打印

[原创全本] 【剑公子】【全】 作者:花间浪子

0
             第22章 以寡敌众

  石中英道:「阁下一再假冒家父,今日遇上了,岂能容你轻易退走?」

  他话声甫落,但见人影一闪,两个头戴黑色软帽,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人,
同时一掠而出,躬身道:「副教主请退,这小子交给属下办吧。」

  随着话声,人已越过冷副教主,挡住了石中英。

  这两人戴着一样的软帽,穿一样的黑色劲装,腰束一条大红阔带,手中也执
着一样的兵刃,两柄黯无光亮,又狭又长的黑剑,在他们抢着掠出之际,也同时
扬起了手中的长剑,一左一右,指向石中英的前胸。冷副教主在两人掠出之时,
身形轻轻一晃,快的有如一片流云往后飞退,眨眼睛,已经到了林下。

  石中英双已寒光电射,冷喝一声道:「你想逃。」他根本不理会两个黑衣汉
子刺来的长剑,身子微侧,施出魔教五遁身法——「金遁」,以快速灵巧的身法
从两剑之间穿了过去,右手扬处,五指直竖如刀,朝冷副教主后心遥遥劈去。

  他这一掌,使的是「魔劫神刀」,一掌出手,一股强劲掌力,锐利如锋,嘶
然有声,好像连天空间的空气都被他掌风剖开来一般。冷副教主出身少林,一身
武功已臻上乘,虽在退后之际,仍然保持着极高的瞥觉。耳听石中英喝声甫出,
身后就响起一声细长的「嘶」声,声音才入耳,就已迫近身后,心头猛然一凛。

  他吃过石中英「魔劫神刀」的亏,一时无暇多想,更顾不得副教主的尊严,
身子朝地上急扑而下,一个「懒驴打滚」,向旁滚出。但听「喀喀」两声,首当
其冲的两棵比海腕还祖的高大松树,被石中英掌风扫过,一齐断为两截。冷副教
主看得暗暗惊异不止,心想:「这小子武功果然又精进了许多。」

  从两个黑衣汉子并肩掠出,到石中英发掌绞断两棵松树,前后也不过是眨眼
工夫之事。那两个黑衣汉子剑势落空,突然一个箭步,欺身而上,如逞凄随形,
紧随石中英身后,两柄狭长黑剑,又同时递出,分向「笑腰穴」刺来。

  石中英疾然转过身去,双掌齐朝剑身拍去。他目前的功力,已经到了形影合
一之境,不须运气行功,只要随意出手,真力依然随之而发,他双掌朝刺来的剑
身拍去,立时有两股无形潜力,应掌而生,朝剑身撞去。两个黑衣汉子却也异常
机警,就在石中英转身发掌之时,不发一言,两柄狭长黑剑,突然招式转变,忽
刺忽劈,攻出三剑,势道极为凌厉。

  石中英挥手一掌,划起一片啸风,挡住了两个汉子的攻势,喝道:「你们二
人,不是石某对手,石某不想伤人,你们快退下去吧。」

  冷副教主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道:「小子,你等着瞧吧。」

  石中英听出他笑声有些异处,心中不觉一动,暗道:「莫非这笑声是他们某
一行动的暗号不成?」心念方动,果见当前两个黑衣汉子忽然长剑一收,后退数
步。

  在这同时,四面松林间同时跃出二十来个一式头贼软帽,身穿黑衣,手执狭
长黑剑的年轻汉子。他们迅快的散布开来,十二个人远远围成一圈,把石中英。
蓝纯青等四人团团围了起来。其余还有八个人,则分别站在外围,手捧长剑,凝
立不动。

  蓝纯青看出这些入服饰有异,手中长剑,又灰黯无光,分明淬过剧毒,不禁
暗暗皱了下眉。这情形已经十分明显,玄衣女和彩衣姥姥,一边截断自己退路,
一边拦住了自己去路,但她们都不会亲自出手,连假扮石盟主的老贼冷副教主都
已退了下去。

  足见对方列出来的这座圆形剑阵,必然十分厉害,而自己四人之中,有三个
没有兵刃,只有石中英一人身上有剑,这一场搏斗,以徒手对毒剑,自然极为艰
险。要想赢得胜利,付出去的代价,也必然极为惨重,就是想突围而出,也难于
登天,他心念闪电一转,就低声道:「石老弟快退回来。」

  石中英退后数步,说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蓝纯青低声道:「贼势大盛,咱们应该集中力量,才不致为敌所乘。」

  石中英道:「但请老前辈吩咐。」

  蓝纯青道:「咱们四人,只有老弟一人身上有剑,可站在正面方位。」目光
一惊高翔生、孟双双,接道:「高兄和孟公主请分守左右两翼,兄弟在后接应,
咱们人手不多,不可先行出手。」

  高翔生道:「蓝兄之意,咱们是采守势?」

  蓝纯青道:「不错,咱们以寡敌众,自以采取守势较妥。」

  高翔生道:「兄弟之意,咱们应该在对方阵尚未列成之前,抢先发难,才有
杀出重围的希望。」

  蓝纯青道:「不可,咱们一旦分散力量,就很难冲得出去。」高翔生内心似
是不以为然,但没有再说。

  四人各自向外立,布成了四象方位。蓝纯青突然脱下长衫,双手连绞几绞,
把一件长衫,绞成一条,凝神贯注,静待对方发动。高翔生是八封门掌门人,就
是手中无剑,八封门有一套「八封游身掌」,是武林中变化最多,身法最奇的掌
功,也足可自保。

  四人之中,自然以孟双双的武功最弱,石中英回头低声道:「双双,你会不
会使剑?」

  孟双双从未和人正式动过手,心头又觉紧张,又觉兴奋,点了点头,嫣然笑
道:「我自然会。」

  石中英取出盘璃剑,递了过去,说道:「你使这柄剑吧。」

  孟双双没有伸手去接,问道:「你呢?」

  石中英道:「我还用不着,你快接过去。」

  孟双双道:「这是软剑?」

  石中英道:「不错,你会不会使软鞭,就用软鞭的招法好了。」

  孟双双依言接过盘璃剑,点点头道:「我会,十八般兵刃,我都能使。」

  这边四人列阵以待,对方十二个黑色劲装汉子,也列成了一个圆阵,缓缓朝
中间逼来,走到距离一丈左右,一齐停步。他们原有二十个人,但有八个站在后
面,似是预备人员。双方面对严阵以待,谁也没有抢先出手。就在此时,但听冷
副教主呵呵一笑,大声道:「石中英,在下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石中英沉声道:「你说。」

  冷副教主道:「你可知道本教教主是谁么?」

  石中英冷哼道:「你大概是说教主是在下家父吧?你们乾坤教一贯伎俩,以
假乱真,利用家父名义,妄图号召武林,这些诡计,施多了毫无价值可言。」

  冷副教主大笑道:「你错了。」

  石中英道:「石某如何错了?」

  冷副教主道:「在下两次假扮石盟主,都是奉教主之命行事,因为教主处理
教务,无暇兼顾盟主职务,才由在下暂代,老实说,在下处理的武林大事,每一
件事都是秉承教主指示行事……」

  石中英大喝道:「匹夫住口,家父早在十年前就洞悉你们这批不成气候的贼
党,蠢蠢欲动,才奔走江湖,筹组护剑会,维护武林正义,岂会担任你们乾坤教
的教主?」

  冷副教主大笑道:「令尊失踪已有七年之久,如果不在本教担任教主,你说
他会去那里?」

  石中英怒哼道:「自然是你们以卑鄙无耻的手段,劫持了家父。」

  冷副教主哈哈大笑道:「石中英,令尊担任本教主,乃是千真万确之事,在
下两次奉命乔装令尊,均为你们识破,可见真者是真,假者是假,一个人是无法
由他人来假冒的,何况你深谙易容术,是真是假,也决瞒不过你,如若不信,在
下可带你前往本教总坛……」

  蓝纯青没待他说完,大声道:「石老弟,不可信此匹夫之言。」

  冷副教主道:「石中英,你身为人子,难道不想见见你失踪七年的父亲?」

  石中英道:「你肯轻易带我到总坛去么?」

  冷副教主笑道:「当然有条件,但此事最简单不过,蓝纯青、高翔生和孟家
寨的这位公主,原是为了在下奉命假扮教主,才故意让你救出去的,如今只要他
们三人束手就缚,在下就可领你去面见令尊。」

  石中英道:「办不到,在下没有找到家父以前,总有一天,会找上你们总坛
去的,再说今日之局,你们也未必稳操胜算,等在下擒住了你,谅你不给在下带
路也未必由你。」

  冷副教主微晒道:「石中英,今日之局,老实说,你们四人,已经陷入重重
包围之中,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难飞,只要在下一声令下,红带剑士『化
血剑阵』立可发动,在下因你乃是教主哲嗣,才以好言相劝,在下给你一盏热茶
工夫,你不妨和蓝掌门人、高掌门人商世商量,再作决定。」

  石中英听的大怒,喝道:「在下觉得用不着商量了。」左手屈指轻弹,三缕
指风,直向当前三个黑衣劲装大汉袭去。

  「化血剑阵」列成一个大圆圈,把四人围在中间,差不多就是三个人面对一
个,石中英弹出去的指风,就是袭向自己面前三人。这三个黑衣劲装汉子因没有
冷副教主令发动,是以长剑当胸,凛立不动,对石中英弹去的指风,竟然不闪不
避,视若无睹。

  「铮铮。」

  指风击中他们的「华盖穴」,居然睁然有声,就像击中在钢板上一般。三个
黑衣汉了凝立如故,只不过上身轻轻晃动了一下。这下直看得石中英变了脸色,
以他此刻的功力,弹出去的指力,足可开碑裂石,但击在这三个黑衣汉子身上,
竟会丝毫无损。

  蓝纯青低声问道:「石老弟,你是否出手试了一下?」

  石中英点头道:「老前辈原来也看到了,晚辈弹出指风,他们居然会丝毫不
觉。」

  蓝纯青道:「乾坤教名堂果然很多,看来这些人,阵势一经发动,确实不易
对付,据老朽猜想,他们身上可能穿着特制的衣衫,或是衣衫里面,暗藏钢甲,
才能刀剑不入,暗器难伤。」

  石中英轻啊道:「有这等事?」

  蓝纯青道:「有一种蚊皮制成的衣靠,极为坚韧,可以刀枪不入,但蚊皮极
为罕见,不可多得,另外就是穿在里面的『护穴甲』,那是用钢片穿缀而成,穿
在身上,身护各处大穴要害,同样剑敕难伤……」

  石中英道:「这么说,咱们岂不真要束手就擒了?」

  蓝纯青道:「那也不然,你那柄盘嫡剑,是斩金截玉的利器,足可说他们于
死命,另外还有两种打法,同样可以奏功。」

  石中英道:「老前辈说的,是什么打法?」

  蓝纯青道:「他们头戴黑色软帽,似乎是皮革所制,说不定是刀剑难伤的蚊
皮,但蚊皮难得,身上也许是铁甲,因此头部和全身,都不怕刀枪剑戟,咱们动
手之时,第一,可攻他们露在外面的五官,第二,是凭藉深厚内力,震伤他们内
腑,他们纵有镜甲护身,也无法抗拒。」

  石中英点头道:「老前辈说的是。」

  孟双双一手执着盘嫡剑,问道:「石哥哥,我呢?」

  石中英道:「我这柄剑,是丁大哥送给我的,斩金切玉,削铁如泥,你可以
随便攻他什么地方,不必攻头脸。」孟双双点着头,还没说话。

  只听冷副教主声音传了过来:「石中英,你们商量好了么?」

  蓝纯青低声道:「先发制人。」

  石中英突然大笑道:「咱们用不着商量。」

  话声出口,就施展「魔劫神刀」,一道凌厉锋锐的学风,去势如电,飞劈而
出。

  中间那个黑衣劲装汉子骤不及防,自然无法躲闪,但听「蓬」的一声,一个
被震的平空飞起,像稻草人一般,直摔出去一丈多远。石中英一掌劈出,身如飞
隼疾然直欺过去,在对方身子还未飞起之前,右手一探,已把对方手中一柄狭长
黑剑,劈面夺了过来,人也随着飞回原地,转身把长剑朝高翔生递去,口中急促
的道:「老前辈快接住了。」

  就在石中英出手的同时,蓝纯青也突起发难,口中一声断喝欺身直上,右手
一记「直劈天门」,对着正面黑衣汉子劈去。蓝纯青对敌经验何等丰富?他这一
记劈空掌,用了十分力道,因此他一掌出手,凌厉强猛的掌力,宛如一团狂飓,
罡气激荡,带起了呼啸之声,像排山倒海般直撞过去,威势惊人至栅。

  但他故意把手劈偏左了些,飞卷而出的掌风,朝对方身右撞去。中间那个黑
衣汉子一见蓝纯青掌风劲急,不敢硬挡,身形一闪,向左避开。这一下早在蓝纯
青算中,口中敞笑一声,人已抢到中间汉子的右侧,身子同时闪电般向右一个急
旋,左手一把扣往对方右腕,右手顺着自己虎口运功朝前一抡,使的是一记「空
手入白刃」手法,奇快无比夺下了对方长剑,用尽全力踢向黑衣汉子小腹。

  这一脚力道奇猛,那黑衣人纵有铁甲护穴,也禁不住闷哼一声,往后倒去。
蓝纯青从发掌,夺剑、飞腿,当真动作如电,一气呵成,站在两侧的黑衣汉子看
他欺身扑攻过来,他们虽然没有冷副教主下令发动攻势,但他们二人一组,在阵
势未经全面发动之时,自成单元,一人受到攻击,其他二人自然而然立于支援,
两人一言不发,同时疾退半步,两柄狭长黑剑无声无息的朝蓝纯青急刺而去。

  蓝纯青久经大敌,欺身发掌之时,那会不把他们预计在内?此时一剑在手,
精神一振,又是一声大笑,长剑疾抡,一招「左右逢源」,剑光一闪,「当当」
两声,架开对方两剑,人已立即退回原处。石中英也刚退回原地,他长剑朝高翔
生递去的同时,站在两侧的黑衣汉子也因他们一人被石中英震飞,挺剑攻来。

  另外站在他们背后的两个预备人员,其中一个也立即递补而上,三柄长剑同
时向石中英攻到。这时冷副教主也因石中英、蓝纯青突施袭击,连伤两人,心间
不禁大怒,振臂一挥,大喝一声:「上。」

  他「上」字才一出口,剑阵立时发动,十二名黑衣劲装的红带剑士立时疾攻
而上。

  高翔生正在全神凝往着对面三人,似是对石中英说的话,并未听到,等他把
长剑递到身边,才口中「啊」下一声,伸手去接。战场上的变化,瞬息变化,一
点也耽误不得,他这伸手接剑,稍微迟了一步,石中英对面的三个黑衣汉子,三
柄长剑,已经刺到离石中英身前,不过数尺。

  石中英递去长剑,当然是自己手握剑尖,以剑柄向人。高翔生一把握住了剑
柄,敢情因对方剑阵突然发动,他双单之上、本己凝聚了全身功力,右手一把握
注剑柄,蓄势内劲,突然从剑上传了过来,一股强大暗劲,透过剑尖,撞在石中
英手心之上。

  高翔生身为八封门掌门人,数十年的修为,一身功力,自然非同小可。这一
记,要是换了一个人,纵然不被当场震伤,一条右臂,至少酸麻得无法动弹,再
也难以作战。何况正面红带剑士又已急攻过来,武功再高的人只怕也难以应付,
但石中英连获奇遇,若论功力,只怕要高出高翔生甚多。

  此刻骤觉一股内劲,由剑身撞向掌心,立即手指一松,放开剑尖,掌心轻轻
一推,把一股强大暗劲不动声色的接了下来。这一耽搁,三支灰黯无光的剑尖,
来势劲急,距离他身上,已不过数寸。也就在这里,石中英身形一侧,快得令人
看不清他使的是什么身法,竟然从三支剑尖中闪了出去。

  有手轻轻在中间递补上来的那人执剑的手腕上一推,中间的那人剑势一偏,
「当」的一声,撞上左首刺来的长剑。石中英左手,已经疾快从右边那人手上,
把长剑夺了过来。这三人不觉同时惊「啊」一声,往后疾退。右首那人手中长剑
被夺,迅快往后跃退,站在他后面的人,立即掠上,补了他的空缺。

  这二十名红带剑士,果然久经训练,一退一进,丝毫不乱。面对石中英的在
人,一退即进,他们虽然自活不是石中英的对手,仍然毫不畏怯,不顾生死在扑
攻而上,剑剑都是急攻招数。这时围着大家的十二个人,人已展开了攻击,剑阵
一经发动,十二柄灰黯无光的长剑,旋转如轮,攻势猛烈绝伦。

  固守阵中的蓝纯青,高翔生,都已有了长剑,这两位掌门都以剑术著称,一
剑在手自然足以自保。只有右翼孟双双武功较差,是四个人中最弱的一环,但她
手中使的却是三昧真君丁无病送给石中英的盘璃剑,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孟双双功力不足,再加她从来也没使用过软剑,自然无法把真气逼注剑身,
把长剑挣得笔直,但她听石哥哥说过,不会使用软剑,可以把它当软鞭使用。她
是孟家寨耐德的唯一掌上明珠,苗人从小练武,武功虽不高,可是十八般兵器,
却件件皆能。

  这时一柄三尺长的软剑,当作软鞭施展开来,却也飞上舞下,磕、绷、点、
打、抡、捶、攒、挂、鞭法中的八字诀,使得毫不含糊!但见青光镣绕,身前身
后,一片剑影。扑攻她的三人纵是剑势奇诡,恶毒无比,但奇怪的是总是刺不到
孟双双身上。

  原来点点灰黯无光的剑尖,还没刺到孟双双的身前,就被她镣绕全身寒芒流
动的盘漓剑无声无息的削断,只是他们攻势急骤,自己不觉得罢了。万松坪上,
这一刹那,漾起了无数剑影,这些剑影,还是灰黯无光的。松风如涛中,也响起
了一连串的金铁交鸣,这些金铁之声,也像浪涛一般,是一波接一波的卷起。

  红带剑士虽是三人一组,但他们剑阵一经发动,忽然像穿梭般游走起来,人
影幢幢,此去彼来,连环攻击,配合得佳妙,十二个人却是浑如一体,很难找得
出破绽来。一阵又一阵的金铁交鸣,他们攻来的剑势,纵然尽被封挡开,但他们
一轮过去,第二轮的攻势尽立刻出手。

  蓝纯青等四人,紧守四象方位,和十二名红带剑士展开一场激烈的恶斗。这
是武林中极为罕见的搏杀,十二个红带剑士,帛绵不绝冲击而上,仍然无法冲破
蓝纯青等四人联合结成的四象方位。蓝纯青、石中英虽在第一次先发制人的突袭
上,伤了对方两人,但自从对方阵势发动之后,因为人影流动,互相照应,不论
你攻向那一个,总有两个人在你攻出的同时朝你攻来,迫得你中途非换招不可。

  而且他们身上有铁甲护穴,普通兵刃,伤不了他们,根本也用不着躲闪,他
们的游走,只不过是扰乱你视线的阵法而已。石中英曾在龙门总舵,见识过乾坤
教八名如花少女合搏「天罗剑阵」,同样的此进彼退,互为呼应,但若论阵法变
化,攻势凌厉,「天罗剑阵」不如这些红带剑士甚远。

  因为他们十二个人奋不顾身的冲击而来,其实每个人只攻出一剑,就一转身
闪了开会,他不怕你反击攻他任何部位,但你却非封架不可。最使人伤脑筋的,
还是他们手中的长剑,因为对方十二柄长剑,剑身灰黯无光,都淬过剧毒,只要
划破一点皮就会见血封喉,也许还不止此,因为他们的剑阵叫做「化血剑阵」。

  其实蓝纯青、石中英、高翔生三人手上使的长剑也是化血毒剑,从对方手中
夺过来的,但对方有铁甲护身,并不怕你划破皮肉。石中英一面挥动长剑,封拆
对方攻势、一面细心观察,筹思破阵之法,但他看了一阵,依然看不出对方阵势
的破绽。

  蓝纯青说的不错,真的除了用重手法把他们击毙之外,当真别无他法。这一
阵功夫,右翼的孟双双连封二十余剑,也被她削断了对方五柄长剑,但对方发觉
了她手上是一柄削铁泥的室刃,因此攻势依然,就是不肯再和她盘嫡剑接触。

  不和你硬打硬攻,自然是以奇招取胜,孟双双的武功,在一般来说,已算不
错,但遇上高手,她就成了低手。对方硬打猛冲,她仗着手中是一柄宝剑,就是
使的普通招式,只要舞得上下左右,翻飞不停,攻来的长剑,遇上流动剑芒,就
会削断,但对方一旦改以招术取胜,不和你接触,你就削不到他的剑尖。

  红带剑士久经训练,这招式一变,出手尽是奇诡剑招辛辣无比,出入意外,
使你的封架不及,躲闪不易,孟双双勉强应付了几招,果然就手忙脚乱起来。石
中英眼看孟双双形势极险,心头一急,不由的大喝一声,右手长剑划出一道灰黯
的匹练,朝身前轮攻扑来的一名红带剑士拦腰扫去,身形随着右转,左手同时一
记「魔劫神刀」,向右翼劈扫而出。

  他在一时情急之下,这一剑、一掌无形之中,使了九成以上的力道。一剑出
手,灰黯、狭长的长剑,剑光暴长,宛如匹练横飞,森寒剑芒,几乎扩及一丈。
攻到石中英正面的红带剑士,自恃内穿软甲,全身不畏刀剑,锋利剑芒,无法伤
得了他,根本不理会石中英横扫过去的掌势,一个人快得如同流星一般,直欺而
上,手中长剑硬向石中英攻来。

  但是他这回大大的失算了,石中英目前的功力;已臻上乘境界,就是一支柳
条,一根衣带在他手中使出,也与锋利长剑无异,只要贯注真力,钝刀铁剑,一
样可以削铁如泥,何况他的手中本是一柄百练精钢的锋利长剑。但见一道灰光闪
过,扑攻上来的红带剑士连哼也不哼一声,已被齐腰斩作两截,鲜血飞洒,倒地
死去。

  挺剑冲到孟双双前面的红带剑士,这一剑势道奇诡,孟双双挥舞软剑,刚才
避开一剑已经惊出一身冷汗,这一剑实在难以招架。就在此时,红带剑士突然闷
哼一声,连人带剑从横里飞了出云。他身上虽然穿了护穴软甲,但「魔劫神刀」
又名「无形刀」,练气成刀,锋利也和利刃一般,击中人身,锋刃透体,口喷狂
血,倒地死去。

  石中英这一剑、一掌,在一转眼之间,就连伤了全身刀剑不入的两名红带剑
士,使得其余的红带剑士,不禁大惊失色。但他们「化血大阵」一经展开攻击,
阵势如车轮般转动,一个倒下,另一个立即填补而上,这一群人都是久经训练,
依然奋不顾身的发剑抢攻而上。

  他们所凭仗的,就是身上穿有软甲,不畏刀剑,虽被石中英连伤两人,但决
究不是任何人都能伤得了他们。此时只听站在林下的冷副教主口中忽然发出一声
低啸,「化血大阵」如斯响应,阵势立即随着变动。十二名红带剑士行动如风,
他们显然受到指示,改变了战略,每一个人冲到石中英面前,只是虚晃一招,飞
快的一闪而过。却对其余三人,加紧展开猛烈攻势。

  像这等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不但给予敌人很多的困扰,同时因攻击主力,
转向其余三人,也使他们威力随着增强。这一段话,原是一瞬间的事,石中英连
劈对方两人,反而激使对方攻势陡然增强,蓝纯青尽展平生所学,一柄长剑电掣
芒飞,一口气挡住了对方走马灯般接连冲上来的五剑,但听一阵急骤的金铁交鸣
像连珠般响起。

  在金铁狂鸣声中,蓝纯青大声喝道:「石老弟,今日之局,不是我死,就是
敌亡,不用再存仁侠之心,只有先把这些人除去,才可避免咱们四人的伤亡。」
喝声之时,剑招连变,又逼退了冲击而来的两人。

  等第三个人堪堪冲到,他先发制入,一招「引虎归山」,巡住对方剑势,左
手一记劈空掌,直向来人面门劈去。那人骤不及防,身形一歪,再待闪避,已是
不及,百忙之中,赶紧把头一偏,但听「砰」的一声,一掌击在他颈项上,往后
连退三步,上身一歪,倒了下去。

  也就在蓝纯青一掌劈出之时,一道灰黯的剑光,突如其来,无声无息的朝他
左胁划到。蓝纯青一掌击毙了对方一人,但在阵势移动之际,红带剑士每人只发
一剑,即由后面的人接上,因此这个虽然倒下去,另一个立即递补而上。

  蓝纯青急于挥剑迎击冲上来的敌剑,无暇回剑封解。原来这剑来自左翼,竟
然是高翔生大开大阎的和对方动手中,失手飞出来的剑势。虽是无意,但来势十
分劲急。蓝纯青发觉已迟,封拆、闪避、都嫌不及,百忙之中,只好吸气侧身,
把身子尽量向右挪移。他纵然应变极快,但总究发觉的迟了一步,剑锋划过,仍
然划中了左腿,裤管裂破,一缕黑血,涌了出来。

  高翔生也及时警觉,口中惊「啊」一声,急忙缩手;撤回了长剑,一面歉然
道:「兄弟一时失手,没伤得蓝兄吧?」

  蓝纯青淡然一笑道:「不要紧,只是一点皮肉之伤。」

  高翔生一面挥剑封拆剑阵势,骇然道:「兄弟该死,竟然伤到蓝兄那里?」
刷刷两剑,击退冲击过来,口中又是一声惊啊,失声道:「蓝兄快退下去,闭住
脉穴,这剑上有毒。」他说的不错,剑尖灰黯,自然淬过奇毒。

  两句话的工夫,蓝纯青又挥剑挡开了两柄长剑,这一瞬间,人业已感到左腿
完全麻木,仅靠一条右脚,金鸡独立,势难持久,但身在剑阵围攻之中,一时又
无法后退。

  石中英听说蓝纯青负了剑伤,回头看去,只见蓝纯青的伤口流出来的尽是黑
血,心头大吃一惊,手中长剑挥动,划起一道灰色长虹,把攻到正面和右翼的六
支长剑,一齐逼退,左手带动,拉着孟双双往后退两步,口中说道:「双双,你
去照顾蓝老前辈,这些人由我来对付。」

  喝声出口,人已旋风一般,转到了蓝纯青身边,左手迅快从发譬上拔下辟毒
犀替,递到蓝纯青手中,说道:「老前辈,此眷能吸剧毒,快把它贴在伤口,包
扎起来。」说话声中,右手长剑朝前扫出去。

  冲到蓝纯青前面的三个红带剑士,眼看石中英放弃四象方位的正面,剑芒向
他扫来,忙不迭的往后退下。但石中英和右翼的敌人,因他和孟双双的后退,无
形之中放弃了两处方位,立即乘机追击而来。同时高翔生正面和右翼无人联斗,
也只好从左翼缓缓退下,和大家退聚一处。

  本来坚守方位的四象方阵,至此已经藩篱尽撤。石中英口中大喝一声,右手
长剑突然朝扑来的一名红带剑士当胸掷出,但听一声惨号,那人还未冲到右中英
身前,就被长剑贯胸,仰跌下去。石中英长剑脱手,左手同时发出一记「魔劫神
刀」,把冲到左侧的一名红带剑士震飞出去。

  他这一出手,就又连伤了两名红带剑士,使得对方阵势,为之一滞,这时孟
双双已扶着蓝纯青坐下。石中英杀得俊脸通红,猛地回头朝孟双双道:「双双,
快把软剑给我,这些人敢不畏死,今天非大开杀戒不可。」

  高翔生退到蓝纯青身边,仗剑替他护卫,看到石中英双目之中,隐射杀机,
心头暗暗惊凛,忖道:「这年轻人好重的杀气。」

  孟双双赶忙把盘璃剑递了过去。

  石中英接剑在手,大喝一声道:「你们不畏死的,只管过来。」喝声未落,
长剑突然幻起一片青蒙蒙的光华,寒芒扫过,一下接了五个红带剑士的攻势。

  那五个红带剑士但觉森寒剑锋逼人而来,心头一怯,不约而同的往后疾退,
低头看去,手中狭长黑剑已然只剩一个剑柄。

  一时直惊得这些红带剑士面面相觑,手中执着断剑,不知如何是好?适时但
听站在林下的冷副教主又是一声低啸,二十名红带剑士在一阵围攻之间,已经死
了六个,但随着有人递补而上,十二个人的「化血大阵」,依然并未缺少一个,
只是八个后备剑士,已经只剩一名。

  这十三名剑士之中,有八个在围攻孟双双之时,不知不觉的被削断了剑尖,
五个手上只剩下一截剑柄,他们虽然阵势依然,实际上战力已经大大的减低。此
时听到冷副教主低啸,攻势突然停止,十三名剑士,各自后退了三步,他们闻啸
退后,还是团团围困着四人,并未撤退。

  冷副教主从林下缓步出走,冷然道:「石中英,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了吧?」

  石中英一手执着盘嫡剑,冷笑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冷副教主道:「至少你们已经见识过『化血大阵』了。」

  石中英道:「见识过了,死伤狼籍的是你手下这些剑士。」

  冷副教主突然发出一声仰天长笑,道:「你们四人至少已有一人负了伤。」

  石中英目射冷芒,凛然道:「姓冷的,不是你见机得快,要他们停止攻击,
再要迟上一会,石某管教你手下这些剑士,一个不剩。」

  「哈哈。」

  冷副教主又打了个哈哈,才道:「你仗着一柄利剑,以为可以把他们杀尽,
告诉你,那不过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乾坤教像他们一样的剑士,多至数百,
就是二十名剑士,全部死在你剑下,也不过只有二十个人,但你石中英、蓝掌门
人、高掌门人、普天之下,却只有一个。」

  蓝纯青经孟双双包扎之后,依然坐在地上闻言大笑道:「阁下这套打打谈谈
的伎俩,咱们领教得多了,对咱们构不成威胁。」

  冷副教主道:「兄弟说的是实话,四位方才只不过见识过剑阵的运转,大概
还不知道剑阵因何而名『化血』,这『化血』究竟厉害到如何程度……」他虽在
说话,但人却站在三丈开外,始终不再走近一步。

  蓝纯青冷哼道:「化血二字,也不难解释,最多他们手中长剑,淬过化血奇
毒而已。」

  他说到「化血奇毒」四字,心头不禁一寒。须知江湖黑道上一般使用的「化
血丹」,只要皮破见血,不出顿饭工夫就可以把一个人全身化为一滩脓血。

  高翔生使的长剑,是从对方手上夺来的,自己被他无意中失手,刺了一剑,
剑上真要是淬过化血奇毒,只怕辟毒犀也未必管用。想到这里,不觉暗暗叹了一
声。只听冷副教主冷森森一晒,道:「蓝掌门人只说对了一半,他们剑上淬的若
是化血毒药,你老哥此刻只怕已经身化脓血,毛发无存了。」

  高翔生无心之间,失手误伤蓝纯青,心头自然万分惶急,闻言忍不住问道:
「那你们淬的是什么毒药?」

  冷副教主微晒道:「蓝掌门人中了什么奇毒,不久就可以分晓了,你不会去
问蓝掌门人。」

  高翔生嗔目怒视,厉声道:「高某只要刺你一剑试试,也是一样。」喝声出
口,正待纵身扑去。

  冷副教主冷喝道:「高翔生,你敢轻举妄动,本座就要你们四人,立时身化
脓血。」

  蓝纯青虽是坐在地上,但他总究是见多识广,眼看对方十三名红带剑士,退
下之后,依然严阵以待,而且在冷副教主说话之时,他们每人左手,都已暗暗伸
入左首腰间一只黑色革婴之中,心头登时明白过来。原来红带剑士一身黑衣,腰
间围着一条腥红阔带,特别的刺眼,因此使人忽略了他们左腰扣着的一个小小革
囊,要不是此时把手伸入囊中,谁也不会注意。

  这情形已极明显,他们剑上淬的既非化血奇毒,而阵名却叫「化血大阵」,
这「化血」二字,自然应在他们革囊之中。革囊不大,容量自然不会大多,不用
说,那一定是极为霸道,极其歹毒的暗器无疑。十三名剑士,围成一圈,把自己
等人困在中央,对方一旦发动,武功再高,在四面八方环攻之下,确实谁也无法
自保。

  蓝纯青心念闪电一动,立即沉声叫道:「高兄不可妄动。」

  冷副教主大笑一声道:「蓝掌门人大概看出一点端倪来了,咱们那就容易谈
得拢了。」

  蓝纯青哼道:「那也未必。」

  冷副教主目光一转,投向石中英道:「蓝掌门人不但是一派宗主,而且也是
护剑会的重要负责人,你总不至于忍心看着他数十年功力,毁于一旦,还落个终
身残废吧?」

  石中英道:「阁下是说蓝老前辈中了你们的散功毒药了?」

  冷副教主森冷的填:「何止散功?他们剑上淬的,还有令人瘫痪之剂,中剑
之人,半个时辰之后,一身功力尽散,终身需人扶持,一旦毒性发作,那就无药
可救了。」

  高翔生听出他的口气,问道:「你有解药?」

  冷副教主呵呵一笑道:「化血大战,降过多少成名人物,铁睁狰的好汉,在
下岂会没有解药?」

  高翔生道:「你有条件?」

  冷副教主道:「那也算不得条件,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
是接受在下劝告,一条是死在这万松坪上……」

  接受劝告,岂非就是条件?但却比「条件」二字,好听得多了。

  高翔生道:「你说说看?」

  冷副教主道:「简单得很,在下还是一句老话,咱们暂时把三位留作人质,
由在下领石中英前去见过教主,再作定夺。」高翔生脸上微有激愤之色,回头朝
石中英望来。

  石中英剑眉微挑,道:「姓冷的,在下确实要会会你们教主,但要留下蓝老
前辈等三人,这条件石某不能接受。」

  冷副教主道:「你应该明白,你们已经落在非死即降的『化血大阵』中。」

  石中英盘璃剑一指,说道:「解药就在你身上,对么?」

  冷副教主不知怎的,和他眼神一对,心头竟然微生寒意,忖道:「这小子眼
中神光,隐含异采,难道他一身功力,会精进到内莹神仪,外宣宝相的朝元境界
不成?」

  心念动处,脚下不由的后退了两步,嘿然道:「解药虽然不在本座身上,但
只要你们接受本座劝告,自会有入立即把解药奉上。」

  石中英道:「那很好,只要石某先,把你拿下了,就会有人把解药双手奉上
的了。」话声甫落,突听身后传来蓝纯青一声轻微的呻吟。

  石中英心头猛然一凛,急忙回头看去,但见蓝纯青席地坐着的人,身躯忽然
起一阵轻微的颤抖,本来红润的脸色,此刻已经不见一丝血色,额上也已隐见汗
水。显然他身中的奇毒,已在逐渐发作。难道师父给自己的那支辟毒犀替,无法
解除剑上淬的奇毒?

  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手横长剑,缓缓退到蓝纯青身边,问道:「老前
辈,你怎么了?」仅仅这一句话已可看出他内心的惶急,情见乎词。

  蓝纯青似是正在竭力的忍受着,听到石中英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张了
张口微弱的道:「不要紧,老朽还能支持得住。」

  孟双双手扶着蓝纯青的身子,抬起头,低低的道:「高掌门人,你得注意贼
党,莫要让他们有机可乘。」

  高翔生点头道:「老夫省得。」

  冷副教主高声道:「石中英,蓝掌门人大概是毒性发作了,本座再给你们一
盏茶的时光,你好好考虑考虑。」

  石中英愤然道:「姓冷的匹夫听着,你真要惹得石某性起;你们这些贼党,
了一个也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话声甫落,耳边突听蓝纯青以「传音入密」说道:「石老弟,老朽伤势并不
严重;伤口是被剧毒侵入,但经辟毒犀吸毒,已经大为减轻,大概再有一盏茶工
夫,也就差不多了。只是对方这『化血大阵』阵势虽然暂时停止。」

  「据老朽观察,他们这些剑士,身边可能带着极为霸道的『化血神砂』一类
歹毒暗器,如果一经发动,咱们被困在阵势中央,纵有通天之能,委实也难以应
付,经老朽三思之下,只有将计就计,故意装作伤毒发作,引那老匹夫入伏,若
能一举把他制住,咱们才有脱险之望。」

  语音微顿,接道:「还有一点,此事暂时连高兄也不可告知,因为对方是一
头老狐狸,咱们必须假戏真做,愈巡真愈好,千万不可露了破绽,咱们成败,全
在此一举了。」

  石中英如今阅历渐多,在蓝纯青以「传音入密」说话之时,他当然不会只顾
凝神倾听,他装作一副关切模样,俯下身去,仔细察看了蓝纯青腕脉,才剑眉微
痰,缓缓直起身子,低声叫道:「高老前辈。」

  高翔生持长剑,正在严神监视着对方阵势,但他对蓝纯青的奇毒发作,还是
十分关切,不时转睛望来,听到石中英的叫声,立时退后两步,一脸焦急问道:
「石老弟,蓝兄不妨事吧?」

  石中英原也不想瞒他,因有蓝纯青的嘱咐,又怕被冷副教主看出破绽,只得
皱皱眉道:「蓝老前辈仗着深湛功力,暂时也许无碍,但毒性似乎正在发作,如
无他们独门解药,时间一长,只怕很难支持下去,晚辈一时没了主张,想和老前
辈磋商……」

  高翔生面有难色,沉吟道:「这个……」

  他拖长语气,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道:「对方这阵势未撤,必然另有厉害
杀着,留而未施,咱们四人,偏偏蓝老大出了差错,唉,老朽真是该死。」

  石中英:「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老前辈也毋须自责太甚。」

  高翔生道:「老朽真恨不得以身代替蓝老大中的毒,唉,他无法久持,那该
怎么办呢?」

  石中英道:「晚辈之意,目前救人要紧,只有答应那老匹夫的条件了,不知
老前辈意下如何?」

  高翔生目中异采一闪即逝,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咱们先保住蓝老大
一条老命再说。」石中英和高翔生说的虽轻,但估量以冷副教主的功力,必可听
到,他也就是要让对方听到。

  两人商量甫毕,只听冷副教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石中英,你们商量
好了么?」

  石中英冷声道:「在下只有同意你的条件,但你必须先把解药交出来。」

  冷副教主道:「高翔生,你呢?」

  高翔生目射精光,一脸俱是激愤之色,大声道:「姓冷的,你又何必多此一
问?石老弟答应了,自然经过高某点头,若是依了高某,就是孤注一掷,也要和
你分个生死存亡再说。」

  冷副教主冷冷一晒,不冉和高翔生多说,转身朝林中伸子一招。只见一个青
衣少女从松林中疾步走出,双手奉上一个绿瓷小瓶。冷副教主接到手中目光一抬
说道:「石中英,这就是解药。」

  石中英道:「你就把解药送过来。」

  冷副教主道:「本座如何信得过你们?」

  高翔生愤然道:「蓝老大毒性发作,救人要紧,咱们既然答应了,就决不反
悔,你要是还信不过的话,只管先点了高某穴道。」

  冷副教主略作沉吟道:「这倒可行,但必须先点了石中英的穴道。」他唯一
顾忌的就是石中英。

  石中英听的暗暗冷笑,接口道:「可以,不过在下也有一个附带条件,你最
多只能制住在下一人,如果咱们三人,全让你点了穴道,岂不等于束手就缚,倒
不如负隅一拼,胜负谁属,也未可逆料。」

  他不能让高翔生、孟双双被人制住穴道,而他自己练的是「逆天玄功」,不
惧点穴,这一内情,冷副教主当然不知道,他略为沉吟,就点头道:「好,这点
本座可以同意。」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抬,说道:「高翔生,你给我点了石中
英的穴道。」

  高翔生听的一楞,道:「你不怕我徇私?」

  冷副教主阴森一笑道:「这点本座早就想到了,你须得听本座指挥行事。」

  高翔生望望石中英,说道:「石老弟,你有什么意见?」

  石中英坦然道:「在下既然答应,老前辈只管听他指挥,点制晚辈穴道就是
了。」

  高翔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冷副教主道:「高翔生,你准备。」

  高翔生冷冷的道:「你说吧。」

  冷副教主道:「好,你给我点他『华盖』,『中庭』、左右『臂儒』、左右
『期门』和背后『背梁』七处穴道。」

  高翔生听的微微一呆,望望石中英,似乎有些迟疑。

  石中英早已收起长剑,背负双手,说道:「老前辈只管请出手好了。」

  高翔生回头看看蓝纯青,突然出指如风,朝石中英七一处大穴上点去。石中
英挺立不动,任由他点了七处穴道;觉他指风厉劲,直透经穴,心中不禁暗暗起
疑,忖道:「高老前辈出手这般重法,如若换个人,光是这七处大穴被点下去,
也就伤得不轻了。」心思转动之际,口中故意哼了一声。

  高翔生出手甚快,早已收回手去,目光一抬,望着冷副教主说道:「你解药
可以拿来了。」

  只听冷副教主阴森一笑道:「本座答应给你们解药,说了岂会不算?只是毒
发轻重,和解药用量有关,本座必须亲自看看蓝纯青毒发的情形,才能决定药量
的多少。」口中说着,果然举步朝阵中走了过来。

  石中英心头暗暗冷笑道:「任你老匹夫狡猾如狐,这回也上了大当。」他身
子挺直,一动不动,目光却随着冷副教主缓缓移动。

  冷副教主一直走到蓝纯青身前,孟双双手持长剑,一双秋波,一霎不霎注视
着他,似是防范着他加害蓝纯青一般。这自然是蓝纯青早已叮嘱过她,因此装作
的极像。冷副教主那会把她放在眼里?脚下一停,目光朝蓝纯青仔细打量一眼,
只见蓝纯青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前绽出黄豆大的汗珠,盘膝坐着的人,身躯
还在微微颤动,一时不疑有他,缓缓拔启瓶塞,倾出了一颗药九。

  蓝纯青是护剑会的重要负责入之一,乾坤教自然不会让他毒性发作,他从绿
色瓷瓶中倾出来的,倒确是如假包换的解药。但就在此时,蓝纯青双目一睁,一
个人突然飞跃而起,右手探处,一把扣住冷副教主右手脉门,纵声大笑道:「匹
夫,你中计了吧?」五指运劲,抓得犹如铁箍一般。

  冷副教主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明明被毒剑划破皮肉,已经毒发不支的人,居然
会毫无伤损,突起发难。

  但他总是久经大敌之人,心头虽然大感惊骇,也不过是冰得一凛的工夫,左
手立即闪电一掌,朝蓝纯青肩头劈落。蓝纯青右手紧扣不放,右肩一沉,右脚横
跨一步,避开对方劈来的掌势,身形随着半旋,左手骄指如就,朝冷副教主右腰
点去。

  冷副教主纵然功力深厚,但是右手脉门被扣,究竟使不出力道,除了运气挣
扎,脚下连连后退,左手配合着接二连三的劈出,一面回头喝道:「你们还不发
动阵势,给我攻击?」

  蓝纯青扣住他右腕,稍占上风,但两人功力都在伯仲之间,尽管扣着对方脉
门,一时也无法把他制服。两人推推拉拉的打在一起,孟双双手上空自执着淬毒
长剑,一点也插不上手去。高翔生事前不知,因此也似乎被眼前的突发事件,给
怔住了。

  石中英舒展了下手脚,笑道:「高老前辈,快去帮同蓝老前辈把姓冷的老匹
夫拿下了,这些人由晚辈来对付。」

  高翔生惊然一惊,瞠目道:「石老弟,你没事……」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辈练的是『逆天玄功』不惧穴道被制。」

  高翔生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上,微有异色,手中长剑一挺,纵身朝蓝、冷两
人欺去,口中大声喝道:「姓冷的,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冷副教主和蓝纯青近身搏斗了五、六个照面,眼看站在四周布成阵势的十三
个红带剑士,听了自己发出的攻击命令,依然原式站在那里,并未发动攻势,心
头更是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难道没听到本座的命令?」

  十三名红带剑士,依然站立如故,甚至连衣角都没动一下。这时高翔生已经
赶到两人身边;但因蓝纯青和冷副教主各自单掌翻飞,你退我进,扯在一起,第
三者就是想要插手,也无从插起,只得手持长剑,看着他们动手。

  石中英早已掣出盘璃剑,只要对方剑阵一动,准备大开杀手,但转眼看去,
十三名剑士呆立不动,心中也暗暗感到奇怪,口中不由得朗声大笑道:「冷老匹
夫,你还想顽抗么?」双足一顿,身形飞掠而起,疾如旋风,朝冷副教主扑来。

  这一段话,其实前后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就在石中英身形扑起的同时,
但听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喝道:「姓石的小子,你接我老婆子一杖。」

  一道人影迎空飞来,几乎是冲着石中英撞来,人还未到,一记凌厉的杖风,
已经横扫而至。两道人影,势道都快,石中英身在半空,陡然一提真气,身形平
空又向上拔起了八尺来高,嘶的一声,从凌空撞来的入影头顶,飞越而过,一下
落到冷副教主和蓝纯青两人面前,面露冷笑,冷冷的道:「石某要把你留下,什
么人也救不了你。」抬手一指,朝冷副教主点去。

  冷副教主右手脉门被蓝纯青扣住,两人功力悉敌,正在难分难解之时,骤见
石中英泻落身前,一时情急,用尽平生之力,飞起一脚,朝石中英踢来,但他右
脚堪堪飞起,口中突然闷哼一声,应指倒地。蓝纯青右手一带,把他拉了过去。

  那凌空飞扑过来正是彩衣姥姥桑大娘。她们阴山一脉,素以飞腾驰誉武林,
她这一记「云里飞杖」,更自诩为独步武林的绝招,但没想到石中英轻轻年纪,
一身轻功,居然登峰造极,身在半空中,还能往上拔起,从她头顶飞起而过,避
开她的一杖。

  不,「云里飞杖」空中发招,势道自然极为凌厉,一杖落空,彩衣姥姥自己
也有些收势不住,身子平空飞出去一丈来远,才飘落地面。陡地一个急旋,身形
直欺而前,一下又掠到石中英身前,口中冷喝道:「好小子,你躲过老身一杖,
还躲过第二杖么?」喝声未落,鸩头杖一抬,直捣而出。

  她身法之快,从落地,旋身,到平掠而来,抬手发杖,当真来去如电,总共
也不过是眨眼间事,但她还是迟了一步,冷副教主已被蓝纯青拿住了。石中英看
她白发飞杨,彩衣飘忽,来势极速,尤其这一杖迎面直捣,杖头抖起斗大一个杖
花,一股劲急杖风,已经直冲过来。

  他对彩衣姥姥方才凌空发杖,并未还手、此时叉是话声未落,杖势已发,似
是大有先声夺人之势,心头不禁大怒,身子岸立不动,冷冷一晒道:「在下何须
躲闪?」

  他对直捣而来的杖头,根本视若无睹,那劲急的杖风,冲到他身前,就像被
一堵无形墙壁挡住了一般,连他衣角也没有吹动一下。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彩
衣姥姥的鸩头杖,捣来之势,何等快速?石中英直待她杖头离前不过尺许光景,
才左手向外一引,身子随着左转,右掌直竖,顺势推出。

  他使来好像十分轻松,并不着力,但彩衣姥姥的感受,却不同了。她只觉得
直捣出去的杖势,快到石中英身前之际,陡然遇到一股极强的吸力往外引出,直
捣过去的杖头,立时为之一歪,跟着吸力朝外滑出,心中方是一震,暗道:「这
小子居然会『接引神功』。」

  这时石中英的身子已经向左转出,竖立右掌,正好切在她杖身之上。彩衣姥
姥那想收势得住,连人带杖,身不由己的朝前冲出去三步。彩衣姥姥身为乾坤教
护法,在教中地位极高,她一生之中,也从未有过出手一、二招之间,就被人如
此轻易震出,一时几乎急怒攻心,猛地转过身来。

  这一瞬间,本来白净的脸上,布满了浓重的杀气,一头白发。不住的飘扬,
口中大喝一声道:「小子,我和你拼了。」

  手持鸩头杖,一步步朝石中英迫来,她在盛怒之下,全身凝聚了十成功力,
每一步重逾山岳,砂石地上,留下了极深的足印。蓝纯青此时已把冷副教主身上
解药取出,收入怀中。同时也看出待命的十三名红带剑士,呆立不动,连他们副
教主的命令,都恍如不闻,只道是石中英把他们制止了穴道。

  这就悄悄叮嘱孟双双,要她过去把每个人挂在左腰间的小革吸和套在左手的
鹿皮手套取来,然后一掌拍醒冷副教主。冷副教主修地睁开眼来,发觉自己全身
穴道受制,心头又急又气,厉声喝道:「蓝纯青,你这老匹夫还是杀了我吧。」

  蓝纯青笑道:「朋友稍安毋躁,你这位副教主,对咱们用处大得很呢。」

  一手提着他后领,一手执着长剑,大声叫道:「桑大娘,快请住手。」

  彩衣姥姥横了他一眼,冷哼一道:「是不是你门擒住了冷飞云,想藉此威胁
我老婆子?可惜我老婆子不吃这一套。」

  蓝纯青道:「兄弟并不是这个意思?」

  彩衣姥姥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蓝纯青道:「兄弟之意,贵派和各大门派,并无过节可言,何苦助纣为虐,
和中原武林同道为敌?」

  彩衣姥姥狠狠瞪了他一眼,重哼道:「你能代表中原武林?」

  话声一落,目光直注石中英,厉声道:「小子,接招。」

  鸩头杖起处,呼的一声迎面劈来。

  这一杖出手,杖势左右挑动,接二连三的劈出,但见杖影如山,杖风如涛,
记记如风雷万钩,势道凌厉已极。石中英因方才听蓝纯青的口气,似乎有不愿和
阴山派为敌之意,因此两次出手,都留有余地,此时见她鸩杖连绵攻来,知她功
力深厚,一时之间,不愿和她硬打硬拼,只得施展厕教「五遁身法」身形倏忽进
退,闪避对方杖势。

  彩衣姥姥白发皤皤,一大把年纪,火气可着实不小,一连五杖,都没有扫中
石中英一点衣角,心头更是怒不可遏,杖势一停,厉声喝道:「姓石的小子,难
道你只会躲躲闪闪,不敢和老身过招。」

  石中英总究少年气盛,经她一激,不觉朗朗大笑道:「在下只是想让你知难
而退,免伤阴山派和气罢了,岂会怕你彩衣姥姥不成?」

  彩衣姥姥气得一脸俱是狞厉之色怒喝道:「小子好狂的口气,凭你也配说什
么伤了阴山派和气,老身从不知道知难而退,你有多少绝活,只管施展出来,让
老身见识见识。」喝声出口,鸩头杖突然一紧,像风起云涌般攻到。

  石中英敞笑道:「在下没有绝活,你也接我一剑。」刷的一剑,迎着杖风反
击过去。

  他这一剑,侧身进招,去势悠然,看去只是随手而发,但剑风断然,身随剑
走,从杖影中乘隙而入,使的虽是峨嵋派「乱披风剑法」,但已经出神入化,妙
到毫显,就是峨嵋掌教天蒙禅师手中使出,山不过如此。汪湖上谁都知道,峨嵋
天蒙禅师虽精干剑木,但数十年来从未下过峨嵋山一步。

  彩衣姥姥早已领教过这位年轻高手剑法神妙,不敢轻视,但又生性好强,咽
不下这口气来,此时,一见石中英挥剑反击,剑光飘忽,居然从杖隙攻入,心头
也不禁暗暗惊凛,忖道:「这小子武学倒博杂得很。」

  口中大喝一声:「来得好。」

  她虽然喝出「来得好」,但却并未硬接,「好」字出口,人已横闪而出,反
手一杖向右横扫过去,身形再旋,连挑带击,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口气攻出八杖,
但见一排排的杖影,滚滚涌出,不仅势劲力急,而且诡异多变,迟非先前的沉重
杖法所可比拟。

  石中英在她八杖之中,还击了三剑,他才发现这老婆子并不简单。大概她自
恃功力,加之杖势沉重,无人能和她硬拼硬砸,因止平日里一出手,就是大开大
阖,以力胜人,一般武林高手,在她杖下自然超不出三两个照面。

  但她已经知道石中英年纪虽轻,一身功力不在她彩衣姥姥之下,因此这回居
然舍弃她平日大开大阖力拼打法,改以招木变化求胜。这八招杖法,招招都是奇
正相生,虚虚实实,诡异凌厉之极,石中英自然也不敢太过大意,身随剑走,在
对方滚滚杖影之中,忽攻忽守,紧迫而上。两人互攻了几招之后,剑光杖影,已
经难分敌我。

  就在双方动手之际,只听玄衣女封七娘冷冷的道:「蓝纯青你把冷副教主放
开。」

  高翔生陡然转过身去,横剑当胸,凛然道:「你待怎的?」

  玄衣女已从身边侍女手中,接过马尾银绋和宝石耀眼的长剑,玄裙曳地,缓
步逼来。说她缓步,她看去确实步步金莲,款款而行,但其实来势之快,十五六
丈距离,几乎转眼即至,高翔生喝声未落,她已欺到面前,相距不过数尺了。

  高翔生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待思索,挥手一剑,朝前划出,他合为「八卦掌
门」一剑出手,七负、连绵,变化相继而生,实为剑法中攻守兼顾的剑术。这一
剑的威力,自然极为凌厉。玄衣女冷笑一声,身如流云,依然直欺而进,左手银
拂挥处,迎着剑身缠去,右手长剑根本连剑鞘都未出,迅如电闪,朝高翔生左办
点到。

  这一下,当真快到无以复加,高翔生简直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口中闷哼一
声,「砰」然往地上跌坐下去,同时他手中一柄长剑也被玄衣女银拂一抖之势,
卷飞出一丈以外。玄衣女跟着跨上一步,长剑往上一挑,剑鞘呼钠一声,凌空朝
她身后侍女手中飞去,雪亮的剑火指在高翔生咽喉之上,冷冷说道:「高翔生,
暂时只好委曲你了。」

  高翔生肋下大穴受制,双目通红,怒睛凸出,望着玄衣女一言不发。蓝纯青
怎也想不到高翔生会一招之间,受制于人,此时要待救援,都已不及。尤其手中
抓着一个冷副教主,也无法腾得出手来,只好疾退两步,低喝一声:「孟公主,
速与老朽站到一起来。」孟双双自知不是玄衣女对手,依言退到蓝纯青身边。

  蓝纯青把冷副教主往地上一放,朝孟双双道:「你看住他,若是有人敢走近
一步,你就把他杀了。」

  孟双双骇然道:「蓝老前辈,我……从没杀过人。」

  蓝纯青低声道:「你不用真的杀他,只要把剑架在他颈上,他们就不敢过来
了。」

  孟双双道:「要是他们真的过来呢?」

  蓝纯青道:「不会的,他是乾坤教副教主,他们多少会投鼠忌器。」

  孟双双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着,果然举剑架到了冷副教主的颈上。

  蓝纯青一掂手中长剑,正待朝玄衣女扑去。

  玄衣女已经冷冷的道:「蓝纯青,你大概没看到我剑尖指在什么地方呢?」

  她剑尖指着高翔生的咽喉,蓝纯青自然看到了,但是他并不在乎,微微一笑
道:「封副教主大概也没有看清楚孟公主的长剑架在那里了?」

  玄衣女忽然格的笑道:「其实咱们都看到了,是么?」

  蓝纯青道:「老朽正是此意。」

  玄衣女淡淡一笑道:「那很好。」话声一落,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大师
姊请住手。」

  这一阵工夫,彩衣姥姥和石中英已经激战了十几个回合。彩衣姥姥在这十几
招之间,她好像一连接战了九大门派的高手。那是因为石中英精悯各派剑法,每
一招几乎都是每一门派中的精妙杀着,本来互不连贯的剑招、在他手中使出,竟
如一气呵成,互为启承。

  而且在这十几剑下来,剑气迸发,他手中本来是一支狭长的软剑,但经他运
剑之际,真气贯注剑身,在感觉上,他剑身好像在渐渐的粗大,几乎已和自己鸩
头杖一样粗细,压力自然也在逐渐的沉重起来。鸩头杖本是重兵器,而剑却是轻
兵刃,如今软剑己和鸩头杖一样沉重,她鸩头杖就占不到半点便宜了。

  不,她一上手,就已落了下风,只是直到此时,才开始感到她真的不如这年
轻人,甚至以她数十年修为的功力,都要逊人家一筹,这时听到玄衣女的声音,
正是她最好的落场机会,口中气吁汗的断喝一声道:「住手。」

  鸩头杖虚晃一招,身形飞快的横闪而出,一手拄杖,缓缓的吸了口气藉以平
复她发促的呼吸。

  石中英脸不红气不喘,长剑一收,目光落到玄衣女的身上,冷冷的道:「是
封副教主制住了高掌门人?」话声中,双目寒芒飞动,射出两道近人精光,大有
出手之意。

  玄衣女看的暗暗一凛,忖道:「把此人放出来,真是大大失策之事。」

  常慧私下放走石中英,原是乾坤教有意安排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他深入龙
颈拗禁堂,把经过化装的冷副教主,当作六合剑石松龄放出去,然后才能把专和
乾坤教作对的护剑会一网打尽,孰料这一诡计,被蓝纯青识破,以致前功尽弃。

  闲言表过,却说玄衣女眼看石中英大有向自己出手之意,缓缓看了他一眼,
冷然道:「石中英,你没有机会救得了高翔生,最好还是不要妄动。」

  石中英微晒道:「在下真要出手,只怕封副教主没有杀死高翔生的机会。」

  玄衣女点头道:「你和大师姐动手的情形,我都看到了,你武功很好,但这
是赌博,咱们之间,各有五十对五十的机会,你想试,那就不妨试试,不过救人
的目的,是为了把人从死亡边缘救下来,本来还不至于死的人,如果因你出手,
反而死生各占半数,乃智者所不取。」石中英听的不觉一呆。

  玄衣女笑了笑道:「当然,我也不会冒险出手,去抢救冷副教主的。」

  蓝纯青道:「封副教主之意,是想和咱们交换人质了?」

  玄衣女格格一笑道:「难道你们不愿意?」

  高翔生一派掌门,落在人家手中,自然得换回来。

  蓝纯青道:「好,一言为定。」

  石中英道:「但在下有一个条件。」

  玄衣女嗯了一声,目光瞟动,转过脸看了石中英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条
件?」

  石中英道:「冷副教主曾答应领在下前去贵教总坛,释放冷副教主,不知是
否仍领在下前去?」

  玄衣女淡淡一笑道:「这是冷副教主答应你的,我可作不了上。」

  石中英道:「但在下希望在释放冷副教主之前,能得到你封副教主的承诺,
至少你得告诉我贵教总坛所在。」

  玄衣女格格的笑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呢?你们是不是不肯交换人质了?」
她词锋犀利,咄咄逊人,这活,可把石中英问住了。乾坤教总坛,固然重要,但
高翔生更非和他们换回来不可。

  玄衣女不待石中英开口,又是一声脆笑接道:「但我可以回答你,你想谒见
教主,我会尽快向总坛请示,只要教主认为可行,我自会派人通知你的,这样总
可以了吧?」

TOP

0
             第23章 度厄金针

  石中英暗自想道:「乾坤教在江湖上既然已经公开了身份,总坛所在,你门
就是故作神秘,我也会找得到,目前形势,自己这边,一共只有四人,如今高掌
门人被擒,真正能动手的,只有自己和蓝老前辈两个,可说人单势孤,还是先把
高掌门人换回来再说。」心念闪电一转,点头道:「这么在下就听候封副教主的
消息。」

  玄衣女在面纱内转动了一下眼珠,说道:「本教总坛,不啻龙潭虎穴,你一
个人,真的敢去么?」

  石中英星目含光,朗笑声道:「乾坤教总坛,就算真是龙潭虎穴,在下说出
来了,自然非去不可,何况贵教总坛,也未必真是龙潭虎穴。」

  玄衣女在天龙山谷底,初见石中英之时,就已发觉这年轻人人品武功,迎非
常人,心中不无遗憾。因为凡是和乾坤教作对之人,都在剪除之例,因此发现自
己女儿封君萍竟然爱上石中英,心头不禁又惊又怒,惊的是此个若给教主知这,
女儿固然是死数,连自己也难免受到谜责,后来总算石中英因身中蛊毒在昏迷之
中,被自己擒来,才算把这件事弥缝过去。

  方才看他和大师姐动手的情形,这年轻人不过数日工夫,武动似乎又精进了
许多,连大师姐都几乎难与为敌,此时再看他朗朗而言,眉字之间,英气巡人,
心中更是油生好感,觉得这年轻人委实不同凡响,君萍确是有眼光的,自己实在
不该硬把女儿囚禁起来。她看着石中英,不禁想的有些出神。这真是合了丈母娘
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天下做母亲的人,没有不为自己女儿设想的。

  蓝纯青道:「封副教主,咱们既然同意交换人质,该如何换法?」

  玄衣女在出神之时,被他一说,虽然蒙了黑纱,也不禁有脸上微微一红,说
道:「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咱们双方同时放人,蓝掌门人意下如何?」她对
石中英心存好感,遂有双方罢兵之意。

  蓝纯青道:「好。」

  玄衣女收回长剑,左手拂尘挂在她中指上,手指轻弹,发出两缕指风,朝高
翔生穴上弹去。她这是属于拂穴手法,高翔生受制穴道,登时松解。玄衣女目光
一注,冷冷的道:「你可以过去了。」蓝纯青也在此时,一掌推开了冷副教主的
穴道。

  冷副教主舒展一下手脚,目光阴蛰,冷声道:「蓝纯青,错开今天,咱们这
笔帐,总得连本带利找回来的。」

  蓝纯青仰首大笑一声道:「很好,蓝某随时随地,恭候赐教。」话声一落:
回头道:「高兄,石老弟,咱们走。」

  突听彩衣姥姥沉喝一声:「慢点。」

  蓝纯青脚下一停,问道:「桑姥姥还有什么见教?」

  玄衣女道:「大师姐,让他们走吧。」

  彩衣姥姥一指十三名红带剑士,说道:「这些人穴道受制,他们总该把穴道
解开了再走。」

  点穴手法,各门各派,各有秘传,不懂对方独门手法,不但无法解开受制穴
道,一个不巧,往往解不成,反落得终身残废。玄衣女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这就
点点头,一面朝蓝纯青道:「这些剑士穴道受制,解铃还须系铃人,蓝掌门人似
乎该请石中英替他们解了穴道。」

  石中英听得不觉一楞,说道:「他们并非在下出手所制。」

  彩衣姥姥脸色一沉,冷说道:「不是你,还会是谁?」

  石中英道:「这个在下如何知道?」

  蓝纯青也一直以为十三名红带剑上,是石中英出手制住的,闻言也不禁深感
意外,看了石中英一眼,问道:「这些人真的不是石老弟出手的么?」

  石中英正容道:「真的不是晚辈,若是晚辈出的手,何用抵赖?」

  蓝纯青诧异的道:「这就奇了。」

  彩衣姥姥回过头去,吩咐道:「贞丫头,你过去看看。」

  侍立她身后的高素贞躬身领命,走到一名红带剑士身边,仔细察看了一阵,
玉腕一抬,伸出两个指头,从那剑士后颈,轻轻拔出一支锈花针粗细的软针;扬
手说道:「回大师伯,是被金……」

  她想说「他们是金针定穴所制」,但底下的话,还未出口,那个红带剑士突
然一声不作,「蓬」然一声,扑倒在地上,立时气绝。

  高素贞被他吓了一跳,俯身一探,失声道:「大师伯,他怎么死了。」在场
之人,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目光何等锐利?

  高素贞话虽没有说完,但她拔下金针,纤手一扬之际,业己看清她手上拿着
的是一支长仅寸半的金色软针,金针尾部,还穿着米粒大小一颗珍珠。冷副教主
骤睹此针,脸色不由大变:「度厄金针。」

  玄衣女同样变了脸色,但她黑纱蒙脸,旁人看不到她的脸色,只听她低喝一
声道:「素贞,你退下来。」

  高素贞出声应「是」,迅快的退下。

  玄衣女朝蓝纯青一拾手道:「蓝掌门人,你们请吧。」

  话声出口,身形飘飞而起,快若闪电,轻若飞絮,手起掌落,如拂如拍,转
瞬之间,已把十二名红带剑士后颈上的「度厄金针」,一齐起下,接到掌心。十
二名剑士如梦初醒,活动了一下手脚,全都清醒过来。玄衣女这一手,当真身法
美妙,令人叹为观止。

  蓝纯青看的暗暗点头,忖道:「此女武功之高,果然已得阴山派神髓,乾坤
教拉拢了阴山派,实在是一件棘手之卒。」

  心念转动,回头朝高翔生低低说了声:「高掌门人,咱们走吧。」高翔生点
点头。当下由蓝纯青,高翔生领先,孟双双走在中间,石中英断后,四人鱼贯离
开万松坪。玄衣女、彩衣姥姥果然任由他们离去,并未拦袭。

  刚出峡谷,只见两条人影,从山径上相扶而来。远远看去,其中一人,似是
还负了重伤,由另一人扶持而行,因相距还远,看不清对方人影。

  蓝纯青仰首向天,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乾坤教果然高手如云,唉,石盟
主不愧是独具慧眼,十年之前已经洞瞩阴谋,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羽翼已丰,
已不是咱们区区几人,所能为力了。」

  高翔生目中奇光闪动,问道:「兄弟当时未参与护剑会,但石盟主不是已和
不少门派取得联络了么?」

  蓝纯青低咽道:「那只是初步商谈而已,护剑会也只是有名无实,石盟主失
踪了几年,即使当时已有协议,也时过境迁,早成了陈迹……」

  高翔生似是未信,正待开口。

  只听石中英「咦」道:「那不是赵老前辈,邓老前辈么,怎么,邓老前辈还
伤的不轻。」

  蓝纯青哦了一声,急忙凝目瞧去。

  这一阵工夫,山前两条人影已经逐渐接近,那不是风云子赵玄极和百步神拳
邓锡侯,还有谁来?风云子身上道袍已有儿处碎裂,道舍散散,神情十分狼狈,
右手握着长剑,左手扶着邓锡侯而行。

  百步神拳邓锡侯脸色苍白,衣上血迹斑斑,少说也有七八处剑伤,似是失血
过多,神态更是疲惫不堪。

  蓝纯青吃惊的道:「他们果然也遇上了伏击。」

  大家脚下一紧,赶快迎了上去。

  风云子赵玄极一眼看到四人,不觉喜道:「好了,总算大家又会合了。」

  石中英飞掠到邓锡侯身边,伸手扶住,说道:「邓老前辈快坐下歇息。」

  邓锡侯洪笑一声道:「老朽一条老命,差点断迭在一群贼子手里,能和大家
见面,总算是第二世为人了。」说话之间,石中英已扶着他在路旁一块山石上坐
下,邓锡侯立即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蓝纯青道:「邓兄、赵兄遇上了什么人?可曾把那假冒弘善大师的贼人解决
了吗?」

  赵玄极道:「说来惭愧,咱们刚翻过山领,邓兄就在言语上和那贼秃发生了
冲突,要他自己取下面具来,贼秃听了忽然引吭长啸,邓兄看出情形不对,就先
下手为强,和那贼秃动上了手,唉,那贼秃不但身手极高,而且使的竟是少林嫡
传武学。」

  蓝纯青微微颔首,口中轻「晤」了一声。

  赵玄极奇道:「怎么,蓝兄早已知道?」

  蓝纯青道:「那假冒石盟主的冷飞云,出手也全是少林路数,此人头顶有明
显的戒疤,自然原是僧人无疑了。」

  赵玄极道:「不多一会,贼党果然大批赶到。」

  高翔生道:「那是些什么人?」

  赵玄极道:「由鬼影子夏子清为首,都是由黑道中凶名久著的高手,有黑虎
神关长胜、双环将任公侠、七步追魂何东山、穿山甲钟仲豪和二十来名贼徒。」

  石中英道:「他们就是龙颈助的四大巡王。」

  高翔生关切的问道:「乾坤教大批后援赶到,你和邓兄强煞也只有两个人,
如何应付得了?」

  赵玄极唉了一声道:「就是咯,兄弟一看形势不对,也只好先发制人,趁邓
兄和那贼秃拼斗之际,冷不防找个最弱的下手,从一名贼徒手里夺了一柄长剑,
这一场打的真够惨烈,只差一点,就得和邓老儿携手去找阎家老爷。」

  孟双双像小鸟依人一般,傍着石中英,低低地问道:「石哥哥,阎家老爷是
谁?」

  石中英笑道:「阎家老爷,就是阎王老子。」

  孟双双听的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高翔生道:「但你们终于突围而出。」

  赵玄极横了他一眼,哼道:「你说的倒是稀松,那贼秃和鬼影子夏子清,已
经够棘手,何况还有四个黑道贼子围着咱们抢攻,你除非长了翅膀会飞。突围而
出谈何容易?」

  高翔生笑道:「你们不是突围而出,难不成是乾坤教贼党发了慈悲,把你们
放出来的?」

  赵玄极道:「那也不是,哈,高老兄,说来你做梦也想不到。」

  高翔生狭长脸上,现出怀疑之色,似笑非笑,嘿然道:「假牛鼻子,你少卖
关子。」

  赵玄极笑了笑道:「那是咱们打到最紧要的关头,飞将军自天而降,来了救
星……」

  高翔生道:「救星?那是什么人?」

  赵玄极道:「一个蒙面人。」

  「蒙面人?」高翔生眼中异彩一闪,追问道:「后来呢?」

  蓝纯青、孟双双都不觉望着赵玄极,等他的下文。

  赵玄极故意慢条斯理的朝大家笑了笑,才道:「那时,邓老兄和兄弟背贴着
背,只顾应付四面敌人,兄弟根本不知道邓老儿负了伤,他一记又一记的百步神
拳,夹杂着他嘶哑的吃喝,打得呼呼轰轰,兄弟一柄剑,每一记出手,都有兵刃
交击之声,也弄不清到底砸上了谁的兵刃?反正四面八方,都有敌人的影子,和
闪耀的锋镐……」

  高翔生不耐道:「你假牛鼻子是在说书?」

  赵玄极没有理他,续道:「就在激战之中,只听有两个贼子口中发出惊呼,
四周压力,也忽然减轻,同时也听夏子清的声音沉喝道:『敢问阁下是那一路的
朋友?』来人并未开口,但见一道精芒耀目的剑光,直取夏子清,那剑的威力,
竟如精练横空,凌厉之极。」

  「夏子清不敢硬接,骇然后退,他这一退,那人剑光一转,人随剑走,霎时
间幻起了漫天剑影,又有两个贼人,中剑负伤,退了下去。夏子清又惊又怒,喝
道:『大家小心,这小子是石中英,快截住他。』」

  孟双双不自觉的抬头望望石中英,她那柔情如水的目光中,流露出无比的喜
悦和骄做。那是因为夏子清从前是孟家寨的总教头,也是教她武功的师傅,在她
心目中,一直认为夏子清的武功,高不可测,但夏子清却不是石哥哥的对手,他
好像很怕石哥哥。这对她来说,自然是值得骄做和喜悦之事。

  只听赵玄极续道:「夏子清喝声出口,已经截着来人动上了手,十几名贼徒
也呛喝着围了上去。但双方交手不过十几人照面,夏子清已有不敌之势,口中发
出一声忽哨,飘身而退,那秃贼听到夏子清的啸声,和另外两个贼党,也迅快的
不战而退,闪入林中。」

  他说到这里,忽然回头朝石中英笑道:「老朽本来也当那蒙面人就是老弟,
但在贼党退走之后,他挥手掷来一包刀创药,就一个旋身,飞掠而去。」

  高翔生道:「贼党退走,他没和你们说话?」

  赵玄极耸耸肩道:「此人从出现到离开,一句话也没说。」

  「这会是什么人呢?」

  高翔生眼珠转动,问道:「赵兄见多识广,难道连他武功都会看不出来?」

  赵玄极摇头道:「此人武功极高,那时兄弟也正在动手,无法分心,但在他
和夏子清动手之际,偶而一瞥,发现他剑法路数,极为博杂,仅在转瞬之间,就
看他使了三招不同门派的剑法……」

  石中英心头不由的一动,忍不住脱口道:「他……」

  蓝纯青一手摸着花白长髯,接口笑道:「此人也许不愿与咱们见面,但总是
友非敌。」

  石中英本来想说:「他莫非是六艾剑主?」

  但只说了一个「他」字,就被蓝纯青拦着,也就住口不说。

  高翔生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口中「啊」了一声道:「蓝掌门人。」

  蓝纯青抬目道:「高兄想到了什么?」

  高翔生道:「方才那十三名红带剑士,被人金针定穴,兄弟好像听玄衣女说
一句『度厄金针』,此地密选梵净山,那位蒙面侠士,莫要就是梵净神尼……」

  蓝纯青翟然道:「高兄说的极是,这就难怪玄衣女忽然率众而退了。」

  百步神拳邓锡侯经过一阵坐息,体力也恢复了大半,睁目道:「蓝兄,那蒙
面侠士,武功剑法,虽极奇奥,但据兄弟看,此人年纪不会太大,绝非神尼。」

  高翔生道:「也可能是神尼门下,他何用以布蒙脸?」

  邓锡侯道:「难道神尼门下就非蒙面不可?」

  高翔生布满皱纹的脸上,微现不悦道:「邓兄又和兄弟抬起杠来了。」

  邓锡侯道:「兄弟亲眼看他施展的剑法,几乎集各派剑法中的凌厉杀着,神
尼佛门高人,她门下弟子岂会有如此凌厉杀机的剑术?」

  高翔生道:「兄弟亲眼也看到一十三名贼党,身中『度厄金针』,你说武林
中除了梵净山神尼之外,还有使『度厄金针』的人么?」

  这两人一见面就喜抬杠。

  蓝纯青笑道:「二位道兄,何因为此争执?此时天色已经过午,咱们这些人
从昨晚到现在,还未进过饮食,再说这里离贼巢极近,咱们目前已是疲惫之极,
玄衣女虽然退走,极可能是被『度厄金针』吓走的,他们两路人手,合起来实力
极强,咱们目前孤军深入,不宜和人家硬拼,还是早些走吧。」

  高翔生道:「蓝掌门人说的极是,光凭咱们这几个人,决难与乾坤教为敌,
如今乾坤教已公然在江湖露面,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和各大门派取得联系,才
是上策。」

  蓝纯青点点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邓锡侯大笑道:「好啊,这主意不错,齐桓公纠合诸侯,一匡天下,咱们来
个纠合各大门派,一匡武林,和乾坤教痛痛快快的决一胜负。」

  飞云子道:「蓝掌门人现在是咱们一行的头儿,如何调逍,咱们全听你的就
是了。」

  蓝纯青连说不敢。

  高翔生道:「咱们原则既已决定,蓝掌门人,现在该如何行动了?」他不待
蓝纯青开口,接着说道:「依兄弟之见,咱们应该先找个地点适中的门派,如果
同意咱们的主张,就借他们的地点,作为各大门派聚会之所,然后邀请各大门派
与会,蓝兄以为如何?」

  邓锡侯道:「高掌门人这主意不错,兄弟举双手赞成。」

  蓝纯青想了想道:「走,咱们到龙门帮去。」

  高翔生目光一亮,问道:「独角龙王李天衍是不是昔年护剑会的发起人?」

  蓝纯青道:「那倒不是,不过咱们上次助他平复了帮中大乱,独角龙王是位
极重义气的人,龙门帮不但地点适中,而且高手如云,实力雄厚,和乾坤教又势
不两立,正是咱们最理想的落脚之处了。」

  风云子道:「这话不错,咱们这就先到龙门帮去。」

  蓝纯青回头看了看孟双双一眼,说道:「孟公主为玄衣女所掳,离家已有多
日,只怕令堂日夜担心,正在惦记着你,依老朽之见,石老弟再辛苦一趟,先送
孟公主回去,再赶去龙门帮好了。」

  孟双双眨动一双清澈的眼睛,问道:「前辈可是不要晚辈去龙门帮么?」

  蓝纯青道:「孟公主误会了,你被玄衣女所掳,一去多日,生死未卜,音信
全渺,令堂自然日夜担心,你就是要去龙门帮,也总得先回去一趟,以安父母之
心。」

  孟双双目中不觉隐含泪水,点头道:「老前辈说的极是。」

  蓝纯青道:「咱们赶去岑巩,石老弟和孟公主去九里龙,前面不远,就有一
条往南的小路,可通剑河,咱们就在前山分道了。」

  一行人边说边走,奔行了七八里路,前面果然有两条山径,一条向东,一条
向南。蓝纯青脚下一停,指指南首小径,说道:「石老弟,你们从这里去,只要
一路朝南,就可以抵达剑河了。」石中英点头就是。

  突听蓝纯青以「传音入密」说道:「老朽要你护送孟公主回去是要替孟家寨
肃清乾坤教潜伏贼党,孟家苗个个会武,苗人耳软,这份实力,如果让乾坤教煽
动,后果就极为严重。」他正在指点着山径,旁人自然不会注意。

  孟双双朝蓝纯青福了福,道:「蓝老前辈,晚辈只要回去见过家母,就会和
石哥哥一起赶回来的。」她究是苗人,说话率直,这是她在这段路上,心里盘算
好的,她自然不愿离开石哥哥。

  蓝纯青道:「老朽自然欢迎孟公主回来。」接着朝高翔生等三人笑道:「三
位道兄,这里离岑巩还有几十里路,再迟就赶不到宿头了。」说完,当先朝东首
一条小径行去。

  石中英、孟双双别过四人,二路朝南赶路,第二天午牌时光,快到三穗。孟
双双忽咦然一声,拉着石中英的手,叫道:「石哥哥,快停一停。」

  石中英住足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孟双双俯着身子,朝路边一块大石下面,仔细的看了一阵,才直起腰来,面
露诧异之色,说道:「奇怪,我娘怎会离开九里龙的呢?」

  石中英听的一怔道:「你说孟耐德出来了?」

  孟双双点点头,指指石下,道:「是啊!这就是娘经过这里,留的记号。」

  石中英目光一注,只见大石底下果然有人用刀划了几条长短不齐的痕迹,这
就问道:「耐德留的记号,是什么意思?」

  孟双双道:「这不过是指路的标记,要后面的人,循着这标记前去。」

  石中英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耐德从这里经过呢?」

  孟双双哈的笑道:「这是娘的指令,我自然认得了,娘命令三个村长,循指
示前行。」

  石中英想起蓝纯青的话,心头不禁蓦然一动,暗道:「孟家苗一向很少有人
出山,此时孟耐德留下记号,命令三个村长循她指示前行,可见他们是一次倾巢
出动的集体行动,莫非真被蓝老前辈料中,孟家苗此一行动是受了乾坤教的煽动
不成?」

  心念闪电,急急问道:「孟耐德这记号,可曾说明了去什么地方吗?」

  孟双双嗤的笑道:「记号,就是记号,又不是留的字条,那有什么详细?」

  接着脸上洋溢了一片欣喜之色,嫣然大笑道:「我娘既然出来了,石哥哥,
我们就不用回九里龙去了。」

  石中英细看石上刀痕,似乎已有数日之久,不觉沉吟道:「看来孟耐德已经
过去几天了。」

  孟双双看他答非所问,偏着头道:「石哥哥,我们快追下去嘛?」

  石中英道:「时间不早了,这条路上,地方较为偏僻,咱们不如先进城去,
找一家客店休息,明日一早,再走不迟。」

  孟双双问道:「石哥哥,什么叫做客店?」原来她从未出过孟家寨,自然不
知道客店是什么。

  石中英道:「客店,就是专门供给投宿睡觉的地方。」

  孟双双问道:「睡觉一定要找客店么?」

  石中英道:「那自然了,错过宿头,就没有地方睡觉。」

  孟双双道:「那我们快走。」

  这三穗原是一个僻远的小城,只有一条街道,较为热闹,也只有一家简陋的
小客店。两人跨进客店,一名店小二看到石中英带着一个苗装少女前来投宿,只
当两人是私奔的情人,一面迎着道:「客官住宿么?」

  石中英道:「咱们要两间清净上房。」

  店小二听说要上房,立即陪笑道:「有,有,客官来的凑巧,小店一共只有
两间上房,今天才空出来,二位请随小的来。」

  说完,连连哈腰。

  孟双双低低的道:「石哥哥,咱们有一个房间就够了。」

  这家小客栈,一般人都是住的通铺,是以店堂中坐着不少人,孟双双娇美得
像一朵玫瑰花,早已引起不少人注意,再听她说出一个房间就够了,所有的人都
不觉窃笑起来。孟双双觉得奇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石中英玉脸不禁一红,忙道:「我们进去。」

  急步朝里行去。

  孟双双跟着他身后走去,只听店堂里忽然哄堂大笑起来,不觉问道:「石哥
哥,他们都在笑我么?」

  石中英道:「他们只是在说笑话罢了。」

  店伙把两人领到后面一排房屋,打开两扇房门,说道:「客官,这两间上房
最清净不过了。」

  石中英点点头。

  店伙退出去,很快就送来洗脸水,还沏了一壶茶来。石中英道:「双双,伙
计打来洗脸水,你现在该到自己房间去洗一把脸了。」

  孟双双想了想,问道:「石哥哥,方才他们一定是在笑我,我什么话说的不
对了?」

  石中英道:「没有什么,你不用理他们。」

  孟双双不依道:「我知道,你们汉人有许多规矩,一定是我说错什么,他们
才笑我的,我不懂的地方,你要教我咯。」

  她偏着头想了想,忽然「哦」道:「我想起来了,我只说我们有一间房就够
了,这话那里不对了?你说呢?」

  她心里一片纯洁,说话之时,一双秋波,只是望着石哥哥。

  石中英被问的红了脸,只得说道:「客店里的规矩,男女投宿,必须各睡一
向,现在你懂了吧?快去洗把脸,就要吃晚饭了。」

  孟双双道:「你们汉人的规矩真奇怪,哼,我不管咯,这有什么好笑的?他
们再要笑我,就一个人给他一个耳刮子,看他们还敢笑不?」

  两人吃过晚饭,重又回到石中英的房间,石中英笑着对孟双双道:「双双,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孟双双听了这话,脸色陡然变得煞白:「石哥哥,你不要我了?」

  声音都带点哭腔。

  石中英也被她吓了一跳:「双双,你胡说些什么?」

  孟双双噘着嘴道:「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当然要陪你
睡了,为什么要赶我走嘛?」

  石中英知道无法跟她解释清楚,看来这桩风流劫是躲不过了,不过他已经与
多名女子有过多次欢好经验,所以面对这种情况也不是太紧张。石中英皱眉道:
「双双,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入赘孟家的。」

  孟双双点点头道:「我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呀,大哥当然不会入赘,但是我
可以学汉家女娃出嫁呀。」

  石中英讶然道:「那你们的下一任『耐德』怎么办?」

  孟双双道:「可以另外选人呀,并不一定非要我来做啊,何况到时候我会跟
随大哥回到中原,自然不可能再做『耐德』,娘会选出合适的继任者。」

  石中英看着她道:「双双,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打算啊?」

  孟双双点点头道:「是啊,自从我知道大哥的真实身份之后,我就知道大哥
不可能留在苗疆。但是这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跟随大哥回中原啊。」说着顿了一
顿,有些羞涩地问道:「大哥,你有没有要好的女孩子?」

  石中英赧然道:「有,而且有好几个。」

  孟双双幽幽地道:「大哥,你能不能跟我讲讲?」

  石中英笑道:「你既然要听,那就坐下来听我讲咯。」

  孟双双果然坐到他身边,仰头娇声道:「大哥,快讲咯。」

  于是石中英将自己从「狄谷」学武归来后遇到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孟双
双瞪大了眼睛:「原来大哥是来苗疆找左姐姐的?」

  石中英点点头,皱眉道:「但从目前情况来看,她似乎并未被擒来苗疆。」

  孟双双嫣然一笑道:「左姐姐一定会逢凶化吉的,也许她早已脱困,现在正
在找大哥也说不定咯?」

  石中英道:「但愿如此。」

  孟双双幽幽道:「大哥,我不在乎有多少女孩子喜欢你,只要你心里有我就
好……」

  石中英一阵感动,把她缓缓拉过来拥入怀里,说道:「双双,你太好了。」

  他低下头去,轻吻着她额头,她仰起脸,羞涩的闭上眼睛,于是他一颗头渐
渐的更低,终于找到了轻轻喘息着的樱唇,如漆似胶的粘在一起。

  四唇的相交,火辣辣又刺激,良久才分开。两人炽热的目光一接触,就像分
不开似的,眼光紧紧纠缠在一起。石中英激情的一下抱住孟双双拥在怀里,一阵
热吻,如骤雨的落在她的脸上,而孟双双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全身发软,毫无
力气去推他。

  他们互相倾心产生爱意,这一切是非常自然的,爱在他们热吻中迅速传开。
他们的温度急速上升,已到了浑然忘我之境。青春的欲火,传遍全身每个细胞。
他冲动了,况且他也不以此为满足。双手齐动,不到片刻功夫,孟双双已经给他
剥得像个小白羊似的。她并没有挣扎或是害怕,因为她不会拒绝石中英的任何要
求。

  石中英抚着她的秀发,嫩嫩的耳朵,桃红色的双颊,以及那结结实实而富有
弹性的乳房。另一只手则探往神秘的地带,他用姆指和食指拨开阴唇,而以中指
由下往下挑动着阴核。

  孟双双禁不住的全身颤抖,牙齿也如咬豆般的咬的吱吱的响着,双脚像踏水
车般伸伸缩缩,同时嘴里呻吟着:「嗯……嗯……哎……喂……大哥……嗯……
哼……」

  孟双双玉体发抖,小脸也通红寸媚眼如丝,那坚挺的乳房随着她急遽的喘息
起伏着,同时双腿又打开了。她轻哼着:「嗯……石哥哥……感觉好……好奇怪
啊……哦……」

  他一见她的腿张了开,眼见机会不可失,于是开始把指头一进一出抽送着。
一会儿的功夫,孟双双即尝到了甜头,她的蛇腰扭动着,臀部也上下起伏迎合。
孟双双喃喃道:「嗯……哎唷……里面痒……好痒……我……我受不了……」

  石中英轻轻的说:「我帮你止痒好吗?」

  孟双双如今已经被逗得失去了理智,急急地答道:「嗯……好……唔……快
嘛……」

  石中英即快速似的把衣服脱光,眼睛盯着孟双双那如玉雕粉琢的身体,不禁
失声叹道:「双双,你真美。」说完就把孟双双抱到床上平躺下来。

  又一阵热吻,一只手交替的揉捏她的双乳,一只手又在他的阴户挖弄着,孟
双双只觉遍体生麻,口齿不清的叫着:「大哥……你停停……我会……痒死……
嗯……你弄得我……我酥……我酥麻死了……」

  石中英知她已经需要了,自己的宝贝也硬得难受。于是一个翻身,用手把她
的两条粉腿分开,阴户的全貌,展露无遗。石中英用自己的手握住热呼呼的大宝
贝,然后在阴核上一阵磨擦,磨得孟双双连连打颤。石中英继续磨着,磨得孟双
双欲火再也奈不住了叫道:「嗯……哼……我……受不了……会……痒死……」

  石中英应声臀部一沉,只进去了一个大龟头。

  孟双双突然大叫:「哎哟……痛……痛啊……痛……痛死了……」石中英知
这是处女必经的一课,长痛不如短痛也不怜香惜玉,屁股用力一挺,宝贝进入了
三分之一。

  孟双双痛的泪水汪汪,没命的喊着:「大哥……哎……痛……你……你好狠
啊……我……痛……」

  石中英忙温柔的道:「双双不要怕,第一次一定会有点痛,过后就好了。」

  「那……你轻点……」她羞得说不下去了。石中英挺着宝贝慢慢的顶,突然
他臀部一沉。

  「啊……可痛死我了……」孟双双感到一阵刺痛,洞口涨得满满的。这时的
小玉穴紧咬着宝贝,痛得孟双双眼角流泪,粉面煞白,下面像是撕裂了一般的难
过。

  石中英看她这可怜样,有些心疼,忙温柔的吻着她:「双双,真对不起,让
你痛得这么厉害。」

  因为石中英不再挺动,孟双双觉得痛苦减轻了很多,这才微微一笑说:「大
哥,我没关系的,能得大哥宠幸,双双真的很高兴。」

  由于小玉户塞得紧紧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使她感到酥麻,双手不由自
主的搂着石中英的腰。

  石中英忍着欲火,轻轻的抽,缓缓的抽,如此动了七八次。

  孟双双一阵抖动,她泄了。石中英感到龟头一阵热热的,忙将宝贝退出,低
头一看,一股乳白杂着腥红的精水,正流了出来。这时孟双双从一阵未曾有的快
感中醒了过来,美感由阴户传遍全身,像飘浮在空中。

  石中英柔声问道:「双双,还痛吗?」

  孟双双害羞的回答说:「好多了。」

  于是石中英又握着宝贝,顶着孟双双的玉户,向内挺进。这次因为孟双双流
了很多淫水,并且也泄了精,所以挺几下就「滋」一声进去了,再一用力,整根
进去了。石中英慢慢的抽插着,孟双双慢慢柳眉舒展了,两条白嫩的玉臂,也不
由围着他的腰身。

  渐渐的,孟双双已完全没有痛苦迹象,代之而起是绽放笑容,媚眼含春,猛
喘着气,双手紧抱着他的脖子,蛇腰扭摆,粉臀起伏迎合,让肚皮紧贴肚皮,龟
头能深顶花心。每当宝贝插下时,他感觉到花心一吸一吸,吸吮龟头,阴唇也一
张一合猛咬宝贝。此时此刻,他想该可以急抽猛攻了,就要发动前。

  孟双双羞答答地道:「哥……可以了……你可以插重点……」

  石中英猛吸口气注入丹田,双手按在她的双乳上,下身以脚尖为支架,让两
人的肚皮间的空隙加大,然后抬高臀部猛然下沉。孟双双「嗯」地轻哼一声后,
转为低吟:「大哥……好舒服……就是这样插……哦……快……插快点……插重
一点……」

  她被插的心花怒放,嘴里浪语连连。

  一阵急抽猛插,每当宝贝插入时淫水和落红的血丝便被挤的外流,且发出了
「滋」一声,再加上「啪啪」的肉击声。石中英一口气连连的干了八十多下,不
知不觉中头额冒汗。

  于是他改变了姿势,他把她的身体扳成侧躺,而他以半蹲的架势把她的右腿
抬高放在他自己的右腿,如此在抽送时,因为可以闪过她的胯骨,使的宝贝能更
深入。

  当他的宝贝再度进洞之后,石中英没有立即抽送,他把左手前伸捏着乳头,
而右手下伸用着食指和姆指把阴核给捻着。

  当两只手已做好了准备动作,他的臀部即频频的发动攻击。孟双双是初经人
事,哪里经得起他这尊高射炮猛烈的攻击,不到一刻钟,即感吃不消。

  孟双双已钗散发散,喘息如牛,面颊像红柿,把个身子卷的像只龙虾:「哎
唷喂……大哥……我太舒服了……嗯……嗯……」

  孟双双微张杏眼,喘咻咻地道:「唔……我……好满足啊……唔……好舒服
啊……哥……大哥……小穴……怎么感觉热热的……为什么会……会那样呢……
嗯……」

  她的叫声一停,整个人瞬间就好像发了疯狂似的,身子不停的摇摆,而且双
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腰部。

  石中英知道这是她已快高潮的前奏,所以他也停止了抽送,改为猛顶,正如
他所料,片刻之后,孟双双的双手放开了,整个人也瘫痪了。

  随着一股阴精,「滋滋」地渗杂着落红流了出,把他的阴毛沾湿了而平贴在
小腹上。石中英感到龟头被阴精烫的发麻,情不自禁的打个冷颤,一股阳精直射
向花心,烫得孟双双又是一阵乱颤,紧紧搂住石中英。

  曲终人散,两人相拥而卧,孟双双抚摸着石中英结实的胸肌,娇羞地说道:
「大哥,我终于成了你的女人,我要为你生儿育女,我好高兴。」

  石中英笑着逗她道:「好啊,那咱们生他十个、八个,好不好?」

  「人家才不要生那么多嘛?」

  孟双双娇羞地道,蓦地发现石中英在偷笑,不由娇嗔道:「死大哥,又逗人
家。」

  石中英搂着她轻轻一吻,吻去了她心头所有的怒气:「好妹子,我跟你逗着
完呢。」

  孟双双娇笑道:「大哥,你到底有多少好妹子?那封姑娘和常姑娘是不是也
是大哥的好妹子?」

  石中英在她胸前摸了一把道:「谁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你难道还吃她
们的醋吗?」

  孟双双早给他一把摸得浑身酥软,哪还说得出话来?石中英柔声道:「时候
不早了,睡吧……」

  「嗯。」孟双双娇应一声,两人交颈而眠,很快就相继堕入了梦乡之中……

  第二天,两人会帐出门,孟双双虽然身子有些不便,但是心里却是甜甜的。
她见石中英付帐,不由奇道:「石哥哥,住店还要给他银子么?」

  石中英道:「我们住了店,自然要付钱了。」

  孟双双不以为然的道:「你们汉人,就是要钱,你们到我们孟家寨去,就是
住上一年半载,我们也不会要你们一分银子的。」

  两人赶着出城,就依照孟耐德留的记号,一路寻去。这是从三穗通向玉屏的
一条大路,这一路上就不曾再发现记号。中午时分,到了旧青溪,依然没有找到
记号。石中英忍不住问道:「双双,这段路上,怎会没有孟耐德的记号呢?」

  孟双双道:「就是没有咯,不过娘留的记号,就是从这条路上来的,不会错
的。」

  两人打了个尖,继续上路,直到傍晚时光,快到玉屏,在高大路不远的一棵
大树下面,果然又有刀刻的记号。

  孟双双喜道:「石哥哥,就在这里了。」

  石中英问道:「这记号说些什么?」

  孟双双站起了身,回头笑道:「你不是也看到了?这和上次一样,还要往前
去。」指标指向大路,那是通往沉州去。

  石中英心里暗暗嘀咕,经过晃县,就进入湖南境界,孟耐德亲自率领闺族苗
人远离九里龙,这是往那里去的呢?孟耐德要把记号留在城外路旁,显然他们并
未入城。他看看天色,已是傍晚时光,只得回头道:「咱们今晚就在玉屏过夜,
明天再赶路吧。」

  孟双双咂起小嘴道:「这样,我们要赶到几时,才赶上娘呢?」

  石中英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错过宿头,不但要露宿一宵,连吃的东西
都买不到。」

  当晚就在玉屏住宿,孟双双破身不久,身子还不大灵便,石中英自然不会辣
手摧花。但是孟双双却坚持两人同床共枕,石中英自然求之不得。怀拥玉人,虽
不能真个消魂,但是嘴吻手摸,极尽温柔之能事,个中乐趣自不足为外人道也。

  翌晨继续上路,上这一路,每遇上岔道果然不时发现孟耐德留的指示暗记。
两人一路循着记号赶路,由玉屏而阮州、辰州,赶到常德。这一路走的俱是官道
大路,但到了常德,就忽然转往一条荒凉小径,有时一二十里不见村落。

  石中英心中暗暗忖道,「莫非快到地头了?这里已经接近洞庭湖,孟家苗不
要是冲着龙门帮来的?」

  想到这里,心头更是猛然一动,心想:「那假扮父亲冷飞云,既然并未在龙
门帮丧生,他曾在龙门帮栽了一个大筋斗,几乎全军尽墨,乾坤教阴谋夺取龙门
帮地盘的企图,山完全失败,像龙门帮这样一个占地理优势的基地,乾坤教自然
不肯轻易放弃,那么他们煽动孟家苗,向龙门帮寻衅,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想到这里,不觉自言自语的道:「对,这是驱豺吞狼,以敌制敌之计。」

  孟双双偏头问道:「石哥哥,你说什么?」

  石中英催道:「咱们快走,愈快找到孟耐德愈好。」

  孟双双道:「石哥哥,你想到了什么?很急是不是?」

  石中英道:「耐德率领孟家寨的人可能也是去龙门帮的。」

  孟双双喜道:「那不是很好么?我们赶到龙门帮,不就见到娘了?」

  石中英道:「不,耐德可能听信了信天翁一批贼党的怂恿,是向龙门帮寻仇
来的。」

  孟双双听的一怔,望着石中英,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石中英道:「贼党怂恿耐德,不外两点,一是替老耐德报仇,一是说你被龙
门帮擒来,只要咱们赶上耐德,贼党的阴谋诡计,就可不攻自破。」

  孟双双道:「石哥哥,那就快走了。」

  石中英轻轻叹息丁声道:「唉,那天晚上,我若当着耐德,揭穿信天翁等人
的身份,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旋身掠起,急急朝前奔去,这条小径,地势荒僻,一路很少岔道,差不多每
隔二三十里,就可看到耐德的记号,指向东北。

  傍晚时分,赶到安乡,没有办法,只得停下来住宿。否则就得露宿野外,石
中英当然并没有什么,但孟双双身子较弱,石中英心中怜惜,自然是处处为她设
想。两人赶了一天的路,风尘仆仆,先各自洗浴一番,然后才叫客店伙计将酒菜
送到房中。

  孟双双陪着石中英喝了小半口酒,原本雪白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在烛
光下,更是引人遐思。石中英看得心中一荡,一把把她拉过来,孟双双也顺势的
把身体依偎在他的怀里。石中英软玉温香抱满怀,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石中英喝
了一口酒,俯下头,想把嘴里的酒送到孟双双的口里。

  孟双双假意的娇嗔着:「大哥,你坏,老是欺负人,人家不来了。」

  但还是一口一口的吞下石中英口里的酒。

  两人又是一阵的热吻,在这小房间里,处处散发着一种幽香。尤其是孟双双
的身上,更是散发着那少女的体香。

  石中英如何按捺得住,于是张开魔掌,在她的娇躯上,往来的游动着。开始
时,孟双双还强忍着酥麻,故作欲迎还拒的推托。不一会儿,只感全身难过,口
中只是似痛苦而快乐的哼着。

  石中英轻轻的解下孟双双的衣服,仅剩肚兜和亵裤。她的乳头已受到刺激而
涨硬,乳晕的范围渐渐扩散。

  芳草若隐若现,全身皮肤雪白,真是令人目不暇接。石中英又轻轻的解下孟
双双的肚兜,俯下头去,用舌头舔着乳头,用另一只手去褪下她那唯一仅存的防
线——亵裤。终于,孟双双成了一头小白羊了。

  石中英一边交互的舔着双乳,一只手探到那已春潮泛滥的花苞去扣弄,只弄
得孟双双她不住的扭动。口中哼哼有声,嘴说不要,可是却把身子猛往他的身体
紧靠。石中英给她这浪态剌激得有点受不了,于是三扒两拨的脱下衣服。

  石中英不停的捻、扣、摸、搅,孟双双再也忍不住的哼叫着:「哥哥……好
痒……人家好痒……痒……得……人……快……受不……」一面苦苦哀求,一面
扭动纤腰,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石中英又逗着她说:「哪里痒,我帮你抓抓。」

  孟双双愈扭愈厉害,就好像又不能忍受那酥麻的味道:「大哥……你……你
坏……坏死……了……知……道……人家……那里……难过……你……竟然……
还……逗……人家……」

  石中英见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把她放在床上,孟双双竟然急不及待的扑
上来,握着那翘起了的宝贝。石中英看她那浪得出水的样子,自己的宝贝也正急
迫的充血,已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于是扶起孟双双,然后把她放倒在床上。吻着
她的乳头,提着宝贝就要闯关。

  孟双双正觉需要,于是用手把阴户上的花瓣拨开,以便让大蜜蜂顺利采蜜。
石中英深呼吸一下,挺着宝贝叩关而入。孟双双只觉一支火热的铁棒,充满了那
极需开垦的花园,石中英靠着春潮的泛滥,而顺利的进入禁区。

  只听孟双双呼叫不停:「哼……好舒……服……好硬……好……挺……」

  呼声是如此的让人消魂噬骨。

  石中英臀部一抬,向阴户顶了一顶,问道:「双双,舒服吗?」

  孟双双媚眼半开欲语还羞道:「嗯……美死了……简直舒服透了……哼……
大哥……你快使劲……呀……我要你……我要你插得我……又舒服……又……快
乐……嗯……」孟双双这时的阴户被涨得满满的,淫水如泉似的溢出穴外。

  孟双双的小嘴儿也忍不住又浪哼起来了:「唔……大哥……你顶得我……我
真……真美……美妙……哼……嗯……」

  石中英不停的抽插着,经过了四十多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改用「九浅
一深」了。这时的孟双双本来是次次到花心,美不堪言。突然感觉到好空虚,只
觉好久才那一下是最舒服的。于是死命的按住石中英的臀,自己也扭着腰相迎。

  石中英见她如此淫浪,有心吊她的胃口,于是停止抽送,把个龟头在穴口一
沾一放,就好像姜太公钓鱼离水三寸似地。此举可把孟双双整得苦苦哀求:「大
哥……别逗人……人家了……人家穴里……痒……痒死了……大哥……你……你
好狠心……要干不干的……我……我会被你……急死的……」

  石中英知道孟双双已经到需要大干特干才能止痒了,于是改用「五浅五深」
之法,两手按着孟双双的双,又用手指去捻乳头。这下孟双双只觉得比刚才舒服
多了,但双乳所传来的需要并不能完全解决。

  孟双双死命的勾住石中英的颈子,在石中英的耳边浪叫着:「大哥……我快
受不了……我快疯了……你……弄死我……干死我……吧……求求你……唔……
快……快……用力顶啊……不要拔出来……我要……啊……啊……」

  石中英知道她再也不能用缓插法满足,于是开始次次尽底,次次着肉,只听
「啪啪」的肉击肉的声音,绵绵不绝。还有宝贝深入抽插时所带来与春潮的「噗
滋」声,构成了交响乐曲。加上那声声的低吟,可让人荡气回肠。

  孟双双此时已置身欲仙欲死的境界,身体美得难于形容:「哎……大哥……
我……我会乐死了……喔……又酥又痒的……穴心……好痒……好痒……唔……
水……水又出来了……啊……大哥……你……你真行……我……我太爱你了……
呵……求求你干……干死我吧……不要……不要离开我……」

  石中英全身上下,已是汗如雨下:「双双,你简直是座火药库,你都快把我
给炸了。」

  他吻着她,一股热气直透到她那敏感的毛管去。他激动得全身哆嗦,孟双双
情不自禁的,死搂紧了石中英。

  石中英这时抽动得更快,而且更疯狂了。冲刺得更急,似狂风又似暴雨。孟
双双终于忍不住来自内心深处的快感,她浪呼大叫了:「大哥……你真好……咬
哟……你是不是要摧毁我……啊……啊……我挡不住你了……唔……我……受不
了……受不了……又酥……又麻……又痒……啊……呵……」

  孟双双似是进入了真正的神仙世界,她咬牙切齿地浪呼急叫着:「啊……对
了……哼……好美……真……舒服……再用力顶啊……哦……不……不好了……
我……我要死了……哎呀……」

  孟双双耐不住高潮的冲动,终于出了精。孟双双那股热阴精,直射到石中英
的龟头上,烫得石中英不由得阵阵酥麻,马眼一麻,大宝贝猛然抖了几下,精液
热呼呼的直射到孟双双的子宫里。孟双双受了这一股热精冲击,全身又是一抖,
泄了第二次精水了。一时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只听到喘息声。

  第二天一早,过了三岔口,就再也找不到指路记号,但这里只有一条经人践
踏出来的荒草小径,别无去路,自来不可能迷失道路。石中英心知找不到记号,
可能离孟耐德等人,已经不远。中午时分,找到宋家嘴,依然找不到一点踪影。

  孟双双更是焦急起来,蹙着峨眉,恨恨的道:「娘怎么会不留记号的呢?」

  石中英安慰道:「我想快到了,咱门再过去瞧瞧。」

  两人顺着小径,一路往东,但见山岭起伏峰峦相接,触目荒凉,哪有人迹?
正行之间,孟双双忽然在一株老松树下停了下来,叫道:「大哥,在这里了。」
她已有半天找不到娘的记号,此时忽在松树老根上发现了娘的指路标记,自然欣
喜若狂。

  石中英加快脚步,跟了过去,问道:「找到记号了,我们该往那里去?」

  孟双双道:「你看,就在这材根上,箭令指向北首,我看娘就在那里了。」

  石中英举目望去,北首峻岭插天、山势迂迎,似是一道极深的峡谷,心中暗
暗奇怪:「孟耐德率众远来,必有目的,何以会往山谷中去?这番远来中原,究
是为什么?」但是记号指标,既然指山谷,自该往山谷中去了。

  孟双双看了娘留的记号,更是刻不容缓,翩然掠起,朝谷口奔去。两人还未
走近,但见谷口已经鱼贯走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个是打扮入时的纤瘦妇人,上身
珠罗披肩,曳地长裙,画眉如峨,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粉,对人笑盈盈的,
看去既像二十三四,又像四十四五,反正你从她脸上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来。但
不论如何,她应该是个半老徐娘,只是风韵犹存而已。

  这妇人身后,紧随着一个头尖如坟,双眼深陷,脸型瘦削的中年汉子,亦步
亦趋,一副献着小心的恭谨模样。此人石中英认识,孟双双更熟,他是孟家寨副
总教头扒灰翁鲁七手下,岭南五鬼之一的阴瘪鬼程完,接着是两个装束怪异的老
人。

  这两个老人似是一地孪生兄弟,同样秃了顶,冬瓜脸、身材矮胖,身上同样
穿着一件花花绿绿,长仅及膝的长衫,赤足,手上也同样持着一支青藤杖。他们
两人简直生得一个模洋,连似笑非笑的神情,也完全酷似,你一定要仔细把两人
分出不同之处,那只有持着藤杖的手左右各异,一个持在左手,一个持在右手,
如此而已。

  这四个人似是以那个肩披珠罗的妇人为首,他们走出山谷,由那肩披珠罗的
妇人站在中间,遥遥措住了石中英、孟双双的去路,和一个装束怪异的矮胖老头
并肩站在一起,程完则伺立在妇人身后。

  孟双双二眼瞧到阴瘪鬼在完,心头不禁一喜,飞身掠向前去,叫道:「程教
头,我娘在哪里?」

  若在孟家寨,阴瘪鬼程完见了公主,还不是和见了凤凰一样,恨不得把她捧
到头上顶着才怪。但这回他连睬也没睬,只是陪着笑脸向肩披珠罗的妇人说道:
「仙娘,就是这小子。」

  那身披珠罗的妇人目光一抬,瞟着石中英,媚眼如丝,格的笑道:「你就叫
石中英?」

  石中英道:「不错,在下正是石某。」

  孟双双看阴瘪鬼没理自己,心头不觉有气,叫道:「程教头,我问你娘在那
里?你怎么不回答我?」

  阴瘪鬼程完脸色一沉,森冷的道:「仙娘面前,你嚷个什么劲?」

  孟双双更是生气,哼道:「程完,你敢对我这么说话?」

  阴瘪鬼瘦削脸上似笑非笑,说道:「丫头,对你这么说话,又有什么不对?
还不快站开去?」

  孟双双气得粉脸通红,指着阴瘪鬼,叱道:「程完,你想反了,你这可恶的
东西,我非教训你不可。」

  石中英伸手一拦道:「双双,你且退下,听听他们要做什么?」

  「对了。」肩披珠罗的妇人娇笑道:「石中英,奴家正要问你,我两个小徒
可是你杀死的?」她已是半老徐娘,但说起话来,却又娇又妖。

  石中英听得一怔,诧异的说道:「令徒是谁?在下素不相识,怎么会无故加
害?」

  肩披珠罗的妇人又是声脆笑,说道:「奴家已经打听得确确实实,还会冤枉
你下成?」

  孟双双看她妖里妖气的模样,心头不禁有气,哼道:「石哥哥说没有,就是
没有。」

  肩披珠罗的妇人横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你最好不要多嘴。」

  孟双双道:「我为什么不能说?」

  肩披珠罗的妇人似笑非笑的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

  孟双双生气的问道:「你是谁?」

  肩披珠罗妇人的笑嘻嘻的道:「你没在江湖上走动过,自然不会知道我是谁
了,你不会问问你石哥哥了,他有没有听师父说过?」

  听她口气,似乎此人来头不小。

  石中英不知她来历,但早已看出此女极非易与,暗暗攒了下眉,说道:「在
下正想请教。」

  阴瘪鬼嘿然道:「好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连大名鼎鼎的八手仙娘,都
会没听人说过?」

  八手仙娘万妙妙,在江湖下,确是名倾四方的女魔头。

  石中英冷笑道:「乾坤教的人,一直藏头露尾,石某怎会认识?」

  八手仙娘讶然道:「你说什么?乾坤教?谁是乾坤教的人?」从她讶异的神
色看来,敢情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乾坤教」三字。

  石中英道:「难道不是?」

  八手仙娘笑盈盈的道:「自然不是了,奴家两个小徒,死在你手下,你说,
做师父的该不该替徒弟报仇?」

  石中英攒攒眉道:「仙娘二位令徒姓甚名谁?」

  阴瘪鬼接口道:「就是咱们两个小兄弟毛文、毛章、你现在明白了吧?」

  他说的是笑面鬼毛文、断头鬼毛章。

  石中英愕然道:「毛文、毛章,并非石某所杀。」

  毛文、毛章是死在封君萍剑下的,那时石中英毒发昏迷,自然并不知情。

  阴瘪鬼道:「好小子,还想抵赖,你认为那天晚上雾气很浓伸手不见五指,
对面不见人影,就没人看到?嘿嘿,咱们原是三个人一路,我程某自知不是你对
手,才悄悄退下,不然,岂不死无对证?」

  石中英听得勃然大怒,嗅目喝道:「你胡说什么?」

  阴瘪鬼程完原是仗着八仙娘在侧,才没把石中英放在眼里,此时给石中英哎
目一喝,只觉他眼中神光暴射,宛如两柄利剑,心头不由暮地一寒,忙不迭的后
退了两步。

  八手仙娘格的笑道:「不用说了。」

  她朝阴瘪鬼轻轻摆了下手,才眼一抬,死瞪着石中英,笑盈盈的道:「杀人
偿命,欠债还钱,你杀了奴家两个徒弟,你说呢?你该怎么办?」

  这一瞬间,她两片粉脸颊上,红呼呼的,媚眼如星,春意盎然,看去居然不
过二十四五,花信年华;但实际上,八手仙娘只怕已是五十快要出头了。

  石中英但然道:「石某做事,从不抵赖,二位令徒,确非在下所杀。」

  「这我不管。」

  八手仙娘依然笑盈盈的道:「这样吧,你先跟奴家回去,奴家保证不伤你一
根毫发,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了,奴家自会放你。」

  说到这里,忽然回眸看了孟双双一眼轻笑道:「小姑娘你舍不舍得?」

  孟双双急道:「石哥哥,你不能跟她去。」

  石中英大笑道:「在下为什么要跟你去?」

  八手仙娘格格娇笑道:「奴家说出来了,那可由不得你。」

  两个孪生老头掉着冬瓜脸,同时倏地朝前跨出一步向八手仙娘讨好道:「仙
娘何用跟这小子多费唇舌,还是由老朽兄弟把他拿下,任由仙娘要割要剐。」

  「瞧你们兄弟说得多难听?」

  八手仙娘笑着瞟了石中英一眼,才道:「像他这样又文弱书生般的人儿,给
你们粗手粗脚的鲁莽出手,不要把他扭伤才怪,我的好兄弟,听奴家好言相劝,
还是跟我回去的好,我决不会亏待你的。」说罢,媚眼横飞,伸手取出一方粉红
绣帕,掩着朱唇,吃吃轻笑起来。

  孟双双虽是苗女,但八手仙娘这般勾引着石哥哥,那会看不出来,一时气得
粉脸通红,伸手拉着石中英,愤愤的道:「石哥哥,别理她,我们找娘去。」

  八手仙娘轻笑道:「小姑娘你说的倒是稀松,我没有答应你们走得了么?」

  身形轻轻一移,挡住了孟双双的去路。

  孟双双气极,呛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乌黑长剑,剑尖一晃,喝道:「你让不
让开?」

  八手仙娘目光一溜,格的笑道:「小姑娘,你倒真毒辣的很,江湖年纪比你
大,武功比你高的人,都还不敢公然使用这种淬毒长剑呢?」话声出口,突然屈
指轻弹,只是指甲中闪电般激射出一缕极细的红线,朝孟双双剑尖上飞来。

  这一缕红线,细得像蛛丝一般,但射来之势,奇快无比,话声方落,红线已
经缠上了剑尖,像钓鱼一样,拉得笔直。孟双双骤不及防,长剑几乎被她拉了过
去,口中不觉惊啊出声。八手仙娘其实并未用力,只是手指轻轻一勾,就把长剑
朝前拉去,口中格格笑道:「小姑娘,你看如何,在我八手仙娘面前想动兵刃,
可还早着呢。」

  孟双双用力挣扎,那只似吞了饵的小鱼,和钓丝挣扎一般,红线虽细,缠着
剑尖,十分牢固,孟双双把脸都胀红了,兀是斩不断,摆脱不了。石中英早已看
出八手仙娘极非易与,但也想不到她仅凭一支细线,居然能把一柄百炼精钢的锋
利长剑缚住。他自然不能眼看八手仙娘把孟双双的长剑拉来拉去,逗着她玩,这
就正容道:「仙娘请住手。」

  八手仙娘格笑道:「怎么?你心疼了?老实说,奴家不把她剑夺过来,已经
很客气了,你要替她解围,不会亮出剑来,把它斩断,不就结了。」

  石中英微晒道:「在下只是不愿伤和气,区区一根红线,何用动用兵刃?」

  人手仙娘目光斜脱,道:「你试试看?」

  石中英冷笑道:「这有何难?」

  左手扬处,手指一挥,朝拉得笔直的红线上划去。他轻描淡写的一挥,其实
手指离红线少说也有数尺距离,但指风划过,只听「嗤」的一声,剑刃斩不断的
红线,立时断作了两截。

  八手仙娘脸声微微一变,格的笑道:「瞧不出你果然有一手。」

  就在她「格」字笑出口的同时,身形也倏地一个飞旋,双手突然迎风一抖,
但见十多条非金非丝的彩索,一下散了开来,宛如缨络下垂向石中英当头罩来。
这一下彩色缤纷,蔚为奇观。石中英想不到她会淬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有这么
多条,这些彩索每一恨粗逾拇指,当然和方才的红线不大相同,只要被它缠上一
根,只怕很难脱身。

  石中英会过不少高手,但从未遇上这种以绳索当兵器的人,一时倒也不敢轻
视。他因孟双双和自己站得极近,怕她被绵套缠住,左手按在她的腰上,轻轻一
推,口中喝道:「你快退出去。」孟双双经他掌力一推,一个人宛如彩云一般,
离地平飞出去一丈多远。

  石中英左手推出孟双双,上身跟着向后一仰,倒飞八尺,避开了这一招。但
他那知这十多根绵套索,乃是八手仙娘成名兵刃,普通人只使一根,最多也只能
双手齐发,八手仙娘两手可以同时使出十数很之多,因此才博得八手之号。

  凡是施展绵套索的人,必然软功精纯,全身各处,都能运用,僻如套索回转
之际,不论碰到身上何处,都能发出力道,把套索震出取敌,务使上下左右,圆
转自如,捷如飞准,百发百中。

  八手仙娘万妙妙当然更是此中老手,石中英往后跃出,双足还未站稳,突听
娇笑入耳,自己躲过了十数根彩索,但其中两根忽然化作「金龙盘玉柱」,一左
一右,快逾掣电,朝腿弯飞缠过来,心头微微一惊道:「这彩索来的好快。」

  他不待彩索飞到,双足往上翻起,一个筋斗,向后退出数步。

  八手仙娘的十三根套索二三十年来,会过多少高手,她要存心把你勒毙,你
就乖乖的伸出脖子来,她要把你擒回去,你就别想多逃一步,多少初出江湖的少
年武士做了她的面首,就是被她绵套索捆住了擒回去的。石中英玉面朱唇,温文
尔雅的模样,万妙妙自然看得芳心大悦,情怀荡漾,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下去。

  石中英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她身形一晃,跟着欺进,抖手之间,又有数根彩
索,横扫而出,朝石中英拦腰卷来,这接二连三的追击,几乎返得石中英手忙脚
乱。老实说,他出道江湖,还没有一个人通得他连连后退,连气都喘不过来的。
一时不由心头大怒,大喝一声,左手如刀,迎着飞来彩索,直劈过去。一道锋利
如刀的掌风,嘶然有声,劈向彩索中间。

  「魔劫神刀。」

  以「魔劫神刀」,对付八手仙娘万妙妙的绵套索,真是割鸡用了牛刀。但锋
利掌风,研上绵套索,竟然未能将彩索研断,相反的绵套索受到掌风一击,几个
缀着彩丝的索头,来势更快。

  石中英心头一惊,躲闪既已不及,只得施展魔教「五遁身法」,不退反进,
朝八手仙娘欺去。

  这魔教「五遁身法」,分金、木、水、火、土五遁,听起来,好像很神秘,
实则是揉合了「缩地成寸」、「倒踩七星」、「移影换位」和「梅花步」、「七
禽身法」等不同身法而成,是一套动作迅速,乘隙蹈暇的身法,逆身而入,攻敌
无备,和敌强我退,顺势而出。

  但他不知八手仙娘这弹索又细又长,一招出手,四面八方,同时打到,十三
根彩索,有的攻敌,有的防身,攻出去的川川欠回自卫,本来收回来的,又反击
出去,纵横上下,攻守连环,毫无破绽可击。石中英这一退反进,从十几条彩索
中间,逆身而入,本来抢攻空隙,这回却变成自投罗网。

  只听八手仙娘万妙妙又是一声娇笑,双手轻轻一抖,十三根彩索交互闪动,
刹那间,但见左右前后,索影四合,化作无数彩绳,从四面八方,像栅栏一般,
把自己困在中间。不,就像网中之鱼一般。这些绳索,正在迅快的旋转,从上到
下,逐渐绞紧,也正在朝自己捆缠过来。八手仙娘万妙妙已经笑上眉梢,喜在心
头,这美少年即将成为她裙下俘虏。

  孟双双手中持着长剑,眼看石哥哥一个人被无数彩索困在中间,心头大急,
正待挺剑冲上前去。突听呛的一声,一道青虹,陡然暴涨开来,围在石中英身子
的无数彩索,遇上青虹,立被削断。

  青光一闪即隐,一发即收,快如闪电,人家还没有看清这道青光的来处,石
中英已经还剑入鞘,笑容可掬的负手站在那里了。

  八手仙娘十三根套绵索,被石中英一下削断,不禁愣在了当场,手中执着断
索,几乎气黄了脸,突然双手一丢,弃去断索,从腰间解下一条八尺长的锦带,
口中叫道:「二老,准备擒人。」

  那两个彩衣赤足的孪生老头如奉纶音,青藤杖朝地上一点,分头飞开,成为
一个品字形,把石中英围在中间。

  孟双双气道:「你们想三打一,要不要脸?」

  阴瘪鬼程完一条右臂,是被石中英削断的,自然怀恨在心,此时二见了石中
英被八手仙娘等三人围住,不觉阴侧侧的笑道:「小苗女,你要脸,也不会跟着
姓石的小子跑了。」

  左手一抬,铁骨扇朝她胸脯上点去,这一手,使的十分轻薄,但阴瘪鬼程完
本是黑道匪类,出手轻薄,在他来说,原也不足力奇。

  孟双双听的是又气又怒,脚下斜退了半步,口中怒叱道:「姓程的,你不是
人。」

  「当。」长剑砸上铁扇,孟双双只觉手腕被震的一麻,口中啊了声,身不由
己的后退一步。

  阴瘪鬼得意的一笑,倏地跨上一步,铁扇一转,疾向孟双双肩窝点去,口中
阴声笑:「小苗女……」

  石中英眼看八手仙娘和两个孪生老头朝自己围上来,就料到阴瘪鬼会向孟双
双欺去,早已留上了心。此时,果见阴瘪鬼逼去,而且轻薄,心中不由大怒,剑
眉陡竖,口中大喝一声:「贼子尔敢。」振腕一指,隔空点去。

  阴瘪鬼程完只叫出「小苗女」三字,底下的活,还没出口,就被一缕指风制
住了穴道,点出去的铁扇,才到半途,左臂前伸,就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孟双双恨透了他,看他点来的铁扇,忽然停住,娇叱一声:「好哇。」

  长剑疾落,把一条仅存的左臂,砍了下来。

  八手仙娘想不到石中英的武功,如此了得,被自己三人围在中间,还能凌空
发指,点住阴瘪鬼的穴道,不觉冷哼道:「石中英,你逃不出奴家手掌的。」

  手中锦带一挥,突然扬起七八条带影,迎面洒来。那锦带上全是细刺倒钩,
只要给它扫中,连衣带肉,定会给扯下一大块来,而且钩刺上说不定还淬过毒。

  石中英敞笑道:「那也未必。」

  右手拍出一掌,身形向左移开数尺,他这一移动,站在左侧的孪生老头一声
不作,青藤杖挟着一股劲风,横扫过来。

  石中英看他杖势劲急,故意身子一偏,又向右避去,果然那右边的孪生老头
同样一声不作,挥动青藤杖,出手拦击。石中英身向右移,本是存心诱他发杖,
这就身形轻旋,右手虚托,随着一旋之势,向左带出。

  这一下快疾无伦,他从两人中间旋出之际,右首老头挥出的杖势,突然朝左
劈去,两支青藤杖登时「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两入这一杖,至少也用了八
成力道,一接之后,两人同时被震的手腕发麻,各自纵开数丈。

  两人这一退,八手仙娘一抡锦带,飞卷过来,口中喝道:「石中英,你的剑
呢?」

  石中英道:「在下用不着使剑。」

  左手拍出一掌,一股劲风,逊住了飞卷过来的锦带,沉喝道:「八手仙娘,
在下无意和你为敌,你我也最好及时收手。」

  八手仙娘格的笑道:「你削断了奴家捆仙套索,还说不和奴家为敌,除非你
赔我的套索来。」

  石中英道:「你要在下如何赔法?」

  八手仙娘笑盈盈的道:「小心肝,只要你跟奴家回去……」

  她底下的话并未说出来,但脸上春情荡漾,媚眼送波,尽在不言中。

  石中英看的心头暗暗怒恼,骂了声:「好个淫妇。」

  口中却敞笑一声道:「仙娘如果不肯让路,莫怪在下出手无情。」

  八手仙娘幽怨的道,「瞧你本是个多情种子,怎么对奴家这么无情无义?」

  石中英俊目之中突然射出两道慑人的寒光,冷然道:「在下已经一再容忍,
三位再不退开,在下要出手了。」

  八手仙娘脸色微变,恨声道:「小鬼头,八手仙娘万妙妙并不是好惹的人,
你真要不识好歹,惹怒了我,你不会有好处。」

  石中英大笑道:「在下并不想好处。」

  「哼。」八手仙娘哼声出口,首先发难,左手一抖,八尺锦带,呼的一声,
拦腰扫来,出手之快,宛如电闪雷奔。

  那两个孪生老头方才互撞一杖,跃退出去的人,早已回到了原来的位份,一
左一右,品字形围着石中英,因八手仙娘正在说话,他们也并不出手抢攻。此时
八手仙娘锦带方起,他们一声不作,两支青藤杖同时出手,交击而至。

  石中英这回不再客气,功运双掌,右臂挺立如剑,一招「天外飞虹」,封住
了正面击来的锦带,掌缘向右划去,一股无形内劲,迎着右首青藤杖,同时左手
跟着向左首击来的青藤杖杖身斜劈而出。他右手迎敌两人,力道分散,只把八手
仙娘和右边孪生老头逼退了一步,但左手这一掌,却只击向左首的老人。

  他因左首老人这一杖,戳向腰胁,来的无声无息,极为阴损,因此在发掌之
时,不由得加了两成力道。斜劈左掌,掌缘还没碰上藤身,一股内家功力「轰」
的一声,罡气如迅雷忽发,直向杖身撞过去。

  左首孪生老人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竟有如此深厚内力,要待收杖,已
是不及,掌风撞上杖身,一支青藤杖受到巨大的震力,朝后直荡出去,一时几乎
把握不住,一个人跟着仗势俯冲了两步,才算站住。

  要知道这一对孪生老头,乃是人称罗浮二怪的阎同、阎立。粤南罗浮山,远
处南方荒蛮之地,山上尽是丰草密林,危崖绝壑,蛇蟒遍地,毒蛇成群,方圆百
里,绝少人迹,阎同、阎立原是一对孪生弃婴,被一个不知名的前辈异人收养,
练成了一身怪异武功。

  这兄弟两人,一个生性阴狠毒辣,一个凶残暴戾,只是他们从未出山一步。
远在二十年前,八手仙娘无意经过罗浮,发现了两人,凭她风月老手,自然把两
兄弟收得服服贴贴,从此做了八手仙娘不二之臣,江湖上也从此多了两个心狠手
辣的高手。

  闲言表过,却说八手仙娘和罗浮二怪三入只攻了一招,就被石中英巡退,乍
合便分,这可把万妙妙给震住了。在她想来,由她和罗浮二怪三件兵刃联手合击
之下,最低限度,也可以把石中英迫得手忙脚乱,招架不迭,那知在一招上,不
但出手无功,反被他一招之间,把自己三人逼退。

  八手仙娘脸色为之凛变,冷笑道:「好啊,看来你武功真有他们传说那般高
法,但我八手仙娘说过要把你拿回去,今天就非把你拿回去不可。」

  话落突然欺身而则上,手中一条八尺长的锦带,抖动之间,幻出了千百条带
影,漫天飘飞,极尽滴异。

  罗浮二怪更不打话,口中同时怒吼,挥动着两支青藤杖,左右夹击而上,这
两人杖法毒辣阴损,这一战,但见他们赤足四走,此扑彼击,杖风似啸,交相进
击。石中英双掌开阎,以一双肉掌,自然无法封解对方三件兵器;但他每一掌出
手,都有一股凌厉掌风,透掌而出,如同有形之物,将罗浮二怪攻来的杖势,撞
得失去准头。

  使石中英最顾忌的却是八手仙娘手中的那条八尺长的锦带,在她手中使出,
不但变化奇奥,既似软鞭,又像套索,整条带上,全是细刺倒钩,只要被它沾上
一点衣角,可能真被她抓了过去。因此罗浮二怪两支青藤杖,纵然硬中有软出手
阴损,石中英并未放在心上,但对这条锦带可不得不特别小心,但他力敌三人,
依然有攻有守,进退飘逸,极为从容。

  四人这一场激战,当真是各展绝招,人影游走,杖影如山。尤其八手仙娘手
中一条锦带,幻化成无数条斑斓锦蛇,飞天蜈蚣一般,曲折盘旋,凌厉攻势,极
变化之妙。她联合罗浮二怪和石中英连战了十数招,虽未战败,却也无功,心头
不由得暗暗惊凛不止。

  就在此时,突听石中英大喝一声,身形修转,双掌齐出,左手朝阎同击来的
青藤杖上抓去,劈出一掌。阎同虽已试出这少年人武功极高,但是也想不到他竞
敢空手抓夺自己扫去的杖势,口中阴笑二声,左手运劲,贯注杖头,去势更加劲
急,同时右手五指箕张,迎着石中英左掌推出。

  石中英左手夺杖,右手这一掌,去势有如迅雷忽发,一股无形劲气,从掌心
透出,万难抵挡,等他发觉不对,只觉左腕猛然一震,青藤杖已被对方接住。这
原是电光石火般事,石中英左手抓住青藤杖,震腕挑起,一抖之势,把阎同一个
人挑起两丈来高,飞摔出去。

  石中英一个转身,右手一招,带转掌势,朝右首的阎立横扫过去。他一身功
力,已达炉火纯青,收发随心之境,这一转身,带转了击出的力道,一团罡气狂
飓,浪涌而出,轰然有声,宛如雷霆横扫,威势惊人至极。阎立眼看激战中的石
中英忽然转身朝阎同攻去,以为机不可失,抖手一杖,朝石中英后心捣来。

  石中英陡然转身发掌,双方势道既急又切,掌缘还没切中杖身,一股无可抗
拒的掌力,已把阎立连人带杖震飞出去。总算阎立见机得快,连人带杖,往后连
翻了六七个筋斗,才算卸去力道,站起身子,张口喷出一口逆血。

  这时阎同也已落到数丈之外,两个孪生兄弟同样伤的不轻,各自站在当地,
闭上眼睛,纳气调息,再说石中英右手一举震飞阎立,左手夺来的青藤杖,紧接
着朝上挑起,一下架住八手仙娘的锦带,身形一斜,陡然欺了上去,右手骄指如
敦,朝八手仙娘「肩井穴」点去。

  他从双手发招夺下阎同青藤杖,震飞阎立,到欺身发指,几乎是一气呵成,
前后也不过眨眼工夫。八手仙娘八尺锦带,原是柔软之物,带上又密布细刺,给
青藤杖一架,一下就缠在杖上,招式已死,再待抖手摔开,石中英的手指已经点
到。这一招真是快极险汲,任何人都万难避开。

  八手娘万妙妙心头又惊又凛,急中生智,忽然身子一挺,颤巍巍的胸脯迎了
上去,格的笑道:「你要点就点吧。」

  石中英究是新出道的嫩手,眼前这一指真要点下,手指正好点在她挺上来的
乳房之上,一时不觉,脸上发热,急忙缩手,青藤杖都不要了,足下往后退下一
步。八千讪娘格格一笑道:「你也只有这点本啊,今天到此为止,奴家不会放过
你的。」

  目光一溜阎氏兄弟,柔声道:「二老,咱们走。」

  收起锦带,纵身朝谷中掠去。

  罗浮二怪一声不作,拾起青藤杖,紧随她身后而去。阴瘪鬼程完被孟双双砍
下左臂,因孟双双使的长剑是从红带剑士手中夺来的毒剑,此时早已毒发身死,
这是岭南五鬼平日作恶多端的报应。

TOP

0
             第24章 处处阴谋

  孟双双叫道:「石哥哥,你怎么放过他们了?」

  石中英道:「江湖上坏人是杀不完的,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他们一个教训,
也就够了。」

  孟双双轻哦一声,抬头道:「石哥哥,他们会不会是和娘一起来的?唉,娘
怎么会和这些坏人在一起呢?」

  石中英道:「孟家寨教头,都是乾坤教收买的贼党,此次孟耐德率众来,可
能是受了贼党的蛊惑。」

  孟双双睁大双目,说道:「但方才八手仙娘不是说她不是乾坤教的人么?」

  「她也许不是。」

  石中英道:「我们见到孟耐德,就可分晓。」

  孟双双道:「那我们快走。」

  说完,当先朝谷口奔了过去。

  两人脚下极快,眨眼工夫,已经奔近谷口,但见这道山谷,两侧峻壁耸立,
地势狭窄,一条乱石小径,高低不平,积水成坑,看去极险恶。石中英如今阅历
渐深,总觉得这条谷道、凶险阴森,自己两人,只要一进谷口,就没有一处隐藏
之地,极易中人暗算,他不知怎的心里突生警兆,脚下一停,叫道:「双双,慢
点。」

  孟双双正待朝谷中掠去,闻声住足,回头问道:「石哥哥,有什么事么?」

  石中英道:「谷道险恶,还是我走在前面吧。」

  孟双双甜甜一笑道:「石哥哥,你怕我应付不了?」

  石中英道:「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入谷之后,你不可离我太远。」

  孟双双点点头道:「我知道。」石中英话声一落,立即举步朝狭谷中走去。

  孟双双不敢怠慢,从身边抽出长剑,双脚轻点,紧随石哥哥身后五尺光景,
往前掠去,两人走了一箭来路,但见山势更加险恶,两边崖壁如削,谷道愈走愈
狭,曲折向东。

  刚转了两个弯,突听身后峻壁上,忽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吹角之声。声音怪
异,听来甚是刺耳。

  孟双双喜道:「石哥哥,你听到了么?那是吹角声,就是我们孟家寨传递的
信号,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娘果然在里面……」

  她话声未落,前面山谷问,同样响起了一声尖厉的吹角之声。

  就在这一瞬之间,突然弓弦急响,锐风划空,从两侧崖壁上射下漫天箭雨,
向两人当头袭来。石中英对那声吹角信号,本已起了怀疑,但听孟双双说是他们
孟家苗的传递信号,方觉释然。此时突闻弓弦急响,苗疆毒弩箭,像飞蝗密集射
来,心头不禁大怒,低喝一声:「双双,小心。」

  喝声甫出,猛的双袖一抖,两只手掌,运足内力,遥空劈去,他内功精湛,
掌风过处,那些电射而来的喂毒肾箭,纷纷被震飞开去。石中英趁这一缓之势,
掣出盘嫡剑,但见剑尖轻颤,飞起一圈青蒙蒙的光华。肾箭来势虽急,但只要接
近剑光,立被绞成粉碎。

  孟双双跟在石哥哥身后,入谷之初,早已握剑在手,峭壁上射下来雨点般的
弩箭,差不多已被石中英两团势如狂飓的掌风扫飞开去。

  她也不敢怠慢,右腕挥动,舞起一片剑光,宛如白练盘空,护着自己一个娇
躯,拨荡为数已经不多的箭杆,把身前身后,舞得风雨不透,一面仰首用苗语朝
崖上大声叫道:「你们快些停手,我是孟公主。」

  崖上贼人,没理没睬,一支支弩箭,还是像飞蝗射个不停。

  孟双双又急又怒,接着叫道:「喂,你们听见了没有,我是孟公主。」

  石中英道:「双双,不用叫了,你们四个村子里,已有不少苗人,早被贼党
买通,你再喊也不会理你的。」

  孟双双一怔道:「石哥哥,你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我娘一点也不知道?」

  她几乎气的要哭出来。

  石中英一面舞动长剑,说道:「那天晚上在寒衣溪谷口,我就看出来了。」

  孟双双急道:「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娘呢?」

  石中英道:「当时不能说,你们四个村子的壮丁,全控制在教头扒灰翁和他
党羽手中,一说就会酿成巨变。」

  孟双双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石中英道:「就凭这些弯箭,还伤不了我们,等走出了这段狭谷再说,蓝老
前辈要我护送你回九里龙,老实说,就是要我协助耐德,清理孟家寨潜伏的贼党
的。」

  他对这些弩箭,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右手长剑也挥洒得很轻闲。

  孟双双眼睛一亮,喜道:「蓝老前辈真是了不起,他大概早就料到这些贼人
不怀好意,啊,石哥哥,你怎不早说呢?」

  他们边说边走,石中英挥起一大片青光,足可挡住射下来的弩箭。弩箭只要
和青光一接,立时碎裂四射,纷纷落在两三丈外。

  几句话的工夫,两人很快走出十来丈远,数里长的狭谷,到此已经转弯。等
两人转过弯道,前面就没有弩箭。孟双双道:「好啦,没有箭了。」

  石中英暗暗忖道:「贼党要在这条狭谷中,设伏袭击,决不可能只有前面一
段……」

  他心念转动,还未开口。

  突听身后转弯处,响起一阵震天价的轰隆巨响,但见从崖上推下无数大石,
刹那之间,尘土飞扬,己把自己后路截断,身后巨响方起,前面一箭来远的转弯
处,也紧接着推下巨石,轰隆隆巨响不绝。显然这狭谷前后道路,俱被截断,让
你门进退两难,困在这一箭远近的狭谷之中,束手待毙。

  孟双双吃惊道:「石哥哥,我们去路,被他们切断了。」

  石中英道:「不要紧,他们困不住我们的。」

  话声方落,头顶石崖上,又响起一声刺耳的吹角之声。

  角声未落两边峻壁之上,突然火光一闪,登时有无数捆带火松枝,人崖上往
谷中投来。石中英看出情形不对,接连劈出几掌,把一捆捆带火松枝,震出数丈
之外,但带火松枝虽被震飞出去,经掌风一震,风助火势,落到地上,就火花四
溅,熊熊燃烧起来了。

  刹那之间,这一箭远近的狭长谷道之中,浓烟密布,火光四起。方才那一阵
喂毒苗弩,虽然势道极猛,骤落如雨,还可有箭拨挡。但这一阵火攻,就算没有
烧到身上,光是这浓重的松烟,就扑鼻呛喉,无法忍受。何况火势蔓延极快,渐
渐逼人。

  孟双双早已吓白了脸,取出手帕,掩着小嘴,担心的道:「石哥哥,我们怎
么办呢?」

  石中英不由剑眉陡竖,朗目凝煞,回头道:「别怕,我们上去。」

  孟双双道:「我们上那里去呢?」

  石中英道:「自然到崖上去。」

  话声刚出口,左手拦腰挟起孟双双,口中长啸一声,双足顿处,人如鹰隼腾
空,一下拔起五六丈高,施展「梯云纵」身法,足尖在壁上一点再次腾身飞起,
凭着一口丹田真气,起落如飞,朝崖壁抢登而上。

  数十丈峭壁,没有坡度,但总有凸凹和断缝之处可以落脚,就算石面光滑,
也可用剑尖点动,借力腾身。只有一点,就是峭壁四面无处可以遮掩,两人这一
飞越而上,目标极为显著。

  崖上的人,自然很快就发现了。两边峭壁上登时弩箭齐发,这回弩箭势道之
强,比之狭谷中遭受袭击,要强劲准确得多,因为从崖上射向谷底,弩箭射程已
远,力道已衰,更难取得准头。石中英缘壁而上,一跃五六丈,人附着石壁,直
线上升,距离正在逐渐接近,崖上的人容易瞄准。

  尤其是躲在对面峭壁缝间的贼人,眼看石中英在这边石壁上腾空飞掠,目踱
不过四五丈远,背部全卖给人家,成了众矢之韵,发射弩箭自然又准又急,势道
奇猛。叫时之间,急劲的弓弦之声,和强弩利箭的破空锐啸,响成一片,一支支
喂毒利箭,骤雨般激射过来。

  石中英左手挟着一个孟双双,右手挥动长剑,运起了全身功力,剑光燎身,
两足疾点,连人带剑。化作了一道青光,沿着石壁,仲霄直上。密集弩箭,还没
近身,就被直冲而上所带起的凌厉风震飞出去。他此时可说已经发挥了最大的能
力,一连十几个起落,已经攀上五十多丈的断崖,目光一转,但见一道壁缝间,
隐伏着二十几个苗装汉子,正在挽弓发箭朝自己两人射来。

  心头不禁大怒,口中暴喝一声,双足再点,人如巨雕凌空,冲破箭雨、直向
发箭之处冲去,那二十几个苗人眼看石中英凛若天神飞扑过来,无不心头大骇,
弃了弓箭,拔足就逃。石中英来势何等快速,像一阵风般从他们头上越过,一下
落到他们面前。这些苗人看得大惊失色,纷纷跪地求饶。

  石中英放下孟双双,说道:「双双,你问问他们,在狭谷截击我们,是谁出
的主意,耐德现在何处?」

  这边崖上的苗人,全都弃了弓箭,但对崖弯箭,还是像雨点般射来。

  石中英话声甫落,猛地一个转身,身形平射,直向对崖扑过去。这两面对峙
的崖壁,到了上面差不多已有十丈距离、半空中箭如飞蝗,朝他凌空飞来的人密
集发射。

  石中英剑先人后,化作一道青光,电射而至,越过众人头顶,落前崖上,足
尖还没沾地,左手扬处,一把石子使出「漫天花雨」、「米粒打穴神功」,朝潜
伏崖前发射的二十几名苗人打去。

  这些人只看到一道青虹,从对崖飞来,几乎连转身迎敌都来不及,己被石中
英一把碎石子,悉数制住了穴道。眼看放箭的苗人,悉数被制住,正待仍向对崖
飞去。瞥见一块巨石后面,似有人影闪动。

  石中英大声喝道:「石后何人,还不给我出来?」

  那人敢情缩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自然没有作声。

  石中英又喝道:「你再不出来,石某要不客气了。」

  那人依然没有作声。

  石中英看他躲着不敢出来,岂肯放过,身形一晃,悄无声息的朝石后悄扑过
去。他堪堪扑到,突见人影一闪,一支雪亮的钢叉闪电般迎胸刺来。石中英身形
微侧,左手五指已经抓住了叉柄,目光一抬,微笑道:「我早就知道这些苗人,
总该有个领头的人,原来纵火烧石,都是你的主意。」

  右手长剑,疾快朝他「肩井穴」上拍落。

  原来这人使一柄纯钢火叉,正是岭南五鬼中的火烧鬼辛六,火烧鬼刺出的火
叉,被石中英抓住,心头方自一惊,还待挣扎。石中英出手何等快速剑尖拍落,
点中他穴道,火烧鬼一条有臂便自软软垂了下去,火叉脱手堕地。

  石中英一把抓住衣领,笑了笑道:「辛朋友,委屈你了。」

  话声一落,一手抓着辛六,双足一点,朝对崖飞去。

  老远就看到二十几名苗人,手持弯形苗刀,围成一圈,中间人影闪耀,正有
两个人在那里厮杀。那不是孟双双和岭南五鬼中大头鬼谷奇宁?孟双双近日得石
中英的指点,剑法精进不少,一柄长剑,使得开阖自如。大头鬼谷奇头大身矮,
生相怪异,心机更是狠毒,手中一柄铁掌,使的全是歹毒招术,着着进逼,尽往
孟双双身上要害下手,真是心毒手辣,阴损已极。

  石中英心头立时明白过来,敢情两边石崖上,各有一人主持,对崖上火烧鬼
辛六,这边则是大头鬼谷奇。大概自己上石崖之时,大头鬼已经躲了起来,等自
己朝对崖扑去,剩了孟双双一人,他想趁机把她擒下,这该怪自己太大意了。

  他看大头鬼谷奇出招歹毒,心头不禁大怒,双足一点,人如大鹏飞扑而下,
口中大喝一声:「双双,你只管退下来。」

  话声未落,人已扑到,凌空探臂,一掌朝大头鬼谷奇当头劈去。

  大头鬼谷奇在狭谷上袭击无功,此时正在快打快攻,希望能把孟双双拿下,
骤见石中英划空飞扑过来,人还未到,一团猛劲的掌风,已经迎面劈到。他知道
石中英的厉害,心头大惊哪敢硬接,大头一晃,身形横闪而去,连头也不敢回,
拔步就逃。

  孟双双叫道:「石哥哥,别让他逃走。」

  石中英飘落地面,把火烧鬼个朝地上一掷,冷笑道:「他跑不了的。」

  人随声发,倏地长身掠起,快若离弦之箭,朝大头鬼谷奇追去。

  大头鬼沿着岭脊,没命的飞奔,但他刚掠出十数丈远,但觉头顶疾风飒然,
一道人影,已经拦在面前。这人青衫飘逸,双目凝煞,冷冷的看着自己,那不是
石中英还有谁来?大头鬼心胆俱碎,要待刹住身子,都来不及,他心思歹毒,在
这电光石火之间,忽然心机一动,装作惊惶失措,刹不住足,口中惊啊一声,猛
然朝石中英身上撞去。

  就在快要撞上之际,右手一柄三尺长的铁掌,拦腰猛击,双方相距极近,这
一记铁掌,到了近身才发,自然势猛力沉使人避无可避。那知铁掌快击上石中英
腰际,石中英身子轻轻一转,左手顺势朝后一抡,握住了铁掌柄部,右手一抬,
衣袖跟着朝前拂出。大头鬼谷奇但觉右腕剧震,一股令人窒息的劲气迎面拂来,
他连看都没有看清,口中闷啊一声,一个人被摔出去数丈来远。

  孟双双看的又惊又喜,一个箭步过去,剑尖拽着大头鬼的鼻尖,怒道:「姓
谷的,还不给我爬着起来?」

  大头鬼谷奇给石中英衣袖这一拂,全身骨头,几乎像拆散了一般,一身武功
若废,这时被孟双双剑尖指着鼻尖,只得缓缓爬着站起。孟双双嫌他动作太慢,
哼道:「你方才的狠劲那里去了?」

  大头鬼暗暗切齿,但他为人,生性阴沉,自知此刻身落人手,不能发狠,当
下故意哭丧着脸,喘息道:「孟公主,在下被石公子废了武功。」

  孟双双道:「别死相了,石哥哥只是拿衣袖拂了你一记,几时废你武功?快
过去,我有话问你们呢?」

  大头鬼听说自己武功并未被废,心中暗暗高兴,在孟双双剑尖指使下,故意
装出怕死模样,依言朝山脊一处大石崖走去。火烧鬼辛六也醒来了,就委顿的坐
在右上,只要看他神情敢情也是功力若废,经穴受闭。

  孟双双剑尖一指火烧鬼冷喝道:「过去,和他一起站着,我有话问你们。」

  大头鬼谷奇乖乖的走过去,和火烧鬼并排坐下。

  石中英道:「你先问问他们,在狭谷中袭击我们,是什么人的主意?」

  孟双双剑尖一指,喝道:「你们同到没有,快说,哼,谁要不说,我就刺谁
一剑,你们瞧瞧,这柄剑上淬过毒的,划破一点皮肉,就会毒发没救。」说罢,
扬了扬手中灰黯无光的长剑。

  火烧鬼辛六道:「拦击你们,自然是耐德的主意了。」

  孟双双气道:「你胡说,娘会要你们拦袭我么?」

  大头鬼谷奇道:「辛六说的是实话,不是耐德下的命令,谁敢出手?」

  孟双双不信道:「娘怎会下这样的命令?嗯,你们说说看,娘怎么说的?」

  火烧鬼辛六道:「咱们是听总教头传下来的命令,耐德说过,遇上石中英和
假冒孟公主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孟双双尖声道:「什么?谁是假冒孟公主的人,娘说是我?我是假冒的?」

  大头鬼谷奇咧齿笑道:「姑娘是不是假冒的,你自己一定比别人清楚了。」

  孟双双气得满脸通红,愤然道:「我自己自然清楚,我为什么要假冒我?这
一定有人在娘面前挑拨是非,离间我们母女。」

  石中英道:「双双,你别激动,只要见到孟耐德,是非真假,可以立判,现
在还有一点,须得问问他们。」

  说到这里,目注大头鬼、之火烧鬼两人问道:「你们两人,是九里龙孟家寨
的教头,有一件事,你们一定知道。」

  大头鬼道:「什么事?」

  石中英道:「这次孟耐德从九里龙远来湖南,究意有何目的?」

  大头鬼道:「咱们只知秉总教头之命行小,总教头要咱们带队赶路,咱们就
带队赶路,做什么来的,咱们不能问,也用不着知道。」

  石中英笑了笑道:「所以你们不知道。」

  大头鬼道:「正是。」

  石中英依然含笑道:「很好,二位运功试试,你们辛勤苦练了几十年的武功
是不是全废了?在下不妨告诉二位,这是在下独门截经穴手法,除了在下,普天
之下,无人能解。」

  话声一落,转脸朝火烧鬼辛六问道:「你知不知道孟耐德此番远证湖南,是
做什么来的?」

  火烧鬼辛六神色紧张,啊道:「在下曾听总教头说过,好像……好像……是
要扫灭龙门帮……」

  石中英听的微微一楞,道:「果然是乾坤教的阴谋。」接着问道:「你们和
龙门帮可曾接触过么?」

  火烧鬼道:「三天来,已经激战过几次,双方都有伤亡。」

  石中英暗暗皱了下眉头,问道:「你可知孟耐德为什么要扫灭龙门帮么?」

  火烧鬼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大头鬼谷奇突然插口道:「这个我知道。」

  孟双双喘的笑道:「你也怕了。」

  大头鬼没有理她,接着道:「那是因你而起。」

  石中英「哼」了一声。

  大头鬼续道:「你杀死老耐德又杀了孟公主,这仇,耐德自然非报不可。」

  石中英道:「那又为什么要扫灭龙门帮呢?」

  大头鬼阴笑道:「你是护剑会的人,龙门帮是护剑会的总舵,不找龙门帮,
你说还找谁去?」

  这些话,早在石中英料想之中,但听了大头鬼的话,他还是怔得一怔,怒哼
道:「果然是乾坤教混淆黑白,捏造出来的是非。」

  突然沉喝道:「好,说,耐德现在何处?」

  「不用他说,我已经来了。」一个清朗的妇人声音,从不远传来。

  孟耐德果然来了,山脊上随着话声,已经出现了一簇人。中间三人,为首一
个面貌白哲的苗装妇人,正是九里龙孟家寨的耐德。左首是手持铁叉的孟族长,
右首是鸩面老苗妇阿木婆,手中捧着孟耐德的一柄长剑。这三人左边,则是孟家
寨三个村子的族长,宋族长、蔡族长、和全身白衣的白族长。

  四个族长身后,跟着十几名年轻苗人,个个赤露着上身,古铜色皮肤,虬筋
纠结,肌肉结实,腰悬苗刀,生相彪悍。右边则是八手仙娘万妙妙,罗浮二怪阎
同、阎立,总教头信天翁翁天信、副总教头扒灰翁兽七、天狗星钱起龙、绿袍判
官司空晓等人。

  孟双双一眼看到娘,心头一喜,口中叫了声:「娘。」

  纵身朝孟耐德奔了过去。

  孟耐德目光锋芒如电,盯注着孟双双,喝道:「站住。」

  这一声沉喝,声音冷峻,丝毫没有慈母敌犊亲情。孟双双飞奔过去的人,不
由怔得一怔,脚下也跟着停了下来。

  孟耐德根本没有再看她一眼,脸色冷峻,转向石中英,喝道:「石中英,你
把他们两人放开了。」

  她说的像是命令。

  石中英只好依言解开了火烧鬼辛六、大头鬼谷奇两人的穴道。火烧鬼、大头
鬼各自舒展了一下手脚,回到对方阵营中去。孟耐德目射杀机,冷的道:「石中
英,你对我有杀母、杀女之仇,如今居然送上门来,还不自己束手受缚,要我动
手不成?」

  孟双双急叫道:「娘……」

  孟耐德横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还叫我娘?」

  孟双双急得要哭,叫道:「娘,我真的是双双。」

  孟耐德冷声道:「你扮的很像,可惜的是,我已在寒衣溪,发现了双双遇害
的尸体,你扮得再像,也骗不过我。」

  寒衣溪发现了双双遇害的尸体。

  孟双双听得更是惊诧欲绝,说道:「娘,那不是真的,那是乾坤教制造出来
的,女儿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娘,你仔细看看。」

  「我不用看。」

  孟耐德断然道:「石中英纵擅易容术,总不能把一个死去的人变活过来。」

  孟双双不觉流下泪来,哭道:「娘要如何才会相信呢?」

  孟耐德面罡寒霜冷喝道:「你少在我面前做戏了,我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孟双双怔立当场,一颗颗的泪珠,夺眶而出。

  石中英走上几步,低声道:「双双,你先冷静一些。」

  孟双双眼看娘不认她这个女儿,一时间,突然觉得举目无亲,口中叫了声:
「大哥……」

  她也不管当着许多人,转身扑入石中英手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孟耐德右手握住剑柄,呛的一声抽出长剑,剑尖一指两人,厉声道:「你们
去把两人拿下了。」

  她一声令下,信天翁翁天信、扒灰翁鲁六、天狗星钱起尤,绿袍判官司空晓
和火烧鬼辛六、大头鬼谷奇六人,立刻各持兵刃,朝两人围了上来。

  八手仙娘万妙妙依然和孟耐德站在一起,只是娇声叫道:「石中英,你们已
经无处可逃?依我相劝,你还是俯首就擒的好。」

  石中英并未理他,他连瞧也没向围过去的人瞧上一眼,盘嫡剑依然束在他腰
间,也未取下,目光一抬,直注孟耐德,徐徐说道:「在下记得在寒衣溪前,已
向耐德解释清楚,刺死老耐德,是乾坤教假扮在下的嫁祸之计,当时在下曾答应
耐德,把孟公主找回来,耐德如何去轻信贼党离间,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认?」

  孟耐德厉声道:「姓石的,那些都是你变的戏法,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

  石中英道:「耐德不相信你亲生的女儿……」

  孟耐德截着喝道:「我女儿已经死了,她不是我女儿。」

  石中英道:「耐德,知女莫若母,别人可以假扮公主的容貌;但没有人能扮
得没有一点破绽,你是双双生身之母,只要有一点破绽就无法瞒过你的,耐德应
该仔细看看,真假可以立判。」

  孟耐德道:「我不用看,你们如有破绽,不会要她假扮了双双回来?你杀死
双双,弃尸寒衣溪,还想抵赖么?你这丧心病狂的狗子,我要把你抓回去,活活
挖出你的心肝,去祭奠老耐德和双双死不瞑目的英灵……」

  说到这里,猛地大声喝道:「你们还不给我拿人?」

  石中英凝立当场,暗暗忖道:「杀母、杀女,这两代血仇,何等椎心衔骨之
痛?但孟耐德在说话之时,除了双目不时流露出锋锐的杀机,并无气愤切齿的仇
恨之色。」

  这一想,心中不由的已经明白了几分。不用说这又是乾坤教一手安排毒计。

  「哈哈。」

  石中英突然仰天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双目精光陡射,直注孟耐德,说道:
「耐德率众远离苗栅,大概不单是为了向我石某一人寻仇吧?」

  孟耐德不加思索,厉声道:「不错,我要杀尽你们护剑会的人。」

  石中英右手一按腰间剑篡,呛的一声,掣剑在手,左手同时一拉孟双双,说
道:「双双,咱们走。」

  他这一横剑顾视,目光有如两道冷电,朝围在四周的人扫去。

  信天翁,灰翁等人,都吃过他的亏,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谁也不敢
抢先出手。孟耐德看得大怒,口中喝了声:「没用的东西。」

  突然欺身而上,沉喝道:「石中英,我要把你留下,你还想走么?」

  刷的一剑,迎面刺来。

  这一剑,你明明看她踏中宫,取中锋,但剑到离石中英身前三尺,忽然剑势
一偏,斜挑而起,指向石中英左「太阳穴」。

  孟双双就站在石中英左首,他左手还拉着孟双双,若要躲闪剑势,就非放开
手不可。这一来,两人就非分开不可了。

  石中英看的暗暗冷哼一声,忖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他横剑当胸,凛立不动,拉着孟双双的手,也没有放开,只是疾快的向左转
过头去,猛吸一口真气,「呼」的一声,朝孟耐德剑身上吹去。

  这真是匪夷所思,人家雪亮的剑锋,朝他面门上刺去,他居然鼓腮吹气。人
家手上是一柄百练精钢的宝剑,可不是纸剪的。但说也奇怪,孟耐德长剑上挑,
眼看就刺上,突觉剑身一震,似是受到一股极强无形潜力的冲撞,剑尖一歪,被
荡开去数尺来远。

  这一下,直看得孟耐德不禁一呆。她怎么也想不到石中英的武功,会比她听
到的,还要高得多,心中暗暗忖道:「他这是什么功夫?」

  孟族长在孟耐德出羊之时,也一下抢到了石中英身后,口中暴喝一声,抡起
钢叉,觑准石中英后心,就是一叉。

  在这同时,信天翁一语不发,抢到左首,右手呼的一掌,凌空劈出。他这一
下劈空掌,至少凝聚了八成力道,掌势出手,就有一股猛强掌风,直向石中英右
侧撞去,他人随掌上,右手一翻,开山阔剑使了一招「一叶知秋」,悄无声息侧
扫下盘,扒灰翁鲁七更不待慢,手中钉耙起处,猛向石中英右腰钩来。电光石火
之间,几乎是四面受敌,但石中英却刚刚吹了口气,把孟耐德的剑尖吹荡开去。

  孟双双看的是又惊又急,她几乎连拔剑都来不及,口中惊叫道:「石哥哥小
心。」

  就在她喝声中,石中英左脚一提,迅快的往下踏落,但「拍」的一声,把信
天翁的开山阔剑,一下踏住。

  他连头也不回,右手一记「龙尾挥风」,盘璃剑一道青光,朝后挥去。这一
记,和左脚踏下,几乎同一时候紧接着「咯喀」两声,扒灰翁鲁七的一柄纯钢钉
钮,和孟族长从背后刺来的钢叉立被削断,又是「当当」两声,被削断的钉钮、
钢叉、一齐跌落山石之上。

  信天翁扫去的开山阔剑,被石中英一脚踏住,心头不由大吃一惊,但他乃是
心机极深的人,临机应变,右手一松,放弃开山剑,左手疾发,掌心吐劲,闪电
般朝石中英左腰印到。石中英踏剑、挥剑,似是不曾防到信天翁会弃剑发掌,因
此左边半边身子,全然卖给信天翁。双方相距既近,信天翁这掌发的又急又猛,
直到掌心贴近石中英衣衫,才吐掌发劲。

  石中英倒并未还手,但信天翁掌劲才吐,登时感到不对,石中英的一袭青衫
外面,好像布满了一层无形气体,掌力根本无法击实。信天翁功力老到,久经大
敌,这一发觉不对,赶紧收掌后跃,还算他见机得快,后跃出去八尺来远,但二
条左臂,被震的酸麻若废,一时之间,再也举不起来。

  这一段话,因为要一一交代清楚,说来较慢,实则从孟耐德刺出长剑,被石
中英一口真气吹荡开去,直到信天翁发掌偷袭,被震后退,前后也不过是眨眼工
夫的事。孟族长和扒灰翁,兵刃被削,他们各自往后跃退,和信天翁被震后退,
也是一时间的事。

  四人之中,孟耐德发难在先,她长剑被石中英真气荡开,后退半步之际,孟
族长,扒灰翁兵刃被削,信天翁弃了阔剑,纷纷后跃退,这下看的她又惊又恣,
口中厉叱一声,身形突然跨上一步。长剑连挥,接连攻出主剑。这三剑,剑势连
环,出剑快而毒辣,但见一片剑光,分取石中英三处要害。

  石中英日光一注,发现孟耐德手上,剑光耀目,分明也是一柄利器,尤其这
三招剑法,毒辣凌厉,剑上造诣极深,他和孟耐德在九里龙也动过手,苗人武功
直来直往,很少有心机,心中暗暗一动,忖道:「此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脚下微微移步,手中盘嫡剑功运剑尖,斜挑而起他这一贯往内力,剑上就带
起了一股无形潜力,逼开孟耐德的剑势。双剑未接,孟耐德已被迫的向后退了一
步。孟耐德自然不肯甘休,冷哼一声,再挥迈进,长剑疾展,寒芒抡转,层层波
波的攻了过去。

  孟族长和信天翁,扒灰翁方一退下,绿袍判官司空晓、天狗星钱起龙飞闪而
去,朝中间逼近。罗俘二怪阎同、阎立也互望了一眼,跟着举步走出。石中英目
光一转,已然看到逼近过来的四个人,罗,浮二怪只是意图阻截自己退路,尚无
出手之意。司空晓、钱起龙早已亮出兵刃,从孟耐德左右抄出,逐渐逼近过来,
不用说是想趁孟耐德急攻之际,联合出手。

  石中英左手往后一拦,示意孟双双站后一步,右手挥动长剑泛起一片光幕,
护住了两人身子。这一瞬伺,孟耐德已经一口气攻出了十数剑之多,每一剑都是
攻向石中英必救的要害。她方才让石中英一口真气,吹开长剑,可说是在毫无防
备之下,这回发了狠心,用尽奇诡的招数,劲力贯注剑身,不仅剑势度厉,招式
也极尽辛辣多变。

  像这样凌厉的剑势,就是中原武林剑术名家中,也很难找得出几个,若非石
中英连获奇遇,只怕最多也只能和她打平手、但石中英今非昔比,手中长剑,在
挥攻之间,真气嗡翁,带有一股强大的暗劲,使孟耐德感觉到攻出的剑招,有十
分沉重之感。

  孟双双手中紧握着一柄从红带剑士手中夺来的喂毒长剑,但是因逼过来的是
娘,她怎敢还手,只好紧贴着石哥哥身后,急得要哭。其实在孟耐德凶狠凌厉的
剑招之下,她除了由石哥哥保护她之外。

  她纵然想起举剑封解,也无从封解起,但见眼前剑光乱闪,分不清是娘的,
还是石哥哥的,口中忍不住急叫道:「娘……娘……」

  绿袍判官司空晓欺到石中英右侧八尺光景,一拈判官笔,阴声道:「钱兄,
咱们上。」

  天狗星钱起龙也已到石中英左侧,应道:「好,耐德已经出手,咱们就从旁
协助,先解决了这小子再说。」

  石中英早已经看到他们逼近过来,闻言不觉朗笑一声道:「你们早该一起上
了,有多少人要上,石某全接得下来。」

  绿袍判官司空晓阴声道:「小子,你少卖狂。」刷的掠近石中英右侧,判官
笔一震,幻起三点寒芒,分取石中英身侧三处要害,他有绿袍判官之誉,一支判
官笔决人生死,以出手快而毒辣著称。

  天狗星钱起龙眼看绿袍判官已然发动,立即一挥手中淬毒三刃刀,抢到左首
攻向石中英下盘。这两人一个判官笔迅捷灵活,一个三刃刀势道沉稳,都是黑道
中著名的高手。孟耐德更是手中一紧,长剑飞漩,划起一道道匹练,有如电闪雷
奔,疾刺急劈,攻势快速绝伦,凌厉无匹,刹那之间,笔影、刀光,剑芒,交织
成一片寒云,把石中英、孟双双困在中间。

  信天翁一柄开山阔剑被石中英踩在脚下,他弃剑后退,自然心有不甘,回身
从一名弟子手中,取过一柄长剑,口中大喝一声:「各位,除了这小子。」

  喝声出口,长剑随手一挥,划起一道寒光,双足突然一顿,身子凌空扑起,
使的是一招「天龙寻穴」剑先人后,化作天矫飞龙,朝石中英当头急刺而下。

  扒灰翁鲁七八尺长一柄纯钢钉把,被石中英一剑削断了钉针,手中只剩下了
一根铁柄,此时信天翁一喝,他身为副总教头,自然不好落后,好在手中铁柄还
有七尺余长,可以当作齐眉棍使用,当下身形一矮,刷的欺近过去,抖手漾起斗
大一个棍花,一招「直捣黄龙」,尽力朝石中英后心捣去。

  剑光刀影中,响起了石中英一声敞笑,盘嫡剑爆散出一片错落剑花。剑光闪
动中,也同时响起了几声闷哼。绿袍判官司空晓、天狗星钱起龙各中一剑,同样
伤在右肩之上,鲜血直冒,兵刃虽未脱手,人已迅快往后跃退。

  信天翁凌空扑刺而下,突然间,只觉眼前青光大亮,森寒巡人,同时涌起一
股极大震力,把他连人带剑,连翻着筋个,直摔出去。扒灰翁直捣出去的铁棍,
往前一送之势,耳中就听到一串连珠般的咯咯之声,一根七尺多长的铁棍,眨眼
间就被一截截的削断,手中只剩下五寸长一截,心头不禁大骇,忙不迭的往后急
退。

  紧接着四人纷退之际,又是「拍」的一声,石中英长剑一翻,把孟耐德刺去
的剑势压住,剑锋顺着孟耐德长剑,直往孟耐德手腕削去。

  这一招虽极为平常,但此时从石中英手下施展出来,剑如灵蛇,一闪即至,
出手奇快,逼得孟耐德不得不缩手后退。

  石中英冷笑一声,跟着欺进,寒芒一闪,森冷的剑尖,已然抵注孟耐德咽喉
下面。这一剑只要石中英不及时收住剑势,就可把孟耐德立毙剑下,但他只用剑
尖抵住了孟耐德的「璇玑穴」上。到了此时,孟耐德已无丝毫反抗之能,那是因
为石中英在剑尖抵住孟耐德咽喉下之时,剑尖上早已贯注内力,点了她的「璇玑
穴」。

  孟耐德穴道受制身子动弹不得,心头不禁又急又怒,狞厉的道:「姓石的,
你杀了我好了。」

  孟双双站在石中英身后,还不知道石哥哥已把娘制住,这时听了娘的话声,
才见石哥哥一柄寒森森的长剑,抵住娘的咽喉下面,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叫
道:「石哥哥……」

  石中英回头道:「双双,你别开口。」

  接着目光一扫,沉喝道:「你要他们统统给我退下去。」

  孟耐德身落人手,只得说道:「你们退下。」

  石中英道:「你们退到十丈以外。」

  阿木婆悄悄以苗语和孟族长说了几句,孟族长点点头,就向总教头信天翁说
了一句苗语。信天翁朝大家一挥手,所有的人,果然依言退后了十丈。

  九手仙娘万妙妙冷笑道:「石中英,今天便宜了你。」说着,也和罗浮二怪
随同众人,一齐退后。

  石中英收回长剑,说道:「双双,你去把耐德手上的长剑取来。」

  孟双双惊疑的道:「石哥哥,你……」

  石中英道:「不用多问,快去。」

  孟双双只得依言走了过去,低低的道:「娘……」

  孟耐德沉声道:「小丫头,不用假惺惺,你只管把剑拿去好了。」

  孟双双道:「这……」

  石中英笑道:「双双,耐德叫你拿,你只管拿来就是了。」

  孟双双不知道石哥哥是何用意?但是她相信石哥哥一定有什么道理,这就声
道:「娘,那我就拿了。」

  果然从孟耐德手中取下长剑。孟耐德口中冷冷哼了一声,任由她取走长剑。

  孟双双把剑朝石中英递去,叫道:「石哥哥,你现在可以放开娘了。」

  石中英低喝一声:「双双,咱们走。」

  左手抄起孟双双,施展「天尤御风身法」,顺着岭行,飞掠而去。

  孟双双但觉脚不点地,身子像飞一般掠去,两耳风声飒飒,要待开口说话,
部被迎面的急劲风声,吹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山林间暮蔼苍
茫,渐渐昏暗下来。石中英一手拉着孟双双,在悬崖断壁间,起落如飞,不过顿
饭工夫,匹己翻过两座山峰,脚下才开始慢下来。

  孟双双跟着停下步来,但胸脯起伏不停,娇喘着问道:「石哥哥,你怎么没
解开娘的穴道呢?」

  石中英笑笑道:「我点的只是普通手法,别说有信天翁等高人会替她解开穴
道,其实即使没人替她解穴,她也可以运气冲穴,自行解制。」

  孟双双道:「我娘不会自行解穴。」

  石中英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认为她是你娘么?」

  孟双双机伶一震,问道:「石哥哥,你说她不是我娘?」

  石中英道:「她如果是孟耐德,会不顾母女之情,一口咬定你不是双双?」

  孟双双急道:「那我娘呢?」

  石中英道:「自然落在他们手里了。」

  孟双双追问道:「你说是乾坤教的人假扮了我娘?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石中英道:「她出手一剑,我就看出来了,耐德武功不错,但比起此人,还
差得远,你再看看这柄剑,是耐德的么?」

  孟双双看了手中长剑一眼,说道:「这柄剑,好像很锋利,不是我娘的。」

  石中英道:「岂止锋利,这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好剑,从这柄剑上看来,此人
在乾坤教中,地位定然不低。」

  孟双双抬起头,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石中英笑道:「她在乾坤教中,如果地位不高,就不可能使这样的名剑,所
以我要把她长剑拿来。」

  孟双双道:「娘如果落在他们手里,那该怎么办呢?」

  她几乎急得要哭。

  石中英道:「双双你先别急,目前第一步,我们要先查查清楚,耐德现在何
处,才能着手救人。」

  孟双双道:「这要怎么查法?」

  石中英道:「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找些干粮,等天黑了,再找他门去。」

  孟双双道:「对了,石哥哥,等会我们只要抓到一个乾坤教的人,就不怕他
不说。」

  石中英道:「不,咱们要救人,只有暗中才能救得出来。」

  孟双双道:「你又没说,她怎会知道你已经知道她是假扮的呢?」

  石中英道:「因为我要你拿了她的宝剑。」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一处溪边,石中英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取出干粮,
分了一半给孟双双,说道:「你也坐下来,吃些干粮再说。」

  孟双双傍着他身边坐下,摇摇头道:「我吃不下。」随手拾起一颗小石子,
朝溪中投去。

  石中英道:「那怎么成?咱们坐息一会,就要救耐德去,你不吃东西,动起
手来,就会体力不支。」

  孟双双听他这么说了,只得勉强吃了一些,问道:「石哥哥,我们要如何才
能把娘救出来呢?」

  石中英一边吃着干粮,一边说道:「目前咱们不知道耐德被囚在那里?我要
你把她宝剑拿来,就是要她知道我已经看出她是假的了,不然亲生女儿,怎会夺
取娘手上的宝剑呢?」

  孟双双道:「她知道了,不是有了防范了?」

  石中英笑了笑道:「她假扮耐德,自然是极机密的事,只有乾坤教的人才知
道,因此也一定把耐德藏在极隐秘的地方,我就是要他们提高警觉,今晚回去之
后,她必然会派出高手,到囚禁耐德的地方去,加强戒备,咱们只要早些到他们
附近去等候,他们如果派人出去,不就等于替咱们领路么?」

  孟双双想了想道:「万一娘就囚禁在他们住的地方,不用派人出去,到我们
不是等不到了么?」

  石中英道:「不会的,孟家寨的苗人,只服从耐德一人,乾坤教派人假扮耐
德,耐德囚禁之处,决不可能在他们落脚的地方。」

  孟双双看看天色,差不多已经全黑了,这就站起身道:「石哥哥,天色已经
黑了,我们可以走啦。」

  石中英站起身,忽然回身喝道:「朋友,躲在林内,还当在下不知道么?」

  孟双双听的一怔,急忙跟着回过身去。

  林间有人大笑一声,应道:「石中英,你耳朵果然灵得很。」

  随着话声,但见一条人影,缓步从林间走了出来,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
靠的蒙面人。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有如两点寒星,
闪闪发光。肩头斜背一柄长剑,步履从容,一望而知身手极高。

  石中英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朋友脸上蒙着黑布,不愿见人,还是见不
得人?」

  蒙面人笑道:「你要怎么说,都可以。」

  石中英细听他口音,好像极熟,只是对方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故意变了音,
是以一时听不出他是谁来?

  孟双双哼道:「蒙着脸,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蒙而人低笑道:「但也不一定是坏人。」

  石中英道:「听来朋友口音极熟。」

  蒙面入道:「不太陌生就是了。」

  石中英道:「那很好,你取下蒙面黑布来。」

  蒙面人道:「在下为什么要取下来?」

  「朋友不取下来,那是要石某代劳了。」

  话声甫出,人已疾然欺身过去,右手一探,朝蒙面人脸上抓去。蒙而人口中
惊啊一声,身形一闪,滑溜的朝右飞闪而出。石中英这一抓之势,出手奇快,但
蒙面人闪的也丝毫不慢。石中英没想到他身法竟有如此快速,不由怔的一怔。

  蒙面人闪出数尺,口中叫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石公子这不是强人所
难么?」

  孟双双披披嘴道:「躲在树林里,窃听从家说话,还是什么屁的君子?」

  这话提醒了石中英,不觉剑眉一轩,冷然道:「朋友亮剑。」

  「呛」的一声,挚出盘璃剑。

  蒙面人目光闪动,耸耸肩问道:「石公子一定要和在下动剑么?」

  石中英道:「不错,朋友窃听了咱们谈话,石某非把你留下来不可。」

  蒙面人道:「你要如何把在下留下?」

  石中英道:「石某也不会要你性命,只要点你几处穴道,屈留你几个时辰就
好。」

  蒙面人摇摇头道:「这条件苛刻得很,在下不能接受,看来只好动剑了。」

  接着目光一抬,问道:「不知石公子要如何比法?」

  石中英道:「咱们就以十招为限,朋友接得下石某十招,就可离去,不下十
招,就得留下,朋友认为是否公允?」

  蒙面人道:「公允是公允,只是十招大多了。」

  石中英道:「依朋友之见呢?」

  蒙面人道:「在下觉得一招就够了。」

  石中英道:「一招?」

  蒙面人道:「不错,一招。」

  他笑了笑,接道:「石公子也是剑中名家,应该知道敌我动手,真正决胜负
判生死的,只要一剑。」

  石中英听的心头暗暗一凛,忖道:「此人不知究竟是何路数,但只此一言,
已可想见他在剑术上的造诣极深了。」

  心念一动,不觉点点头道:「好,咱们就以一招为限。」

  蒙面人笑了笑,朝石中英挥挥手道:「那就请石公子后退几步。」

  孟双双道:「石哥哥,他想逃走了。」

  石中英回头道:「他逃不了的。」

  蒙面人道:「笑话,在下为什么要逃。」

  石中英依言后退了几步。

  蒙面人缓吞吞的从肩头抽出长剑,左脚朝前跨了半步,摆了个不了不八的姿
势,然后长剑斜竖,左手捏着剑诀,斜指眉梢,大声叫道:「石公子,请啊。」

  石中英看他剑诀斜指着眉梢,心头不由一怔。他想起在狄谷临行之时,师父
曾嘱咐过自己,左手剑诀指着眉梢的人是自己的人,一念及此,急忙问道:「朋
友你……」

  蒙面人不待他说下去,大笑道:「石公子可是不想和在下比剑?那很好,你
接我一镖。」

  话声出口,左手扬处,一点黑影,脱手打出,朝石中英激射过来。他人也随
着一个急旋,双足一点之势,箭一般朝林中掠去。

  孟双双急叫道:「石哥哥,他逃走了。」

  纤腰一扭,正待纵身追去。

  石中英伸手一抄,把蒙面人射来的暗器接住,只觉入手甚轻,好像是抿成了
一半的信柬,心头更是一动,急忙叫道:「双双,不用追了。」

  孟双双跺着小蛮靴,气道:「石哥哥,你还说他逃不了的,现在不是他逃跑
了。」

  石中英在她说话之时,低头朝手中一看,果然是一个密封的信柬,上面写着
四个字:「依计行事。」

  急忙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迅快看了一遍,他脸上不期浮现出笑容。

  孟双双不知蒙面入射来的暗器,是一个密柬,她看石哥哥半响没有作声,觉
得奇怪,忍不住问道:「石哥哥,你看什么?」

  石中英收起密柬,笑了笑道:「咱们不用去救人了。」

  三岔口,位于安乡、华容、南县三个县的交界处,也是从安乡到华容的必经
之道。三岔口并不是大镇集,它是三个县的必经之路;但因县城是偏僻小县,路
也不是交通孔道,官道大路。这里只有一、二十几户人家,面临黄泥碎石小径,
有一家卖酒饭可以打尖的铺子。当然,平日打这里经过的旅客,也只是些布贩山
客。

  现在已是二更时分,三岔口小村落中,早已没有一点灯火。就在村外不远,
山路边一块大石上,蹲坐着一个腰与微驼的小老头,手执了一支旱烟管,正在耸
肩缩头,独个儿悠闲的吸着烟。黑夜间,看不清人影,只看到他烟筒的火星,在
一暗一亮,闪着光。

  这小老头,可能是村子里的人,上了年纪,晚上睡不着出来乘乘凉。箕居科
头山石上,仰看牛郎织女星,这也是山居一一乐,但小老头可没仰头去看银河,
他眯着一双睡眼;只是不时的转头四望。西望长安不见家,他望得可不是长安,
但也有一个「安」字,那是安乡。

  三岔口一路朝西,正是安乡来路。他敢情在等人,人等人,等死人,只有等
人,是最心焦的事儿,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那就非抽烟解闷不可。正当他吸完
一筒烟,在山石上敲着烟管的时候,西首山径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相隔老
远,当然还看不清来的是谁?但这条偏僻的山径上,白天都行旅不多,半夜里那
会有过路的人?这人,当然是小老头要等的人了。

  小老头喜不自胜口里低低的道:「来了,来了。」

  他也没站起来招呼。

  那是因为小老头蹲的大石,是在这条山径的拐弯处,大石块突出在路上,他
等的人非经过他面前不可。人家已经来了,总会见面,这时还隔个八九十丈远,
不用忙着招呼。来的那人,脚程可真快,他不像走,像在跑。不,跑也没有这般
跑法,十来丈路,眨眼工夫,就已到了眼前,如果再眨一个眼,他不是要过去十
来丈了么?

  等人的小老头依然没有开口,他又装了烟筒在吸。来的那人也没看小老头一
眼,只是沿着山径飞奔而过。但就在奔过小老头坐的大石前面,忽然脚下一绊,
上身往前俯冲了一下,几乎跌个狗吃屎。

  来的这人身手着实矫捷,在他上身往前一个俯冲之际,整个人就像背上被人
一把提了起来一般,忽然离地而起,然后沉稳的落在地上,他自然有点奇怪,路
面纵然不平,也不会平白无故绊一跤,但当他目光一注,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因为有一条腿,横伸在路面上。这条腿的主人,当然是等人的小老头的,他若是
不伸出一条腿去,如何是拦得注人家。

  这下来的那人气就大了,口中冷冷一哼道:「阁下这是故意找碴?」

  「哼。」

  等人的小老头气比他更大,同样冷冷一哼道:「这倒真是岂有此理,你踢痛
了戒老头的脚,不说一句道歉的话,还说我老头故意找碴,你我素不相识,我为
什么要找你的碴,你当我老头好欺负的?」随着话声,倏地站了起来。

  来的那人一绊之后,刹住身子,就站在大石前,小老头这一站起,也就是站
在来人的面前了。这回两人面对面,相距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尺。新秋七月淡月繁
星,夜色虽浓,面对面,决可看得清对方人面。两人这一照面,不由的同时发出
一声轻「咦」。

TOP

0
             第25章 阴谋败露

  这倒好,两个人居然一般高矮。不,来的那人也是一个小老头,两人正好一
对。不,这两个小老头,竟然一模一样,敢情还是孪生兄弟。等人的小老头身上
穿着夏布长衫,约莫五十出头,腰背微驼,秃顶,瘦削脸,酒糟鼻,双颧突出,
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子,颊下还有几根疏朗朗的苍须。

  后来的小老头身上也穿着一件夏布长衫,约莫五十出头,同样腰背微驼,秃
顶、瘦削脸、酒糟鼻,双颧突出,嘶上留了两撇八字胡子,颊下也有几根疏朗朗
的苍须。等人的小老头手中拿着一支竹根旱烟管,后来的小老头手上了也有一支
竹根旱烟管。四目相投,就好像自己在照镜子,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

  等人的小老头看的一呆,沉哼道:「你是什么人?」

  后来的小老头也沉哼一声,道:「这话老朽正要问你。」

  等人的小老头冷笑道:「问老夫是谁?朋友既然能扮得维妙维肖,又何用再
问?」

  后来的小老头双目精光陡射,沉笑道:「你说老朽假扮了你?」

  等人的小老头也是沉笑一声道:「难道还是我假扮了你不成?」

  后来的小老头似是怒极,厉声道:「朗友假扮夏某,目的何在?」

  等人的小老头不住点道:「不错,好,你不但假扮老夫,居然还假冒老夫姓
夏来了。好,好,老夫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后来的小老头目光闪烁,问道:「朋友知道我是谁?」

  等人的小老头望着他笑了,缓缓说道:「当然知道,就是你,哈哈,你就是
老夫要等的人。」

  后来的小老头隐忍怒火,直声问道:「你要等的人是谁?」

  等人的小老头大笑道:「天下能把老夫扮得维妙维肖的,只有一个人,你就
是石中英,老夫就在等你。」

  后来的小老头脸色阴沉,右手五指微摊,冷森笑道:「这么说我是石中英,
你是夏子清了?」

  等人的小老头道:「正是、正是。老夫如果不是夏子清,那你说我是谁?」

  后来的小老头森冷的道:「你才是真正的石中英。」

  原来两人这副模样,扮的正是鬼影子夏子清;但两人中间,真正的夏子清,
自然只有一个。可是他们谁也不承认自己是假的。有假必有真,有真必有假,到
底谁真谁假呢?在他们真假未判之前,这个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那个可能是
假,也可能是真。

  等人的小老头忽然摇摇头道:「夏某在江湖上,算不得什么字号,朋友居然
如此抬举,但咱们这样争执下去,谁都不肯承认是假的,岂非永远也说不清,看
来只一条路可走……」

  后来的小老头道:「你说。」

  等人的小老头道:「阎王殿上有生死薄,也有照妖镜,朋友如果想弄清你的
身世,最好的办法,只有到阴曹地俯去查一查。」

  后来的小老头沉笑道:「好办法,这是朋友说的,那就委屈你了。」话声出
口,他蓄势已久的右手,五指微撤,勾曲如钩,突然问,随声而发,闪电般朝等
人的小老头左臂抓去,右手甫出,左手紧接着击出一记劈空掌。掌势出手,一股
强猛的暗劲,直撞过去。

  等人的小老头早已留神戒备,冷笑道:「朋友不用客气。」身子突然一转,
左手斜斜拍出,右手五指半屈半伸,同样使出一记擒拿手,朝后来的小老头手腕
扣去。

  这一招看去稀松平常,但因他身子一转之间,闪避反击,合一出手,而且出
手的部位。时间,恰到好处,反而订像把左手送上来的一般。后来的小老头心头
不觉一震,眼看他抓来的右手,封让全部不易,左手迅快收转,顺手一沉,斜身
朝等人的小老头背后「命门穴」上拍去。

  那知等人的小老头身法快捷无论,你掌势才出,他已一下转了过来,右手一
抬,手掌迎着击出,双掌很快接实,但听「啪」的一声,两个小老头同时后退一
步。后来的小老头心中暗暗忖道:「莫非他不是石中英?」

  心念一动,不由的胆气陡壮,冷笑一声道:「好,你再接夏某几招试试。」

  陡然欺身而进,倏忽间劈出三掌,踢出两腿。

  要知他怕的就是石中英所乔装,如今既然试出对方武功,和他差不多,他自
然要放手抢攻,抢占先机。他原是江湖上久负盛誉之人,此时含怒出手,志在抢
得先机,不但出手迅快,而且双掌含蕴内力,着着取人要害,这三掌两腿,几乎
是一齐击出。

  等人的小老头同样冷笑一声道:「朋友在夏某面前,使出的竟然只是些花拳
绣腿,还有人冒充我鬼影子夏子清,岂不可笑?」他似乎对后来的小老头凌厉迫
急的攻势,全未放在心上一般,口中说话之时,双肩轻晃,身躯左闪右转,把对
方三掌两腿的急攻,尽都让了开去。

  后来的小老头在一瞬间连攻三掌两腿,都被等人的小老头让了开去,却连对
方身法路数都没看得出来,心头不禁暗暗凛惕,忖道:「此人武功,分明极高,
我要莫要上了他的当。」心念一动,脚下不觉后退了两步,沉声喝道:「你究竟
是什么人?」

  等人的小老头大笑道:「告诉你我是夏子清,难道还会骗你不成?朋友赶快
把脸上易容药物洗去,老夫不究既往,就可以放你过去了。」

  后来的小老头几乎气破胸臆,厉声道:「要洗去易容药物的是你不是我。」

  「你还不承认假冒?」等人的小老头喝道:「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夏子清的厉
害。」

  喝声出口,人已跟着紧迫而上,双掌连环劈击出手。一时但见掌彤飘洒,瞬
息之间,连续拍出了一十二掌。

  这一轮急攻,真的是非同小可,不仅快得如同是电光石火,而且阵阵带起锐
利风声。每一道掌锋,都是擦着后来的小老头的衣衫而过,若要给他击中,就非
当场身负重伤不可。但他每一掌就是这么偏了少许,并未击中后来的小老头。后
来的小老头被他这一阵急如狂风骤雨的快攻,虽未击中身子,但也惊出了一身冷
汗,迫的手忙脚乱,连封带退,才把这一轮急攻让开。

  等人的小老头双手一停,冷冷笑道:「朋友,你现在见识了夏某的武功了,
该洗去易容物的是你,不是我?」

  后来的小老头脸上一阵痉孪,双掌当胸,又后退了两步,说道:「你果然是
石中英。」

  等人的小老头冷笑一声道:「真是至死不悟,你还把我当石中英?」

  突然纵身扑来,后来的小老头色厉内在,双目紧盯注对方,就是防对方突起
发难,此时一见对方扑来,正待全力一拼。但等人的小老头来势实在太快了,后
来的小老头只听到衣袂飘风之声,连对方的人影都未看清,等人的小老头以快迅
绝沦的身法,已经欺到了身侧,探手一把抓住了后来的小老头左腕。

  后来的小老头未料到对方冲来之势,会有这般神速,闻声惊觉,已被对方扣
上脉门,一时情急,左手一翻,五指朝上翻起,也扣往等人小老头的右手手腕。
要知脉门乃人身要穴,一经被人扣拿,只要对方稍加内劲,血气立时内返,回攻
六腑,全身劲力顿失,失去了抗拒之能。

  他乃久经大敌,对敌经验何等丰富,心知脉门一被对方扣住,立将受制于对
方手中,因此及时反扣对方手腕,同时右手潜运内力,电掣一掌,直往等人的小
老头右肩劈去。他这一手临危出手,自然用上了全力。等人的小老头一下拿住了
后来小老头的左腕,似是有些得意忘形,竟然并未注意到对方右手。

  高手过招,自然不得有丝毫大意,但听「砰」的一声,后来的小老头右手这
一掌,没阻没拦,结结实实劈在等人小老头的右肩之上。这一掌力道之猛,足以
裂石开碑,等人小老头又皂无准备,一掌劈落,势非把他肩骨击碎,手臂折断不
可。

  那知半实上竟然并不如此,后来的小老头手掌起落,只觉对方衣衫上,竟似
有着弹力一般,劈落的掌势,不但无法击实,反而被震弹了起来。等人的小老头
忽然抬头一笑道:「朋友何用多费力气?夏某方才早就告诉过你,我在这里等的
就是你老哥。」

  话声指出,点了后来的小老头三处穴道,提起他身子,如飞而去。

  墨山铺,位于华容东面,是群山间的一个偏僻小村,但在附近几十里来说,
墨山铺已经算是很像样的市集了。因为周围几十里,都是崇山峻岭,人烟稀少,
就是有人家,也不过是走上四五里或是翻过一两座山岭,才有依山傍水的三两家
人家。

  墨山铺不但是几十户人家的村落,也是附近几十里的唯一小集。山麓间,还
有一条小小的山街,有几家铺子,卖有杂货食品之类。最好的是算一家杂粮行,
专收山货,卖的是米粮,在山街上,有两进屋字。打从几天前的一个夜晚起,墨
山铺的居民,就陷入了一片恐怖之境。

  那是因为天刚亮,开出门去,满街上全是面目熏黑,赤着上身的苗兵,到处
都是一片听不懂的吱吱鸟语,好像天下大乱,苗人已经取代满人,统治了汉族一
般。不是么?墨山铺两处通道,全有苗兵把守、赶集的人,只准进不准出。

  墨山铺山街上几家铺子,全关上排门,家家户户,都紧闭窗户,不敢出来,
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幸这些苗人,很守规矩,并不扰民,买米买菜
也用黄澄澄的金沙当银子,一连几日,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三更时分,一道飞快的人影,从山径上奔行而来。这人身法之快,晃如
箭射。墨山铺西首地名「低岭下」,是进入墨山铺的必经之路,这里把守着二十
几名苗兵,配带毒写,领头的是教头大头鬼谷奇。这时,守在大石后担任了望的
苗兵,刚发现山径上有一条人影,不过转眼工夫,那人影已到了他们面前。苗人
们看出情形不对,口中忽哨一声,准备放箭。

  大头鬼谷奇目光凝注,赶紧大声叫道:「住手,来的是总教头。」

  他这句话,说的自然苗语,苗兵们听到教头的喝声,果然依言住手。

  大头鬼谷奇早已站起身,抢了出去,躬着身道:「属下见过总教头。」来人
正是秃顶、酒糟鼻,腰背秃驼的小老头——鬼影子夏子清,他原是九里龙孟家黎
的总教头,是以大头鬼谷奇仍以「总教头」相称。

  夏子清颔首道:「谷老弟,不用多礼,老夫有急要之事,赶着来见耐德的,
耐德住在那里?」

  谷奇应了声「是」,才道:「耐德落脚在街上一家杂粮行里,属下立即派一
名兄弟,替总教头带路。」

  一面以苗语朝身边一名苗人吩咐道:「孟发,你领总教头到杂粮行去。」

  那苗人「嗯」了一声,恭敬的朝夏子清行了一礼,走在前面领路。夏子清跟
着苗人背后,走了半里来路,便见一条曲折的山街,两旁有儿间破旧的瓦屋。夏
子清点点头,举步跨进店门,店堂里站着七八名苗装青年,看到夏子清,一齐躬
身为礼。

  夏子清方和众人颔首之际,看见从后面奔出一个人来,惊喜的道:「使者几
时来的?」

  这人一身劲装,面貌清俊,正是张正林。

  夏子清一手摸着额下苍须,含笑道:「老朽有事来见耐德的。」

  他是乾坤教的使者,自然是传达命令而来。

  张正林忙道:「耐德就在里面,使者请随属下来。」

  说完,侧身说了声「请」,领着夏子清往里走去。

  后进一排三问占左右两间,是杂粮行的仓库,中间一间原是老板的起居室,
如今临时成为孟耐德的落脚之所。张正林一直走到起居室门口,脚下一停,隔着
帘子说道:「启禀耐德,夏使者到。」

  只听屋内传出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请他进来。」

  张正林回身道:「使者请。」

  夏子清举步跨上石阶,老苗妇阿木婆已经掀起了门帘。夏子清也不客气,举
步跨入屋中。阿木婆放下门帘,一手按着腰间,当门而立。左上首一张几上,点
燃着一支红烛,烛光熊熊,照得一室通明。紧靠几旁的一张木椅上,坐着正是孟
耐德。她端坐不动,一双冷峻的目光,只是盯注夏子清,一言不发。

  夏子清心里子然明白,她们对自己的突如其来,有着敌意。那是因为今天下
午,石中英和孟双双也赶来了,石中英精擅易容之术,上一回就曾假扮鬼影子夏
子清,去龙颈拗救走了蓝纯青等人,孟耐德自然不得不防。夏子清心念一转,立
即双手抱拳,恭敬的作了一个揖,说道:「属下夏子清,见过副总巡主。」原来
孟耐德竟是乾坤教的副总巡主。

  孟耐德冷冷的道:「夏使者不用多礼,你来见本座,应该呈缴的东西呢?」

  夏子清笑了笑,道:「属下岂敢忘怀?」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铁牌,交到左手然后手掌一推,朝孟耐德面前送去,口
中说道:「恭请副总巡主验看。」

  孟耐德只朝他手中看了一眼,缓缓的点了下头,道:「你收起来。」

  夏子清应了声「是」,收回铁牌,揣入怀中。

  孟耐德一抬手道:「夏使者请坐。」

  夏子清躬身道:「属下有命在身,不敢告座。」

  这回孟耐德站起来了,她脸色显得极为虔敬,朝夏子清检社一礼,才说道:
「属下恭聆教主谕令。」

  夏子清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密束,以手高举过顶,说道:「上谕指令由
副总巡主何月凤开拆。」

  孟耐德躬身应道:「属下谨遵上渝。」双手从夏子清手中,接过密柬。

  那黄色密柬,就写着:「谕示副总巡主何月凤开拆。」

  两人这番做作,自然是他们乾坤教的仪式了。密柬封口处,还盖着一颗朱红
铃印。孟耐德接过密束,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形金盒,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张四
方形的白纸,中间也盖有一颗朱红的铃印。

  孟耐德仔细验对了密柬印鉴,收起金盒,脸上已经换了付笑容,说道:「使
者辛苦了。」

  夏子清举手摸摸酒糟鼻,躬身道:「副总巡主好说,属下奉戚夫人之命,等
候回音。」

  「等候回音?」

  孟耐德口中嗅道:「那么使者请坐,容本座恭读谕示,好答复使者。」

  夏子清道:「好。」这下他不再客气,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孟耐德撕开密柬封口,抽出一张笺纸,只看了一眼,问道:「夏使者,戚夫
人金驾,现驻何处?」

  夏子清道:「这个戚夫人没有吩咐,属下不敢说。」

  乾坤教严格规定,不准教中人多问。

  孟耐德道:「这个本座知道,只是谕示上,要使者替本座带路。」

  夏子清道:「既然上谕要属下带路,属下自当遵命。」他还是没有说出戚夫
人在那里?

  孟耐德道:「好,咱们立即上路。」

  夏子清起身应「是」。

  孟耐德回头以苗语朝阿木婆道:「戚夫人召见,我立时就得赶去,这里暂由
总教头(信天翁)负责。」

  说完,随手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支鬼母箭,交给了阿木婆。

  阿木婆口中「嗯」了一声,双手接过箭令。

  孟耐德回头道:「夏使者,咱们走。」举步往外行去。

  夏子清跟随孟耐德身后,走出杂粮行店堂。张正林和七八个苗装青年,正围
着聊天,大家看到孟耐德走出,纷纷垂手起身来。孟耐德脚下一停,说道:「张
正林,你随我去。」

  要张正林随行,自然也是「谕示」上指定的,不然,孟耐德岂敢多带一个人
去?张正林没有问,躬身应了声「是」。

  孟耐德也没多说,举步跨出杂粮行,沿着曲折小街行去,直到出了山街,才
回头道:「夏使者,你请。」

  夏子清连忙趋前几步卜躬身道:「属下替耐德带路。」

  出了杂粮行,他不再称副总巡主,必称耐德,那是避人耳目。于是由夏子清
领先,孟耐德居中,张正林在后,三人展开脚程,一路朝西奔行。

  三条人影,在黑夜之中,有如三缕轻烟,贴地飘飞,奔行极为快速。不过半
个时辰,已经奔行了六七十里路程,由墨山铺、经华容、鳏鱼鬓,这一路都是不
见人烟的荒野。孟耐德跟随夏子清身后而行,不知戚夫人贵夜召见,究有何事?
「谕示」上既未说明,夏子清自然更不会知道。

  不过戚夫人驻晔何处夏子清是知道的,但格于教规,她也不便问,就是问夏
子清也未必会说。那么只好尽展脚程,随着夏子清走,三人这一路,除了赶路,
当然谁也没有交谈。

  这也是教中严格规定的事项,在路上不准谈教中任何事情的。不然乾坤教从
成立,以及扩展到如今,已经将近十年,江湖上会一直没有人知道?只有在严密
的控制,严格的教规之下,才能永远保持他们的神秘组织。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这一趟路程,至少也奔行了一百里以上。夏子清外号鬼
影子,本以轻功出名,还不觉得如何,可是孟耐德、张正林,武功虽好,但像这
样一口气奔行了这许多路,中途又没有歇脚的时间,实在已经吃不消了。

  孟耐德鬓发上早已有了汗水,张正林也呼吸得有些粗浊起来。潭子口又过去
了,看来戚夫人驻晔之处,还在前面。现在已经四更多了,四面灰蒙蒙的山势,
星月无光,几乎使人对面看不清入影。这时三人业已奔到了一座小山脚下,孟耐
德抬头望去,但见山拗间一片丛林中,隐约有一点灯火。心中不禁一动,暗道:
「那是红庙,莫非戚夫人就在红庙之中?」

  夏子清奔近山脚,就朝小山坳间的一条石径上奔去,但见两旁古木夹道,松
涛盈耳。石径盘曲而上,不大工夫,已经登上山腰问一片石坪,一眼望去,苍松
翠柏,环棚着一座庙字。鬼影子夏子清领着孟耐德走上石坪,脚下忽然一停,回
头笑道:「副总巡主,到了。」

  一路奔行了一个时辰,一百二三十里,直到此时,他才开口说话。

  孟耐德道:「这里是红庙。」

  原来她对这一带的地理极熟。

  夏子清道:「正是。」

  孟耐德又道:「戚夫人就在这里?」

  夏子清应了声「是」,才道:「耐德请进。」

  孟耐德举目看去,迎面三级石阶上,庙门敞开,但却不见一点灯光,整座庙
字,寂然无声。在沉沉气色中,有着无比的阴森诡秘之感,她是奉戚夫人谕令召
见的人,自然该由她走在前面,当下也就不再多说,当先举步跨上石阶,走入庙
门。

  鬼影子夏子清和张正林紧随她身后,朝内走去。孟耐德跨进天井,就觉得有
些不对。要知她在职位上,虽然只是一个副总巡主,但却是戚夫人手下心腹。戚
夫人在乾坤教中,地位极高,她到了这里,岂会这般冷清清的,不点灯火,不见
一个人影?

  就在她快要行近阶前,夏子清已在她身后躬着身子,高声说道:「启禀戚夫
人,副总巡主何月风到。」

  孟耐德赶忙在阶前停住,躬着身答道:「属下何月风,应召前来,叩见戚夫
人。」

  说完,垂首恭立。

  这时,从大殿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之声,一个一身青衣,黑纱蒙面的妇
人,缓步走出。她身后紧随着一个秀发披肩的少女,山同样面垂黑纱。青衣妇人
一走近石阶,才脚下一停,冷冷的道:「你叫何月风?」

  孟耐德心头猛震,脚下不由自主的向后连退了两步,抬头道:「你不是戚夫
人。」

  青衣蒙面妇人冷冷的道:「老身自然不是。」

  孟耐德道:「你敢冒充戚夫人。」

  青衣蒙面妇人冷笑道:「你不是也冒充了孟耐德么?」

  孟耐德怒声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蒙面妇人冷冷一笑道:「咱们自然是熟人了。」

  举步缓缓摘下了面纱。

  孟耐德双目一霎不霎注视着对方,青衣妇人这一摘下面布,此刻虽是夜色昏
暗,她依然看得清楚。这青衣妇人无论从面貌,身材,和清冷的眼神,奠不和孟
耐德,完全一模一样。还有,她身后侧侍立的长发少女,这时也除下了面纱。她
赫然正是孟耐德的独生女儿,公主孟双双。

  何月凤在这一瞬间,她心里明白了。夏子清今晚传来的「上谕」,原来只是
假传圣旨,主要是把自己骗到这里来,孟耐德被秘密囚禁在天龙山幽谷石室中,
也被他们救出来了。心念一动,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掣剑在手。身形同时向左
闪出,喝道:「张正林,随我退出去。」她向左闪,正是避开夏子清。

  因为夏子清站在她身后右侧,他既然假传「上谕」,自然已经不可靠了,万
一他在身后突然出手偷袭,岂不是防不胜防?但张正林不同,是她从墨山铺带来
的,当然不会是对方的人。

  那知张正林忽然耸耸肩,笑道:「在下是奉教主之命,辅调孟耐德来的,你
既然不是耐德,我就不用听命于你了,你说是么?」

  何月凤蓦然一怔,怒喝道:「张正林,你反了。」

  张正林笑道:「夏使者还是我师傅呢,他不是也反了么?」

  何月凤道:「他根本就不是夏子清。」

  张正林大笑道:「在下又何尝是张正林呢?」

  孟耐德冷声道:「姓何的,我劝你还是束手成擒的好……」

  何月凤沉喝道:「好。」

  喝声出口,突然腾身跃起,挥手一剑朝孟耐德当胸刺去。

  孟双双喝道:「好个妖妇,你还敢使泼。」陡地跨上一步,青光乍闪,拦击
过去。

  她手上这柄宝剑,正是石哥哥要她从何月风手上取来的,青芒吞吐,削铁如
泥,双剑交击,但听「咯」的一声,何月凤手中长剑,立被齐中削断。何月凤吃
了一惊,认出孟双双手中长剑,正是自己之物,若在平时,孟双双这点武功,她
有把握把它夺回来。

  但此时形势不同,不但自己陷入他们包围之中,而且孟双双手中一柄利器,
自己未必一出手就能夺得回来,只要出手无功,对方三人必然会联手对付自己,
正待腾身朝外飞扑出去。她这一转身,但见夏子清、张正林两人,不知何时,已
经一左一右欺到了身后,等她转过身去,正好面对面挡住了去路。双方相距,不
过数尺。

  夏子清耸着肩笑道:「副总巡主,识时务为俊杰,你想走只怕不容易了。」

  何月凤又急又怒,口中厉叱一声,左手疾划,一招「玄鸟划沙」指风飒然,
朝左首张正林劈去。这招自然是志在巡退张正林,同时右手半截断剑猛然一翻,
使了一招「断剑屠剑」,功运右臂,全力朝夏子清胸前刺去,她心里恨透了夏子
清,恨不得把夏子清立毙剑下。

  夏子清敞笑一声道:「副总巡主这是想要老朽的老命了。」

  双方相距极近,他只顾说话,没躲没闪,眼看半截断剑快要碰上胸前衣衫,
才口中「啊」了一声左手衣袖随着朝上拂起。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何月凤断剑堪堪刺到,夏子清的一角衣袖也正好跟
着卷起,袖角卷上断剑。何月风但觉右腕剧震,五指骤麻,一柄断剑呼的一声朝
半空中直飞上去。长剑脱手,心头自然猛吃一惊,脚下就不由自主的后退不迭。

  但就在她刚退了半步,只听身后响起了张正林的轻笑,说道:「委屈副总巡
主了。」

  话声入耳,腰眼骤然一麻,一个人跟着朝地上坐去。

  孟双双喜得跳起来,叫道:「娘,张大哥把她制住了。」

  清晨,一轮金黄的太阳,刚从东山升起。孟耐德率同夏子清、张正林,也刚
回到墨山铺的杂粮店。夏子清肩头,还扛着一个长发散乱的苗装少女——那正是
孟双双,她双目紧阖,两只手软软的下垂,显然是被点了穴道。夏子清把孟双双
送到孟耐德的房中,才行退去。

  阿木婆巴结的送上一盏热茶,望了榻上的孟双双一眼,低声问道:「副总巡
主把她擒来的?」

  孟耐德困乏的在一张木椅上坐下,说道:「她是被戚夫人手下拿住的,戚夫
人要我把她带来,就可诱使石中英人伏了。」

  说到这里,目光一抬,叫道:「阿木婆。」

  阿木婆慌忙陪笑道:「副总巡主有什么吩咐么?」

  孟耐德目光注着她,问道:「你会使蛊?」

  阿木婆道:「会,会。」

  孟耐德道:「技术如何?」

  阿木婆陪笑道:「使蛊一道,在苗疆中,虽然各有师傅。但若论道术最高,
就得首推云雾山的金花仙娘,属下就是金花仙娘的再传弟子,仙娘门下分为金、
银、铜、铁四级,凡是养的金蚕蛊,金赡赊、金蜈蚣、金线蛇,冠上一个『金』
字的,都算第一级的。」

  孟耐德问道:「你养的是什么?」

  阿木婆道:「属下养的是金蜈蚣。」

  孟耐德道:「你下的蛊,可以使人毫不知觉么?」

  阿木婆笑道:「下蛊,当然使人毫无察觉,就是第四级养铁线蛇,铁蜈蚣的
人,也一样叫你在不知不觉中了蛊毒,不到发作的时候,一点感觉都不会有。」

  孟耐德问道:「你有没有解药?」

  阿木婆笑道:「会使蛊的人,自然都有解药。」

  孟耐德道:「好,那你就给我配六个人的蛊,下在酒里。」

  阿木婆惊异的看了她一眼,悄悄问道:「副总巡主要下在什么人身上?」

  孟耐德面情严肃,说道:「这是上面交下来的命令,你只管照我吩咐行事,
不准多问,事后我自会重赏于你。」

  阿木婆应了是道:「属下遵命。」

  孟耐德道:「我要坐息一会,你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阿木婆不敢多说,悄悄退去。

  中午,杂粮行后进的粮栈里,品字形摆了三张八仙桌,每一张桌上,都放着
四菜一汤,每碗里有鱼有肉,装得满满的,每一桌上,都有一壶酒,每餐都是如
此。

  现在,由孟耐德为首,鱼贯进入餐厅。上首一桌是孟耐德,孟族长,和蔡、
白两个村长。东首一桌以八手仙娘万妙妙为首、罗浮二怪、夏子清和张正林。西
首一桌以总教头信天翁、副总教头扒灰翁,天狗星钱起龙,绿袍判官司空晓,大
头鬼谷奇、火烧鬼辛六。

  孟耐德等大家坐定,举起酒碗,徐徐说道:「诸位请用酒菜,饭后,我有一
件重大的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她说的是苗语,在座人中,只有八手仙娘万妙妙和罗浮二怪听不懂。张正林
在下首,悄悄的用汉语和三人说了。

  孟族长口喝干了一大碗酒,说道:「耐德,有什么重大消息,你还是先说出
来的好,叫大家喝闷酒,多没意思。」

  孟耐德笑了笑道:「因为我宣布之后,咱们就要行动,不如饭后再说的好,
来,咱们大家干一碗。」

  说罢,举起酒碗,仰首喝了下去。

  三张桌上的人,也一齐举起酒确定,干了一碗。大家虽然不知道孟耐德要宣
布的是一件什么事情,但谁都听得出来,好像饭后要有行动。也许有一场搏杀,
于是大家也就不再多问,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碗装饭,吃得宛如狼吞虎咽。
不消多说,大家全已喝足吃饱了。

  孟耐德回头朝伺立身后的阿木婆望了一眼,阿木婆朝她点点头。孟耐德突然
闪电一指,点了阿木婆「玄机穴」,站起身子,一手迅快从阿木婆怀中,掏出一
块两寸见方的金牌。回头朝西首一桌信天翁等人冷冷一笑,说道:「翁总教头,
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制住阿木婆么?」

  信天翁慌忙起身,抱抱拳道:「属下不知道,还请耐德指点。」

  孟耐德面如寒霜,缓缓说道:「阿木婆投奔孟家寨,十年来,我待她不薄,
她居然心怀叵测,受人利用……」

  信天翁等人,听到这里,心头不由的暗暗惊异。

  他们自然知道,阿木婆是乾坤教远在十年前,就派到孟家寨去卧底的人。他
们当然也知道,如今的孟耐德,乃是教中副总巡主何月凤假扮的,那么她似乎不
应该当众说出这些话来。只听孟耐德接下去道:「她居然在总教头,副教头诸位
身上,下了蛊……」

  信天翁听得猛吃一惊,惊然道:「阿木婆在属下等身上下了蛊?」

  「不错。」

  孟耐德面清冷肃的道:「不信,我已从她身上搜到了她养的金蜈蚣蛊本命令
牌,诸位一试就知。」说完,左手手掌一摊,掌心竖立,把那块两寸方的金牌,
朝西首桌上几人照去,轻轻晃动了两下,金牌上,赫然用枚金钉钉着一条寸许长
的金头蜈蚣,好像标本一般。

  金牌上钉一条蜈蚣,这也并没什么出奇之处,但西首桌上,信天翁,扒灰翁
鲁七、天狗星钱起龙、绿袍判官司空晓、大头鬼谷奇、火烧鬼辛六等六人,金牌
照面,立时感到不妙。因为他们酒醉饭饱,本来好好的人,突然间,感到胸头抬
动,好像有一团东西,蠕蠕赫动,喉间忍不住干呕作声。这一下,六人脸上,登
时神色大变。

  扒灰翁惊疑的看了信天翁一眼,惶然道:「总座,情形果然有些不对。」

  信天翁点点头,怒形于色的道:「咱们可是中了老虔婆的蛊毒。」

  扒灰翁抬目望望孟耐德道:「阿木婆身上不知可有解药?」

  孟耐德冷然一笑道:「解药我有。」

  八手仙娘听说阿木婆在信天翁等人身上下了蛊毒,心头暗暗一凛,忍不住问
道:「耐德,阿木婆会不会也在小妹身上,下了蛊毒?」

  提起蛊毒,谁都会毛骨惊然。

  孟耐德淡淡一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很容易试得出来。」

  八手仙娘道:「如何试法?」

  孟耐德缓缓举起左掌,说道:「这个阿木婆养金蜈蚣的本命令牌,中蛊的人
只要和她本命令牌一照,体内蛊毒,立即会被引发,仙娘和这面令牌照面之后,
如果体内并无丝毫反应,那就是没有中蛊了。」

  八手仙娘对着金牌,过了半晌,并无异样感觉,这就笑了笑道:「这么看来
小妹那是没中蛊毒了。」

  信天翁道:「属下等人,全中了蛊毒,还望孟耐德赐予解药。」

  孟耐德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们稍安毋躁。」

  话声一落,举手轻轻击了三掌,喝道:「把人押上来。」

  只见由宋族长领先,他身后是四个人手执苗刀的劲装苗人押着两个头上蒙了
黑布的人走人,最后一个则是秀发披肩的苗装少女。信天翁等人,一眼瞧到那苗
装少女竟是孟公主,心头不由得暗暗一凛。

  大家方才还在奇怪,今天虽是宋族长担任总值,但没见宋族长来吃饭,不知
他去了那里?原来他负责押着两个要犯,这件事,席间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大
家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头上蒙着黑布的人是谁?但只要看这件事做得这么秘密,和
总值宋族长亲自押解,就可看出这两个要犯是何等重要了。

  宋族长率领众人,走到三张桌子前面,伸手一挥,四个苗人立即押着两个头
蒙黑布的要犯在右边下首一字排开,站定下来。孟双双手中执着一柄青虹吞吐的
锋利长剑,一手叉腰,站在两个要犯边上。饭厅上,这一瞬间,气氛就突然显得
紧张起来。尤其是以总教头信天翁为首的西首一桌,人人心底都怀着鬼胎。

  孟耐德目光徐徐向大家掠过,淡然一笑,问道:「你们知道这两人是谁?」

  饭厅上静得鸦雀无声,谁也没有开口。孟耐德看大家都没有作声,才徐徐说
道:「双双,把他们头上黑面揭下来,让大家瞧瞧。」

  孟双双答应一声,走到两人面前伸手揭开了两人头上蒙着的黑布。这一揭,
三弗桌上的人,不由自主的惊「啊」出声。当然西首桌上信天翁等人,个个如遭
雷击,脸色煞白。原来那两个头蒙黑布的人,一个赫然是孟耐德,另一个则是鬼
影子夏子清。

  这就奇了,孟耐德不是好好的站在上首?鬼影子夏子清不是含笑坐在东首桌
上?怎么又变出一个孟耐德,一个夏子清来了?瞧他们面貌,衣衫,简直一模一
样,谁都分不出真假来?只是站春的两人,敢情被制住了穴道,双手下垂,没言
没动。

  这两人蒙头黑布一揭下,孟耐德脸上如罩严霜,冷峻的喝道:「张正林,你
给我守住门口,只要谁敢妄动,就给我格杀勿论。」

  张正林口中「啊」了一声,倏地站起,身形一闪,凌空倒飞出去,一下落到
门口,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雪亮的长剑,当门而立。

  孟耐德目光冷峻,徐徐掠过西首桌上,才道:「我想大家还不清楚这是怎么
一回事?对么?好,现在我再要你们看一个人。」说到这里,朝坐在东首一席的
夏子清道:「你可以把易容药洗去了。」

  夏子清应了声「是」,缓缓站起身来,只见他双臂向空舒展了一下,全身骨
节跟着发出一阵阵珠般的轻响,他本来矮小的身子,忽然间暴长了许多。就凭这
一手「缩骨功」,就看得大家暗暗惊奇不止。这时,但见夏子清双手朝脸上一阵
拭抹,转眼间,酒糟鼻和满脸皱纹,全被拭去,连颚下苍须也随着他手指抹过,
纷纷飘落。

  八手仙娘万妙妙,双目一睁,失声道:「你是石中英。」

  不错,这夏子清,原来是剑公子石中英所乔装。

  罗浮二怪眼看和自己同席的夏子清竟会是石中英,两人脸色一变,不约而同
的霍地站了起来。石中英双手抱拳作了个罗圈揖、朗声道:「在下正是石中英,
今日之事,孟耐德自会详细交代,不用在下多说了。」

  八手仙娘媚眼横飞,格的笑道:「好吧,二老且请坐下。」

  阎立、阎同听八手仙娘这么说了,也就依然坐了下来。

  孟耐德道:「石中英,你去把那妖妇脸上的易容药洗去了。」

  石中英拱手道:「孟耐德,她脸上戴的是人皮面具,并非易容药。」

  孟耐德道:「那你就把面皮剥下来,给大家瞧瞧。」石中英没有再说话,他
拿眼望望孟双双。

  孟双双自告奋勇的道:「娘,我来。」她不待孟耐德开口,一下欺到假孟耐
德面前,伸手从她脸角上,轻轻揭起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厅上众人,目光全都集中在站着被制了穴道的孟耐德的脸上,她当然不是孟
耐德。面具揭下来,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出头,弯弯眉毛,鼻子挺直,
脸型瘦削的妇人,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一双略现鱼尾的俏眼里,充满了怨
毒,几乎要喷出火来。

  八手仙娘口中不觉「咦」了一声道:「她不是绿牡丹何月凤么?」

  孟耐德道:「不错,她叫何月风,你认识她?」

  八手仙娘格的笑道:「她不是昔年玄阴教主戚九姑门下,我曾在玄阴宫遇见
她,自然认识。」

  石中英心中突然一动,暗道:「何月风是玄阴教主戚九姑门下,乾坤教有一
位戚夫人,莫非和玄阴教有关?」

  孟耐德道:「她是乾坤教的副总巡主。」

  说到这里,一面以苗语说道:「自从老耐德被刺,石少侠当场揭穿了封君萍
假冒双双之事,乾坤教因阴谋败露,授意阿木婆,暗中用迷香把我迷倒,由这妖
妇假冒了我,一面故意制造仇恨,用一具少女尸体,捏造是双双被石少侠所杀,
藉以激起孟家寨族人的公愤,发动咱们四族的人,来向龙门帮寻仇,事实则是乾
坤教企图并吞龙门帮的基地……」

  这些话,听得在座的四位族长,俱都面面相觑,尤其是信天翁一桌的人,个
个如坐针毡。

  孟耐德口气略顿,接道:「我被囚禁在天龙山一处石窟之中,幸蒙护剑会六
艾剑主相救脱险,正好石少侠也从罗家山救出双双,昨晚在半路上截住夏子清,
计擒妖妇,我才能和大家见面。」

  她没有说出六艾剑主是谁来?

  孟族长怪叫道:「这妖妇可恨的很,咱们宰了她。」

  孟耐德摇手制止,一面朝八手仙娘道:「万仙娘门下毛文毛章,应该也不是
死在石少侠手下的,因为那时石少侠中了阿木婆的蛊,蛊毒正在发作,人已昏迷
不醒……」

  八手仙娘目光一溜,朝石中英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人杀了我徒弟?」

  石中英道:「这下在下就不大清楚了,在下那时蛊毒发作,被乾坤教所擒,
此段经过,在下也说不上来。」

  八手仙娘道:「好,那算的老大姐错怪你了,我会找乾坤教算帐去的。」

  孟耐德道:「好了,我现在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咱们世居九里龙,从来不
涉江湖恩怨,杀害老耐德的凶手,已经死了,虽然这是乾坤教的阴谋,但乾坤教
作恶多端,自有中原武士主持正义的侠士,会把这场祸乱牧平,咱们留此无益,
我以耐德的身份,命令四村族长,各自率同族人,立即回九里龙。」

  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寒,转脸朝信天翁等人冷冷说道:「总教头,副总教
头,诸位自然都听说过,养蛊的人,有一面本命令牌,凡是中了蛊毒的人,不能
走出百里,那就是只要离开本命令牌百里之外蛊毒就会发作,诸位看到了,阿木
婆的本命令牌,如今在我手上,诸位是我孟家黎礼聘来的教头,我希望你们继续
担任教头职务,孟家寨不会亏待诸位的,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话暗示了他们从此要革面洗心,重新做人,和乾坤教脱离关系,她可以既
往不究。

  信天翁等人全都是老江湖了,这话那里会听不出来,何况他们全都身中了蛊
毒,究竟性命要紧。当下由信天翁为首,站起身来,拱拱手道:「阿木婆在属下
等人之上,施放蛊毒,自然是奉乾坤教之命行事,幸蒙耐德及时发现,等于救了
属下等人的性命,耐德这份大恩大德,属下等人报答不尽,耐德既然下令回九里
龙去,属丁自然追随耐德,永无二心。」

  说着,伸手取过桌上竹筷,祈为两段,说道:「属下如有违反誓言,如同此
筷。」

  他一折筷为誓,扒灰翁鲁七、天狗星钱起龙、绿袍判官司空晓、大头鬼谷奇
和火烧鬼辛六纷纷析筷为誓,愿意追随耐德回九里龙去。

  苗人最重誓言,孟耐德点点头道:「好,我信得过你。」

  说完,伸手从革囊中取出那块金蜈蚣的金牌,放到地上,从孟双双的手中,
接过长剑,一阵乱砍把金牌剁得粉碎,抬头道:「回到九里龙,我自会给你们解
药。」

  她话声方落,但听「咕咚」一声,被制住穴道的阿木婆,突然栽倒地上,七
孔流血而死。

  信天翁等人眼看毒蛊本命令牌被毁,蛊毒后患已灭,如今只剩下体内蛊毒未
除,只要再有几颗解药,就可保无事,心头自是十分感激。孟耐德看了石中英一
眼,指指何月凤,夏子清两人,说道:「石少侠,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

  孟双双道:「娘,女儿和蓝掌门人说过,要和石哥哥一起到龙门帮去的。」

  孟耐德含笑道:「你跟石少侠去,娘自然放心,老耐德是被乾坤教害死的,
护剑会剿灭乾坤教,咱们孟家苗也应该十分力,你就代娘好了。」

  孟双双喜道:「娘,你真好。」

  孟耐德转脸朝石中英道:「石少侠,小女要你多照顾才好。」

  石中英还没开口,张正林接口笑道:「耐德只管放心,我保证石兄会照顾得
很好。」

  他这一笑,石中英和孟双双的脸上,不禁都有些热烘烘的感觉。

  这是一间布置华丽的敞轩,四面十二扇花格子窗,全敞开着。清秋夜晚,正
是已凉天气未寒时。室中高悬着几盏透明纱灯,流苏掩映,烛火辉煌,照得一室
通明。中间一张垫着凉席的交椅上,坐一个红脸苍须老人,这时正在掀髯大笑,
洪声道:「石老弟,这一件大功,又让你一人完成了。」

  此人声若洪钟,笑如龙吟,正是龙门帮帮主独角龙王李天衍。围着他而坐的
还有腔恫掌门人蓝纯青,八封门掌门人高翔生、峙山风云子赵玄极、百步神拳邓
锡侯,和刚从墨山铺赶来的石中英、孟双双。

  石中英欠身道:「帮主夸奖,晚辈只是时机凑巧,在路上碰到被乾坤教囚禁
石室逃出来的孟耐德,一同赶往墨山铺,经过三岔口,无巧不巧遇到夏子清,被
晚辈擒住,从他身上搜到乾坤教一封令谕,晚辈就将计就计,乔装夏子清传达命
令,把假扮孟耐德的乾坤教副总巡主何月风骗到红庙,把她拿下,孟耐德回到墨
山铺,就率领四村苗人,回九里龙去了。」

  他并未说出六艾剑主,敢情还有什么顾虑。

  独角龙王呵呵一笑道:「石老弟还说时机凑巧,若非你老弟智勇兼全,那有
这般顺利,把两个乾坤教的主要人犯手到擒来?」

  高翔生道:「石老弟,孟家苗真的退走了么?」他好像还不相信。

  石中英道:「孟耐德是他们四个村的领导人,他们信奉鬼母教,对鬼母耐德
绝对服从,自然全退走了。」

  蓝纯青道:「孟家苗能够及时退去,自是最好之事,这几天,少林、武当都
会有人来,咱们主要对象,是乾坤教,因此也并未把孟家苗的入当作敌人。」

  石中英道:「少林,武当两派,会派人来么?」

  蓝纯青道:「老朽修了一封长函,给少林心灯大师和武当玉真道长,老朽相
信他们会派人来的,这是关系整个武林大局之事,少林、武当,领袖群伦,绝不
至于袖手旁观,连武林盟主失踪,都不闻不问。」

  正说之间,只见副帮主双枪杨天寿匆匆走入,朝独角龙王拱手一礼,说道:
「启凛帮主,方才派去墨山铺的弟兄,已经回来,据说孟家苗的人,已在午后全
数撤走,向湘西方向而去。」

  孟双双道:「娘说回去,自然回去了。」

  独角龙王颔首道:「那两个乾坤教的主犯,你要多派几个人守护。」

  杨天寿道:「属下已命人把他们送往石室囚禁。」

  独角龙王点头道:「如此就好。」

  蓝纯青一手抨须,徐徐说道:「兄弟想到了一件啊,还须和诸位道兄商量定
夺。」

  高翔生道:「蓝兄想到了什么?」

  蓝纯青道:「此次孟耐德率众退走,何月凤,夏子清被咱们擒来,乾坤教不
仅阴谋未能得逞,可说还栽了一个大筋斗,乾坤教当然很快就会知道,他们自然
决不会善罢甘休……」

  百步神拳邓锡侯道:「咱们人手齐集,再加上少林,武当、衡山三派,也很
快会派人赶来,他们不来,咱们还要去找他,们呢,来了岂不更好?」

  蓝纯青道:「邓兄说的极是,咱门邀约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商讨如何对
付乾坤教,但在集会期间,接待宾客,和维持戒备,乾坤教得到咱们集会的消息
也必将竭尽全力,设法破坏,或是派人混入,暗中施救何月凤,夏子清;咱们事
前都得有个妥善准备,兄弟之意,咱们把人手分配一下,各主其事,免得临时忙
乱,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邓锡侯洪笑道:「蓝兄设想周到,你是咱们的军师,咱们全听你的调遣就是
了。」

  蓝纯青道:「邓兄言重,兄弟想到的只是一得之愚,咱们大家商量商量,才
能集思广益。」

  独角龙王掀髯笑道:「蓝兄也许胸有成竹,何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蓝纯青道:「兄弟想到的只是这次大会以前的布世,至于大会以后,如有行
动,那就由大会商讨决定。」

  独角龙王道:「不错,蓝兄就请说说大会以前的布设吧。」

  蓝纯青道:「咱们这次武林各大门派集会君山,只有峨嵋远在西川,限于时
日,无法联络,其他门派,差不多都已通知了,历届各大门派集会,都是为了公
举一个盟主,但这次离集会还有三年时间,而且咱们这次集会,是为了盟主失踪
和声讨为恶武林的乾坤教,因此,不能用第某届大会,总得有个名称,兄弟拟了
一个名称,咱们就称为『君山大会』,不知诸位有什么意见?」

  风云子赵玄极道:「君山大会,这名称很好,各大门派每十年公举一次武林
盟主,通常都称第几届武林大会,但也有以地名称的,像四十年前的华山派发起
的华山论剑,就称华山大会,二十年前各大门派为了声讨千面教,集会泰山,就
称泰山大会。」

  高翔生道:「咱们就定名为君山大会好了。」

  蓝纯青道:「大会名称既然决定,那么咱们在筹划工作上,应该公举一位总
提调,作为筹办君山大会的主持人,这位总提调,兄弟认为最适当的入选,莫过
于此地主人李帮主……」

  独角龙王连连摇手道:「蓝兄,这个不成,龙门帮江湖草莽,不在各大门派
之列,兄弟怎能当此重任?蓝兄是一门之主,又襄赞石盟主多年,这总提调一职
该由蓝兄担任,才是道理。」

  蓝纯青道:「不,此次大会,李帮主是地主身份,这总提调是主持大会筹备
工作的人,必须事权集中,才能做好会前准备工作,自非李帮主莫属。」

  独角龙王还待推辞。

  风云子赵玄极道:「李帮主不用再推辞了,兄弟觉得不如再曾设副总提调一
人,由蓝兄担任,岂不更好?」

  他此话一出,高翔生,邓锡侯都一致赞同。独角龙王推辞不得,只好答应下
来。

  邓锡侯道:「现在正、副提调已经有了,蓝兄,你说说看,咱们该做些什么
呢?」

  蓝纯青道:「在兄弟构想之中,总提调下面,应该分为两项事务,一是接待
事宜,不是戒备事宜,这两项事务,都得由贵帮全力支持……」

  独角龙王接口道:「这个自然,龙门帮的人,义不容辞。」

  蓝纯青道:「接待事宜,兄弟想请高兄、和贵帮杨副帮主二位负责。」

  高翔生是八卦门掌门人,杨天寿是龙门帮的副帮主,自然是适当入选。

  高翔生拱拱手道:「兄弟一切听蓝老大的。」

  独角龙王转脸朝杨天寿道:「天寿,蓝掌门人分配极是,由你协助高掌门人
是负责接待事宜。」

  杨天寿躬身道:「属下遵命。」

  蓝纯青又道:「至于戒备事宜,就请赵兄,邓兄负责,但还要借重贵帮向舵
主为副,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风云子赵玄极、百步神拳邓锡侯同声道:「小将敬进军师将令。」

  蓝纯青大笑道:「兄弟这军师,看来倒还蛮威风的。」

  赵玄极道:「只可惜你手上少了一柄羽扇。」

  孟双双道:「军师,你怎么不派石哥哥和我的差使呢?」

  「有、有。」蓝纯青一手持须,含笑道:「石老弟,还有穆老弟两位,可担
任值日工作,随时可支援各地,比较适宜。」

  孟双双又道:「蓝老前辈,我呢?」

  蓝纯青道:「姑娘远来是客,人手不足,姑娘和杨姑娘都不会闲着的。」

  孟双双喜道:「我只要有事做就好了。」

  计议定当,四名青衣使女,在敞厅上摆好酒席,大家各自依次入席,不必细
表,饭后孟双双由杨杏仙领她到后进休息。

TOP

0
             第26章 石窟中计

  独角龙王、蓝纯青、高翔生、赵玄极,邓锡侯、石中英等人,由使女沏上新
茶,大家又谈了一回,才各自回房休息。蓝纯青、高翔生、赵玄极,邓锡侯,都
是一派掌门人身份,是龙门帮的贵宾。他们被招待在帮主书房左侧,自成院落的
一排楼字之中。画栋雕栏,长廊曲槛,极擅花木之胜。

  石中英的房间就在蓝纯青的隔壁,今晚大家回房之后,石中英却跟着蓝纯青
身后,进入蓝纯青的房间,他们密谈了甚久,但因声音说的极轻,没有人知道他
们说了些什么?在蓝纯青房间的窗外,相隔五丈远的一处花丛间,却有一双炯炯
目光,凝注着窗内。

  这双目光,显得极为阴沉。他当然是人,隐身在花丛间的人,只是他不敢逼
得太近,除了远远的注视,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因此也无法听到房中两人的谈
话。石中英在蓝纯青房中,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之久,才回到自己房间里去。那
双眼睛,也足足凝注了半个时辰之多,才倏然隐去。

  第二天早晨,石中英起床之后,刚盥洗完毕,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叽叽咕
咕的少女笑语之声,由远而近,一路行来。只听孟双双的声音说道:「啊,这里
好美,好像皇宫里一样。」

  另一个少女娇脆的笑道:「你去过皇宫里?」那是杨杏仙的声音。

  孟双双道:「皇宫里我怎么会去过?只是心里这么想。」

  杨杏仙道:「这里是帮主招待贵宾的地方,自然要布置的富丽堂皇的了。」

  孟双双道:「我和石哥哥一起来的,为什么不能住到这里来呢?」

  杨杏仙道:「这里是男人住的地方,你是我的贵宾呀。」

  孟双双道:「男人住的地方,女人就不能住?我真弄不懂,你们汉人呀,为
什么要把男人、女人,分得这么清楚?」话声中,两位姑娘已经跨进起居室。

  一名使女迎着躬身一礼,说道:「小婢见过两位姑娘。」

  孟双双急着问道:「石哥哥住在那一问房里?」

  那使女指指东首一间房门说道:「石公子就住在这一间。」

  孟双双还没待她说完,就娇躯一扭,朝房门口奔了过去,口中叫道:「石哥
哥。」

  石中英慌忙开门出去,笑道:「双双,你和杏仙妹子一起来的。」

  话声出口,不觉眼前一亮。

  只见孟双双换去苗装,穿着一身梅红窄腰身衣裙,鬓发上,也插着一徘悔红
的小花,她这一打扮成汉人装束,更显得娇美如花,风姿嫣然,看去就像是大家
闺秀。孟双双一看到石中英,就亲切的叫道:「石哥哥,你看我一身衣服,好不
好看?」女为悦己者容,苗女多情,也率直的可爱。

  石中英笑道:「美极了,你穿着苗装,洁净亮丽,换上汉装,显得斯文。」

  说到这,一面朝站在孟双双身后,脉脉凝注的杨杏仙颔首道:「妹子早。」

  杨杏仙粉脸微酡,娇声道:「大哥早。」

  石中英含笑道:「妹子,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去呢。」

  杨杏仙脸上加深了几分红晕,双眸凝视,低低的问道:「大哥有什么事?」

  石中英道:「想请妹子作个向导。」

  杨杏仙道:「大哥要去那里?」

  石中英道:「在下久闻君山轩辕台景色秀丽,可揽烟波之胜,上次匆匆来去
未及登临,今天天气很好,颇想前去一游。」

  他忽然动了游兴。

  孟双双喜道:「石哥哥,轩辕台很好玩么?」

  石中英道:「轩辕台在君山山岭,洞庭湖烟波浩渺尽收眼底,还有飞升亭,
酒香亭……」

  孟双双不待他说完,高兴得拉着杨杏仙的手,喜道:「杏仙姐姐,那我们快
去呀。」

  杨杏仙道:「自从上次牧平贼党之后,帮主为了防范乾坤教报复,把山顶列
为禁区,轩辕台设了了望台,由舅舅负责,半山以上,就严禁游人登临……」

  孟双双道:「那我们就不能去了。」

  石中英道:「原来穆三兄负责山顶防务,难怪昨晚没有见到他了,咱们那就
走吧。」

  杨杏仙道:「大哥还没用早餐?」

  石中英道:「不用了,在下平日也不吃早餐的。」

  孟双双喜道:「杏仙姐姐快走呀。」

  三人走出宾舍迎面就遇到八封门掌门人高翔生,含笑招呼道:「石老弟,你
们上那里去?」

  孟双双没待石哥哥开口,就抢着道:「老前辈早,我门要到轩辕台玩去。」

  年轻人谁不好玩?

  高翔生一手摸着疏朗朗的长髯,点点头道:「轩辕台是君山最好玩的去处,
三位请吧。」

  说着自顾自往里行去。

  石中英、孟双双由杨杏仙陪同,沿着山麓石阶,曲折而上,刚走到半山腰上
就见石崖后闪出两名一身青色劲装的汉子,拦住了去路,由左首汉子朝三人躬身
一礼,道:「君山禁区,三位……」

  杨杏仙走上一步,从身边取出一个铜牌,朝前一摊,说道:「这是帮主的命
令,要我陪同二位贵宾上山去的。」

  两名青衣汉子看到铜牌,立即恭敬的施了一礼,让开了去路,说道:「三位
请。」

  三人继续循着山径而上,不过顿饭工夫,便已登上了山顶。

  杨杏仙娇声叫道:「舅舅,你看谁来了。」

  山顶平台上,右侧一片松林间,新盖了三槛石屋。屋前负手站着一个青衣的
颀长人影,正是剑软掌柔穆老三穆慎行。他听到杨杏仙的声音,迅快转过身来,
一眼看到石中英,急忙三脚两步迎了上来,喜道:「石兄几时来的?」

  石中英也很快迎着笑道:「穆三兄久违了,兄弟昨晚才到。」

  说着一面替孟双双简单作了介绍。

  穆慎行道:「石兄,孟姑娘,兄弟就住在这里,请到屋中梢息。」

  杨杏仙道:「舅舅,石大哥和孟妹妹是游山来的,先走一走多好?」

  石中英笑道:「在下和穆三兄已有多日未见,屋里坐一会也好,二位姑娘不
累,那就先去四面看行也好。」

  孟双双生性好动,眼看群山环绕,古木荡然,远眺湖上,烟波浩渺,舟揖往
远,已是十分神往,问道:「杏姐姐,山上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杨杏仙道:「多着呢,那是飞升亭,再过去是酒香亭,还有二妃墓,产湘妃
竹,我们从这边下去,就到了。」

  孟双双回身道:「石哥哥,我们走啦。」

  两位姑娘手牵手的走了。

  穆慎行道:「杏仙,你们不要跑得太远。」

  杨杏仙回头应道:「舅舅只管放心,我们不会迷路的。」

  穆慎行望着她后形,摇摇头道:「真是野丫头,她给我姐姐宠坏了。」

  说着,一面抬手道:「石兄,请到屋中坐吧,兄弟没有什么招待,但茶叶却
是最上品的碧螺春新茶。」

  石中英道:「不用了,我们还是到亭子里去坐会,谈话也方便些。」

  亭子四面空旷,谈话就不怕被第三者听到。

  穆慎行年纪不大,可极为精明能干,石中英的话,他自然听得出来,闻言不
觉一怔,抬目道:「石兄有事?」

  石中英道:「不错,咱们且到亭中坐下来再说。」

  穆慎行道:「那一定很重要了?」

  石中英点点头道:「事关武林大局。」

  穆慎行吃惊道:「有这么严重?」

  二人边说边走,跨进亭子,对面坐下。石中英道:「事情是这样……」

  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穆慎行神色凝重,只是不住的点头,中间也有询问,
但两人话声都说的极轻。石中英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交给了穆
慎行。

  穆慎行看也没看,接过手,就揣入怀里,忽然抬头问道:「今晚?」

  石中英微微点头道:「就在今晚,不过穆兄须在晚饭前等候兄弟。」

  穆慎行道:「好,兄弟遵命。」

  穆慎行站起身,招呼屋中一句侍童,沏了两盅新茶,就在亭上品茗闲谈。直
到午牌时光,两位姑娘才兴尽回来,三人相偕下山。

  龙门帮总舵的第三进,从昨晚起,戒备忽然加强起来,偌大一进房屋除了走
廊,阶前,和每一道门户,都派有两名青衣劲装的龙门帮弟兄站岗。就是暗处,
诸如东西两厢,每一间屋字的窗下,也都埋伏了人,另外东西两条甬道上,巡逻
的人,刀出鞘,箭上弦,往来不绝。

  这是午后未牌时光,从前厅西角门走出一行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副帮主
杨天寿,他虽然走在前面,但身形半侧,让出中间正路,表示他只是领路的人。
随后是帮主独角龙王李天衍,蓝纯青,高翔生,赵玄极,邓锡侯和石中英等人。
甬道上站岗和巡逻的弟兄,看到帮主来了,一路上纷纷站定致敬。

  一行人由副帮主杨天寿带路,进入东厢,那是一间起居室,略呈长方,室中
除了一张长桌,两排椅几,和壁上悬挂的书画,北首靠壁放着一口大木橱。杨天
寿走到橱前,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开启铜锁,打开两扇橱门。

  橱门开启,大家看清楚了,原来这口大木橱中,共分四格,每一洛上,都放
着不少鼎彝,花瓶等铜器古董,有的古色斑澜,有的瓷彩鲜艳,收藏极丰。原来
独角龙王邀大家前来,是观赏他古玩来的。不是么?杨天寿开启橱门之后,独角
龙王抬着手,正在请大家参观,所有的人,也纷纷围了上去。

  蓝纯青呵呵笑道:「帮主收藏的古董,琳琅满目,倒使兄弟大开眼界。」

  独角龙王掀髯笑道:「兄弟只是心之所好,谈不上收藏。」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杨天寿右手不知在什么地方轻轻按了一下。围观的众人
之中,只有一个人暗暗留神着杨天寿的举动,他自然看清楚了杨天寿手指按落的
地方。但另外还有一个人,却一直在暗中注意着他,他在注意杨天寿手指按落之
处,也自落入另一个人的眼里。

  杨天寿手指按落,大木橱内,靠右首一排放古董铜器的格子,忽然自动往里
后移去,裂开了一道一人多高的暗门。门内是一条极为狭窄的夹道,杨天寿伸手
从橱中取了一盏古铜琉璃灯,点燃灯芯,做好琉璃的罩,举步朝夹道中走去。

  独角龙王等人随在他身后鱼贯而入,夹道极狭,也极暗,好像是一条夹墙。
夹墙就是房屋有夹层的墙,因此有很多的转弯处。大家由副帮主杨天寿领路,转
弯抹角的走了一阵,这一阵工夫,估计至少已经越过一、二进院落。

  前面已经走到尽头,一堵砖墙,挡住了去路。杨天寿脚下一停,左手朝壁上
一个小铁环拉了一把,然后又后退了一步,他刚退下,地上忽然缓缓掀起一方铁
板,露出一个方形的窟窿。杨天寿右手托着琉璃灯,举步朝窟隆中走下。

  原来窟窿下面有一条往下延伸的石级,大家循着石阶而下,这里已是一间宽
敞的地底石室。杨天寿在大家走下石室之际,已经点燃起两盏壁灯,四方形的石
室,每道墙壁上都有着两道门户,一望而知那是厚重的铁门,门上都锁着铁锁。

  这本是龙门帮的库房,如今却有两间暂时作为囚人之用。囚在这里的人,当
然是重犯,那是乾坤教的副总巡主何月风和使者夏子清。杨天寿已从身边取出钥
匙,开启左首壁问两道门上的铁钢环,随手拉开铁门。何月凤、夏子清手上脚上
都被锁上了缅铁钢环,拖着铁练,神色委顿的坐在石凳上,铁门开启之后,他们
早已闭上眼睛,不理不睬。

  独角龙王沉喝道:「何月风,老夫有话问你。」

  何月风一言不发,理也没理。

  杨天寿喝道:「何月风,帮主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何月风冷冷哼了一声道:「我何月风落在你们手里,杀剐悉听尊便,休想从
我口里,问出什么话来?」

  独角龙王一手拂髯,呵呵笑道:「很好。」

  一抬手,示意杨天寿关上了铁门,然后转脸朝夏子清道:「夏老哥,你还记
得从前老夫要你参加本帮的么?」

  夏子清睁目道:「在下自然记得。」

  独角龙王道:「可惜得很,夏老哥当年如是参加了敝帮,就不至于像今天这
样,成为阶下囚了。」

  夏子清道:「李帮主这是讽刺在下么?」

  独角龙王道:「不,夏老哥可曾听说过『昔为阶下囚,今成座上客』这两句
话?老夫以为阶下囚与座上客,只在夏老哥一念之间。」

  夏子清嘿然道:「李帮主盛情心领,可惜在下是乾坤教的人,在下不能出卖
乾坤教。」

  蓝纯青道:「夏老哥,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总该知道正邪之分,乾坤教所
作所为,夏老哥应该清楚得很,这种作恶多端,为害武林的邪恶组织……」

  夏子清道:「蓝纯青,你们这些和乾坤教作对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邓锡侯听得大怒,洪喝说:「姓夏的老匹夫,你可知道自己只是乾坤教一个
无足轻重角色,杀了你,就像杀了一只狗。」

  夏子清也大声说道:「姓邓的,你少狗仗人势,凭你还不配杀我夏某……」

  邓锡侯双目金光暴射,厉声道:「老匹夫,我就劈了你。」

  要待举拳捣出!高翔生急忙伸手一拦道:「邓兄,你又犯了火爆脾气,他身
遭囚禁,无法还手,你若是一拳把他打死了,传出江湖,岂不弱了你百步神拳的
威名?」

  独角龙王适时朝杨天寿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关上铁门,一面说道:「咱们还
是到上面去谈吧。」

  杨天寿关起铁门又加了锁,仍由他托灯领路,高翔生一直跟在蓝纯青身后,
从杨天寿开启壁橱暗门,进入夹道,以及走入地窖,一直在暗暗留神注意。但另
有一个人,也一直在暗中留神着他,这人就是石中英。一排八间宾舍,第三间楼
字,住的是八卦门掌门人高翔生。

  初更,新月在天。雕花长窗,垂着轻纱,房中灯火未熄,纱窗上不时映出一
个瘦长人影在走动着。高掌门人好像有什么心事,只是在房中来回走着。蓦地,
门上响起了叩门之声。高翔生抬头问道:「谁?」

  门外那人应道:「高掌门人没有睡吧?」

  话声清朗,一听就知道是石中英的声音。

  高翔生道:「石老弟?」举步走近,仰手开启房门。

  石中英含笑跨入房中,随手带上房门,拱手说道:「晚辈打扰。」

  高翔生道:「没关系,石老弟请随便坐。」

  石中英道:「高掌门人没有休息就好,晚辈方才多喝了几杯,睡不熟,想和
高掌门人聊聊。」

  高翔生笑道:「这敢情好,老朽也是和邓老儿硬拼了几杯,邓老儿拉着假牛
鼻子下棋去了,今晚是老朽担任巡查,三更以后,还得出去一次,回来也只是坐
了一回,老弟来的正好,来、坐、坐。」

  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坐下。

  高翔生道:「老弟要不要喝茶,这壶倒是新沏的。」

  伸手取过一只瓷盅,要替石中英倒茶。

  石中英忙道:「掌门人不用客气,晚辈刚喝过,晚辈是有一件事,来和掌门
人商量的。」

  高翔生还是替他倒了一盅茶,问道:「石老弟有什么事?」

  石中英道:「事情是这样,晚辈听到一点风声……」拖长语气,没往下说。

  高翔生心头微沉,问道:「石老弟听到了什么风声。」

  石中英压低声音道:「有人想在今晚劫狱。」

  「劫狱?」

  高翔生满布皱纹的脸上,微微一怔,问道:「劫什么狱?」

  石中英道:「自然是乾坤教的爪牙,想把囚在地下石室的何月风、夏子清劫
出去。」

  高翔生吃惊道:「有这等事?老弟这是听谁说的?」

  石中英压低声音道:「高掌门人还不知道呢,据说咱门里面还有对方派来卧
底的内奸。」

  高翔生耸然道:「这会是谁?」

  石中英低声道:「上次龙门帮虽然扫平了一场乱事,但难保没有潜伏的人,
他们自然会和乾坤教有着极秘密的联络,这次他们副总巡主何月凤和夏子清被晚
辈擒来,乾坤教也自然会命令他们设法救人。」

  高翔生笑道:「石老弟这是臆测。」

  石中英道:「不,晚辈得到可靠的消息,乾坤教预定今晚三更行事……」

  高翔生脸色微变。

  石中英接着道:「他们还使了一条反间之计,好让咱们内部互相猜忌。」

  高翔生一手摸着苍白的山羊胡子,问道:「反间计如何使的?」

  石中英看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乾坤教这条反间之计,是想利
用高掌门人……」

  高翔生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嘿然冷笑道:「他们如何利用老朽?」

  他在说话之时,笼在袖中的双手,不期而然微微有些颤动。

  石中英依然压低声音道:「他们早已有了周详部署,把人从地室中救出,大
概已不成问题,难的是无法出去,因为龙门帮各处都有明哨暗岗,很可能功败垂
成……」

  高翔生「啊」了一声。

  石中英义道:「因此他们派了一个身材和高掌门人相似的人假冒高掌门人,
想借老前辈巡查之名,把某一条路上值岗的人一齐制住,他们就可以安然逃出去
了。」

  高翔生凛然道:「石老弟这消息可真?」

  石中英道:「千真万确。」

  口气一顿,接道:「这是一条极为恶毒的反间之计,贼人逃走,但被制住的
人,都会异口同声说是高掌门人把人放走的。」

  高翔生举起茶盅,喝了一口,浓眉微皱,疑信参半的问道:「石老弟这消息
究竟从那里得来的?」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不过高掌门人已经不用担心了。」

  高翔生一怔道:「石老弟此话怎说?」

  石中英轻松的笑道:「因为晚辈已经把那人逮住了。」

  高翔生又是一怔,问道:「你逮住了什么人?」

  石中英道:「自然是假冒老前辈的人。」

  高翔生道:「人在那里?」

  石中英含笑站了起来,伸手一指门外,说道:「晚辈想到老前辈也许要问问
他,已经把他带来了,就在门外。」

  一个箭步,掠到门口,伸手拉开房门,低喝道:「你给我进来。」

  高翔生目光一注,果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青袍,脸型狭长,满布皱纹,额下
留着一把苍白山羊胡子的老人,那不是活脱就像自己?是对方那入似乎比自己稍
微高了一些。脸型虽瘦,也并没有自己的狭而长。当然假扮的人并不完全一样。
但如果没有自己和他对照,那就差不多了。那人听到石中英的喝声,果然举步走
了进来,只要看他双手下垂,分明是被石中英制住了穴道。

  这下高翔生气可大了,沉喝道:「你是什么人派来的?」

  石中英迅快掩上了门,低喝道:「高掌门人,你说得轻一些?」

  高翔生道:「石老弟……」

  石中英道:「此事还只有你老前辈一个人知道,老前辈可别误了大事。」

  高翔生疑惑的道:「石老弟的意思……」

  石中英道:「晚辈有一计在此。」

  他走近高翔生身边,低声道:「咱们今晚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高翔生皱皱眉,笑道:「老弟要如何将计就计?」

  石中英附着他耳朵,说道:「就是这样。」

  话声未落,突然出指如风,连点了高翔生身上三处要穴。高翔生骤不及防,
自然一下就被他制住了穴道。其实他纵有防备,石中英出手何等快速,一样躲闪
不开。

  高翔生穴道受制,不觉怒声道:「石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中英站在他面前,笑嘻嘻的道:「没有什么,只是想借重你高掌门人的样
子,去把何副总巡主、夏子清放出去,如此而已。」

  高翔生生气的道:「你们……」

  假高翔生笑了笑道:「石兄,事不迟宜,不用和他多说了。」

  石中英一指点了高翔生的「睡穴」,伸手从他怀中一阵掏摸,取出一个指头
大的蜡丸,然后把他放到床上,盖了一条薄被。

  假高翔生低低问道:「东西到手了么?」

  石中英点点头,门中说了声:「走。」一口吹熄灯烛,两条人影,迅快的闪
出房间。

  时间快已接近二鼓,今晚是八卦门掌门人高翔生担任总巡查。二更不到,他
就从宾舍出发,和他同行的,还有剑公子石中英,这当然是临时拉来的差使。他
们这是巡查岗哨来的,岗哨上的弟兄当然不敢盘问他们到那里去?何况龙门帮的
弟兄,还有谁不认识八卦门高掌门人、剑公子石中英的?

  两人顺利的进入第三进东厢,石中英跟在高翔生身后,跨入东厢之后,就在
门口站停下来。高翔生更不怠慢,身形一下掠近北首木橱,从身边掏出一串钥匙
打开橱门,伸手朝壁间按了一按。木橱内壁,随着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高翔生朝石中英招招手,迅快闪身朝夹道掠去,石中英也紧接着跟踪而入。
高翔生对这条复道,似是极熟,脚下走得极快,不消一回,就已走到尽头,伸手
拉起铁板,循着石级下去。等石中英走下地室,高翔生已经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左
首壁间的一道铁门。

  这下石中英更不怠慢,以极轻快的身法,朝铁门中闪入。高翔主摸着下巴,
微微一笑,就在室中站停。石中英进去之后,一直不见他出来,高翔生就在黝黑
的石室中很有耐心的等着他。这样约摸过了上顿饭的工夫,才听到铁门内,响起
极轻的弹指之声。这自然是约好的暗号,表示石中英已经做好了某一件事。

  高翔生加重脚步,走近左壁,一面提高声音道:「晚辈遵命。」接着铁门有
了铁锁开启之声。

  但就在此时,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好像是一记沉重的掌势、击在人身之
上,同时也有人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听见石中英的声音暗道:「老前辈你……」

  高翔生突然纵声大笑道:「石老弟,不用说了,老夫一时也无暇和你多作解
释。」

  话声甫落,又有人发出「呕」的一声低哼,那是从喉咙底部发出来的声音。
通常这类声音,都是人类吐出最后一口气,才会有这么短促而低沉的声音。接着
果然有「咕咚」跌倒下去。

  高翔生也在此时,迅快的点燃起手中灯宠,火光一闪,已可看到地上合扑着
一个人。那不是剑公子石中英,还有谁来?他直挺挺扑卧地上,一动没动。高翔
生从喉头发出一阵冷酷的嘿嘿阴笑,看也没看他一眼,迅快打开了囚禁何月凤的
铁门,低声道:「副总巡主,在下今午接获密令,预定三更行事,救副总巡主脱
险,现在已经二更多了……」

  副总巡吏何月风干脚依然铐着钢环,冷冷的望了高翔生一眼,问道:「你是
什么人?」

  高翔生弯着背道:「在下高翔生。」

  何月凤哼道:「我是问你……」

  高翔生口中「哦」了一声,急忙压低声音,陪笑道:「在下七上九下,天字
八号。」

  何月凤脸针色稍弄,追问道:「今晚行动,是什么字号?」

  高翔生低声道:「总营六。」

  何月凤现在相信了,今晚营救自己,确是总坛发出的命令,她在乾坤教,是
第六号人物,「总营六」不是总坛要营救自己的暗号么?她点点头,问道:「你
把石中英制住?」

  高翔生取出总坛钥匙,迅速替她打开手脚上的钢环,一边说道:「在下点了
他死穴。」

  何月凤皱皱眉道:「此人对本教极为有用,戚夫人一再传令,要逮他活的,
你怎好杀他了?」

  高翔生苦笑道:「副总巡主也看到了,今晚在下担任总巡查,李天衍和蓝纯
青,却加派了这小子和在下同行,在下若不杀以灭口、还能在这里耽得下去?」

  何月风点点头,切齿道:「这小子也实在该杀,要不是他捣鬼,本座也不至
于一败涂地了。」说着,伸手朝手脚上抚摩了几下,就跨出铁门,她四脚遭钢环
扣了一日一夜,双脚几乎发麻得无法行动,因此跨出铁门之后,立即站在原处,
闭上双眼,缓缓调气行动。

  高翔生可并不闲着,他把石中英拖入石室,关起铁门,又急忙打开另一扇铁
门,替鬼影子夏子清除去了手脚上的钢环。夏子清长长吁了口气,搓着的腕,说
道:「多谢掌门人。」

  高翔生道:「夏使者不用客气。」

  何月凤低声问道:「高掌门人,咱们如何出去?」

  高翔生道:「不要紧,今晚在下担任总巡查,此刻处境,虽然险恶,但只有
一段路程,只要出了君山,就可无虑了,只是……」

  何月风问道:「只是什么?」

  高翔生道:「只是委屈副总巡主和夏使者二位,暂时要充作在下跟班,方可
混得出去。」

  何月凤道:「你可曾准备好龙门帮武士的服束么?」

  高翔生道:「在下早已命人准备好了,只是方才有姓石的小子和在下同行,
未便携带,二位出了地室,再更换不迟。」

  何月凤道:「好,咱们立时就走。」

  急步朝石级上行去。何月凤、夏子清紧随而上。

  高翔生领着两人,出入地穴,走完曲折夹墙复道行到出口,脚下一停,回头
道:「二位稍待,在下先去看看。」

  说完,一低头,从木橱暗门中走出,目光朝四下仔细打量一阵,才低声道:
「二位可以出来了。」

  何月凤、夏子清跟着走出暗门。

  高翔生伸手在壁间按动。恢复了暗门,然后讯快掩上橱门,加上铁锁,举手
轻轻击了两下。只见两名青衣劲装汉子手中捧着衣衫、佩刀,大步走入。高翔生
没有说话。那两名青衣劲装汉子也一言不发,默默的把手中衣衫、佩刀,放到桌
上,就退了出去。

  高翔生道:「副总巡主二位快把衣服换上,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何月凤、夏子清各自取了一套青色劲装,迅快的穿到身上,束好腰带,挂上
佩刀、腰牌。何月凤束起头发,包上青布,这一来,已是龙门帮武士装柬,在黑
夜之中,不易看清面貌,足可混得过去。

  高翔生等他们结束停当,从壁间取下一盏灯笼,点燃起灯烛,递到何月风手
中,低声道:「副总巡主身材较为瘦小,容易被人看出破绽,还是走在前面,只
要低下头,把灯笼照向身后;因有在下跟在你后面,哨岗自然不会加以阻拦,自
可顺利通过了,夏使者请跟在在下身后而行。」

  何月凤接过灯笼,问道:「咱们从那一条路走?」

  高翔生道:「副总巡主只管走在前面,如何走法、在下自会以传音入密随时
奉告。」

  何月风点点头,就举步朝外行去,他手执灯笼,走在前面,但却把灯宠照向
身后。从前跟班替老爷打灯,就是如此。这盏灯笼自然是专替老爷照路的。这一
来,何月凤的身子,遮住了灯光,自然不虞旁人认出她面孔来。

  高翔生前头有人打灯,后面又有一个跟班,他端着下巴,右手持须,昂首阔
步而行,严然一派掌门人气概。今晚他是总巡查,又是龙门帮的贵宾,自然该有
两个随行人员。三人出了东厢,循着甬道向北,走出西首边门,总算离开了龙潭
虎穴的龙门帮总舵。

  一路上,自有高翔生暗中以「传音入密」指点路径,何月凤虽然走在前面,
自是不会有什么困难,但君山是龙门帮总舵所在,方圆数十里,都有龙门帮的哨
岗。总舵戒备森严,离开总舵,每一条通路,明哨暗岗,往来巡逻,防备依然十
分严密。

TOP

0
             第27章 霍山会师

  走了三里光景,前卤一座土山脚下,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迎着三人奔来。何
月凤不觉起了几分戒意,目光注视来人,左手蓄势,往前走去,那人来得很快,
转眼之间,已经奔到三人面前。高翔生目光一凝,只见那人一身青劲装,腰悬佩
刀,赫然是竟是龙门帮的一名头目。

  高翔生颔首道:「很好,老夫要看看你这一队的哨岗情形。」

  青衣佩刀汉子轻咳了一声,忽然低低说道:「天无不覆。」

  高翔生不知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来,究是何意?方是一怔。

  何月凤接口道:「地无不载。」

  夏子清陪笑道:「那姓石的小子,已经死在高掌门人掌下,总算替副座出了
一口恶气。」

  何月凤道:「要不是当时我手脚麻木,急于调气行动,真恨不得把他碎尸万
段,方泄我心头之气。」

  夏子清苦笑道:「副座还算好呢,属下受他的委屈可大啦,这小子一再假冒
属下,真把属下整惨了。」

  何月凤没有作声,走了几步,望望江水,说道:「这里怎么没有船只接应我
们呢?」

  夏子清道:「副座请歇一会,属下到江边去看看。」

  何月风道:「还歇什么?你别以为出了他们的哨岗,在这方圆百里之内,依
然是龙门帮势力范围,你碰上的妇孺小子,都可能是对方眼线。」

  夏子清陪笑道:「这个在下知道。」

  何月凤道:「你知道就好。」

  忽然伸手一指道:「那边一棵树下,不是泊着一条船么,你去问问,三钱三
分银子,给咱们送到太平口,他去不去?」

  夏子清唯唯应是,走近树下,果见泊着一艘小船,上着船殓,敢情船家正在
舱中睡觉,这就大声叫道:「喂,船家……」

  他方喊出声,就见船篷启处,一名船家探出头来,招呼道:「客官可是要渡
江?」

  夏子清道:「你把咱们送到太平口,三钱三分银子去不去?」

  那船家连连陪笑道:「去,去,客官,请上船。」

  何月凤、夏子清相继上船就跨入中舱坐下,两名船家也就立即解缆开船,冲
破一江夜气朝江心驶去。天色由黑暗渐渐露出鱼白,他们也由白螺矾驶向螺山。
出了白螺肌,总算在水域上,脱出君山范围。

  所谓脱出君山范围,只是说脱出龙门帮总舵的范围,龙门帮三十六分舵,势
力遍布长江上下游。只要你在长江流域,就不能说脱出龙门帮的势力范围。

  已牌时光,船抵太平口,两人舍舟登陆,赶到黄龙镇打了个尖,就一路朝东
攒程,经咸宁、大冶,渡汉水,再经溪水、英山入皖。三天之后,他们已经进入
皖西山区。

  安徽省简称皖省,是因境内有皖山山脉之故。皖山山脉由豫、鄂问之大别山
脉绵延入境,挟巢湖东走,止于洪泽湖。但皖山主峰,却在潜山、岳西之间。皖
山,又名潜山,广二百三十里,周五百里,山之南为皖山,北为潜山,东为天柱
山,西为翟山。

  现在何月凤、夏子清一前一后,正在翻山越岭,朝北首的潜山赶去。山径总
是迂遇曲折,近行潜山,山麓两侧,松林夹道,一条青石板路,极为宽阔平坦。
行约里许,就看到山麓间嫩立着一座宠伟的道观朝天宫。大门上,直竖一方蓝底
金字匾额,那是八个古篆,写着「乾坤一经司元之府」。

  夏子清走在何月凤的身后,抬目看了门上八个字一眼,就跟随昔往朝天宫走
去。刚跨进大门,但见天井阶前,分两旁站着八个绿衣佩剑年轻道人,一个个神
情肃然,状极恭敬。何月凤、夏子情越过天井,走近阶前,大殿上缓步走出一个
头推道舍,苍髯飘胸的青衣老道,手持拂尘,岸立阶上。

  何月凤急忙趋上几步,躬身道:「属下何月凤参见总巡主。」

  何月凤和已经死去的独眼龙许尊经,都是副总巡主,这青衣老道,正是总巡
主羊角星君于敬伯。羊角者,说他头上道舍,小得像羊角也。

  夏子清心头一凛,赶忙跟着躬下身去,口中说道:「属下夏子清,参见总巡
主。」

  羊角星君呵呵一笑道:「何副总巡主,夏使者远来辛苦,不可多礼,教主,
戚夫人已知你们今日可到,正在宫中等候消息,二位一到,立时召见,你们随贫
道进去。」

  何月凤、夏子清应声是。羊角星君话声一落,就转身朝里行去。两人紧随他
身后而行。

  羊角星君带着两人,绕开三进殿字,直入观后,到下一道高耸的峭壁之下。
但见那峭壁高耸入云,平滑如镜,壁上雕刻着瑶池蟋桃大会,云彩缤纷之间,群
仙毕集,人物极为细致,栩栩如生。羊角星君行到石壁前面,就神情旭穆,不言
不动地站停下来,过了片刻,那画壁上忽然裂现出一道门户。

  夏子清留心看着羊角星君停身的位竹,暗暗记在心里。羊角星君也没说话,
举步往石门内跨入。何月凤、夏子清跟着走入,但见石门内是一条宽阔的甬道两
边石壁上,每隔一丈,就有一对琉璃壁灯,灯光极为明亮。两边石壁和地上部光
滑得可以鉴人,因此一眼望去,但见灯光辉煌,雨道深遂无比。

  羊角星君自恃身份,也没和两人说话,昂首阔步,脚下走得极快,一会儿工
夫,己到雨道尽头。前面一道大石壁,挡住去路,中间敞开着两扇朱红,画着门
神的大石门。门内,像一个小天井,两旁各放着七八盆花卉香气袭人。迎面三级
石阶,廊上还有朱栏,湘帘低垂,寂无人声。

  羊角星君走到阶前,便自躬身说道:「属下于敬伯率同何月风、夏子清前来
参见教主、戚夫人。」何月凤、夏子清赶忙一齐躬下身去。

  廊上湘帘徐徐卷起,两名绿衣宫装侍女,一左一右站在阶上,娇声的说道:
「教主宣总巡主,何副总巡主、夏使者入内。」

  羊角星君恭声道:「敬遵法谕。」

  三人直起腰、但见敞厅上画栋雕梁,宫灯流苏,陈设得富丽堂皇。羊角星君
领着两人,急步跨上石阶,恭身走入敞厅。其实所谓敞厅,只是一座宽敞的石室
而已;但你跨入敞厅之上,丝毫不会感觉到这是一间石窟。正中间,一张紫檀雕
花榻上,隔着一张小凡,端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正坐锦榻左首,此人身穿天蓝缎暗花夹袍,面貌清短,双鬓微见花白,
坐在那里脸含微笑,看去飘逸之中,带着些严肃。右首一个女的,身穿黑底绣着
牡丹花的缎袄,百折悄裙,螺譬如云,芙蓉如脸,看去已有四十来岁。虽然半老
徐娘,依然风华犹存,由此可见她年轻的时候该是姿容绝代的佳人,迫无疑问。

  这一男一女非别,正是乾坤教教主,当今武林盟主的石松龄,和昔年名动武
林,冷艳无双的铁观音戚若花戚夫人。夏子清看到教主石松龄,心头止不住一阵
激动,赶忙移开了目光,紧随何月凤身后而入。

  戚若花目光冷森,看了何月凤一眼,冷冷的道:「何月凤。」

  何月凤躬身道:「属下在。」

  戚夫人道:「我命你统率孟家苗袭取龙门帮,你竟把事情弄到一败涂地,连
自己都跌了进去,要不是我要总巡主设法转知高掌门人,你们还能回来见我?」

  何月凤神色恭敬,惶恐的道:「属下知罪,还望夫人顾念属下追随多年,从
轻发落。」

  戚夫人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把此行经过和高华门人如何营救你们脱险,说
给我听听。」

  何月凤躬身应「是」,就把夏子清如何被石中英所擒,自己如何中计以及高
翔生如何在石室击毙石中英,把自己两人放出之事,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戚夫人听的一怔道:「石中英死了,我一再交代你们石中英是教主的骨肉,
只准生擒,不得伤他,高翔生怎么把他杀了?」夏子清偷看教主神色,他听到爱
子被杀,居然毫无戚容,足见他并非真的六合剑石松龄。

  何月凤道:「高掌门人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他不杀石中英,就无法达成
救人的任务。」

  戚夫人怒声道:「救人,你们死上一百个,也没有石中英的重要。」

  何月凤不敢多说,只是躬身就是。

  戚夫人忽然转过身去,脸上未言先笑,柔声道:「教主大概也听到了,不过
据贱妾从各处资料看来,石中英似乎练成了上乘护身真气一类功夫,以高翔生的
能耐,也未必杀得死他,也许只是一时不备,被他制住穴道而已,高翔生把他移
入石室,现在也该被龙门帮的人发现,救醒过来了,教主也不用放在心上,贱妾
立时派人去探听他的消息。」

  夏子清站在下首,心头暗暗一惊。

  教主石松龄含笑点头道:「夫人说的极是。」

  戚夫人从袖中取出一个蜡丸,朝总巡主羊角星君说道:「这里有密令一件,
总巡主可命夏使者立时给我送交封副教主。」

  说完,手阜一推,蜡丸离开单心,缓缓朝羊角星君面前飞去。

  羊角星君用双手接住,说了声:「属下遵命。」就带青两人躬身而退。他们
走下石阶,站在廊上的两名侍女,不待吩咐,缓缓放下了湘帘。三人退出石室,
石壁复合。

  羊角星君回到朝天观前进,才朝夏子清道:「夏使者,戚夫人有一件紧急密
令在此,要你立时送去霍山封副教主处,不得有误。」封副教主即是玄衣女封六
娘,玄衣女不是在罗家山九天玄女宫么?怎么又在霍山呢?

  夏子清自然不敢多问,唯唯应「是」,双手接过了蜡丸,辞出朝天宫,就朝
雀山赶去。

  前面已经说过,皖山广达数百里,山南为皖山川匕为潜山,东为天柱,西为
雀山。其实分开来说,有皖山,潜山,天柱,霍山之分,但总称依然是皖山。

  夏子清赶到雀山,老远就看到山径前站着两个黑衣劲装汉子,他目光何等敏
锐,只要看他们装束,就一眼认出是副教主玄衣女的手下。当下刹住身形,拱拱
手道:「在下夏子清,有急要公事,求见副教主,你们赶快给兄弟进去通报。」

  那两名黑衣劲装汉子同时抱抱拳道:「原来是夏使者,只管请上。」

  两人不但让开了路,左首一个还躬身肃客。「请上」当然是上山了。

  夏子清不用再问,就朝他们点点头,沿着一条婉蜒而上的山径走去。这一路
上,果然遇上不少黑衣劲装武士,玄衣女手下,自然全是穿黑衣的了。好在这些
武士,都认识鬼影子夏子清是传令使者,没有人加以盘问。不大工夫,便已到了
半山腰上,盘曲登上一座悬崖,但见竹林间,有一座庙字,上书「紫竹林」三个
大字。「紫竹林中观自在」,这是观音庵。

  山前还有不少黑衣武士巡逻,但到了崖上,却是一片榆寂,不闻入声,也不
见人账,庵门紧闭。夏子清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扣了几下。庵门启处,走出来的
竟是一个俏生生的青衣少女。这人,夏子清自然认识,她是副教主玄衣女门下弟
子常慧。

  夏子清慌忙一抱拳道:「常姑娘请了。」

  常慧睁大一双俏目,惊异的看着夏子清道:「会是夏使者?」

  夏子清道:「在下奉戚夫人之命,跟副教主呈递密令来的。」

  常慧点点头道:「夏使者请进。」

  夏子清跨进山门,常慧转身关上庵门,说道:「夏使者,请随我来。」

  说完,走在前面领路。

  庵堂地方不会太大,这「紫竹林」一共只有两进屋子。第二进中间是一片花
圃,迎面三间佛堂,极为清幽。右首走廊间正有三个青衣少女,围在那里下棋。
夏子清认得一手支颐,手中拿着棋子,举棋不定的是副教主的爱女封君萍。

  另外站在边上的则是玄衣女三弟子高素贞,另一个坐在封君萍对面的,大概
也是玄衣女的弟子;因距离稍远,三女没注意夏子清,夏子清自然也不便和他们
招呼。

  常慧领着夏子清,穿行花径,走到中间佛堂门口,脚下一停,回头道:「夏
使者请稍待,我进去禀报师父一声。」

  夏子清忙道:「常姑娘请。」

  常慧很快走了进去,过不一会,就回出身来,说道:「师父有请夏使者入内
相见。」

  夏子清应了声是,举步跨进佛堂。这间佛堂,大概就是玄衣女的起居间了,
布置极为简朴,但却打扫得纤尘不染。这里敢情是副教主玄衣女到总坛有事时,
落脚之处,因此一切规模比起罗家山来就差得很多。佛堂中间,一张藤椅上,端
坐着玄衣玄裙,面垂黑纱的玄衣女封六娘。她看到夏子清进来,便自站了起来。

  夏子清慌忙赶上几步,躬身道:「属下参见副教主。」

  玄衣女一摆手,和声道:「夏使者远来,请坐。」

  夏子清道:「副教主面前,那有属下的坐位?属下是奉戚夫人之命,呈递密
令来的。」说着,从怀中取出蜡丸,双手呈上。

  常慧接过蜡丸,转送到玄衣女面前。玄衣女接过蜡丸,并未立时打开,她回
到藤椅坐下,又拾抬手道:「夏使者,现在你是本座的客人了,可以坐了吧?」
夏子清躬着身谢过坐,才在下首一张木椅上落坐。

  玄衣女问道:「夏使者可是从总坛来么?」

  夏子清应了声「是」。

  玄衣女捏碎蜡丸,取出一张密柬,只看了一眼,又抬目望望夏子清,问道:
「本座听说何副总巡主和夏使者为龙门帮所擒,你们如何脱险的?」

  夏子清心中暗暗忖道:「原来你是不相信我,还当我是龙门帮派来的奸细,
故而看了总密令,并未在意,这封密令却是真正出于戚夫人之手,丝毫不假。」

  他心中想着,连忙欠身道:「何副总巡主和属下,才脱险回来。」接着就把
自己和何月凤如何遭擒,如何由高翔生协助,始得逃出龙门帮的经过,简扼说了
一遍。

  玄衣女一双目光透过面纱,一直盯注着夏子清,直等他报告完毕,才「晤」
了一声,问道:「你说高翔生杀了石中英,此话当真?」

  夏子清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玄衣女冷冷一笑道:「高翔生杀得了石中英么?」

  夏子清道:「当时石中英正替属下打开铁门,高掌门人从他身后施袭,出于
毫无防备之下,被高掌门人制住穴道,然后点了他死穴,石中英武功再高,也势
难悻免。」

  玄衣女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说到这里,突然声音转厉,沉声道:「夏子清,你一再为石中英所乘,贻误
本教任务,你知罪么?」

  夏子清暗暗一惊,惶恐的道:「属下该死,属下……」

  玄衣女截住他的话头,接着道:「教主因你从前是我手下,总坛看在我的面
上,不便处置,所以要我按规处置你。」

  夏子清欠身道:「副教主明鉴,属下甘愿领罪。」

  「很好。」

  玄衣女冷然道:「这是总坛密令,你先拿去看看。」

  说罢,把手中密柬,朝夏子清面前掷来。

  夏子清双手接过密柬,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十一个字,那是:「夏子清屡误使
命,着即处死。」

  这下看得夏子清心胆俱惊,双手发颤,骇然道:「副教主……这……」

  玄衣女冷笑道:「夏子清,你很怕死。」

  夏子清道:「属下对本教一片忠忱,自问罪不至死,古人说得好,缕蚁尚且
惜命,属下愿意将功赎罪,为本教效命,还望副教主矜全……」

  玄衣女道:「你很会说话,但这是教主的命令,谁也无法更改,我也无法袒
护你。」

  随着话声,霍地从椅上站了起来。

  夏子清双眼望着玄衣女,虽然他不敢跟着站起。但双手宠在袖内,分明暗暗
蓄上了势。玄衣女寒电般的目光,透过面纱,直注在夏子清脸上,冷哼道:「夏
子清,你想抗拒么?」

  夏子清欠身道:「属下不敢。」

  玄衣女站起的人,又缓缓坐了下去,点头道:「你很镇定,也装作的很像,
但如何瞒得过我的眼睛?」

  夏子清惊然一惊道:「副教主怀疑属下什么?」

  玄衣女平静的道:「岂止怀疑?告诉你,不但我知道你是谁。就是戚夫人也
早已知道你是谁了,不然,她不会要我把你处死的。」

  夏子清骇然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属下不是属下,那还会是谁?」

  玄衣女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石中英,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么?」

  夏子清听的大吃一惊,望着玄衣女,嚎喘道:「副教主怎会把属下看成石中
英,这……这真叫属下有口难辩了。」

  「不用辩。」玄衣女微晒道:「我听到常慧进来报告,就已知道你并不是夏
子清,但当时我还不确定你是谁?」

  夏子清道:「属下那里不对了?」

  玄衣女道:「你如果是夏子清,难道连叩门的暗号不知道么?」夏子清只是
苦笑了笑,没有开口。常慧站在师父身侧,听说夏子清竟然会是石中英、她一双
俏目之中,不禁有了喜色,悄悄往外走去。

  玄衣女只作不见,看了夏子清一眼,续道:「等我看完密令,心里已有几分
料到是你,所以我要问问你脱险经过,等你说出石中英为高翔生所杀,那就已完
全证实你就是石中英无疑了。」

  夏子清忽然爽朗一笑道:「在下承不承认,都是一样,教主既然下了密令,
是石中英要处死,是夏子清也要处死,对么?」

  玄衣女道:「不错,因为你现在是夏子清,所以非死不可。」

  这话是暗示他,因为你扮的是夏子清,乾坤教杀的也是夏子清,如果你真是
石中英,那你就是教主的儿子,纵然有人想杀你,也毕竟有所顾虑。这话当然说
的很曲折,也很暗。

  但就在他话声甫落,只见一个人飞也似的奔了进来,哭叫道:「娘,他真的
是石大哥?你……要杀他……」

  叫玄衣女「娘」的,自然只有封君萍一个,她在下棋的人,自然是常慧悄悄
退出去,把她搬来的。她在奔近门口之际,只听到娘说得半句「非死不可」,因
此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玄衣女平静的道:「君萍,你这是做什么?他根本不承认他是石中英?」

  封君萍脸颊消瘦了,她一阵风似的转过身来,一双大眼之中,隐包泪水,望
着夏子清,急急说道:「你真是石大哥,那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只要你承认了,
娘自会替你作主的。」

  夏子清心头自然感动,但他能承认么?如果他不是石中英,当然不能胡乱承
认。如果他真的是石中英那么他乔装夏子清,一定是龙门帮定的计,承认了会牵
连大局,自然不能承认。他勉强笑了笑,摸着酒糟鼻,要待说:「封姑娘,在下
像是石中英么?」

  但话还没出口。

  突听「嗖」的一声,一支响箭,掠空飞来,檐前同时飞起一道人影,凌空把
响箭接到手里,然后飘然落到门口,那是高素贞,她手中握着一支古铜色三角小
旗,朝里躬身道:「启禀师父,是总巡主来了。」

  玄衣女重重哼了一声,忽然目光一抬,朝夏子清道:「他是戚夫人派来的监
斩官。」

  封君萍望着娘,叫道:「娘,你……」

  玄衣女截然冷声道:「你不准多说。」

  这两句话的工夫,只听庵门外传来羊角星君的声音,说道:「属下于敬伯,
求见副教主。」

  他人在庵外,话声居然直送到后进,而且和对面说话一样,足见此人功力极
为深厚。玄衣女没说话,只是朝高素贞抬了抬手。

  高素贞躬身一礼,迅快的退去。玄衣女严肃的道:「石中英,在我面前,还
不承认么?」

  封君萍望着他,更着急,说道:「你承认了,自有娘会替你作主的。」

  玄衣女冷笑道:「你此时再不承认,就会后悔奠及。」

  话声方落,高素贞已领着羊角星君走了进来。

  高素贞在阶前一停,躬身道:「总巡主请。」

  羊角星君走上石阶,人还没有进门,就打着稽道道:「属下见过副教主。」

  玄衣女站起身道:「总巡主请坐。」夏子清看到总巡主进来,自然也站了起
来。

  羊角星君跨入佛堂,看到夏子清,只作不见,又朝玄衣女躬身一礼道:「属
下是奉戚夫人之命,来谒见副教主的。」

  玄衣女已经口到椅子坐下,问道:「有什么事吗?」

  羊角星君陪笑道:「不知副教主可曾拆看密令?」

  玄衣女道:「我看过,总巡主来得正好,我正想着人去请你呢。」

  羊角星君慌忙躬身道:「不敢,副教主有何吩咐?」

  玄衣女道:「我觉得夏子清参加本教,十五年来,不无劳绩,他从前是我辖
下,现在是属于总巡主手下,因此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羊角星君吃惊的道:「副教主,这个属下担待不起,夏子清屡误机密,律当
处死,谁也无法左袒于他。」

  玄衣女冷笑道:「于总巡主,你是说我袒护他了?」

  羊角星君连连躬身道:「不敢、不敢,属下只是奉命向副教主请示来的。」

  「请示?」玄衣女轻哼道:「请什么示?」

  羊角星君道:「属下奉戚夫人之命,要把夏子清的首级带回去。」

  玄衣女冷笑道:「我正觉得奇怪,夏子清犯了教规,你们总坛为什么不杀?
却要夏子清本人把密令送到我这里来,要假手于我,难道戚夫人杀他不得?人送
到我这里,又要你赶来验看,难道说我会询私放了他不成?」

  羊角星君自然不敢顶撞副教主,只是唯唯应是欠身道:「副教主这是……」

  他「误会」二字尚未出口,玄衣女接着道:「这样好了,我本来今天就要回
罗家山去的,人在这里,你把他押上口去,要杀要刮,这是总坛的事。」

  封君萍脸上如今有了笑容,眼前的夏子清如果真是石中英,娘要他押回去,
以石中英的武功,中途自然可以脱身了。

  羊角星君听的得一楞,躬身道:「但……但……这是教主的命令呀……」

  玄衣女道:「要你带回去,这是我的命令,你要中途杀了他,提着他首级回
去,亦无不可。」

  羊角星君为难的道:「副教主,这……」

  玄衣女道:「你敢抗命?」

  羊角星君道:「属下不敢。」

  玄衣女道:「那你立时给我把他带走。」

  羊角星君一脸俱是为难之色,没有答话,只是躬着身,似在考虑应该如何借
词?

  封君萍冷声道:「总巡主,我娘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羊角星君应道:「属下听到了。」

  玄衣女已经站起来,冰冷的道:「高素贞,你给我送客。」

  转身往里行去,封君萍急忙跟着娘身后走去。高素贞躬身应了声「是」,直
起身,朝羊角星君抬抬手道:「总巡主,请吧。」

  羊角星君于敬伯成名多年,论江湖声望,并不在玄衣女之下,眼看玄衣女这
等脸色,对待自己,心头不禁极为愤怒,只是碍着她是副教主,不好顶撞,此时
玄衣女一走,他口中忍不住冷哼一声道:「本座自然会走。」

  倏地回过头来,朝夏子清喝道:「你听到没有,副教主要本座把你押回去,
本座先要点你几处穴道。」

  不待夏子清口答,一步跨到夏子清的身后,出手如电,连点了他肩背三处大
穴,沉声道:「你走在前面。」

  夏子清被他点了穴道,双手下垂,口中唯唯应「是」,依言走在前面。羊角
星君大模大样的跟在他身后,走出紫竹林,一路往下行去。

  顿饭工夫之后,一溪曲折,危崖欲堕,浓林如墨。夏子清走在前面的人,忽
然脚下加快,飞一般朝前奔去。他外号鬼影子,素以轻功著称,这一展开脚程,
果然奔行如飞,轻快已极。羊角星君发觉有异,立即一提真气,身子飞扑而起,
急追上去,沉喝道:「夏子清,你还不给本座站住?」

  夏子清没有说话,只是放腿急奔,他虽以轻功见长,但总究肩背等处有三处
穴道被制,奔行一箭来路,速度渐见缓慢,终于停了下来。羊角星君一下欺到他
面前,沉喝道:「夏子清,你敢违抗本座命令?」

  夏子清耸耸肩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试试脚程,是不是还能跑?」

  肩背大穴被制的人,是不耸肩的,这点羊角星君似乎忽略过去了,他目光深
沉,冷冷的道:「你可知道戚夫人密令上说了些什么吗?」

  夏子清耸耸肩道:「属下方才听总座说过,好像说属下违反教规,要取属下
性命。」

  羊角星君道:「不错,本座就是奉命而来,要取你首级回去覆命的。」

  夏子清忍不住摸摸酒糟鼻,望着羊角星君,陪笑道:「属下现在不是跟总座
回去了么?」

  羊角星君双目隐射杀机,徐徐说道:「要本座押你回去,是副教主的命令,
但本座想来,还是带你首级回去,较为方便。」

  夏子清骇然道:「总座要杀我?」

  羊角星君沉声道:「本座正是此意。」

  夏子清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忽然笑道:「所以,怪不得属下方才要跑
了。」

  羊角星君右手缓缓提起,五指勾曲,狞笑道:「你跑得了么?」

  夏子清笑了笑道:「属下一向练的就是轻功,只要跑上几步活动活动筋骨,
穴道就会不解自开。」

  说话之时,双手随着舒展了下,肩前穴道果然已经解开。

  羊角星君不禁怔得一怔,厉笑道:「很好。」

  好字出口,钢钩般的右手已经比闪电还快,插到夏子清的胸口。

  羊角星君于敬伯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称,他的九式「屠龙手」更是被视为无人
能挡。这一式「生摘龙肝」,势道强劲,足可生裂虎豹,此时蓄势骤发,果然力
透指爪,刚猛绝伦,但他手指还没触到夏子清衣衫,突觉腕脉一紧,连他自己也
弄不清究竟是如何一来,竟然反被夏子清抓住了脉门,心头方自一沉。

  夏子清忽然露齿一笑,低低的道:「总座,属下想和你商量商量……」

  羊角星君怒哼一声道:「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左手一掌,猛向夏子清当头劈落。

  他方自一动,不知怎的又被夏子清抓住了脉门,含笑道:「属下的意思,咱
们还是到树林里去好好的谈谈。」

  也不待羊角星君是否同意,拖着他就走,往树林中行去。

  过不到顿饭工夫,羊角垦君大摇大摆的从树林里走出,他手上却多了一个油
纸包裹。不用说,他和夏子清已经商量好了,夏子清屡误教中机密,反正难逃一
死,还不如放漂亮些,把头让他带回去缴差。夏子清大概同意了,不然他手里提
着的油纸包裹,又会是什么呢?

  羊角星君这趟到霍山来,任务完成,脚下自然走的很轻快,但就在他循着山
径,经过一重山脚,只见两个苗条人影,手仗长剑,俏生生站在山径上,羊角星
君一见这两位姑娘,不由得暗暗攒下了眉,但双方既已照面,只好迎着走去,这
两人正是玄衣女的爱女封君萍和四弟子常慧。

  封君萍看到羊角星君手里提着油纸包裹,心头猛地一紧,急急问道:「总巡
主,夏子清呢?」

  羊角星君暗暗叫了声:「糟糕。」

  连忙朝身后一指,陪笑道:「他就在后面。」

  封君萍问道:「总巡主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羊角星君道:「这时老夫的一些私物。」

  封君萍冷笑道:「你打开来给我们看看。」

  羊角星君脸色微沉,道:「姑娘这样对老夫说话,不是太过份了么?」

  封君萍冷笑道:「这里还是霍山副教主的范围之内,我们奉娘之命,检查一
切过往人等可疑事物,总巡主自然也不能例外了。」

  羊角星君道:「老夫要是不答应呢?」

  常慧接口道:「不接受检查,就得带回霍山发落。」

  羊角星君道:「老夫还得赶回去覆命,二位姑娘恕老夫失陪。」

  身形一闪,从两人中间,闪了出去。

  封君萍反手一剑,朝羊角星君身后刺去,喝道:「你果然杀了夏子清。」

  羊角星君赶忙往旁里避开,说道:「封姑娘,老夫奉命行事,杀了夏子清和
姑娘何干?」

  封君萍双目突然流下泪来,失声道:「我娘叫你把人押回总坛去,你果然把
他杀了,你……你……我和你拼了。」

  手挥长剑,急刺过来。

  就在此时,只听山口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接口笑道:「封姑娘果然还恋着石
中英,哈哈,戚夫人早已算准有此一着,才要兄弟赶来接应于兄,于兄只管回去
覆命,此地自有兄弟会向封副教主解释的。」

  随着话声已由山口走出一行人来,来人正是乾坤教另一位副教主冷飞云,他
身后还紧随着七名佩剑劲装武士。

  羊角星君大喜过望;说道:「副座来得正好。」

  他急忙几个起落,掠过冷飞云身侧、低低说道:「副座,属下发现霍山形势
不稳,封副教主……」

  冷飞云愕然道:「她怎么?」

  羊角星君凑近他耳朵,低低说道:「只怕有变……」

  他在说话之时,右手轻轻搭上了冷飞云肩头。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封君萍刺出三剑,被羊角星君闪开,正好冷飞云在山口
现身,羊角星君趁机掠过去。封君萍国夏子清是石中英所乔装,羊角星君取了夏
子清的首级,还不是石中英遇害?心头自然十分悲痛,口中厉叱一声道:「恶贼
那里走?」

  挺剑追了过来。

  羊角星君话声一落,又说了声:「副座替我挡她一挡。」

  迅快闪过身去。

  封君萍急扑追来,眼看冷飞云拦住了去路,她此时急怒攻心,那还管你什么
副教主,口中又娇叱一声:「你让不让开?」

  长剑先人而至,直劈过来。

  冷飞云听了羊角星君的话,似乎微微一怔。不,他被羊角星君有的搭在肩头
之际,身上好像轻微的打了一个冷噤。封君萍一剑刺来、他并没躲闪,封君萍的
剑势,随人冲来,自然极快,「扑」的一声,长剑竟然穿胸而过。

  冷飞云只觉得胸口一凉,眼看长剑已经没入胸口,他究竟一身功力,修为深
厚,这骤然问剧痛刺心,口中大吼一声,全身功力迸发,一下就冲开了被制的穴
道,左手一掌,朝横扫出去。封君萍也没想到冷飞云不躲不闪,生受自己一剑,
此时眼看自己杀了副教主,心头一禁吓得一呆。

  冷飞云生死一掌,劲力何等雄浑,封君萍闷哼一声,连人带剑应掌飞起,直
摔出去一丈多远,扑倒在草丛之间一动不动,看去伤得极重。冷飞云一掌出手,
身形晃了一晃,也缓缓倒了下去。羊角星君在这一瞬间,早已一溜烟的走得没了
影子。

  常慧也吓得昏了,脸色煞白,急急掠到封君萍身边,抱住她,急叫道:「师
姐,你伤在那里?」

  「萍丫头怎么了……」西首道上,传来一个苍老声音,一道人影宛如彩虹一
般,飞射而至,那是彩衣姥姥桑大娘。

  接着只听玄衣女的声音轻轻叹息一声道:「唉,这孩子给我闯下了大祸。」

  玄衣女随着话声,也从西首山径上出现,她身后还跟着大弟子姬芳芳、三弟
子高素贞和两个手捧剑、拂的青衣使女急步而来。

  「阿弥陀佛。」适时,但听东首山径上,响起了一声低沉的佛号,同时出现
了一行人。

  玄衣女目光一抬,看清来人,不由得呆得一呆。她没想到当今武林各大门派
的掌门人,竟会联合赶到乾坤教总坛所在的皖山来,而且事前竟会一点消息也没
有;但她再一注目,就明白了,因为这些人是乾坤教另一使者张正林领来的。

  不是么?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张正林。

  后面跟着一行人,那灰袖芒鞋的老僧——少林方丈心灯大师。苍苍譬髯,蓝
袍负剑的老道——武当掌门人玉真子。身穿大红道袍,背负阔剑,脸红如火的瘦
小道人,是衡山派掌门人灵飞子,接着是崆峒掌门人蓝纯青。八卦门掌门人高翔
生、白鹤门掌门人李永言、岭山派掌门人风云子赵玄极、南海门掌门人百步神拳
邓锡侯。

  这些人的后面,则是龙门帮帮主独角龙王李天衍、副帮主杨天寿、剑软掌柔
穆老三穆慎行、双斧向开山、另外还有两员女将,一身浅绿劲装的杨杏仙、和改
换了汉女装束的孟双双,后面则是数十名身穿青天劲装的龙门帮武士。这一阵仗
当真声势浩荡,也说明了各大门派联合龙门帮,大举声讨乾坤教来了。

  玄衣女看得脸色微微一变,举步迎了上去,冷声喝道:「诸位连袂赶来霍山
意欲何为?」

  心灯大师走在前面,合掌道:「阿弥陀佛,封女侠误会了,老袖师弟弘云误
入歧途,居然助纣为虐,担任乾坤教副教主,屡以假石盟主危害江湖同道,老袖
和诸位道兄从天柱山追踪他而来,不想他恶贯满盈,死在封女侠令媛手中,证明
了善恶有报,因果不爽;令媛仗义勇为,替少林寺诛杀叛徒,老衲谨以致谢。」

  说完,又合十一礼。

  玄衣女听他提到自己爱女,不由得心头一酸,她自然知道,冷副教主功力奇
高,他在临死之际,发出来的这一掌,君萍如何承受得起?她面垂黑纱,旁人虽
然看不到,但双目之中已经隐含泪水,回头问道:「大师姐,君萍还有救么?」

  彩衣姥姥双掌抵在昏死过去的封君萍前胸,微微摇了摇头。

  心灯大师走上几步,合掌道:「封女侠,令媛是被敝门般若禅掌所伤,也只
有『大谢擅丸』能治,还是让老衲辛瞧瞧吧。」

  玄衣女颔首道:「大师慈悲,只要救了小女一命,我即回罗家山去,从此不
问江湖是非。」

  蓝纯青大笑道:「封女侠代表阴山一派,若能深明大义,自该参加各大门派
正义之师,共讨乾坤教邪恶,岂可退走罗家山,独善其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封女侠是乾坤教失败了,才逃回罗家山去的呢。」

  玄衣女双目一寒,还没说话,彩衣姥姥接口道:「我师妹只此一女,只要你
有能把她救活过来,共讨乾坤教就算咱们一份,反正我侄女已经杀了他们冷副教
主,这笔账,乾坤教也不会和咱们善了的了。」

  她以副教主大师姐的身份,在乾坤教中,只得到一个「护法」的职位,连副
总巡主都轮不到她,心中自然不无快快,对乾坤教,可说早就不满了。

  心灯大师口中低宣一声佛号,探手从怀中摸出一颗蜡丸,里面是一颗拇指大
的朱红药丸,拨开封君萍的牙关,把药丸投入她口中,然后要常慧扶着她坐定,
老和尚在她对面盘膝坐下,和封君手掌相抵,缓缓闭上了眼睛。老和尚是以本身
真气,为封君萍疗伤,因此双方的人,谁也没有说话。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
光,只听老和尚口中大喝一声,双掌突然收回。

  随着他这声大喝,封君萍也倏然地睁开眼来,口中叫道:「娘……」

  彩衣姥姥喜道:「好了、好了,萍丫头醒过来了。」

  一行人仍由少林心灯大师,武当玉真子为首,浩浩荡荡的朝潜山南麓而来。
行列之中,当然也加入了乾坤教副教主玄衣女封七娘、彩衣姥姥、封君萍、和玄
衣女门下三个女弟子姬芳芳、高素贞、常慧。朝天宫矗立在松柏之间,静悄悄的
不见一点动静,直等大家登上宫前一片石砌平台,才听宫中连续响起一阵清越的
钟声。

  朝天宫六扇黄门,在钟声里,徐徐开启,左右两道门内,同时鱼贯走出一队
绿衣佩剑武士。一边三十六个,合计七十二人,但步伐整齐;连个子高矮,都一
般无二。接着走出来的是一高一矮两个白髯老者,和道装椎辔的总巡主羊角星君
于敬伯。一身银白长袍,黄须飘胸,丰神脱俗的华山派掌门人祝景云。

  这四人跨出大门,就在右首石阶上,站停下来。就在此时,只见又有一行人
从大门走出。那是十六名身穿绿色宫装的少女,一个个蛾眉皓齿,体态轻盈,款
步行来,长穗和裙带齐飘,环佩与臻迁同鸣。十六名少女身后,则是副总巡主何
月凤。

  接着正主出现,那是乾坤教教主六合剑石松龄和铁观音戚若花并肩徐行。他
们虽是正主,还陪同着一对白发白须的老人,一同从中间正门走出。这两人要教
主和戚夫人亲自陪同走出,当然是乾坤教的「贵宾」无疑,当然也更引人注意。

  这一对乾坤教的「贵宾」,是一对老夫妇,男的脸如青蟹,身材高大,顶门
光秃,一部银丝般的白须,垂拂胸前,生相威猛。女的一头银丝,脸色红润,看
去少说也有七十以上,不但精神坐钎,而且依然眉目如画从她脸上轮廓,仍可看
出年轻的时候,准是风华绝代的大美人。这两人手中都握着一根色泽光润,形色
奇古,弯弯曲曲的黑玉拐杖。

  广场上,少林心灯大师、武当玉真子、蓝纯青、独角龙王等人,几乎都是天
下武林各派的一代宗师;但谁也不知道一男一女的来历。

  四人在石阶中站停下来,铁观音戚若花目光抬动,她对广场这些一派掌门,
似乎不放在眼里,冷冷一扫,就落到玄衣女封七娘的身上,脸颊飞起一丝笑意,
徐徐说道:「封副教主也来了?」

  她只是淡淡的一句话,胜过一般江湖上人的厉声喝骂。

  玄衣女躬了躬身,还未答话,彩衣姥姥已接着大声说道:「我师妹已经不是
乾坤教的副教主了。」

  铁观音点头道:「很好,你大概也不是本教的护法了?」

  彩衣姥姥道:「不错,老婆子早就不稀罕你们带着妖气的护法。」

  铁观音轻哼一声道:「本教待你们不薄,你们居然胆大妄为勾结外人,背叛
本教,今日如不能把你们师姐妹处以教规,本教就不用立足江湖争胜天下了。」

  彩衣姥姥手中铁杖一顿,洪笑道:「戚若花,有本领,你下来和老婆子较量
较量。」

  铁观音微笑道:「凭你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回过头去,朝站在总巡主羊角星君左首的两个老人说道:「就有劳金护法出
手,把她拿下了。」

  金护法是个矮胖老人,秃顶、满脸红光,颊下一部稀疏不过四寸长的苍须,
穿着半截黄衫,但衣袖特长盖住了他的双手。金护法举步走下石阶,双目一抬,
射出两道冷芒,直注彩衣姥姥,说道:「你就是彩衣姥姥桑大娘?」

  彩衣姥姥道:「废话,天底下还有第二个穿彩衣的老太婆?」

  金护法道:「很好,老夫动手之前必须先验明正身,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蓝纯青道:「二位且慢动手,咱们远道而来、想先和贵教戚夫人说几话。」

  铁观音轻轻俭袄道:「蓝掌门人请了,诸位远莅荒山,乃是敝教的来宾,请
恕敝教有失迎近,只是敝教决不能粑背叛敝教的人,也当作来宾,迎入敝教总坛
去,因此,只好请诸位来宾稍待片刻,容把叛逆拿下,再请诸位入内奉茶了。」

  说完,沉声道:「金护法,我限你一盏热茶之内,把桑大娘拿下,以教规处
置。」

  金护法躬身道:「属下遵命。」

  倏地转过身子,沉喝道:「桑婆子,你再不出手,老夫要出手了。」

  桑姥姥怒哼一声,挥手一杖,直击过去。这一击速度并不太快,但鸩头杖上
尖锐的鸩嘴,却笼罩了金护法身前数处大穴。金护法一个转身,让开杖势,身形
疾快欺进,左手衣袖一抖,豁然有声,一只袖影,像匹练般朝桑姥姥迎面射去。
这一记「流云飞袖」,势道劲急,果然非同小可,无怪他衣袖特别长了。

  桑姥姥一击不中,杖势一沉,鸩头点地,趁着杖头一点之势,人已经凌空跃
起,好像现代的撑竿跳高般,一个人呼的一声朝金护法当头扑来。她凌空扑起,
金护法左手一记「流云飞袖」自然也落了空,他左手挥出,身子跟着打个转,右
手跟着从下翻起,又是「呼」的一声,一道爪影,疾如流星,仰空飞射出去。

  双方势道均快,但听「当」的一声,金护法脱手飞出去铁爪、一下子抓住桑
姥姥的鸩杖。桑姥姥身躯疾泻,右手一抖鸩杖、想要把飞爪摔落。金护法同时也
功运右臂,一抖飞爪的练子,把鸩头往身前硬扯过去。桑姥姥厉笑一声,左手扬
处,抽出一柄短剑,闪电划出。

  金护法一手扯住铁练,他一个矮胖身躯,快若帷螺,疾转三转。这一来,他
把铁练绕在自己腰上,铁爪紧抓着鸩头杖,桑姥姥的鸩头杖自然完全给他封死。
而且这三转,也正好转到桑姥姥的右侧,左手一抬,飞出一道匹练,豁然有声,
正是他的「流云飞袖」。

  双方动作,快如掣电,但听一阵金铁交击之声,连续响起,两人一接之后,
霍然分开。大家凝目看去,只见桑姥姥白发飘飞,背后右腰间划破一道七八寸长
的血口,右肩手臂上,也被利器划破,伤口都在渗出鲜血。敢情金护法的衣袖,
还是锋利的利器。金护法本来满脸红光的脸上,已显得一片苍白,短仅及膝的黄
衫,胸腹间,被桑姥姥的短剑,划了一个「十」字,鲜血流得更多。

  玄衣女一下子飞掠而出、落到彩衣姥姥的身边,问道:「大师姐,你伤得如
何。」

  桑姥姥呷呷尖笑道:「我比他好得多。」

  就在桑姥姥的笑声中,金护法一个矮胖身躯,突然摇了几摇、往地上摔倒下
去。

  突听左首阶上传来一声怒喝,一道人影疾射而出,直向桑姥姥扑来去人在半
空,呛然刀鸣,一道寒刀,在身前划起,宛如匹练横飞。这人是和金护法一起出
来的那个瘦高老者。玄衣女掠出之时,高素贞和常慧跟着抢出,扶住了桑姥姥,
正待退下。玄衣女疾然转过身去,挡在桑姥姥身前,右腕抬处,长剑出一鞘,划
起一道亮银光「当」的一声,架开了瘦高老者凌空飞来的一刀。

  瘦高老者被迫落到地上,阔嘴一咧,沙声喝道:「封副教主是要和老夫动手
么?」

  玄衣女叱道:「我已经不是副教主了。」

  剑尖一指,幻起一片寒光,飞洒而出。

  瘦高老者沉笑一声,手中长匀一挥,不闪不避,硬接玄衣女的剑势。但听一
阵金铁交呜声中,响起玄衣女的一声清叱,剑势骤然一变,长剑化作一道精练,
如巨蟒绕象,朝瘦高老者腰间围去,她这剑势道奇强,快同掣电,瘦高老者身形
一闪,从左闪出。

  玄衣女跟着一个急旋,剑势如虹,依然横卷过来。瘦高老者一闪未能避开,
心知不妙,急忙拗步转身,回刀封出,但玄衣女剑光在她一旋之际,突然加速,
瘦高老者一刀封了个空,剑光一闪,已从他腰间横扫而过,斩为两截。

  这下看得铁观音戚若花白皙的脸上渐渐变得铁青,目中厉芒一闪,沉哼道:
「封七娘,你好狠辣的手段。」

  玄衣女手横长剑,蒙面黑纱忽然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冷声说道:「实逼处
此,你能怪我吗?」

  铁观音道:「很好。」

  倏地回过头去,说道:「总护法,你去接她几招。」

  华山掌门祝景云躬身道:「属下遵命。」

  银袍飘逸,举步跨下石阶,朗笑一声,抱拳道:「封女侠,祝某领教了。」

  蓝纯青曾听高翔生说过,祝景云因爱女落在他们手中,被迫附贼,此时细看
祝景云神情,果然不像被他们迷失神志模样,心头一动,立即闪身而出,喝道:
「慢点,兄弟想和祝兄说几句话。」

  祝景云铬的一声,掣剑在手,沉喝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就在他回头之际,暗以「传音入密」说道:「蓝兄,盟主确是本人,只不知
被妖妇用什么方法所迷,一身武功似已失去。」

  蓝纯青暗暗一怔,大笑道:「兄弟只想请教祝兄一半,祝兄也是一派掌门身
份,何苦甘心为虎作怅?乾坤教稷亡在即,兄弟不忍看你祝兄玉石俱焚……」

  「住口。」

  祝景云大喝一声,横剑道:「蓝纯青,兄弟顾念昔日交谊,不想和你动手,
你请退下。」

  接着仍以「传音入密」说道:「今日之战,最可怕的就是墨杖双仙,蓝兄回
去,速和大家商量应付之之策,兄弟当尽力保护盟主安全。」

  蓝纯青听的心头一震,原来站在「教主」和铁观音一起的一对老夫妻,竟是
武要中最负盛名一双老魔头「墨杖双仙」,这两人已有几十年不出江湖,算来怕
不有近百岁。

  就在蓝纯青心念转动之际,玄衣女手提长剑,说道:「蓝掌门人请退,这场
过节,由我而起,仍该由我了断。」

  「且慢。」

  两道人影,随着一声清叱,由斜刺里划空飞来。

  一个身穿青纱长衫,腰悬长剑的弱冠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玉立亭亭。另一
个则是十四、五岁的童子,背负双剑。同样生是粉装玉琢,相貌清俊。这两人突
如其来,看得双方在场之人,同时怔得一怔,因为他们露的这一手竟是武林中失
传已久的「浮光掠影」身法。玄衣女不知两人来历,看了他们一眼,正待发言。

  青衫少年一双清澈目光,转到祝景云身上拱拱手道:「祝掌门人,晚辈想请
教一件事。」

  祝景云道:「小兄弟有何见教?」

  青衫少年道:「晚辈久闻华山祝掌门人,一向行侠尚义,为武林主持正义,
乾坤教作恶多端,十年来危害武林,乃是一个邪恶组织,祝掌门人居然当上了乾
坤总护法,使人实难置信。」

  祝景云道:「小兄弟,人各有志,这是祝某私事。」

  青衫少年道:「晚辈听掌门人是因爱女被乾坤教劫持,不知可有此事?」

  祝景云道:「小兄弟,祝某方才说过,这是祝某私事,咱们最好不谈。」

  青衫少年道:「不,祝掌门人如因令媛之故,那么晚辈可以告诉祝掌门人,
你老是受骗了,因为令媛根本没有被乾坤教所掳,他们让你每月父女见面一闪,
你所看到的祝琪芬,只是旁人假扮的而已。」

  祝景云心头暗暗焦急,真想大声道:「我都知道。」

  但这话,他当然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不用说了。」

  青衫少年道:「怎么?你老人家不相信?」

  他突然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同时一下脱下长衫,露出一身浅绿劲装,
哭道:「爹,你老人家总认识女儿吧?女儿好好在这里,你老人家现在就不用再
受乾坤教的威胁了。」

  她这一揭下面具,那不是祝琪芬还有谁来?

  祝景云看到爱女突然露面,心头又惊又喜,暗暗叫了声:「糟糕。」

  他屈身于敌,明的是受乾坤教以爱女作人质,胁迫就范,实则是为了老友石
松龄,这一来,岂非前功尽弃?

  就在此时,只听铁观音冷哼道:「好哇,祝景云,你们父女也想叛教了。」

  口气突转严厉,喝道:「给我拿下,凡是叛教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她喝声方出,两边七十二名绿衣武士。人影闪动,一下抢着掠出十几个人围
了上来。

  背负双剑的童子冷笑道:「谁敢过来?」

  双手扬处,映着目光,但见两蓬金丝一闪,抢出来的十几名绿衣武士,忽然
间原式走在那里,一动不动。

  「度厄金针,哈哈,果然是梵净山老尼姑门下。」

  说话的正是乾坤教贵宾「墨杖双仙」中的那个青蟹脸老者,在场众人,谁都
没有看见过他飞身抢出,但笑声入耳,这手握弯弯曲曲墨玉杖的老者,已经到了
祝琪芬,和那个发「度厄金针」的童子面前,声若夜果,嘿嘿笑道:「老夫昔年
和九陀老尼,还有一场过节未了,你们是老尼姑门下吧?」

  那童子道:「是又怎样?」

  青蟹脸老者道:「老夫要把你们留下,叫老尼姑亲自前来。」

  祝琪芬刷的一声,撤出长剑,叫道:「琴妹,你退下来。」

  这童子正是祝琪芬的师妹,也正是数月前石中英赴龙门帮时,在船上乔扮书
童的琴儿,后来趁受伤之际,给石中英留下一封信,悄然离去。

  祝景云深知黑风怪常大桩的厉害,怕女儿有失,手持长剑,跟着跨上一步,
玄衣女同样从左侧跨上。蓝纯青听祝景云传音告诫,墨杖双仙最难对付,他退下
之时,暗中告诉了大家,此时一见黑风怪即将出手,立即朝大家打了个手式,心
灯大师、玉真子、灵飞子、邓锡侯、赵玄极、独角龙王等,一齐举步逼近过去。

  「墨杖双仙」天狐沈媚娘柔声道:「常郎,这些人想群殴呢。」

  这妖婆一开口,居然声着银铃,又娇又脆,就是十六八岁的小姑娘,也没有
她这般娇脆悦耳,话声未落,大家只觉眼前一花,她居然到了黑风怪身边。

  黑风怪大笑道:「那好,这叫在劫难逃,老夫今天就大开杀戒,替咱们义女
把那些自称名门正派的人,都给一笔勾消,免贻后患。」

  总巡羊角星君仰天长笑一声,双足未点,一个人凌空飞了过来,落到祝景云
父女身前,一拱手道:「祝伯伯父女重逢,且请后退,这两个人,交给小侄就是
了。」祝景云听得又是一怔。

  突听孟双双尖声叫道:「啊,他是石哥哥。」

  黑凤怪常大桩目如电炬,怪声道:「你不是总巡主?」

  羊角星君举手往脸上一抹,微笑道:「在下石中英。」

  「啊。」铁观音戚若花禁不住失声惊啊。

  黑凤怪瞧着石中英,忽然回头道:「媚娘,这小子不就是那天咱们遇上误服
蜈蚣仙丹死去的那个小子么?他还是丁老煞星的徒弟。」

  天狐沈媚娘道:「是啊,就是他。」

  黑风怪厉笑道:「你小子,命长的很,只可惜今天死定了。」

  左手大袖一挥,朝石中英拂来,他这一指,不带丝毫风声,但一股无形潜力
已如泰山压顶般涌到。

  石中英大笑道:「那倒未必。」同样的左手衣袖一展,他并不是迎击,而是
向外挥出。

  两人出手同样不带丝毫风声,也没有惊人的震响,但随着石中英衣袖向外一
挥,登时有一股势如狂潮的飞漩陇风,像三峡奔流,挟着澎湃之势,呼啸冲撞出
去数丈开外。

  这下大家都看到了,他使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艺中的「接引神功」,但这一手
就是心灯大师也看得暗暗奇怪:「这孩子那来这般深厚的功力?」原来心灯大师
正是石中英九位师父之一,「接引神功」也正是他所授。

  黑凤怪双目圆瞪,几乎不敢相信,石中英居然轻描淡写的接下了他七成功力
的一记衣袖,口中大笑一声:「好小子,果然有些门道,你小心了。」

  手中黑杖一抡,突然当头击来。

  石中英朗笑一声,右手抬处,呛然龙吟,一道青虹,应手而起,朝黑玉杖架
去。蓝纯青看得大骇,叫道:「石老弟,接不得。」

  「铿」盘螃软剑一下挣得笔直,一下居然架住了黑风怪压顶击落的黑玉杖。

  天狐沈媚娘一张粉嫩的「老」脸,神色微变娇滴滴的叫道:「常郎,不可杀
他。」

  黑凤怪笑道:「他非死不可。」

  两句话的工夫,黑玉杖已然一寸一寸的往下压落。

  石中英手上总归只是一支软剑,尽管他功运右臂,也承受不住对方的千钧压
力,这一阵工夫,一张俊脸,已经胀得通红,那支弯弯曲曲的玉杖,还一寸一寸
的往下落。就在此时,突见三道人影划空飞来,其中一道青影来的最快,身在半
空,右手一探,抓住了黑风怪往下压落的杖头。

  石中英正感承受不住,突见下压的杖头已为来人凌空抓住,压力顿时消失,
盘咱剑趁势顺着玉杖削去,这真是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一般,青光一闪,黑风怪一
条右臂,已被石中英削断。场中也同时飘落三人。那是青衫文士装束的三昧真君
丁无病,葛中布衫、庞眉银髯的是狄谷老人,和一身梅红窄腰劲装的少女则是左
月娇。

  黑风怪右臂砍断,竟然不见一点鲜血,他一张青蟹脸上,更显得青狞可怕,
厉笑道:「丁无病,你敢和老夫放手一博么?」

  三昧真君笑道:「不用了,百年修为,活着不易,你快走吧。」

  右手一抬,把接在手中的黑玉杖凌空飞了过去。

  黑风怪左手接住玉杖,怒声道:「这笔账常某会找你师徒算的。」

  三昧真君道:「他是我小兄弟,要算账只管找丁某好了。」

  天狐沈媚娘俯身拾起断臂,娇声道:「常郎,咱们走吧。」

  两道人影去如流星,划空飞逝,瞬息不见。

  石中英看到师父和大哥同来,口中叫了声:「师父。」

  正待上前叩见。

  狄谷老人一摆手,举步朝阶前走去,目注铁观音,沉声道:「师妹,果然是
你在兴风作浪,石盟主十年前找到狄谷去,那时我就料到这神秘组织的主持人,
可能是你,唉,你这是何苦?」

  铁观音眼看墨杖双仙一走,便知大势已去,咬着银牙,厉声道:「谁是你师
妹,你是什么人?」

  狄谷老人呵呵笑道:「姬觉迷已经死了二十年,无怪你不认得我这个师兄,
但你总该认得师门的信物吧?」

  说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片色呈深红的竹片,朝她面前送去,那正是魔教至
高无上的「竹令符」。

  铁观音脸声惨变,黯然道:「你果然是大师兄,你居然拿令符来压我?」

  狄谷老人道:「师妹,你不该……唉……石盟主是否中的迷迭香?」

  铁观音忽然流泪道:「大师兄,为什么要破坏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狄谷老人微微摇头道:「师妹,这一切都不是你的……」

  「阿弥陀佛。」

  一声低沉的佛号,发自朝天宫,接着缓步走出一个缎衣老尼,合十道:「女
施主回头是岸,这里不是你的,自有你的去处,还是跟老尼去呢。」

  祝琪芬、琴儿同时喜形于色,叫了声道:「师父。」原来那老尼姑正是梵净
山芬陀大师。

  钦观音举袖拭拭泪痕,突然拜倒地上,说道:「弟子情愿跟老师父去。」

  芬陀大师双手合十,点头道:「生有慧根之人,都与我佛有缘,女施主请随
老尼去吧。」

  说完,朝众人合十一礼,举步朝山下行去、铁观音这一瞬间,竟似换了一个
人,连看也没看大家一眼,一脸诚敬,跟着老尼姑身后而去。

  狄谷老人从怀中取出一包粉状解药,递给石中英,说道:「令尊被魔教『迷
迭香』所迷,这是迷迭香的解药,你快些喂石盟主服下。」

  石中英应了声「是」,伸手接过解药,给父亲服下。

  心灯大师已经走了过来朝三昧真君合掌当胸,行了一礼,道:「阿弥陀佛,
丁老施主真是神仙中人,驻颜有术,久违数十年,依然丰神如昔,今日若非丁老
施主赶来,咱们这些人,只怕谁也不是黑风老怪之敌。」

  三昧真君爽朗的笑道:「大师好说,其实以小兄弟的武功,足可和黑风老怪
一搏,他吃亏在一上来就和他硬拼硬架,自然非吃亏不可了。」

  一面又和武当玉真子,衡山灵飞子,蓝纯青等人一一点头招呼。

  石松龄服药之后,过了一盏茶工夫,如梦初醒,口中「咦」了一声,张目四
顾,奇道:「姬兄,丁兄,啊,各位掌门人都在此地,这是怎么一回事?」

  石中英喜极而涕,扑的跪倒地上,说道:「爹,你醒过来了。」

  石松龄一怔道:「你是英儿?」

  狄谷老人笑道:「石盟主,老朽总算是不负所托,如今正好把令郎交还给你
了。」

TOP

0
             第28章 洞房花烛

  一个月之后,石家庄「剑公子」石中英洞房花烛之日,新娘子共有七人,左
月娇、祝琪芬、琴儿、杨杏仙、孟双双、常慧、封君萍。最高兴的人当然是石中
英了,能够坐拥七美,这种艳福当然不是人人都有福分享受的。

  婚礼一切如仪,终于将新娘子送入洞房。石中英好不容易应付完了贺客的敬
酒,来到常慧的房中。常慧一直对石中英有份内疚,可惜没有机会说出来。

  因为大破「乾坤教」之后,石中英就跟着父亲离开了,而常慧、封君萍跟着
「玄衣女」处理善后事宜,昨天才来到石家庄,今天就拜堂,哪有机会跟石中英
单独相处。

  此刻洞房之中,夫妻相对,喝过「合卺酒」后,常慧牵着石中英做到床边,
娇声道:「大哥,有一句话我憋在心里几个月了,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石中英讶然道:「什么话?」

  常慧幽幽道:「大哥还记得我将你从地牢中放出的情景吗?当时我是受命而
为,我本来应该告诉大哥,但是我怕被暗中监视的大师伯发现,我真是辜负了大
哥……」

  石中英笑道:「这怎么能怪你?」

  常慧抬起头道:「我还是不能原谅我自己……」

  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不过我喜欢大哥是真的……」

  石中英点点头道:「我知道。」

  常慧突然站了起来,投入石中英的怀抱道:「不管怎样,今天就让我来给大
哥赔罪,好吗?」

  她的脸上带着诱人的笑容,抱着石中英的脖子,吐着令人昏乱的气息,身体
紧贴着石中英扭动。

  石中英靠近常慧的脸,她慢慢地闭上眼睛,石中英对准那诱人的红唇便吻了
下去。两人的舌头就这样交缠在一起,互相品尝、体验着对方的味道。柔软而有
弹性的嘴唇,湿润而又灵巧的香舌,让石中英陶醉在迷人的气氛里。

  唇分,她轻轻推开了石中英,开始慢慢地脱下身上的衣服,石中英也不甘示
弱。随着衣物的减少,健康丰满的双丘朝气蓬勃的在石中英面前弹跳出来。在娇
小身形中略显硕大、形状漂亮的乳房顶端,粉色的乳头在发抖,乳头已经硬挺。
跟着是那茂密的森林,以及那林间粉红的小径,毫无保留的展现在石中英面前。

  「如何?脱下衣服的我,身材也是相当不错的吧。」

  或许是要掩饰羞赧,常慧将手放在身後,向石中英展示着傲人的身材。

  石中英哪里还忍得住,把她整个人按倒在床上。一张嘴已经含住了常慧的右
乳,然後温柔的吸吮着,还不时的用舌尖轻舔乳头,而另一手则不停的抚摸另一
个山头,不时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捏着已经挺起的乳头。

  「嗯……喔……好舒服……嗯……大哥……再来……」

  常慧大口的喘着气,不停的摇着螓首。肉缝的淫水已经沾满那茂密的森林,
充血的粉红色肉壁,不规则的脉动着,小肉芽已完全勃起。

  「慧妹妹,看来你还真敏感呢。」

  石中英一边加重手上的力度,一边在她耳边悄悄对她说。像是回应石中英的
话一样,她的呻吟声加大了许多,反应更加激烈了。

  当石中英分开她的双腿时,常慧用那充满情欲的眼睛望着石中英说道:「大
哥,请给妹子一个快乐的回忆。」

  石中英点点头,然後用手握着自己的宝贝轻轻摩擦常慧的肉瓣。

  「啊……呜……」常慧立刻有强烈的反应,下面的肉瓣处流出大量的淫水,
石中英用宝贝沾上淫水後,一下子进入她的体内。

  「啊……啊……痛……」常慧的手环绕在石中英的背後。

  「很痛吗?」

  「嗯……有一点……不过……没关系……嗯……」

  石中英的宝贝再度深入,常慧咬紧唇。的确湿湿的比较好进去,石中英想要
再向里面挺进时,好像有什麽东西在阻挡着它。

  「抱紧我。」石中英打算一口气决胜负。

  「啊……啊……啊……啊……啊……」

  常慧弓起後背尖叫了一声,同时石中英的後背传来剧痛,大概是抓得用力了
些。

  「可以动了吗?」

  「嗯……大概吧……」石中英看着常慧的表情开始抽动,她的阴道非常的紧
窄,大量的淫水,混合着破瓜後的血丝,随着宝贝的抽插,从肉瓣边挤出来。

  「啊呼……啊……好……嗯……呼……」

  紧紧抓住石中英的常慧,忽然发出一声不像尖叫的声音,那是石中英的宝贝
碰触到最里面的花心的声音。

  「快……把你的小穴夹紧……用力……」

  石中英喘着粗气叫道。随着石中英的声音,阴道的肉壁像温暖的肉套子一样
用力的箍紧石中英的宝贝,差点让石中英以为宝贝要断了。

  「啊……我要……不行了……」

  常慧的双手突然紧紧抓住石中英後背,一双修长的玉腿紧紧地夹住石中英的
腰,肉壁大力的夹紧宝贝,其夹紧的力道差点让石中英射了出来。

  石中英感到从常慧的体内深处涌出大量阴精,石中英连忙平心静气,依照要
诀一阵猛吸狂吞。正如秘笈上所说的,武功高强的女人的处女元阴对石中英的功
力大有益处。石中英马上感到自己通体舒泰,神清气爽。

  泄身之後的常慧整个人软了下来,只是张着樱唇,不停娇喘,吐着如兰似麝
的香气。她娇柔无力的搂着石中英,喘着气对石中英说:「我不行了,睡吧?」

  石中英欣然领命,抱着她堕入沉沉梦乡。

  天色大亮,常慧的新房中正上演激情一幕,原来是两人清晨醒来,互相亲吻
调笑,惹动情火,顾不得天已大亮,重开大战。

  「啊……啊……」

  常慧像要死一般地狂叫着,手紧抓着床单,蜜色的肌肤渗满了油渍与汗水,
以腰部的动作呼应着我的突剌。

  「啊……啊……太棒了……怎麽会这麽厉害的……啊……」

  常慧的叫春声愈来愈放肆,让石中英更加地兴奋,双手探前抓住常慧胸前高
耸的乳峰,用力的揉捏,宝贝以比刚才更为激烈地突剌、进出。

  「啊……好棒……就是这个感觉……」

  随着石中英的节奏越来越快的同时,常慧的小穴彷佛痉挛似地紧缩了起来。

  「啊啊……英哥哥……啊哈……啊……啊……啊……啊哈……」

  常慧几乎在喊出石中英名字的同时攀上了绝顶的高峰,在同一时间原本已经
够窄的花瓣发生一阵剧烈的收缩。而石中英也抵挡不住如此激烈的快感,在常慧
的花瓣中喷发了出来。

  「啊……啊……啊……」

  此时耗尽了力气的常慧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般,软绵绵地趴在床上,然而含着
宝贝的小穴中却仍然传来一阵一阵规律的脉动。石中英就算把肉棒放在里面不动
也能有陶陶然的感觉。

  「喂,你们做完『早操』没有啊,做完就出来吃早餐。」

  琴儿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说道。

  「知道了,我们立刻就来。」

  石中英抚摸着常慧的玉乳答道。

  「大哥……别再摸了……我动不了了……」

  常慧有气无力的求饶道。

  第二夜是属于封君萍的,此刻她已经倒在石中英的怀里。石中英吻着她柔软
的双唇,左手搂着她的细腰,右手则开始脱她的衣服,封君萍很配合地把两手举
起伸直,让石中英能脱下她的上衣。现在,封君萍已经半裸着上身,除了肚兜。

  封君萍的皮肤白皙,白里透红,年轻的肌肤散发出迷人的魅力。石中英迫不
及待地将她的肚兜除下,一对饱满丰腴的双峰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顿时让石中
英眩晕不已。尖挺的乳头带着令人垂涎的粉红色,乳晕的大小适中,浑圆的乳房
并不因为失去了肚兜的支撑,而改变形状。肌肤充满了弹性,手指摸在上面的感
觉舒服极了。

  石中英的手不禁握住这迷人的奶子,石中英稍使了点力搓揉,封君萍就发出
荡人心弦的淫叫声。石中英夹起她的乳头,用舌头轻舔,封君萍「嗯」地一声,
双手捧住了石中英的头,搔弄着石中英的头发。石中英的手没有闲着,顺着她的
肩滑下,再爱抚着她坚挺的乳房。

  接着石中英又除去她的下裳,只剩一条小小的亵裤。摸起来很光滑,隔着薄
薄的布料,还能感觉得到封君萍饱满的阴阜。由于刚才的爱抚,封君萍的爱液已
经润湿了她的亵裤,隐约地可以看见亵裤下美丽的部分。石中英动作缓慢却很有
效率地除下她的亵裤,封君萍也很能配合,当石中英脱拉到她的膝盖部分时,封
君萍屈起了膝,让石中英能轻易地将亵裤完全脱下。

  封君萍的阴毛很浓密,阴阜像个小包子似地鼓起,石中英的手指接触到她的
私处时,封君萍的身体像是触电般颤抖了一下,左手也伸过来想阻止石中英,但
是石中英温柔却坚定地拨开了她的手,继续探索她的桃源仙洞。石中英分开了那
两片保卫最后防线的肉壁,意外地,封君萍的阴道口很小,阴核早已外露突出,
像粒粉红色的珍珠。

  石中英继续上下其手,对着她的乳房和阴部施展功夫。手指稍微滑过她饱满
乳房的肌肤,就能引起她极大的快感,身体产生强烈的反应,扭动她那美得摄人
的娇躯:「大哥,不要再摸了,赶快来嘛,人家想要了。」

  她皱着眉头,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的说。

  石中英挑了挑她的乳头,这动作引起她再次扭动身子,娇喘吁吁,石中英笑
着说:「萍妹妹,你要什么呀?」

  「讨厌……人家……人家要……」

  石中英捏着乳房的动作时而轻,时而重,使得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句话
说得声音越来越小。

  「要干嘛?」

  「人家……人家就是要你干我嘛……赶快来嘛……人家好想要你进来……进
来这儿……」

  封君萍将手伸到私处,用手指分开了那两片神秘的肉瓣,露出了阴道口。

  石中英忍不住了,脱下亵裤,亮出了自己的宝贝,笑着说道:「你是要大哥
的这东西吗?」

  「对……对……就是这个……赶快来呀……」

  封君萍微睁的眼看到石中英坚挺的宝贝,兴奋地说。

  不等石中英下一个动作,她就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石中英的宝贝,一边挺起阴
部,一边拉着宝贝朝向「桃源地」。石中英就顺势对准了小穴口,用力挺腰,猛
地刺去。

  「啊……好痛……好痛……」封君萍痛苦地叫着。

  石中英捧着她的脸说道:「萍妹妹,忍耐一下,呆会大哥就让你达到快乐的
顶峰。」

  说着稍用点力,下半身向着她的腰压下去,石中英的宝贝又插入一些。

  「好痛……大哥……」封君萍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疼这么厉
害,她痛苦地闭起眼睛。睁开眼时,已经流出了眼泪。石中英也不大好过,封君
萍的阴道实在太紧了,夹得他的宝贝也很痛。处女开苞的第一次对男女双方来说
都得忍受些痛苦。

  封君萍大力地吸着气,似乎这样可以减少些痛苦,眉头紧皱,咬着嘴唇,看
得出她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石中英让她的身子完全躺下,自己则移起上身,用
手把她的双脚分得很开,这样应该可以减少些她的痛。过了一段时间,封君萍痛
苦的表情渐渐舒缓,石中英顺势慢慢深入,遭受的阻碍也没有起先的那么大。

  从封君萍越来越沈重的呼吸,和逐渐展露欢愉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已经脱离
处女的痛苦,开始能享受成熟女人的肉体快乐了。她阴道内的爱液越来越多,石
中英的宝贝已经可以顺利地抽送自如,于是石中英可以开始享受这种活塞运动带
来的快乐和征服女性肉体的成就感。她把脚越抬越高,身体扭动得越来越激动。

  「对了……就是这样……嗯……啊……好爽……」石中英附在她的耳朵边说
道:「对,就是这样,大哥喜欢你叫大声点。」虽然她闭着眼睛,但是石中英确
定她听进了自己说的话,因为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时还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

  「用力……对……嗯……啊……用力干我……对……对……嗯……再深一点
啊……喔……快了……用力……我快要爽死了……啊……好棒……好爽……」

  石中英注意到宝贝上有着血迹,混合着封君萍的爱液,润滑度极佳,石中英
可以更加顺利地抽送。

  「嗯……我好快乐……啊……好棒……啊……啊……啊……啊……啊……我
快要……啊……好快乐……啊……啊……用力……」石中英一听,知道她快要达
到高潮了,于是更加猛力地动作,宝贝在阴道中加速来回。她抓着石中英撑在床
上的手臂,随着石中英猛烈的动作越抓越紧,指甲都掐进了肌肉里。

  「对……用力……对……嗯……干我……啊……啊……啊……大哥……我是
你的女人了……啊……我好高兴……大哥……我爱你……」

  她近乎疯狂地挺腰,像狂乱的波浪一样扭动香汗淋漓的身躯,脸上混合着痛
苦和快乐的表情,头随着节奏摆动,长发散乱地披落在床上。

  封君萍紧闭着双眼叫道:「快……快……用力……啊……啊……啊……好爽
啊……」

  石中英也快要忍不住了,索性用尽全力冲刺。

  「嗯……啊……啊……啊……」

  忽然间,她眉头深皱,全身僵硬,张大了嘴,却没发出声音。石中英感到她
的身体颤抖了一阵子,然后就无力地瘫软着躺在床上,她达到了高潮。石中英也
忍不住了,一股浓浓的阳精直射封君萍的花心深处。

  石中英趴在封君萍的身上,和她一起喘着气。封君萍轻抚着石中英的头发,
时而用力抱紧石中英,用手轻拍着石中英的背,像个母亲在抚慰着小婴儿一样。
然后,她轻轻地推开了石中英,从枕头下拿出白巾,温柔地帮石中英擦去宝贝上
残留的精液和血迹。她移动身子,露出了原本被她的臀部遮住,床上铺着的白巾
上的一摊红色血渍,那是她的处女之血。

  收拾干净,他们又相拥躺了下来,石中英抚摸着她的长发说:「我真没想到
我们能有这一天。」

  封君萍抬起头看着石中英,幽幽道:「是啊,当我听说你假扮的夏子清死了
的时候,我当时只觉万念俱灰。」

  说完她将头仰起,湿润的嘴唇封住了石中英的嘴,不等石中英有所反应,又
很快的移开双唇:「再来一次好不好。」

  她的表情好像一个在讨糖吃的小女孩。

  「难道你不会痛?」石中英轻轻地摸了下她的私处。处女的第一次实际上是
很不舒服的,一般来说,大概痛楚的感觉会占的比例大些。

  「会痛啦……」

  封君萍抓住石中英的手:「但是刚刚的感觉蛮不错的。」

  她吐了吐舌头,忽然又换上一副很担心的表情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淫荡
啊?」

  看着她的眼,石中英知道她是很在乎这点的。

  石中英拨了拨她额前的散发:「怎么会?」

  然后石中英笑了起来:「我还觉得你不够淫荡呢。」

  封君萍嘟起了嘴唇:「你好坏……你们男人真色……」

  「好,我就坏给你看。」

  说着,石中英休兵养精蓄锐后的宝贝又恢复雄风,挪动身子,再度叩关。

  「等一下。」封君萍推开了石中英。

  「人家会痛啦,轻一点好不好。」

  石中英想了想,说:「这样吧,让你自己控制。」

  说着把她扶起来,说:「你坐在我上面,我来教你……对……就是这样。」

  封君萍跨坐在石中英的大腿上,轻轻地移动臀部,石中英双手扶住她的腰,
让她蹲起来,将私处对准石中英的宝贝,再慢慢地坐下,她也握住石中英的宝贝
调整位置。宝贝接触到私处时,封君萍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她咬着上嘴唇,想来
方才的激情,对她初经人事的肉体的确有着强烈的影响,刚开苞的私处仍然留着
痛楚。

  她缓缓地动着臀部,浅浅地让俩人的下部接触,跪坐的姿势让她能掌握石中
英进入她身体的程度,不致于太刺激她的阴部。过了一段时间,石中英感到她的
爱液渐渐地湿润了阴道,使得宝贝随着封君萍身子的起伏而能慢慢地深入。封君
萍的表情也渐渐舒缓,快感取代了痛楚,于是她开始加大上下动作的幅度。

  石中英看着封君萍闭着眼在享受鱼水之欢的滋味,他也不差,宝贝插入她的
阴道,真是有种无法言喻的快感。因为她是处女,所以阴道很紧,但是也正因如
此,每次的抽送都能带给石中英真实的肉体感觉;而由下往上看着封君萍,美丽
的胴体,一览无遗地呈现在自己的眼前,这真是双重的享受。尤其可以看到自己
的宝贝在她的小穴口进进出出的,蛮刺激的。

  封君萍私处的阴毛形成倒三角形,有趣的是,她的阴毛是向着她的阴阜生长
的,彷佛是指向的路标一样,宣告着「欢迎外来者侵入」似的。封君萍的动作引
起她胸前汤起眩人的乳波,两团肉球颤动不已,真让石中英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而渐入佳境的她,放开原本撑在床的手,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不自觉地挤压着乳
房,藉以获得更大的快感。

  石中英看时机成熟,伸出双手拨开她的双臂,手掌覆盖住她的双峰,用中指
和食指夹住她已经硬起来的乳头,右手顺时针,左手逆时针地画圆似地搓揉着,
她柔软的一对圆滚丰腴的乳房。封君萍的喉咙发出低沈的声音,头向后仰,一头
乌黑的长发泄了下来。她双手往后撑在床上,上身向后弯拱成弓形。

  原本她上下的动作,由于这时石中英的宝贝已经几乎插入她的阴道内,所以
她自然地改成只以腰部前后地扭动,让紧密结合的外阴部能藉着摩擦,而产生更
强烈的快感。虽然封君萍并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人性欲望的生理本能,自然而
然地反应了出来。

  由于她的头向后仰着,发出的声音就不大清楚,只听得「呵呵啊哦」之类的
喉音断断续续地传出,伴随着她越来越激烈的动作。这个女上男下的体位虽然对
男方来说颇省力,结合的程度也蛮深的,但是却少了一种征服的快感。

  于是石中英坐了起来,双手抱住她的腰,变成两人面对面抱坐的姿势,改成
跪姿,让她坐在石中英的大腿上,这样不仅使石中英能完全插入她里面,而且还
能掌握主动权。

  封君萍双手紧紧地抱住石中英的脖子,石中英则捧抓起她的乳房,用力地吸
吮着她的乳头,一边用力挺起腰,重重地用宝贝在她的阴道抽送挺刺。上下的双
重攻击,让她狂乱地摇摆着头,配合着石中英抽送的节奏波浪似地扭动着臀腰。

  封君萍满足地叫着:「嗯……我好快乐……啊……好棒……」

  虽然刚刚已经射了一次精,这第二次应该可以持久些,但是由于这次用的体
位的结合程度比较深,对宝贝的刺激太大,让石中英快要忍不住了。石中英和封
君萍忘情地扭动他们的下半身,快要到达快乐的顶点了。

  石中英在最后的关头,使尽全力冲刺,终于他忍不住了,所有积存的精力,
全部喷射到封君萍的阴道里。封君萍又狂野地扭动了几下,然后也达到高潮,瘫
软了身子。这次,他们都无力起身,只是互拥着汗流满身的对方。

  第三夜是属于祝琪芬,两人双双的坐在床沿,祝琪芬依偎在他的怀抱,石中
英则目不转睛的瞧着眼前这位自己青梅竹马的儿时伴侣、很久未给予滋润的、显
得楚楚可人的美人儿。

  祝琪芬被他看的粉颊不由绯红,羞答答地道:「嗯,大哥,瞧你这双色眼,
像是没有瞧过女人似的。」

  石中英长啧啧地赞叹着瞧:「唉,妹子,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祝琪芬只是吃吃地笑,笑的风骚,美的撩人。石中英醒过神来,头一低就把
嘴唇贴了上。他的右手不断的爱抚着乳房,使得久旷的祝琪芬,全身颤抖。石中
英左手则伸到她的背后揉动,右手渐渐下移,接触到一团山丘。

  「啊……」

  祝琪芬的娇躯如蛇般扭着,石中英知道已是时候了,于是飞快的把她的衣服
脱下,然后紧接着就要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就在此刻,祝琪芬出言制止:「大哥,你稍等,让我来帮你脱。」

  她说着即伸出妙妙手,像是抽丝剥茧,把石中英身上所有的障碍物,一股脑
儿给「解放」了。

  石中英不愿再耽误时间,即把她推倒反骑在她的身上,形成头脚相交,而朝
着小穴低头就吻,舌头如青蛙捕蛾,一伸一缩的舔着阴道。祝琪芬的小穴被他轻
舔了几下,全身的毛孔顿觉大开,热血也沸腾,不由颤着说:「唔……大哥……
你的舌功真利害……两三下我就受不了……」

  她难以忍受,伸手套弄着宝贝。

  「哥……好大啊……真的变的大多了……我的手几乎要握不下……」

  石中英也被她套弄得酸痒难忍,不禁向前顶。两人此时都是欲火高涨,身体
不停摆动。一个是小屁股拼命上顶,一个雄腰伸缩,最后两个人都忍不住了。

  石中英转个身,用手握看宝贝,对着祝琪芬的阴户,插了进去。祝琪芬感到
一阵刺痛,不由「啊」的一声叫起来。还没容她喘气来,石中英又是一顶,真是
其快如矢,大宝贝已尽谤而入,龟头顶着发颤的花心。

  「唔……哥……你怎么干的那么狠……我……我会被你顶死的……」

  刚浪哼了一半,大龟头又是一顶一抽。祝琪芬猛颤,浪水直流,如此抽插了
五十余下,她更发狂了:「啊……大哥……插死我了……我要哥哥抱……」

  石中英知道她要泄了,忙用龟头猛磨转着。

  「啊……不行……要丢了……」

  祝琪芬周身用力,狂抖着,像泄了气的皮球,双腿夹在他腰上的玉腿无力垂
下。此时石中英忙紧紧的搂着她,让大龟头感到花心一阵缩缩的快感。

  良久,祝琪芬微微张开美目,嘴角微向上翘,露出一种甜蜜蜜的笑意,凝视
着石中英道:「哥……太舒服了……太美了……」

  石中英打趣道:「好妹妹,这样够不够弥补我对妹子的冷落。」

  「太够了……」

  这时祝琪芬感到小巧的阴户中有点发涨,那如婴儿拳头大小的宝贝还插在里
面,而且一厥厥的抖着:「哥……说真的……你愈来愈厉害……」

  「好妹妹,你说我利害,那个地方利害。」

  祝琪芬闻言,脸儿发红,撤着娇说:「嗯……大哥……你……你讨厌……不
知道嘛……」

  石中英故意猛顶了几下,且用手在她的腋下搔着痒:「你说不说?」

  祝琪芬先是轻「嗯」一声,接着张嘴「咯咯」的笑着,她笑的拢不合,连眼
泪都流出来了,她结结巴巴地道:「大哥……你……你就饶了我吧……我说……
我说……哥哥的……小兄弟厉害……」

  说完粉面通红,忙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石中英满意的笑了,说:「我也觉得我的宝贝愈来愈行。」

  祝琪芬「嗯」了一声,对他白了一眼,不屑地说:「厚脸皮。」

  石中英笑的前仰后翻,说:「妹子,你不信吗?那我又要动了。」

  他说着,忙又动了起来,他把宝贝抽了开,仅让龟头抵在洞口,然后摇摆屁
股,使得大龟头像陀螺打转似的。

  祝琪芬一见他的大宝贝又在动,吃惊地道:「不……不……大哥……你别动
了……我受不了……你若再动……我非被你干死不可……」

  她说着,忙不迭双手紧抓着他的腰部。

  石中英可不吃她那一套,虽然腰被抓着,但他仍照动不误。大约过了一会,
原本拒绝的祝琪芬,双手垂放在床上了,两眼紧闭,纤腰像水蛇般的扭动,臀部
猛挺,咬紧银牙,话儿从齿缝蹦了出来:「啊……啊……大哥……妹妹又浪起来
了……唔……痒……重一点好吗……」

  石中英打趣道:「妹子,你不是不需要了吗?」

  祝琪芬撤着娇说:「哥哥……嗯……别笑我嘛……我要嘛……」

  「好,那我就插重一点。」

  说着,他如海底蛟龙来个长躯直入,每次要插下之前必先把龟头拉到洞口,
然后再直抵花心。虽然他插的不缓不急,但是他已憋的太久了,有心让阳精早点
射出,所下插下的力道很重,每次插下都挟股劲风,因此必发出「噗」的一声。

  祝琪芬直被干的阵阵麻痒,全身打抖,浪荡百出,她浪声连连:「哼……大
哥……这一阵真好……哎呀呀……大宝贝哥哥……快……」

  石中英知道她又面临生死关头,忙吸口气,来个连连不绝的重击。

  这时的祝琪芬秀发零乱,银牙咬紧,两条手臂像蛇般紧缠着他的身体,气喘
咻咻,显出一付饥渴的神情。石中英猛力的抽插着、顶着,一口气直干了四十多
下。祝琪芬媚眼微张地道:「妹妹……的花心……又被你……你撞的花麻……好
舒服……咬唔……大哥……我……我又要不行了……我要完了……嗯……」

  石中英的龟头被阴精当头浇下,不由全身打抖不停,腰骨也酸了,眼前金光
闪闪,马眼一松,阳精像水柱般「吱吱」地射了出。泄了身的祝琪芬觉得四肢发
软,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但是花心一受到阳精冲击,她还鼓其余力扭摆蛇腰,嘴
里也哼着:「大哥……我……爽死了……也累死我了……」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静止了,四肢像大字型张的开开,已不醒人事了。

  石中英可累的猛喘大气,且频频用手擦着额头的汗水,过了一刻钟,他的宝
贝恢复原状,随着淫精浪水由小穴中滑了出来。他翻身下马,瞧了身旁的睡美人
一眼,即拉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这才相拥而睡,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床上被紧抱的美人见在蠕动,她醒了。祝琪芬睁开一双媚眼,看
着紧靠在怀里甜睡的石中英,清秀的俊脸白冠如玉,双目紧闭,挺直的鼻子,下
面是一张宽阔的嘴唇,嘴角上翘,睡梦中脸上仍挂着甜睡的笑容。

  祝琪芬看看着自己,正赤裸裸落在他的怀抱,伸手往胯下探,阴户上仍湿淋
淋的,不禁面红身热,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再想起昨晚和他舍生忘死的肉搏战,他以那气昂昂而无坚不摧的大宝贝,直
捣花心的深处,把她领入从未有过的妙境,忍不住握着他的宝贝,爱不释手。

  「啊。」

  她轻呼了一声。原来这小东西经不起握,又倔强的硬起,她的小手几乎已握
不住,她轻轻套动动了几下。

  「哈哈……」

  睡梦中的石中英突然大笑一声,一翻身将祝琪芬压在身下,马不停蹄地展开
了进攻。祝琪芬还来不及抗议,就陷入了情欲的漩涡中。雪白的肉体在祝琪芬的
爱抚下不停扭动,不时传来几声淫荡的呻吟,构成一幅淫糜的图画。

  「啊……啊啊……那里……好舒服……我感觉到了……」

  被石中英压在身体下的祝琪芬不停扭动,一张粉脸涨得通红,不断地摇着螓
首,无意识地发出诱人的娇吟,一双嫩手紧紧地抱住石中英的背脊。

  「啊……继续……太美了……大力点……再……再……大力一点……」

  石中英抓住她的玉乳,用力揉捏。痛吻着她娇艳的双唇,舌头在她的口腔中
尽情地纠缠,激烈的交换着唾液。腰部猛烈地挺动,让那根粗长火烫的宝贝,在
粉嫩的玉门里飞快的进出,记记都插到小穴深处,体会着紧窄湿滑的小穴带来的
享受。

  半刻钟後,祝琪芬浑身猛地一颤,娇美的香臀拼命上挺,秀美的双腿紧紧地
夹住石中英的腰。石中英知道她已经回光返照了,立刻加快抽插速度,下下都插
中花心。忽然祝琪芬的身体一阵阵的抽搐,接着花心处随後喷出了滚烫的花蜜。
一股腻滑的热流淋在宝贝上,让石中英觉得舒服极了。

  「啊……大哥……不行了……太美了……」

  泄身後的祝琪芬无力地躺在石中英身上,全身肌肤泛着高潮後的艳红,张着
小嘴不住的娇喘。石中英让宝贝浸在紧窄的小穴中,感受肉壁一阵阵颤抖带来的
按摩感。

  「不如再来一次好了,嗯?」石中英不断揉捏着玉乳上肿胀的乳头问。

  「不要了,大哥,您就饶了妹子这一次吧,妹子已经泄了很多次了。」祝琪
芬不禁变色,挣扎着想起身。但被石中英紧紧压住不停逗弄,很快又呻吟起来。

  石中英不理祝琪芬的反抗,将她翻过身来,让她俯伏床上。圆嫩的丰臀在石
中英面前高高挺起,美丽的花瓣在不停流着淫水。石中英两手向前抓着嫩白的双
峰,腰身一挺,大宝贝一下子的突破这经验尚浅的玉门,插入了火热的小穴。阴
精不断从洞口挤出,沿着雪白的大腿流下。

  「啊……大哥……不行了……太深了……」祝琪芬的十只手指紧紧的抓住床
单,口中吐出满足的浪叫。屁股疯狂的扭动,配合着石中英一下一下的重击,让
它插得更深、更重,追求着更大、更多的快感。

  「啊……好……太厉害了……」石中英旋转着插入宝贝,就这样用龟头磨擦
她花心,使祝琪芬的欲火愈烧愈猛烈。她的肉体已经淹没在强烈性感的波涛里,
拼命的摇头,雪白的脖子上冒出青色的血管。

  石中英只觉肉洞愈插愈紧缩,同时每下龟头刚好撞在肉洞尽头的花心上,感
觉每一次冲刺就像破开层层阻碍一样,洞壁紧紧地挤压着宝贝,觉得好爽好爽。
耳中充满了欢愉的动人喘息,恍乎似是最热烈的打气声。石中英忘情的抽插着,
十指紧紧的握着丰满的肉球,手指深深的陷入乳房之中。

  「啊……呀……握不行了……」龟头上的痒麻感觉愈来愈强烈,石中英连忙
用力的猛抽几下,把已精疲力尽的她插得欲仙欲死。

  终於在两人的极乐呻吟中,祝琪芬四肢发生剧烈的颤抖,发出更高的哼声,
全身逐渐失去力量,再次喷射出灼热的阴精。两人软软的倒在床上,紧紧的搂抱
着,让高潮的馀韵慢慢退却,房中只馀下两人细微的喘气声。祝琪芬躺在石中英
怀里,闭着眼睛享受石中英的手指,在肌肤上温柔的抚摸,偶尔发出一、二声腻
人的娇呼。

  就在这时,传来孟双双的笑声:「大哥,快起来吃早饭了,太阳都晒到屁股
了。」

  「知道了,我就来。」石中英一边答应着,一边穿着衣服。

  「哼,原来是漂亮公主叫你呀,走得这麽急?」祝琪芬有点不满地说道。

  「嗯?我怎麽闻到一些酸酸的味道?哦,原来妹子吃醋了,呵呵……」石中
英望着慵懒地躺在床上的粉嫩胴体,心中兴起幸福的感觉。

  「谁……谁说的……我……我只不过……」祝琪芬红着脸分辩说。

  「你不要解释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反正还有点时间,大哥就服侍你这个吃
醋的小娘子穿衣,就当作是补偿好了。」

  说完,就搓着双手向她走了过去。

  「不要过来,我、我自己会穿。」祝琪芬赶忙抗议。

  「抗议无效。」接着石中英扑了过去,接下来当然是满室皆春,少不了石中
英的到处揩油和祝琪芬的娇笑呻吟,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完】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1 03: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