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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彩虹剑】 【全】 原著:东方玉 改编: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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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剑】【全】35-36

            第三十五章  清理门户

  如此过了十天,这是第十一天的早晨,太阳渐渐升高了。后园水榭附近的石
砌埠头旁,正有四、五个木工拆卸船篷,在船上敲敲打打,有的在钉木板,有的
在装木窗,岸上也有两个工人蹲着身子正在油漆船篷。边上,负手站着一个身着
青布短衫的汉子,看去像是监工,他正是万松山庄新升的副总管万金城。

  打从黄山会之后,万老夫人对追随盟主多年的总管万仲达吃里扒外,已经不
再信任,但因他有新任盟主夏云峰这一扎硬的靠山,又担任「归云山庄总管」的
名义,万老夫人也只好隐忍在心。这一点,万仲达心里自然清楚,人向高处攀,
水向低处流,他当日投向夏云峰,原因万老庄主已经逝世,盟主头衔已保不住,
投靠夏云峰,一旦当上了盟主,他仍可在江湖有呼风唤雨之势。

  没想到夏云峰只给了他「归云山庄总管」一个空头的名义,夏云峰不住在黄
山,归云山庄这集会之所,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集会,实际上这总管一无用处,内
心自然极度感到失望。一面对万老夫人又不无愧怍,因此他虽然仍是黄山万家的
总管,平日就住在归云山庄,很少到万松庄来,自然也很少过问万家的事了。

  万老夫人正好以此作为藉口,说万仲达身兼归云山庄总管,盟主那边事多,
恐怕忙不过来,就提升了管事万金城为副总管,这副总管,实际上就是万家的总
管了。闲言表过,却说副总管万金城奉了少主人万选青之命,要工人把那艘帆船
卸了重新装修,正在忙着呢,只听背后传来有人沉声叫道:「金城。」

  万金城急忙回身看去,竟然是总管来了,急忙垂手叫声:「仲叔,你早。」

  万仲达哼了一声,说道:「金城,我正要找你,你却躲在后园做什么?」

  万金城道:「仲叔找我有事?」

  万仲达道:「我已有半个月没回来了,昨晚刚回来,待会要向老夫人问安,
不知这半个月,家里可有什么事?你也不来跟我报告一声,如果老夫人问起来,
叫我如何回答?」

  万金城连应了两声「是」,才直起身陪笑道:「回仲叔的话,家里没有什么
事。」

  万仲达「唔」道:「这艘船,是哪里来的?」

  万金城忽然凑上一步,低声道:「这是少庄主吩咐的,这艘船昨晚才驶来,
要尽快把它修好了。」其实哪是昨晚,而是十天前范子云他们坐来的船。

  万仲达目中神光一动,问道:「从哪里来的?」

  万金城道:「小侄只知道昨晚有很多人坐船来了,详细情形就不知道了。」

  万仲达目光直注,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万金城道:「小侄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岂敢欺瞒仲叔?哦……」他忽然
好似想到了什么,口中轻「哦」了一声,但却没往下说。

  万仲达问道:「你要说什么?」

  万金城压低声音道:「小侄想起一件事来了,这艘船的前舱,有一个老头,
被人点了穴道,还是今天早晨,小侄把他送进地室里去了。」

  万仲达目中精芒飞闪,问道:「你可知道那老头是谁?」

  万金城摇摇头道:「不知道,他昏睡着不言不动,小侄如何知道?」

  万仲达哼道:「我因事忙,才在老夫人面前力保,升你当副总管,你这样浑
浑噩噩,凡事都一问三不知,你这副总管是怎么当的?」

  「是,是。」万金城躬着身道:「仲叔教训得极是。」

  万仲达问道:「昨晚来的是些什么人,你也不知道?」

  万金城道:「这个小侄倒是听到了一些,来的好像是九华神尼,还有……」

  「九华神尼?」万仲达心头一震,问道:「还有呢?」

  万金城道:「还有笑面神丐……哦……」他忽然面有惊容,低低的道:「他
……来了……」

  万仲达同样一惊,急忙回头看去,果见少庄主万选青陪着一个头戴一顶破草
帽,身穿蓝布衫裤的瘦小老头,沿着河岸,走了过来。万选青一眼看到万仲达,
就招呼道:「仲叔刚从归云山庄来么?」

  万仲达只好含笑迎着道:「我是昨晚回来的,正要去向老夫人问安,只是愚
叔这回半个多月没有回来了,所以想找金城先问问咱们庄上有些什么事,不然老
夫人问起来,愚叔就答不上来了。」

  笑面神丐斗着两颗眼珠朝万仲达一阵打量,点头道:「他不就是万总管么?
咳,咳,十几年前我老人家到你们万松山庄来,给我捧酒坛的就是他,小子,我
眼力不错吧,一下就认出来了,嘻嘻。「

  万仲达连忙打了个扦道:「你是游老人家,小的正是万仲达,小的给你老请
安。」

  笑面神丐本来笑嘻嘻的,忽然脸孔一板,哼道:「你这混小子,真是混球加
三级,你跟盟主跟了几十年,还不知我老人家脾气,那年我到你们万松山庄来,
万盟主一见你就交待,我老人家最不喜人家行礼,给人家叩一个头,就会折寿,
我老人家最喜欢的是老酒,叫你快去端一坛陈年酒来,这话你总没忘吧?」

  万仲达连忙爬起来,连连点头道:「小的记得,小的记得。」

  笑面神丐又嘻嘻的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记性不错。」

  「啊。」他口中忽然低啊一声,说道:「我老人家正要找你,方才刚问起你
们少庄主,万总管还在不在?你们少庄主说,你派到归云山庄去了,你回来了就
好,你们老夫人把事儿都交给我老人家作主,我正要找一个帮我做事的人……」

  万选青在旁道:「游老人家,仲叔归云山庄事情多,你老人家有什么差遣,
交代再晚也就是了。」

  「咄,你们年轻人怎能一直跟着我老人家屁股后头,听我差遣?」笑面神丐
摇着头道:「再说万总管是从前跟你爹办过事的人,当然万总管最合适了。」

  万仲达听说老夫人把事儿都交给了笑面神丐,自然是「大事」,心中一动,
忙道:「游老人家有什么事要小的去做,小的自当遵命。」

  笑面神丐得意一笑道:「事情多着呢,唔,小子,你可以回去了,我老人家
有什么事,自会交代万总管去办的。」

  万选青听他这么说了,只好说道:「那再晚告退。」他可不敢对笑面神丐行
礼。笑面神丐挥挥手道:「走就走,那有这么多废话,告退告进的?」一面朝万
仲达招招手道:「万总管,你跟我老人家来。」举步朝水榭九曲桥上走去。万仲
达只好跟着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去。

  笑面神丐在桥上转了两个弯,就在桥墩石柱上一坐,回头道:「万总管,你
可知道我老人家找你有什么事么?」

  万仲达道:「小的听你老人家吩咐?」

  「告诉你。」笑面神丐两颗豆眼盯着万仲达,说道:「我老人家是看你从前
跟万盟主多年,对天下武林,没有功劳,也不无苦劳,所以想救你一命,只不知
你自己还想不想活命?」

  万仲达一惊,勉强笑道:「游老人家不是唬小的吧?」

  笑面神丐哼道:「我老人家唬你,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应该心里明白,还用得
着我老人家唬你么?」

  万仲达道:「游老人家……」

  「不用遮掩,我老人家不喜欢听假话。」笑面神丐道:「你帮夏云峰计算九
大门派的人,这事已经过去了,不用说他,你今儿个回到万松庄来,是奉谁之命
来的?」

  万仲达心下一惊,叫道:「游老人家……」

  笑面神丐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头,说道:「你回来,当然是想探听于化龙的
消息,我老人家用不着你说都可以猜得到,我叫你说的是奉谁之命来的,就是救
你,你可要知道,夏云峰这盟主不出半个月,准会垮台,你和他勾结,那是死定
了。」

  万仲达低下头去,道:「游老人家你明鉴,小的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笑面神丐道:「你一家四口,都中了毒,对不?」

  「是的。」万仲达痛苦的道:「小的跟随老主人四十多年,怎会如此忘恩负
义?但小的一家都中了剧毒,若说普通剧毒,咱们万松山庄也配有专解江湖剧毒
的灵丹,小的试过,全不管用,每个月非要对方送来的解药不可……」

  「我老人家知道。」笑面神丐点头道:「解药我老人家有,你如果不信,只
管仍和对方保持联络,也可以随时送消息过去,只要你存心悔过,一切自有我老
人家安排?」说到这里,又道:「不过如果你答应了,可不能再欺瞒我老人家,
你可以考虑考虑好了,再答覆我。」

  万仲达道:「有你老人家作主,小的还有什么可以考虑的?小的一切惟你老
人家之命是从。」

  「好。」笑面神丐点点头道:「我老人家相信你,那么你从这里回去,只要
说:第一、于大侠行踪不明,并没到黄山来。第二、万老夫人病重垂危……」

  「这个……」万仲达为难的道:「于大侠行踪不明,小的只要说不知就好,
但老夫人好好的,怎好说病重垂危?」

  笑面神丐道:「不用多问,只要照我老人家说的,把消息传出去就好了。」

  万仲达点点头道:「好吧,小的就照你老人家说的传出去,只不知你老人家
还有什么吩咐?」

  笑面神丐道:「这是一件大事,丝毫延误不得,你知道把事情办砸了,你该
当如何?」

  万仲达道:「小的任凭处置。」

  「处置倒用不着。」笑面神丐笑嘻嘻的道:「不过我会要你的命。」不待万
仲达开口,接着道:「我只要不替你解开经穴,你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就会全身
经脉抽搐而死,那可怨不得我老人家了。」

  万仲达听得一怔,立时惊觉笑面神丐这话不对,脸色剧变,惊骇的道:「你
老人家莫非在小的身上下了禁制?」

  「这还用说?」笑面神丐耸耸肩,笑道:「我老人家吃亏上当了几十年,你
连万老夫人都会出卖,何况我这老丐头和你又沾不上亲故,万一被你出卖了,我
老人家这张脸还能见人?所以我老人家不得不留点记号在你身上……」他咽了一
口口水,又道:「你运口气试试,是不是心脉有点沉重?」

  万仲达经他一说,立时暗暗运气行功,检查了一遍,果然觉得真气经心脉附
近,就感到气机不畅,有沉重滞留之势,心脉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一时不由骇
道:「游老人家,你老这是多虑,小的有天大的胆子?怎会出卖你老人家呢?」

  「这可保不定,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你出卖我老人家,
到那时跳脚也没用,这就是先下手为强,嘻嘻……」

  笑面神丐摇头晃脑的笑了笑,又道:「不过你放心,从今天起,你就专门替
我老人家办事,未来的半个月,你都会很忙,只要每天半夜子时来见我老人家,
我自然给你松动松动,但我老人家要警告你,这是「锁心手」,我老人家的独门
手法,如果妄想运气冲穴,或是有一知半解的人妄自替你解穴,那时逆血冲心,
若不当场心脉断绝,也会一生变成白痴,休怨我不早告诉你。」

  万仲达额角上已经沁出汗来,惶恐道:「老人家只管放心,小的早已知悔,
只要你老人家吩咐,小的无不遵办。」

  「好,今晚子时,我老人家会在这里等你。」笑面神丐办完了这件事,他心
里觉得甚是舒坦,拖着鞋皮,得意一笑道:「我老人家走了。」

  万仲达送走笑面神丐,也匆匆的走了,他急于要把万老夫人病重垂危的消息
传递出去,今晚子时,才能向笑面神丐交差。

  这天傍晚时分,又有一艘船驶进了万松庄的后园。后园,早已由副总管万金
城布置了心腹,没有人会把消息泄露出去。船上载来的则是紫脸、苍须、玉带、
红袍、背负阔剑的南离道人。陪同他来的是百花帮主花真真和冷梅萼、艾红桃,
总管花香、小玫等四人,自有万选青、万飞琼兄妹把他们引入地下室。

  万仲达发出「万老夫人病重垂危」的消息之后的第二天,黄山万松山庄传出
了噩耗,故盟主夫人万老夫人在六月十三日因病去世。接着万家向各大门派发出
讣告,各大门派因参与黄山大会的代表都应夏盟主之邀,正在夏家堡作客未归,
又纷纷把讣告转送到夏家堡去。

  其实真正应夏盟主之邀,到夏家堡去的,只有华山掌门人商翰飞和八卦门掌
门人封自清,其余的人并未应邀,而是在大会之后回山途中,被分别劫持去的。

  但各大门派并不理会这些,反正黄山大会之后,与会的人没有回去,就当作
被邀请去了夏家堡,这主意自然是笑面神丐出的了。

  夏家堡无异挨了一记闷棍,又无法声明人不在夏家堡,因为如果「人不在夏
家堡」,各大门派就要查究下去,这些参与黄山大会的人呢?到底去了哪里?真
要查究起来,岂不惹出麻烦来了?因为人都在老子山,而且也准备在最近就让这
些人重出江湖来了。

  虽然他们能制造假人,也确能做到可以乱真,但假的总归是假的,可以冒充
一时,不能永远代替下去。因此老子山使用药物和某种手法,使一个人性情、神
志、武功丝毫不变之下,向他们完全投降,听命于某一个人。他们这项手术,经
过一个月时间,已经完全顺利成功,如分正待把这些人释放回去,恰好黄山万家
的讣告到了。

  夏家堡总管索寒心早在数日之前就接到万老夫人「病重垂危」的消息,对万
老夫人的去世,自然不会感到意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在黄山大会上,受
了这么严重的打击,自然会活活的把她气死了。于是由武林盟主夏云峰为首,率
同九大门派参与黄山大会的原班人马,浩浩荡荡的往黄山而来,赶着去万松山庄
吊祭万老夫人。

  江湖上风起云涌,范子云这段时间却是生平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每天陪着姑
娘们,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好不快哉。这不,艾红桃和冷梅萼不是也来了嘛,
佳人重逢,自然别有一番感受。

  此刻,范子云牵着冷梅萼的手,顺势往床上一坐,整个抱着她,另只手隔着
衣服摸着乳房。

  他用手指头,轻轻捏着乳头,捏得她周身微微颤抖,一翻身,双臂抱住范子
云的颈子,冷梅萼送上香吻。范子云解开她的衣扣,从肚兜里拉出白嫩的乳房,
用嘴含着,吸吮了起来,一只手伸到阴户上,揉起她的阴核。冷梅萼全身颤抖起
来,抖得很厉害。

  范子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抚摸着,一阵行动后,出现一对原始人。冷梅萼
忍不住了,推倒范子云,猛扑在他的身上。她吻着他,他也回吻着她,还紧紧地
拥抱她,使她感到无比的温存。两人第一次,是在春药驱使下,感觉上有些迷迷
糊糊,这次当然不会了。

  「梅姐,你好丰满噢。」范子云用手在乳沟里挑逗,自己的宝贝也像一根铁
棍,直竖起来。冷梅萼闭上眼,全神地领受这无穷的快意,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
着。范子云将乳头含住,用力的吸,像婴儿吸乳一般,只吸得冷梅萼浑身抖动。

  范子云用嘴去咬弄冷梅萼的乳房后,左手渐渐下移,轻轻抚摸冷梅萼小腹,
脐眼,最后停止在她的阴户上面。轻轻地梳抓几下阴毛,由食指按着阴户上方的
软骨上,缓缓揉动。只一阵子,即见冷梅萼娇喘嘘嘘,全身无力,阴道痒痒地,
恨不得紧抓着宝贝,来消除欲念。身体微抖,屁股不断扭动,哼声不停。

  范子云知道时间已到,将手指下移,中指伸进阴穴,挖弄起来,使冷梅萼双
腿大大张开,阴唇一动一合间,淫水直流而出,嘴里哼道:「弟弟……快点……
快来呀……我要……我要……」范子云忽然低头,伏在她的下体上,一阵热气,
直冲入阴穴。

  原来范子云的嘴对着那丰满的阴唇和洞口,向洞里在吹气,一口一口热气,
吹得冷梅萼连打寒噤,忍不住挺了屁股。范子云乘机托住丰臀,用嘴猛吸阴穴。

  冷梅萼只觉得,洞里一空,一热有一股水流出来。阴壁里一阵阵的奇痒,使
她全身紧张和难过。那阴核一跳一跳地,心脏乱碰,一阵子的慌乱。

  范子云继续把舌头伸到里面,在阴道内壁翻来搅去,内壁嫩肉,经过了这阵
子的挖弄,冷梅萼更是又酸、又麻、又痒。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头昏昏的,什
么也忘记了,只在潜意识中,拚命挺起屁股,把阴穴凑近他的嘴,使他的舌头更
深入洞里。忽然,阴核被舌尖顶住,还向上一挑一挑。

  冷梅萼从未有过这样说不出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什么都不计较了,忘了,她宁愿这样死去,她禁不住的娇喘呻吟:「啊……
哼哼……嗯……嗯……嗯……痒……哎呀……好痒……」

  「弟弟……你把小穴……小穴舐得……美极了……又痒……又麻……嗯……
快……快来……穴内痒死了……快……快来止止……啊……好痒……啊……」冷
梅萼扭动着屁股,她的穴里充满了淫水。

  范子云看见时机成熟,于是翻身上去,压在冷梅萼的身上,她张大了玉腿,
挺穴相迎。她扶正了宝贝,对准了阴穴,「滋」的一声,大肉棍连根刺了进去。

  冷梅萼不禁大叫一声:「哦……好美……好舒服……啊……嗯……弟弟……
你……你的宝贝……好大……好长……好硬哦……插……我舒服……真是美……
美极……哎呀……插吧……插死我好了……好好人……哎……唷……」

  冷梅萼又是高兴,又是喜爱,连连浪叫着:「哼……哼……舒服……太舒服
了……哎呀……大宝贝……插死我了……嗯……」

  冷梅萼边叫边扭着屁股,两手紧紧地搂着范子云的身体,牙齿在他的肩上一
阵乱咬乱亲。突然用力一咬,咬得范子云叫起来:「哎呀……痛……好姐姐……
不要咬……」

  冷梅萼格格浪笑着:「弟弟……你真……你真行……太好了……插……得我
美死了……太好了……唔……」

  范子云猛插强抽着,他要好好整整她:「哎呀……弟弟……顶……顶……顶
死人了……好弟弟……你好有劲……乐……乐死人……哼……我被你顶死……顶
死好了……啊……好……」

  冷梅萼拚命地用手压他的屁股,自己也用劲的屁股上迎,让阴穴紧紧的凑合
著大宝贝,一丝丝的空隙也没有。范子云觉得冷梅萼的阴道壁一阵阵的在收缩,
夹得龟头酥痒无比,他不由的赞说:「好……好紧的穴……太妙了……」

  冷梅萼已经乐得欲仙欲死:「冤家……好弟弟……你的宝贝太棒了……太了
不起啦……我爽快死了……嗯……嗯……」

  「弟弟……我……我真……真爱死你了……想不到……想不到……你这么行
……哎……哎……大宝贝……顶……顶到我的花心里啦……啊……嗯……」

  范子云见到冷梅萼的淫声浪语的叫床,心中感到无比的得意,于是更加卖力
的抽插着。冷梅萼已经香汗淋淋,娇喘嘘嘘,但仍然不断地哼叫:「哎呀……云
弟弟……插重些……深一点……用力……用力插……插死我……」

  范子云依着她,狠狠地顶着,插着:「啊……好……就……这样……啊……
好……好极……太妙了……哦……喔……哎呀……我……我爽……爽极了……」
全身一阵抖动,阴精直泄而来,流湿了龟头。

  范子云继续抽插着,越战越猛。不一会,冷梅萼的淫劲又升起来了,大叫:
「哎哟……哎哟……弟弟……你快插死我了……我……服了你……我……我已经
泄……泄了第二次水啦……嗯……」

  「哼……哼……可美死我了……嗯……舒服……舒服呀……呀……我……我
我……快……飞了……我真的……真的……好快乐……好舒服……」

  范子云也感到快感频频传来,他知道,他也差不多了,经过这么久的运动,
体力也快支持不了。于是他边插边说:「哼……哼……梅姐……我……我也差不
多了……嗯……爽快极了……哼……」

  冷梅萼娇喘急促地说:「好……嗯……嗯……我们……我们一起……来……
一起来吧……」

  范子云拚命地猛顶了几下,终于一泄如注,伏在她的身上不动了。冷梅萼也
在他的狂射中,第三次泄出了阴精。范子云很懂得她的心意,他温柔地依偎在她
的胸前,用如雨的吻,吻在她的颊、唇、颈、胸上:「梅姐,你还满意吗?」

  冷梅萼娇喘着:「嗯……」这一夜,她有说不出的舒服,一连消魂了三次,
使得范子云差一点招架不住。

  今天晚上,范子云找上了艾红桃,艾红桃自然是喜出望外的欢迎他的到来。

  不一会儿,在艾红桃服侍之下,范子云已经解除了全身「武装」。两人拥吻
在一起,甜蜜极了,也吻得意乱情迷。艾红桃的脸上渐渐地升起了桃花,浑身颤
抖起来,像条水蛇一般在范子云的怀中扭来扭去。明媚的大眼盯在范子云脸上,
发出娇媚的微笑。

  艾红桃谈这样的挑逗,使范子云心中的欲焰燃了起来,血液在周身奔腾,下
面的宝贝也渐渐的涨硬,顶在她的小腹上,微微跳动。她将身体更贴近,贴得紧
紧地,抚摸背部的手,突然伸到范子云的跨间,狠狠地握住涨大的宝贝。

  只听艾红桃「嗯」的一声,那粉脸一片潮红,有如吃醉了酒一样,眼迷迷。
她拉起裙子,脱去亵裤,分开白嫩肉感的大腿,将阴穴顶在宝贝前,挺了上来。

  范子云被抵得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床边,顺势仰面躺了下去。

  艾红桃顺势骑上来范子云的下体,将洞口对准龟头,坐了下去,用力下压。

  牙齿还咬得格格响声,粉脸红透,红光中冒出汗水,还自语着:「奇怪……
怎么……套不进……哎呀……你……你的宝贝……太粗了……」宝贝硬得发痛,
内心一阵子的激荡,恨不得插到底,才舒服。

  范子云下意识地用手一摸,摸到一块软软的三角阜,鼓鼓的毛丛丛的像半片
毛狐,毛上布满了淫水。艾红桃迅速地张开双腿,捏着范子云的中指,轻轻地朝
她的穴里按了进去。于是范子云便开始工作,他的指头一伸一屈地挖了一下,只
觉得幽洞里面很湿,外窄内宽,像一个袋子。范子云一心一意地挖动艾红桃的小
穴,动作很快,也很猛,挖得很重。

  范子云用磨墨的要领,指头转呀转地在那阴核上磨着,大致十个数,艾红桃
浪叫起来了:「哎呀……哎呀……你……哎呀……」

  「好……好了……哎呀……里面……里面痒……痒得很……快……快……哎
呀……要命……痒得要命……快……挖……挖里面……重一点……快一点……」

  范子云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把全根中指插进阴穴里,像打算盘一般地拨
动,越拨越快,越拨越重,挖得她又大叫起来。

  「哎呀……云哥哥……你……你挖得我……挖得好……好呀……哎哎……啊
啊……唔……妈呀……哎哟……要命……要命啦……啊……唔……」

  艾红桃一手抓住范子云的宝贝,拉开了挖穴的手,向前往上一挽,范子云就
伏在她的身上,再托着宝贝往自己的三角阵地的洞里送。范子云坐起来,替艾红
桃清除身上的衣服,立刻显出一副美好的玉体,她扭动着细腰。范子云注意地看
着眼前令人喷火的骚娃,她有一付极美的胴体,身段分明,修长的玉腿,黑黑的
阴毛,嫩红的小穴洞口,微微开着,肥肥高起的阴户,如同小山。

  名单躬着身道:「现在有请华山派掌门人,少林寺慧善大师,武当玉清道长
三位。」三人站起身,跟着副总管万金城进入地室,瞻仰过万老夫人遗容,退出
灵堂。

  万金城就躬着身道:「商掌门人请往这里走,才是出口,请到花厅奉茶。」

  说完,抢在前面引路。

  这条走道,不过容得两人并肩而行,走了四、五丈远,右首壁间,一排有三
扇木门,敢情是三间小室。万金城走在前面,故意放缓脚步。就在此时,走在最
后的武当玉清道长突觉身后被人突袭,制住了穴道。接着第二个少林慧善大师、
和走在前面的华山商翰飞也同样被人制住。这转眼之间,就能一下制住商翰飞等
三人的,正是笑面神丐。

  接着三扇木门开处,飞快的闪出三人,那是范子云和羊令公、桂豪年,各自
抱起一人,又迅速的退入小室之中。这三间小室,虽然各有一道木门,但里面却
是打通的一大间,靠边放置着三张木榻,这是临时隔间的,范子云等三人抱着商
翰飞、慧善大师、玉清道长三人,迅速的放在榻上。

  室内早已有三个人在等着,那是百花帮主花真真,九华神尼和穿着一身火红
道袍的南离子。他们各有各的任务,花真真早已把从岭南温家取来的「解迷丹」
用百花帮精制「百花解毒露」调开,这时以极快的手法,拿起三个小酒盏,依次
捏开三人牙关,把药露灌入他们口中。

  九华神尼双目低垂,运起佛门神功「拈花指」,依次在三人脑后「玉枕穴」
上连点三点。南离子更不怠慢,双手一伸,从他大袖中伸出一双比朱砂还红的手
掌,两手互搓,以「推宫过穴」手法,迅快按摩商翰飞全身,一个方毕,紧接着
又替第二个人按摩,不过瞬息工夫,已替三人按摩完毕,长长吁了口气,收回手
去。

  笑面神丐偏头问道:「他们都好了么?」

  南离子点点头笑道:「他们被「太阴蔽日」手法,掩蔽神志,经神尼施展佛
门神功,由「玉枕穴」逼出,散布全身,以他们三人本身的修为,稍假时日,也
一样可以炼化,如今经贫道「离火真气」予以毁除,自然完全好了。」

  「好。」笑面神丐口中说了声「好」,挥手之间,就拍开三人受制的穴道,
商翰飞、慧善大师、玉清道长三人同时身躯一震,倏地睁开眼来,翻身坐起。

  商翰飞一眼看到笑面神丐和九华神尼,不觉口中轻「咦」一声,慌忙起身拱
手道:「游老人家、神尼……」慧善大师、玉清道长也同时跨下木榻,合十、稽
首。

  笑面神丐连忙摇手,道:「三位不用多礼,时间迫促,一时也无法和你们多
说,夏云峰已在花厅等候,时间多了,易使他起疑。你们是被太阴教邪术,掩蔽
灵智,如今业已完全解除了,快些上去,以后的事,自有我老人家会安排的。」

  商翰飞情知时间宝贵,匆匆拱了拱手道:「晚辈一切都听你老人家的了。」

  说完,当先举步走出。副总管万金城已在走道上等候,立即引着三人往地道
走去。

  这时总管万仲达又已经回到水榭,引着衡山派陆宗元、八卦门封自清,六合
门齐子厚三位掌门人进入地室。接着副总管万金城又引着形意门掌门人祝立三,
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和齐子绥(六合掌门人之弟)三人入内。接着又领了唐门少
庄主唐文焕、妻子祝秀娥(形意掌门人之女)、华山派盛锦堂进来。

  接下去万金城又引着峨嵋派紫面神娄树棠、金毛吼姜子真、流星樊同和青云
道长的师侄吕秀等人,进入地室。这些人都由花真真喂「百花解毒露」调制的温
家「解迷丹」,并经神尼佛门神功点度「玉枕穴」,南离子以「离火真气」「推
宫过穴」解除了太阴教的禁制手法「太阴蔽日」。

  前后不过顿饭光景,全已恢复了神志,其中只有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是
以副盟主的身份,随同夏云峰进入地室的,无法替他解除禁制的手术,这且留待
后话。

  后园这广大花厅,和水榭遥遥相对,是一座飞檐画栋,高敞的二层楼屋宇,
四周迥廊曲折。廊外遍植花卉,为故盟主万晓峰在日,春日宴客之所,楼前有一
方横额,题为「醉春风楼」,但万家的人,都叫它后花厅。这时这座后花厅的敞
厅上,三面十六扇雕花落地长门全已敞开着,虽在大暑月里,依然清风徐来,甚
为凉爽。

  武林盟主夏云峰和两位副盟主峨嵋青云道长,丐帮柯长泰,以及九大门派的
掌门人、代表们自不拘形式的坐在古藤精制的凉椅上,正在沦茗谈天。所有人,
神志虽已恢复清明,但因笑面神丐再三叮嘱,不可露出丝毫马脚宋,是以大家依
然和神志并未恢复一般,沉默寡言,附合着他。

  夏云峰眼看大家经过老子山一个月时间的施术,果然全都唯唯诺诺,连最难
说话的商翰飞,也变得十分驯服,心头自然大为高兴,踞坐在上首藤椅上,踌躇
满志,一座上都是他一人的高声谈论。只见总管万仲达再次匆匆走入,朝丐帮帮
主柯长泰拱拱手道:「柯帮主,有几位贵帮长老求见柯帮主。」

  柯长泰一怔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万仲达道:「他们只说有要事求见帮主,旁的没有说。」柯长泰道:「一共
有几个人?」

  万仲达道:「有四、五位。」

  柯长泰微微攒了下眉,起身问道:「人在哪里?」

  万仲达道:「在下因前面人多,已把他们引到迎月轩待茶,帮主是否接见他
们?」

  柯长泰点点头道:「我去看看。」

  一面朝夏云峰抱拳道:「盟主、诸位道兄,兄弟有事,暂时告退。」

  夏云峰一摆手道:「柯兄只管请便。」

  万仲达领着柯长泰,退出后花厅,一路穿行花树,来至迎月轩。这是一幢一
排三间的楼房,面向正东,前面是一片圆形草坪。两人越过草坪,走近阶前,万
仲达脚下一停,拱手道:「几位贵帮长老,就在里面恭候柯帮主大驾,柯帮主请
吧。」

  柯长泰说了声:「有劳万总管了。」举步跨上石阶,踏进中间一间堂屋,目
光一瞥,心头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原来这迎月轩宽敞的堂屋中间,空荡荡的没有一点陈设,连椅几都没有,上
首放着两叠高高的麻布袋,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只,却并无人坐,只是虚设的坐
位。边上却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紫衣少女,手中捧着一只碧油油的绿玉打狗棒,
足有八尺来长,那正是本帮最高执法棒——碧琅杆。

  左右两旁,各坐着两个白发、白须的老叫化子,他们都闭目垂帘,盘膝坐在
一叠高高的麻袋上,一看就知那一叠麻袋,共有二十四只之多。右边下首也坐着
一个人,那是伏虎丐连三省,他坐在十九只麻袋上。在他身后伺立的是金陵分舵
连三元。

  本来柯长泰和连三省同为丐帮左右长老,品级为十九只麻袋,但他如今是帮
主身份,就有二十一只麻袋了。使他感到惊惶的乃是那四个有二十四只麻袋的白
发老化子,分明是丐帮久已不问尘世的四大名山长老,他们如何会联袂来到这里
的呢?

  尤其上首那两叠麻袋,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只,这会是什么人?本帮竟然还有
辈份这么高的前辈高人?迎月轩里,这副阵仗,倒像是丐帮在召开高峰会议了。

  他踌躇着跨入堂屋,硬着头皮走向前去,躬身作了个长揖,说道:「弟子代
理帮主柯长泰拜见四位前辈长老。」他担任帮主,未经丐帮正式通过,故而只有
代理帮主的身份。

  伏虎丐连三省缓缓起立,洪声喝道:「柯长泰,见到老祖宗,还不下跪。」

  「老祖宗?老祖宗在哪里?」柯长泰躬下去的身子,已经直了起来,心中暗
暗怒恼,微晒道:「连长老,你担任本帮右长老,已有二十年之久了,可知本帮
规矩,帮主无须下跪。」

  连三省道:「柯长泰,你只是在蔡故帮主遇害之后,暂代帮主,并非真正帮
主,而且本帮规矩,帮主遇上辈份较尊的前辈,可以不拜,但见了本帮老祖宗留
下来的法器碧琅杆如见老祖宗,如何不下跪行礼?你敢藐视老祖宗的法器?」

  柯长泰暗暗哼了一声,自己明明看到了上首那小丫头手中捧着的是碧琅杆,
如何忘了?想到这里,只得双膝一屈,跪拜下去,口中说道:「弟子柯长泰,叩
见老祖宗。」

  只听上首响起一个尖细的嗓音说:「柯长泰,连三省告你毒死蔡帮主,攫夺
丐帮权位,出卖本帮,投靠异教,可有此事,现在你当着大家,从实招来。」

  柯长泰蓦然惊异,急忙抬头看去,方才上首两叠高高的麻袋上,还是空的,
就在自己跪拜下去的一瞬之间,竟然多两个人出来。左首那叠麻袋上,蹲着一个
尖瘦脸小老头,穿着一件宽大的大褂,耸肩缩头,生成一双短眉,两颗小眼睛,
形状滑稽而古怪。右首一叠麻袋上,坐着一个一头花白头发的老丐婆,蓝布衫上
打着几块大补钉,闭起双目,似乎在打瞌睡。

  柯长泰骤睹这两个人,一颗心登时往下直沉,这不是本帮辈份最尊的一对老
祖宗,笑面神丐和闭眼丐婆?这两人据说年纪已在百岁之外,还是蔡帮主的师伯
祖,比四大名山长老,还高上一辈,自己方才怎么会没想到,连四大名山长老都
坐在两旁,留出上首两个位子,不是这两个老祖宗,还有谁来?一时慌忙叩头说
道:「弟子不知两位老祖宗驾莅,还望恕弟子不知之罪。」

  笑面神丐口中「咄」了一声,尖声道:「给我站起来,我老人家向你问话,
你还没回答呢。」

  柯长泰依言站起,回道:「回老祖宗,那是连长老想和弟子争夺丐帮帮主,
故入人罪,诬告弟子,蔡帮主之死,是凌江涛在药罐中下的九节毒蟒,当日是弟
子和连三省都在场,从药中查获的。」

  笑面神丐哼道:「丐帮忠义立帮,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敢欺瞒我老人家?」

  柯长泰道:「弟子说的句句是实,不信,当日还有项世勇可以作证。」

  笑面神丐道:「柯长泰你若有半句虚言,须知丐帮的家法,决不宽容。」

  柯长泰接着说道:「弟子若有半句虚言,愿领家法,但连三省诬告弟子,可
也要拿出证据来,方可资信。」

  笑面神丐点头道:「你说项世勇可以作证?」

  柯长泰道:「正是。」

  笑面神丐道:「连三省,你叫他们统统给我出来。」

  连三省躬身应「是」,举手击了三掌,高声道:「游老人家吩咐,你们都可
以出来了。」

  但见左首一道门户开处,一共走出四个人来,第一个是范子云,第二个是蔡
帮主的门人凌江涛,第三个、第四个则是柯长泰的心腹,身材壮健的项世勇和矮
冬瓜罗文斌。柯长泰心头不禁一紧,项世勇、罗文斌两人率领丐帮高手,随同自
己前来黄山,已留他们在外面,如何会在这里?四人一同走到右边下首站停。

  笑面神丐叫道:「项世勇。」

  项世勇胆颤心惊的应了声:「弟子在。」

  笑面神丐又道:「柯长泰要你作证,你把方才向四大名山长老作供的话,再
重说一遍,给柯长泰听听。」

  柯长泰听说项世勇方才已向四大名山长老作供,不知他供出什么来了,心头
暗自惊凛,凌厉的目光朝项世勇望去。项世勇竟连看都没朝他看上一眼,只是低
着头,应了声「是」,道:「那九节毒蟒是柯长老交给弟子的,他要弟子……」

  柯长泰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敢说出实情来,一时不由怒从心起,大喝一声道:
「你胡说什么?」

  笑面神丐一抬手道:「你不准叱喝。」柯长泰但觉忽然间机伶伶打子一个冷
噤,就再也作声不得。

  只听项世勇续道:「柯长老答应弟子,他当了帮主派弟子当金陵分舵舵主,
弟子一时糊涂,就被他利用,那天凌江涛替帮主抓了药回来,弟子趁他不注意,
偷偷把九节毒蟒放入了药罐之中。」

  笑面神丐道:「你是说柯长泰要毒死蔡传忠,是为了篡夺丐帮帮主?」

  项世勇道:「是的。」

  笑面神丐又叫道:「罗文斌,现在该你说了。」

  矮冬瓜罗文斌连忙应了声「是」,往前走上两步,他不敢跪,站着躬身道:
「弟子一向跟随柯长老,前年柯长老接受了淮南大侠夏云峰的委聘,担任金章令
主……」

  笑面神丐道:「金章令主管些什么?」

  罗文斌道:「弟子听柯长老说,金章令主就是一派之主,他管辖的是丐帮,
还委派了弟子担任铜章剑士。」

  笑面神丐道:「可有证据?」

  「有。」罗文斌从怀中取出一枚黄铜的令牌,双手呈上。

  笑面神丐一招手,把那枚铜章从罗文斌手中,飞到了他的掌心,看下一眼,
然后点点头道:「还有呢?」

  罗文斌道:「柯长老怕传功长老王镇海、执法长老宋仁民二位不肯合作,曾
要弟子在他们饮食之中,下了两包叫做「迷迭散」的药粉,后来王、宋二位长老
果然都听柯长老的话了。」

  笑面神丐抬目道:「范子云,你不是丐帮的人,但你也是证人之一,你说说
在金陵遇上的事吧。」

  范子云应声走出,他把初到金陵,就接到金章令主的字条,如何在鬼脸城和
金章令主见面,以及金章令主要他向商翰飞下毒,并命自己围攻连三省,之后,
又如何把自己骗去一间大宅,中途昏迷,醒来已在丐帮金陵分舵,硬指自己和凌
江涛谋害蔡帮主,要自己招供出主谋之人,幸为百花帮的人所救详细说了一遍。

  笑面神丐道:「你确认那金章令主,就是柯长泰么?」

  「是的。」范子云点头道:「那金章令主的身材和口音,都和柯长老一般无
二。」

  「好。」笑面神丐一摆手,令范子云退下,目光一抬,直向柯长泰投来,沉
声道:「柯长泰,你都听到了?」

  「弟子听到了。」柯长泰依然神色恭敬的回道:「但弟子也有证人。」

  他早就想到今日之事,凭自己这点能耐,已是无法脱身,好在夏盟主和各大
门派掌门人都在后花厅上,自己只要逃到那里,就有夏盟主替自己作主了。因此
他一直故作恭敬,心里早就打好算盘,话声甫出,人已往后一仰,鲤鱼倒窜波,
动作如电,一下往门外穿射出去。

  「孽障,回来。」这发话的是闭眼丐婆。

  这时柯长泰已穿出迎月轩大门,射到阶上三丈多远,厅上的人竟然一个也没
追出来,他自然不敢稍懈,正待纵身扑起。哪知双足才一点动,忽觉身后似是被
人拉住,纵起的人,双脚堪堪离地,就是掠不出去。不,背后突然一紧,一个人
身不由己「呼」的一声,往厅内倒飞回去。

  这生死关头,柯长泰自然不肯就范,身在半空,猛然腰肢一挺,双手一划,
双足一蹬,企图全力挣脱。这一下果然有效,挣是给他挣脱了,但背上就像重重
的挨了一鞭,痛澈心肺,忍不住闷哼一声,一个人「砰」然一声,从半空摔下,
爬在地上。厅上的诸人,依然好端端的坐着,生似并没有人出过手,但柯长泰却
被从厅外抓了回来,摔在地上了。

  好个柯长泰,身子摔到了地上,他居然忍着疼痛,又从地上弹起,企图夺门
而逃。但他这回只弹动了一下,并未腾身而起,这一刹那,他才发现方才这重重
的一摔,全身骨节,生似全被抖散了一般,竟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完了,难
道自己竟被废去了武功不成?

  笑面神丐蹲在麻袋上,一脸严肃的道:「柯长泰,你都承认了?」柯长泰躺
在地上,拼命的运集真气,竟然在这一摔之—下全已散去,怎么也凝聚不起来,
他自然没有吭声。

  笑面神丐吩咐道:「凌江涛,你去搜搜他身上,可有金牌?」凌江涛答应一
声,走到柯长泰身边,伸手在他怀中一阵掏摸,果然摸出一块金牌,双手送到笑
面神丐面前。

  笑面神丐凛然道:「柯长泰,你丧心病狂,居然出卖丐帮,毒毙帮主,犯上
作乱,如今罪证俱全,还有何说?」

  柯长泰经过这一阵挣扎着运气行功,才知道自己当真在那一摔之中,武功全
废,看来难逃公论,不由得把心一横,悍然道:「老子一人作事一人当,你们要
把老子怎样,悉凭处置,老子都不在乎。」

  连三省须眉轩动,断喝一声:「柯长泰,你犯上滔天大罪,还敢在老祖宗面
前发横?」

  柯长泰爬伏在地上,厉声道:「老子只有一条命,有什么不敢?」

  坐在左首下面的一位白须老丐双目精光暴射,像春雷般大喝一声:「该死的
畜生。」柯长泰只觉全身一颤,一股凉气直透背脊骨,登时口噤难言。

  坐在左上首一位白发披肩的老丐站起身,朝上面笑面神丐和闭眼丐婆躬身一
礼道:「丐帮不幸,出此叛逆之徒,弟子请二位师伯主持本帮清理门户,按本帮
家规,首逆重犯柯长泰,应处极刑五刃分尸,从犯项世勇、罗文斌三刀攒心,庶
使本帮弟子忠义励节,奸逆必诛,以儆人心。」

  「应该,应该。」笑面神丐点头道:「我老人家对叛逆之徒最深痛恶极了,
就是给他个一千刀都不为过,连三省,这三个逆徒,就交给你去执行了。」

  连三省躬身应「是」,一面抬头道:「弟子还有一事,要禀报老祖宗。」

  「有话快说。」笑面神丐挥着手道:「别禀报长,禀报短了。」

  连三省道:「本帮从蔡帮主过世后,帮务就由柯长泰暂代,如今柯长泰恶迹
昭彰,就要正帮规了,这帮主一职,不可久悬,蔡帮主在日,本拟以他嫡传弟子
凌江涛为继承人之意,又因凌扛涛被诬,现在杀师罪名,已经洗脱,还请老祖宗
作主。」

  笑面神丐道:「这立帮主是件大事,须得本帮长老会通过,我老人家可作不
了主。」目光左右一瞥,笑了笑又道:「我老人家和老丐婆,也算是本帮长老,
如今还有四大名山长老在此,唔,你们的意见怎样?」

  左上首那个白发老丐欠身道:「本帮三代长老,都在于此,弟子觉得蔡帮主
在日,既有以凌江涛为继承人,蔡传忠为人一向谨慎,他选定的人,大致也错不
了,那就由凌江涛为继承人好了,不知二位老人家,三位师弟意下如何?」

  闭眼丐婆道:「这件事,我和老丐头都没意见,你们决定了就好。」

  其余三位白发老丐一齐起身道:「弟子都同意大师兄的意见。」

  笑面神丐点头道:「那就这样决定。」

  连三省喝道:「凌江涛,还不向二位老祖宗、四位师伯祖跪下来谢恩?」这
是丐帮的礼节,笑面神丐也不好反对,凌江涛跪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头。

  左首白发老丐起身道:「新任本帮帮主凌江涛听着,本帮忠义相传,行道江
湖,当以除暴安良,奉公守法,在这一个月之内,可由右长老连三省为你讲解本
帮的礼节、帮规,今后一切帮务,当由右长老督促辅导,不可逾越,你当牢记在
心。」

  凌江涛含泪道:「弟子自当永远记在心里。」


            第三十六章  附骨毒疽

  后花厅内,盟主夏云峰眼看柯长泰去了好一会工夫,还不见回转,心中不禁
起疑,回头道:「索总管,你出去看看,柯帮主已经去了好一会工夫,究竟发生
了什么事?」索寒心答应一声,举步走出。

  阶前站着万家总管万仲达,连忙含笑迎着道:「索兄有事?」

  索寒心心头微现不悦,暗道:「这老小子,一向听命于我,对我十分恭敬,
今天居然和我称兄道弟起来了。」举手摸摸下巴,「唔」了一声道:「这是盟主
要我出来问问,柯帮主现在何处?怎么去了老半天还没回来?」

  万仲达忽然凑近了些,说道:「盟主这一问,那是最好没有,柯帮主只怕有
些麻烦……」

  索寒心不悦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万仲达道:「你索总管去一趟,就可解决,不然的话,他只怕很难脱身。」

  索寒心道:「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万仲达道:「因为有几位丐帮的长老,查究蔡帮主被毒死的事儿,要柯帮主
去作证。」

  索寒心道:「你怎么不早说?」

  万仲达道:「兄弟也是刚听到副总管叫人来说的,兄弟正要进去禀报盟主,
你老哥已经出来了,索总管要不要去禀报盟主一声?」

  索寒心冷然道:「这点小事,何须惊动盟主,他人在哪里。」

  万仲达道:「就在迎月轩西首崇文馆。」

  索寒心一挥手道:「走,他们有什么事,就叫他们一起见盟主去。」

  「是,是。」万仲达道:「兄弟这就替索总管领路。」两人一前一后,穿行
花榭,一会工夫,到了崇文馆。

  这是五间二层楼的房屋,外面有一道清水砖墙,进入两扇大门,小庭院中,
摆满上百盆兰花,原是万家藏书之所,中间是一幽雅的小客厅,左首一排花窗,
则是书房。此刻这整座楼房,静悄悄的不闻一点人声。万仲达走到阶前,就脚下
一停,口中说道:「夏盟主夏家堡的索总管驾到。」

  只听里面有人沉声道:「请进。」索寒心大摇大摆的跨上石阶,跨入客厅,
厅上并没有人。

  万仲达陪笑道:「他们都在书房里,索总管请到书房待茶。」他因索寒心是
客,自然让客人走在前面。

  这是一道雕花圆洞门,里面是一间十分宽敞的书房,索寒心自然不疑有他,
昂首阔步,跨入书房,但当他目光一动,一个人几乎呆住了。书房里坐着、站着
不少人,但没有丐帮柯长泰,更没有什么丐帮长老。坐着的一共有三个人,中间
一位浓眉凤目,紫膛脸,花白长髯的紫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从老子山被人救
走的三湘大侠于化龙。

  第二位道装打扮的美貌女子,是百花帮帮主花真真。第三位是个白头发的老
妇人,赫然竟是向各大门派发出讣告,业已谢世的万家老当家万老夫人。站在一
旁的则是万选青,万飞琼兄妹、百花帮门人冷梅萼、艾红桃。另外还有两个青衫
少年,他认出身佩彩虹剑的应该是夏玉容,另外一个是商紫雯,他并不认识。

  九头鸟索寒心也是多年老江湖,一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心头未免蓦地一震,
但立时就镇定下来,心中已知这是怎么回事了,脸上不觉飞过一丝阴沉的笑容,
抱抱拳道:「恭喜万老夫人无恙。」

  万老夫人沉着脸,冷冷一哼道:「索寒心,你一向诡计多端,这一着,没想
到吧?」

  索寒心皮笑肉不笑的道:「万老夫人这一着倒确是颇出人意外。」

  万老夫人道:「老身为了挽救各大门派,不得不伪装身死。」

  索寒心阴恻恻道:「可惜老夫人纵然假装身死,也挽救不了各大门派。」

  万老夫人道:「你可知老身把你请来,有什么事吗?」

  索寒心道:「在下正想请教。」

  万老夫人道:「据老身调查,夏堡主所作所为,都是受你怂恿和利用,你应
该是太阴教的重要头目吧?」

  最后这句话,听得索寒心心头猛震,脸色为之一变,阴笑道:「想不到老夫
人知道的真还不少,老夫人已经交出盟主,足可怡养天年,知道的太多,对老夫
人未必有利。」

  万老夫人凛然道:「五月五日黄山大会,各大门派的人,在老身面前失去抗
力,促成你们的阴谋,老身也自然要从我手里平反过来,黄山万家,不受威胁,
不受利诱,只知正义所在,义无反顾。」

  索寒心点头道:「老夫人这样做法,只怕会后悔莫及。」

  万选青大喝道:「索寒心,你已经死在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索寒心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道:「索某倒看不出什么值得在下胆颤心惊之
处?」

  于化龙双目精光进射,沉喝道:「索寒心你还没回答万老夫人,你在太阴教
是何等身份?」

  索寒心微哂道:「夏盟主就在花厅,你于老儿怎不去问夏盟主呢?」

  花真真淡淡一笑道:「看来索总管不到黄河,是不肯说的了。」

  索寒心大笑道:「索某还不知道黄河在哪里呢?」

  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娇脆少女声音,接口道:「黄河已经就在你面前了。」

  索寒心缓缓回过头,只见身后门口一排站着四个人,这四人,他认识的只有
一个,那是腰悬青霓剑的范子云。其余三人,则是羊令公、桂豪年和商小雯,说
话的自然是商小雯了。原来羊令公和桂豪年早就隐身门外防范索寒心夺门逃走,
范子云和商小雯却是刚刚赶到。

  万老夫人间道:「范少侠、商姑娘,柯长泰已经解决了么?」

  范子云还没开口,商小雯咭的笑道:「早就解决了,按丐帮家法五刃分尸,
连丐帮帮主也选定了,由凌江涛接任。」

  万老夫人点点头道:「如此就好。」

  索寒心听得暗暗一惊,忖道:「听他们口气,柯长泰已被他们解决了,看来
万老夫人对今日之事,果然早有安排。」心念一动,冷然道:「柯长泰乃是武林
公选的副盟主,你们这是公然和盟主作对了,在下既然知道此事,那就得向盟主
报告,少陪了。」

  他因圆洞门已被四人拦阻,目光一动,人已随身纵起,身化一道青影,倏然
朝敞开的长窗外飞射过去。这是他进入书房时,早就看好的退路,他早已料想得
到从大门退出必然有人拦阻,只有六扇长窗在他进来之时早已看到窗外是一片花
架,并没有人埋伏。这一下当真动作如电,室中的人还没末得及阻止,他一道人
影业已穿窗而出。

  范子云突然大喝一声:「回来。」他两手当胸,左手如招,右手如挽,使了
一记怪招。说也奇怪,索寒心明明已经穿窗飞出的人,居然随着他的手势,如响
斯应,呼的一声,倒飞回来。

  这下直看得室中诸人,不由齐齐一怔,谁也想不到范子云竟有这般高深的武
学,居然能在招手之间,就把索寒心招了回来。索寒心自然也大吃一惊,但他乃
是久经大敌之人,发觉背后传来的一道吸力,来势奇强,自知一时无法挣脱,就
顺势往后退入,待得对方吸力稍缓,才猛力一挣,脱出吸力之外。定睛看去,原
来把自己吸进来的,竟然会是范子云,心头不禁暗暗一惊,忖道:「这小子哪来
这份功力?」他还以为自己挣脱了吸力,其实是范子云施展「风雷引」把他吸入
之后,刚好收势了。

  万老夫人大喝道:「索寒心,现在你该明白,想逃出去,是办不到的事了,
不如干脆一些,答我所问。」

  索寒心深沉目光,冷然四顾,问道:「老夫人要问什么?」

  万老夫人道:「你在太阴教担任什么职司?教主是谁?现在是不是在老子山
啊?」

  索寒心阴笑道:「老夫人以为这些话,索寒心会回答吗?」

  夏玉容道:「你非回答不可。」

  索寒心目光一注,说道:「你大概是大小姐吧?」

  夏玉容道:「不错,我就是。」

  索寒心道:「大小姐可知盟主在花厅之上。」

  夏玉容道:「当然知道。」

  索寒心道:「大小姐是盟主亲生女儿,怎么公然和你爹作对?难道你要作逆
伦不孝之女?」

  「住口。」夏玉容怒声道:「爹被你们一干人蛊惑、蒙蔽,我要找出你们这
些旁门左道的阴谋,正是救我爹之道。」

  于化龙道:「索寒心,你不肯好好回答,可知今日的结局么?」

  索寒心道:「于老儿,你也算是侠名久著的人,怎么想倚多为胜?」

  夏玉容道:「于前辈,老夫人,这种贼人,和他多言无益,晚辈先把他拿下
了。」

  范子云道:「此事不劳大哥动手,还是小弟出手把他拿下就是了。」

  索寒心方才被范子云吸了回来,心中还是不信,他年纪轻轻,会练成这等高
绝功夫,闻言不觉阴沉一笑道:「范子云,盟主待你不薄,不但把你视作侄子,
还把大小姐许配给你,谁知你竟然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公然吃里爬外,无怪大小
姐胆敢背叛他父亲,连夜私奔,原来是受了你小子的拐诱……」

  夏玉容听得又气又怒,娇叱一声:「你胡说些什么?」她一时气极,话声出
口,右腕一振,「嘶」的一声,五指凌空点出,使的正是「拈花指」。

  索寒心早就做了准备,阴笑一声,身形一晃,向左闪出。他左首背后,站立
的却是桂豪年,口中喝道:「别往我这里来。」同样右腕一振,点出一指。

  他是南海风雷门的人,风雷门自从百年前遗失了两种绝学「旋风掌」和「雷
火指」,但几位前代传人,竭尽心智,以本门的武功为基础,摹仿「旋风掌」和
「雷火指」的功能,发展成「大风掌」和「天雷指」,但也成为一派武学。他点
出的这一指,正是「天雷指」,指风出手,轰然有声,宛如雷公锥一般,威势却
也不小。索寒心身形一侧,右手挥手一掌,往右拍去。

  范子云左手一招,右手内引,冷喝道:「索总管,你这点能耐,还是跟在下
过几招的好。」他这一招一引,硬是把索寒心拍向桂豪年的掌风给吸了过来。

  索寒心右掌向左拍出,人自然也向左转去,但掌风一下被范子云吸了过来,
人自然也随着吸力向右转来。范子云可没容他出手,本来向右招手的左手,突然
向右推出,本来向左引的右手,也跟着向右划出。索寒心掌力被吸,身向右转,
现在又突觉一股大力,把他往左推出,他转过来的入,又被他推了出去,脚下如
何还站得住,一连冲出去了两、三步之多。大家眼看范子云把索寒心一个人像木
偶般随着他手势转过来,转过去的,不禁大声喝起彩来。

  索寒心一张瘦削脸,猛然暴喝一声:「姓范的小子,我和你拼了。」双足站
桩,双掌似斧,朝范子云迎面劈来。他这下老羞成怒,掌上含蕴了他几十年的功
力,劲风如涛,来势确实十分凶猛,完全是情急拼命的打法。

  范子云存心戏弄于他,哪会把他这记掌风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你和我
拼?很好。」他依然好整以暇,双手当胸,直待对方掌风逼近,才左手向头顶打
了一个圆圈,右手一托,硬把索寒心的掌风往上托起。不,索寒心这一道掌风,
本来是直劈过来的,经他一托一圈,掌风随着他手势,在头上打了一转,呼的一
声,又笔直朝索寒心回敬过去。

  索寒心一身武功,已有三四十年修为,掌风出手自然能发能收,他做梦也想
不到对方借力打力,把门己劈出去的芈风,转了一圈,反向自己劈撞过来,自己
竟然无法收回,心头一惊,此刻四周全是敌人,避无可避,只得赶紧双掌当胸,
使了一招「闭门拒虎」,全力推出,自己硬接自己的掌风。但听「蓬」然一声,
掌风虽是接了下来,脚下却站不住桩,往后连退了两步。

  这下他才知道范子云今非昔比,果然已得高明传授,不知练成了什么奇特功
夫?一时连喘息都来不及,色厉内荏,厉声道:「姓范的,你尽使花招,可敢和
索某正正当当的徒手一搏?」

  「在下有何不敢?」范子云笑道:「只怕你在范某手下,走不出十招。」

  索寒心道:「那倒未必。」突然双手齐举,五指勾曲,一前一后,朝范子云
抓来。

  范子云没待他攻到,双手同样五指勾曲,一晃身欺了过去。索寒心冷笑声,
双手向空连续抓去,他出手并未攻敌,只是向空乱抓,但爪风划过,居然布满了
丝丝阴寒之气。他左右前后,爪势绵密的好像蜘蛛吐丝一般,范子云使出「游身
擒拿手」,硬是给对方阴柔爪势挡住,攻不进去。

  于化龙脸色微变,目注索寒心,轻轻道:「他使的是『阴罗手』,果然是太
阴教余孽。」

  范子云接连出手了几招,都被对方一缕阴寒柔韧的劲力反弹过来,心头暗暗
吃惊,此时听于化龙叫出「阴罗手」,心中不禁一动,暗暗道:「他布下的是一
张网罗,我不会用剑去割破它么?」转念之间,手势随着一变,双手各捏剑诀,
口中大喝一声,身向前冲,使子一记「拨云见雾」,以指代剑,疾划出去。

  要知他这「指剑十三式」,原是使剑的招式,他自幼练习玄门内功,每次施
展指剑,都能力透指尖,发为剑气,如今练成「风雷引神功」,内功何止增进倍
蓰?一划之势,剑气进发,但听一阵嗤嗤轻响,索寒心手爪挥舞所布成的缕缕阴
柔劲气,一下就被剑气摧毁了一大片,一个人已然冲到他面前。

  索寒心施展「阴罗手」,本待布成阴罗,再行反击,那时只需扬手之劳,就
可撒出一片阴寒劲气,像网罗一般,笼罩敌人全身,却没料到范子云竟然破网而
入,欺到了身前。一时惊怒交进,阴笑一声,左手五指轻弹,弹出五缕寒风突袭
范子云双目,右手五指直伸,就像一把鱼叉,迅发如电,一下子朝范子云胸口插
来。

  这一着当真奇快无比,但范子云也并不慢,右手一探,五指如钩,转手间,
已经搭上索寒心的腕脉。索寒心要待变招,已是不及,右腕一麻,已被对方紧紧
扣住,他似乎毫不在意,五指翻动,也扣住范子云的手腕,但他右手反应奇快,
一缩之间,五指又已弹出,四缕阴寒如针的劲气,直奔范干云右胁。

  范子云看他右手直弹,左手剑决,也立即随着横划而出。两人一左一右双手
互扣,另一只手却快捷无伦的各自攻拒了一招。这一瞬间,范子云忽然发觉索寒
心左手掌心,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渗入一股奇寒澈骨的冷气,心中一惊,急忙运
起真气,逼了回去。

  索寒心自然很快的发觉范子云正在运功逼气,他趁机大喝一声,右手化掌,
一记「独劈华山」,朝范子云当头劈落。范子云五指箕张,直待对方掌势落到头
顶不远,才突然朝他手掌抓去,他使的是「大力鹰爪功」。原先也只想和他硬拼
一招,哪知一把抓住对方手掌之际,但听一阵「喀」「喀」轻响,索寒心右手五
根手指,竟然一把被他捏碎。十指连心,索寒心大叫一声,跌倒地上,竟然痛昏
过去。

  这一下连范子云都大感意外,他不知道跟笑面神丐练成「风雷引」,内功比
以前精进甚多,「大力鹰爪功」自然也随着增强了威力,此时一抓之力,足以把
坚石捏成粉,索寒心五根手指,又如何经得他这一抓? 范子云方自一怔,商小
雯早就跨上一步,手指起落,点了索寒心穴道,道:「三哥,你真厉害。」

  于化龙双目神光湛然,问道:「范少兄,你方才使的可是佛门『接引神功』

  么?老夫听说这门神功失传已久,没想到范少兄年纪不大,却练成了稀世绝
艺。「

  万老夫人也目露惊异,朝范子云看来。

  当然侍立在万老夫人身右的万飞琼看得更觉得惊奇,她和范大哥只不过短短
一个多月时间不见,范大哥的武功,精进到令人刮目相看。范子云脸上一红,说
道:「于前辈夸奖,在下方才使的不是『接引神功』。」

  羊令公道:「那么老弟使的又是什么功夫?」

  范子云道:「那是游老人家传给在下的『风雷引』。」

  「风雷引?」桂豪年是南海风雷门的传人,听到「风雷」二字,似乎和本门
有关,急忙问道:「范老弟,你这『风雷引』,听起来倒像和敝门有关了。」

  「是的。」范子云道:「这门神功为昆仑姜真人所创,当年他看到了贵门的
『旋风掌』和『雷火指』太以霸道,才想出这种功夫来,可以把『旋风掌』「雷
火指』引开,所以叫做『风雷引』。」

  桂豪年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武功一道,当真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敝
门风、雷二绝,失落已多年,兄弟还未寻获,却想不到已有了克制它的武学。」

  只听笑面神丐在窗外接口道:「小子,你丧什么气?我老人家答应过你,你
这趟不会白来,风雷二绝,是你师门绝艺,可以带回去,也让你知道中原武林有
克制你们风雷二绝的武功,才不会重蹈百年前你们上代师祖的—覆辙了。」说到
最后几句,人已远去。

  这时,索寒心已经醒转躺卧在地,只是喘息。万选青躬身道:「于前辈,这
姓索的该如何发落?」

  于化龙道:「此人乃是太阴教的歹徒,咱们正该问问他太阴教的内情。」

  万选青应了声「是」,喝道:「索寒心,你听到没有?最好从实招供。」索
寒心脸如死灰,望望万老夫人和于化龙,却是没有说话。

  商小雯道:「是我点了他的穴道。」跨上一步,在索寒心后颈上踢了一脚,
叱道:「快说。」

  原来她方才点了他「天突穴」,无怪喑不能言。哪知穴道一解,索寒心忽然
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又昏了过去。

  商小雯咦道:「奇怪,他怎么了?」

  于化龙看他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似是内腑受创甚钜,心中也觉得奇怪,起
身走了过去,伸手抓起索寒心右腕,把了一会脉,说道:「此人内伤极重。」

  他回头朝范子云问道:「范少兄方才和他比拼过内力么?」

  范子云点头道:「有,方才在下抓住他脉腕时,他也反手抓住了在下脉门,
在下就觉得从他掌心透过来一股阴寒之气,因此就运气把它逼了回去。」

  「这就是了。」于化龙含笑道:「以范少兄的功力,这一运气逼去,他如何
承受得了?老嫂子,只怕要用贵庄「八宝疗伤丹」才能保住他一命呢。」

  万老夫人点点头,吩咐道:「选青,你喂他一粒疗伤丹吧。」万选青答应一
声,从身边取出一个药瓶,纳入索寒心口中。索寒心缓缓闭上眼睛,一直没有开
口。

  这样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万飞琼喝道:「姓索的,你已经死不了啦,还装什
么死?」

  商小雯道:「快说,你再不说,我就抽你几竿,教你尝尝厉害。」

  索寒心双目尽赤,厉声道:「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商小雯哼道:「你想死,没招供出太阴教内幕,想死可没这么容易?」

  索寒心道:「索某一身功力尽废,除死无大事,还怕什么?」

  商紫雯道:「谁废了你武功来着?」

  索寒心切齿道:「就是范子云这该死的小子。」

  商小雯举脚踢了他—脚,叱道:「你敢骂我三哥。」

  商紫雯一摆手道:「小雯,我不许你对一个失去抵抗的人出手。」

  商小雯道:「谁叫他出口伤人?」范子云道:「我没有废去他武功。」

  于化龙道:「索寒心练的是旁门阴功,经你玄门真气一逼,耙他一身阴功逼
散了,唉,这就证明了邪不胜正,索寒心,你还不觉悟么?」

  万老夫人接口道:「索寒心,你外号九头鸟,一生作恶多端,本不得善终,
但经范少侠在不知不觉中,废了你一身武功,也正是替你解除了一身罪孽,你只
要觉悟今是昨非,回头是岸,你后半辈子,仍可做一个安安份份的人,你不妨仔
细的想一想。」

  索寒心抬目望望万老夫人,说道:「你们还能放过我么?」

  万老夫人道:「只要你痛改前非,老身保证没有人会伤害你。」

  索寒心似乎有些心动,但接着又摇头道:「不成,你们就算能放过索某,太
阴教的人,也不会放过我的。」

  万老夫人微微一笑道:「太阴教覆亡在即,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还能伤你?
你若是还不放心,就可以留在我万松山庄,这样总不怕有人伤害你了吧?」

  索寒心道:「老夫人此话当真?」

  万老夫人道:「老身说出来的,自然作数。」

  「在下说了。」索寒心爬在地上,磕了两个头道:「在下先谢过老夫人,老
夫人要问什么,那就问吧,在下知无不言。」

  万老夫人道:「老身要问的就是太阴教的内情,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索寒心苦笑道:「在下虽然知道一点,但也并不知道全部内情,还是老夫人
问一句,在下答一句的好。」「好。」万老夫人道:「那你先说说太阴教的教主
是谁?」

  索寒心一呆,道:「不瞒老夫人说,这第一个问题,在下就答不出来。」

  万飞琼道:「你不肯说?」

  索寒心道:「不是,也许你们不信,在下真不知道,因为在下投入太阴教,
充当教中护法,却从没见过教主。」

  万飞琼道:「那你和谁联络的呢?」

  索寒心道:「是夏夫人邢氏,但她也只是教中的护法身份。」

  万飞琼问道:「会不会是夏……堡主?」她因碍着夏玉容在场,不好直呼夏
云峰的名字。

  索寒心道:「不是,邢氏夫人掌管老子山,是她要夏堡主派在下担任夏堡主
总管的,实际上,夏堡主还得听在下的。」

  夏玉容问道:「邢氏有一个姐姐,她在教中什么身份?」

  索寒心道:「她也是护法身份,但她也是夏堡主的副总管,职务还在在下之
下。」

  于化龙一手捋须,问道:「你执掌什么职务?」

  索寒心道:「在下执掌的是监视和辅佐夏堡主,使他当上武林盟主,进一步
控制九大门派。」

  万飞琼道:「你还知道什么呢?」

  「就是这些了。」索寒心苦笑道:「如今仔细想来,他们虽然派在下监视夏
堡主,和辅佐夏堡主,控制九大门派,好像权大得很,但仔细想来,在下还是事
事俱得听教中命令,其实依然只是一个傀儡而已,教中机密,在下是一件也不知
道。」

  于化龙微微一笑道:「你总算想通了。」

  万老夫人点头道:「很好,仲达,你把他带下去,就在后园拨一间房子给他
住,按总管职务,每月向帐房支薪,让他好好生活。」

  索寒心吃力的站起身,连连躬身道:「多谢老夫人。」万仲达扶着他退出屋
去。

  索寒心是奉命查看丐帮帮主柯长泰去的,但去了好一会,仍然不见回来,盟
主夏云峰已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就在此时,万松山庄副总管万金城走了进来,
躬身道:「启禀盟主,丐帮新任帮主凌江涛求见。」

  「丐帮新任帮主?」夏云峰一怔,问道:「那柯帮主呢?」

  万金城陪笑道:「丐帮之事,在下也不清楚,盟主何不让新任帮主进来,一
问便知了。」

  夏云峰点头道:「好,万副总管就说老夫有请。」

  万金城应声后,转身走出,高声道:「夏盟主请凌帮主入内相见。」随着话
声,只见他引着凌江涛,和伏虎丐连三省,金陵分舵舵主连三元三人走了进来。

  凌江涛抢前一步,就朝夏云峰拜了下去,口中说道:「丐帮新任帮主江湖末
学凌江涛拜见盟主。」他既是「新任帮主」,那有「拜见」之礼,但自称「江湖
末学」,是以后辈之礼拜见盟主。

  夏云峰见多识广,自然不肯受此大礼,慌忙一把挽住,含笑道:「凌少兄不
可多礼。」他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自然也不以「帮主」相称。

  凌扛涛随着站起,连三省跟着拱拱手道:「老化子见过盟主,敝帮新任帮主
凌江涛,年轻识浅,今后还望盟主多加指点。」

  「连老哥好说。」夏云峰一抬手道:「三位请坐,贵帮之事,本来不容兄弟
置喙,但兄弟忝膺盟主之职,也不得不问,不知贵帮几时拥立了新帮主,怎么不
见柯帮主同来?」

  凌江涛三人,依次落坐,仍由连三省答道:「连某陪同凌帮主前来,正是要
向盟主禀明此事,敝帮不幸,蔡故帮主遭歹徒毒毙,方才经敝帮二位老祖宗和四
大名山长老亲莅,查明真相,左长老柯长泰毒毙帮主,犯上作乱,私通匪徒,出
卖敝帮,证据确实。与同谋项世勇,罗文斌三人,已按敝帮家法治罪,蔡故帮主
嫡传继承人,由敝帮长老会议决定,授予帮主之位,理应向盟主报备。」

  夏云峰愈听愈奇,也愈听愈惊,丐帮的两位「老祖宗」,那不就是笑面神丐
游一夔和闭眼丐婆?他们也来了万松山庄?柯长泰既然已被处决,这是丐帮的家
务,自己也不好追问了。夏云峰一手捋须,点头道:「贵帮长老会既已决定,老
夫那要恭喜凌帮主了。」柯长泰已死,自然不值他支持。

  凌江涛欠身道:「多谢盟主。」

  连三省站起身,替凌江涛一一引见了在座的各派掌门人和各大门派的代表。

  大家也一一向凌江涛致贺,然后落坐。只见副总管万金城又匆匆走入,朝夏
云峰躬身道:「启禀盟主,老夫人和于大侠到。」

  「老夫人」这三个字传入夏云峰耳中,不禁猛然一怔,万金城口中的「老夫
人」,会是谁呢?他心头疑念方动,只见已从门外走进一行人来。当前一个正是
从老子山被人救走,如今尚未查出行踪的三湘大侠于化龙。第二个更使他胆颤心
惊的那是明明已经过世的万老夫人,如今由万选青、万飞琼一左一右挽扶着走了
进来。

  后面跟着百花帮主花真真、冷梅萼、艾红桃,接着是羊令公、桂豪年和夏玉
容、商紫雯、商小雯。夏云峰乍见万老夫人,神情猛然一震,但他是什么人,瞬
息之间,已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眼中厉色一闪,脸上随即堆上了笑容,
呵呵一笑,站起身迎着道:「于兄久违了。」接着就朝万老夫人拱了拱手,道:
「老嫂子天幸无恙,兄弟弥感欣慰,只是老嫂子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万老夫人冷峻的一笑道:「夏盟主责备得极是,但老身若非传出死讯,如何
请得到夏盟主?如何请得到被夏盟主邀请到贵堡去的各大门派掌门人和代表?」

  这话说得很露骨。

  夏云峰心里虽然已料到几分,但还想不出万老夫人如何和自己作对,如今双
方尚未撕破脸之前,他只好微微一笑道:「老嫂子有什么事,只要着人送个信,
兄弟还不马上赶来么?」他在说话之时,目光朝万老夫人身后众人瞥过一眼,觉
得跟万老夫人进来的这些人,实力并不强。

  他不认识的只有一个身穿黑衣麻布长衫,右臂已断的怪异老人(羊令公)和
一个满脸病容的瘦小汉子(桂豪年),似乎武功较高。其余和范子云走在一起的
三个年轻人,似是门人弟子,以他们这几个人的实力,别说自己这边,还有各大
门派的人,就是自己一人也可以对付。他这一打量,心头登时放宽了一半,脸上
也不觉有了真正的笑意,含笑道:「老嫂子,于兄,大家请坐啊。」

  于化龙、万老夫人、花真真,和羊令公、桂豪年几人,都落了坐,其余的人
只是站在一边。范子云却神色恭敬的走到夏云峰面前,叫了声:「夏伯伯。」

  夏云峰嘿然道:「范贤侄,你和玉容一起出来的,玉容可也来了?」这话虽
然说得很含蓄,但暗中却有责怪他女儿私奔之意。

  范子云虽然心中不做亏心事,但当着许多人说了出来,也不禁俊脸一红道:
「玉容姐姐也来了,她待回就会来见夏伯伯的。」

  「哼。」夏云峰浓重的哼了一声,微喟道:「女生向外,她还是不来看我的
好。」夏玉容站在边上,几乎被爹羞辱得要哭,但她知道此时不宜说明,只好强
自忍着眼泪,幸好戴了面具,别人无法看得出来。

  万老夫人道:「范少侠,你先站到一边去,老身受游老人家之托,有三件事
要和夏盟主谈谈。」范子云答应一声,果然退了下去。

  夏云峰听她说出「游老人家」四字,不禁心头暗暗一紧,含笑问道:「老嫂
子说的游老人家,不知是谁?」他故意有此一问,是为了想探探她的口气。

  万老夫人微微一笑道:「游老人家远在七、八十年前,就已名满大江南北,
他就是丐帮的两位老祖宗之一的笑面神丐,盟主总不会不知道吧?」

  夏云峰暗暗一惊,连忙陪笑道:「游老人家齿德俱尊,兄弟久仰盛名,恨未
瞻荆,不知可在宝庄,容兄弟拜识否?」

  万老夫人道:「游老人家有如闲云野鹤,方才处理完丐帮家务,又不知他老
人家去了哪里,他老人家如果想和盟主见面,自会自来,若是不想和盟主见面,
那就无法见到他老人家的了。」她说的确是实情,笑面神丐就是这般出没无常,
早在七、八十年前,已是如此。

  夏云峰微微叹息一声道:「这么说,兄弟真是缘悭一面了。」他双手一拱,
朝万老夫人道:「老嫂子方才曾说游老人家有事交代,兄弟自当遵办,老嫂子只
管吩咐好了。」

  万老夫人道:「一共有三件事要向盟主请教。」

  「请教不敢。」夏云峰满腹狐疑,说道:「老嫂子请说。」

  万老夫人接着说道:「第一件事,盟主有一位总管,叫做九头鸟索寒心,此
人来历,不知盟主是否清楚?」

  索寒心此时尚未回来,夏云峰心知必已出事,闻言不由浓眉一掀,就说道:
「老嫂子可是怀疑索总管的来历,他随同兄弟前来,老嫂子把他叫来一问就知道
了。」

  「这倒用不着。」万老夫人接道:「索总管在此次黄山大会前夕,以药物迷
倒各大门派与会之人,胁迫老身听其指挥,老身早就怀疑有幕后主使之人,方才
索总管已经招供了……」

  夏云峰浓眉一拢,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怎么老嫂子居然严刑逼供?」

  万老夫人淡然一笑道:「盟主且勿冲动,老身这是奉游老人家之命行事。」

  夏云峰作色道:「游老人家乃武林前辈,夏某一向尊重,但他老人家如此行
事,未免……」

  万老夫人道:「这是为盟主好,索总管已经供出他是太阴教混在盟主身边的
人。」

  「什么?」夏云峰心头一震,故作惊容,说道:「他是太阴教的人,哦,他
还说了些什么?」

  万老夫人道:「他也只是被太阴教利用的傀儡,太阴教内幕一无所知。」

  夏云峰满面怒气的道:「他人呢?兄弟要当面问问清楚。」

  万老夫人道:「索总管武功已废,待会自会出来和盟主见面。」

  夏云峰面现郁怒,似是强自忍耐,说道:「第二件事呢?」

  万老夫人道:「华山商掌门人二位千金,听说范少侠曾被太阴教『阴极针』
所伤,她们令堂就是死在『阴极针』之下,多年来一直未曾查出会使『阴极针』
的人,因此想请问盟主一声,这在范少侠身上施展『阴极针』的人是谁,目前可
在老子山?」

  夏云峰目光四瞩,冷峻的道:「商家姐妹人在何处。」

  商紫雯、商小雯各自往前站出一步,商紫雯道:「愚姐妹在此。」

  夏云峰回头朝商翰飞问道:「商掌门人,这二位可是令嫒么?」

  商翰飞道:「正是小女。」

  夏云峰道:「商兄,嫂夫人是被『阴极针』害死的么?」

  商翰飞脸上飞过一丝悲痛之色,说道:「拙荆正是死在『阴极针』之下,兄
弟侦查多年,迄未找出凶手,难得小女一片孝心,如果盟主确知太阴教贼人的下
落,还望赐告,兄弟不胜感激之至。」

  「好,好。」夏云峰连说两个「好」字,目光又落回到万老夫人身上,问:
「老嫂子,第三件事呢?」

  商紫雯道:「第二件事盟主还未作答呢?」

  夏云峰浓哼一声道:「老夫听了第三件事,一并作答未迟。」

  「好。」万老夫人道:「第三件事,就是失踪十三年的青衫客范大成,盟主
可知他的下落?」范子云听到万老夫人提到父亲,心头不由一紧,急忙举目朝夏
云峰望去。

  夏云峰脸色微变,嘿然道:「范大成是兄弟的义弟,从他失踪之后,兄弟多
方打听,俱无消息,老嫂子可是知道他的下落?」

  范子云又回头朝万老夫人望去。

  只见万老夫人微哂道:「盟主应该知道他的下落才对。」范子云听得大奇,
又转眼朝夏云峰看去。

  夏云峰勃然变色道:「老嫂子此话怎说?」

  万老夫人淡淡一笑道:「老身也是听人说的。」

  夏云峰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什么人,他怎么说?」

  万老夫人冷然道:「盟主可是心虚了?」这话听得范子云心头一阵激动,暗
道:「听万伯母此言,莫非我爹是夏伯伯害死了?」

  夏云峰同样心头一阵波动,冷喝道:「万老夫人,兄弟尊你一声老嫂子,你
说话最好考虑考虑。」

  万老夫人道:「怎么?各大门派的人都在座上,盟主是要杀我灭口么?」

  范子云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夏伯伯,我爹究竟如何下?」

  他话声方出,只听耳边响起师傅屈一怪的声音,以传音入密道:「孩子,你
且听下去,不许插嘴。」

  万老夫人也一摆手道:「范少侠,你不用性急,且等老身问明白了。」

  夏云峰沉声道:「万夫人究是听信了何人的谗言?也该当众说个明白。」

  只见羊令公应声道:「万老夫人是听兄弟说的。」

  夏云峰目光一注,喝道:「尔是何人?」

  羊令公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嘹亮的怪声,说道:「夏堡主荣任了盟主,自然不
认识故人了?」

  夏云峰目光寒芒飞射,凝注着羊令公,过了半晌,才道:「阁下何人?恕夏
某想不起来了。」

  羊令公右手虚飘飘的大袖忽然飞了起来,在身前一扬,嘿然说道:「那只怪
兄弟右臂已断,面目全非……」

  夏云峰身驱陡然一震,凝目道:「你……」他还道羊令公就是范大成。

  范子云一直听着他们双方每一句话,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又响起笑面神丐的
声音说道:「小子,你学了『风雷引』,今天该是真正派上用场了,注意,夏云
峰眼神不对,快要下杀手了,他如果振臂点出中指,你就得把它往窗口引出来,
莫要忘了。」

  「证人?哈哈。」夏云峰大笑着道:「阁下说的话,能令人深信不疑么?」

  羊令公双目左右顾盼,洪声道:「兄弟忝为一派掌门,说出来的话,有谁不
信?」

  夏云峰沉哼了一声道:「阁下连姓名都不敢说,还是一派掌门么?」

  羊令公大笑一声道:「兄弟羊令公,盟主现在想起来了吧?」

  「是长白派掌门人?」夏云峰一呆,点头道:「很好。」「好」字甫出,右
手抬处,振腕一指,朝羊令公迎面点来。

  范子云紧记笑面神丐的话,此时看到夏云峰抬腕之际,点出来的正是中指,
哪还犹豫,赶忙右手在头顶打了一个圆圈,左手一托,使出「风雷引」神功,把
夏云峰点出的『雷火指』一团指风,往窗外引出。

  夏云峰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苦练了二十年,由三阳真气凝聚成点,威力无与伦
比的「雷火指」,点出之后,会突然脱出自己控制,被人往窗外引去,这引开自
己「雷火指」的人,竟然会是范子云。他方自一怔之际,突听窗外有人大笑道:
「什么人把瓜子往外面丢,是不是瓜子壳?」

  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瘦小老头,忽然双手一抬,把范子云引出去的「雷
火指」一点劲气,合在掌中。但听「轰」然一声,他居然双掌一合,把凝聚成点
的「三阳真气」拍散了。室内诸人,听到爆响,同时大吃一惊。那瘦小老头也似
乎吓了一跳,啊道:「是谁丢出来的炮竹,我老人家还当是瓜子呢。」

  话声刚出,眨眼之间,就已失去了他的影子。

  羊令公嘿然道:「夏盟主的『雷火指』果然厉害。」

  夏云峰双目如电,并不理会羊令公,高大身形一闪,一下就欺到了范子云面
前。他这下动作奇快,但厅上众人此时都集中注意他一个人,他身形晃动之际,
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三位姑娘和范子云站得最近,也赶忙闪了出去,品字形
往范子云两侧抢上。

  「笃。」一声铁拐点地之声,同时传到众人耳中,一道人影,比闪电还快,
拦到了范子云的身前。正是跟随夏盟主同来的随员之一,夏家堡总教习屈一怪。

  夏云峰满脸俱是怒容,沉声道:「屈总教头,你这是做什么?还不退下?」

  羊令公大笑一声:「夏盟主,你当这位老哥是谁么?」

  屈一怪的突然抢到范子云身前,已然使夏云峰意识到事情有了变化,他脸色
微微一变,很不自然的道:「他是老夫夏家堡的屈总教头。」

  「哈哈。」羊令公又是一声大笑,道:「只怕事情很出夏盟主的意外呢。」

  夏云峰目光如炬,转脸望着屈一怪,深沉的道:「屈总教习,你说呢?」

  屈一怪沉默了半晌,才徐徐说道:「大哥对犬子不薄,小弟这点私人嫌怨,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只是小弟想奉劝大哥一句……」

  「你……」夏云峰身躯陡然一震,双目圆睁,失声道:「你是范贤弟?」

  范子云听他口称「范贤弟」,心头不禁大为激动,道:「恩师……你老人家
会是爹……」他要待上去,又有些趑趄。

  听了夏云峰的话,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一个人,她就是百花帮主花真真。她
想不到从前英俊潇洒的意中人青衫客范大成,如今会变成又老又残的老人,一双
凤目紧盯着屈一怪,眼中已经有些模糊。

  羊令公大笑道:「范子云,你师傅就是令尊,你还不赶快去拜见,阔别一十
三年的父子,今天合该团聚。」

  范子云经他一说,已知不假,口中叫了声:「爹……」扑的跪了下去。

  屈一怪,如今该称范大成了,目中热泪盈眶,点点头道:「孩子,你很好,
起来,为父还有话和你夏伯父说。」范子云拭着泪,站起身。

  商小雯低低的道:「三哥,恭喜你,父子重逢了。」

  夏云峰看着他父子二人,木然有顷,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贤弟,愚兄
昔年对不起你,也时时内疚于心……」

  范大成含笑道:「小弟已经说过,这些私人恩怨,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大哥
何用再说……」

  夏云峰道:「贤弟一向为人忠厚,所以上苍对你也厚,有子当如孙仲谋,范
贤侄不但长大成人,而且青出于蓝,贤弟实在比愚兄强得太多了。」

  范大成道:「上苍对大哥并不薄,只是大哥不该轻听邪教蛊惑,今日之局,
已成众叛亲离,各大门派的人,此刻均已恢复神志,大哥也成了众矢之的,小弟
只希望大哥悬崖勒马,觉今是昨非,是武林之福,山是大哥之福……」

  「太迟了。」夏云峰忽然摇摇头,黯然不语。

  「大哥。」范大成目中流露出恳切之色,说道:「目前只要你皤然省悟,各
大门派都是名门正派,决不会和你计较,何迟之有?」

  夏玉容走上一步,叫道:「爹,范叔叔说得不错,一切祸乱,都是太阴教一
手造成的,爹,你何不听范叔叔的劝告,消灭太阴教,不是可以将功赎罪,对九
大门派,对整个武林,都有交代了么?」

  夏云峰看夏玉容一眼,点头道:「你果然是彩儿。」

  夏玉容举手揭下了面具,掠掠鬓发,忽然跪了下去,流泪道:「女儿不孝,
爹,你就听范叔叔相劝……」

  夏云峰依然摇摇头道:「你们不知道。」

  夏玉容仰起头泪流满面,凄然道:「爹,那邢氏把爹害得还不够么?你老人
家差点就身败名裂,爹,你怎么还庇护她呢?」

  于化龙也从椅上站了起来,拱拱手道:「夏兄,令嫒说得极是,大家都在这
里,黄山之会,是太阴教一手造成的,谁也不会怪你……」

  「于兄金玉良言,只是……」夏云峰眼睛也有些湿润,伸手把夏玉容扶起,
一面凄然拱拱手道:「各大门派掌门道兄、代表,如今大家都能顺利恢复神志,
脱出太阴教的控制,兄弟极为欣慰,因为这可使兄弟减少一份罪愆,兄弟……」

  夏玉容听了爹的话,有一丝不祥之感,着急道:「爹,你究竟怎么了?」

  夏云峰没有置答,一手抚着夏玉容香肩,一面朝范大成道:「范贤弟,你能
不究既往,愚兄也很高兴,愚兄已把彩儿许配了子云,这是愚兄第一天看到子云
送他青霓剑的时候,已经有了决定,现在贤弟父子重逢,彩儿就是你未过门的儿
媳妇,希望贤弟把她视如己女,子云,你也要好好待她……」

  范大成也觉得他口气不对,张目问道:「大哥,你这是为什么?你究竟有什
么苦衷,我们义结金兰,你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夏云峰凄然一笑道:「贤弟,实不相瞒,愚兄只有……」

  他忽然咽住,微微摇头,长叹一声道:「这话不说也罢。」

  夏玉容急道:「爹,你一定要说,一定要说出来。」

  夏云峰双目一睁,大笑道:「乖女儿,你应该知道爹的为人,扛湖上也薄有
侠名,岂会作出危害武林的事来?只是……」

  夏玉容道:「爹,只是什么呢?」

  夏云峰道:「好,你一定要爹说,爹就说了,因为爹这十余年来,一直受人
控制,爹只要一旦脱离太阴教,就只有三天好活。」此话一出,听得在场之人,
莫不悚然一惊。

  夏玉容神情震动,睁大一双秀目,急急问道:「爹,你老人家怎会只有三天
好活了呢?」

  夏云峰道:「为父被人下了剧毒,每隔三天必须服用解药一次,若无解药,
三日后剧毒就会发作。」

  范大成道:「只不知大哥中的是什么剧毒?如今各大门派的人,都在这里,
难道会没有能解大哥身中之毒的解药么?」

  于化龙点头道:「范老哥说得是,各大门派的人,全在这里,夏老哥不妨说
出来听听,究竟是中了什么剧毒?」

  夏云峰微微叹息一声道:「兄弟也不知中的是什么剧毒,平日里运气检查,
都查不出来,但如若到了第三天正午,依然不服药,剧毒就会发作……」

  范大成关切的问道:「大哥毒发之时,有什么感受呢?」

  夏云峰说道:「起初只是头昏脑胀,昏昏欲睡,逐渐全身发颤,四肢百骸有
似万蚁钻动,最后连指甲眼睛都变成青绿,皮肤肿胀欲裂。」

  华山商翰飞吃惊道:「夏盟主中的莫非是「附骨毒疽」,兄弟不记得曾在哪
本书上看到过,毒发情形和夏盟主所说,十分近似,当时兄弟只当是古人姑妄言
之,不加深信,没想到果然有这种毒物。」

  夏玉容道:「商伯伯可知这「附骨毒疽」有什么解药没有?」

  商翰飞道:「这个书上倒没说,但天生一物,必有一制,解药总会有的。」

  夏玉容道:「爹,那每次送解药给你的是谁呢?」

  夏云峰道:「就是索寒心。」

  夏玉容道:「我这就去找他。」

  范子云道:「我也去。」

  两人匆匆走出,万飞琼跟在后面,大声叫道:「范大哥,夏姐姐,我给你们
领路。」

  范子云笑道:「对了,我们匆匆出来,还不知道索寒心住在哪里?」

  万飞琼嫣然一笑道:「你们跟我来。」她抢在前面,傍花随柳走了一段路,
才低低的道:「娘怕他失去了武功,被人暗加谋害,暗中以『太阴教』交代仲
叔把他送到地室里去了,方才你们出来之时,也是娘告诉我,要我来领路的。」

  万飞琼走在前面,低头往假山洞中走去。

  夏玉容道:「万姐姐,地室入口不是在水榭里么?」

  万飞琼道:「地室一共有三处入口,最近为了娘要假装传出死讯,临时把这
一入口的地室,分隔开了,我们得从这里进去才是。」范子云、夏云容跟着他走
入假山洞,这里和水榭遥遥相对,中间只隔了四五丈宽的一道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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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剑】【全】37-38

            第三十七章  暗箭难防

  假山洞中,是一条狭仄的走廊,山石叠得玲珑剔透,有足够的天光射入,中
间是一间暖阁。万飞琼从身边取出钥匙,打开铁锁,推开两扇米红木门,里面是
一间相当宽敞的客堂,中间放一张八仙桌,围着桌子,是八把椅子,上首靠壁处
是一张长条桌,放着几件镜瓶之类的古董,壁上挂一幅山水画,和一幅板画。

  万飞琼走到上首,缓缓推开长条桌,取下三块护壁板,壁间就露出一洞窟,
一面回头道:「范大哥,你去把门拴上了。」范子云依言把两扇木门栓上,才发
现两扇木门,外面是木制的,里面却是铁板,门闩也是铁的,从里面上了闩,外
面的人,就休想开得开。

  万飞琼回眸一笑,说道:「现在可以下去了。」说完,当先往洞内石级走了
下去。

  两人跟着她身后,走下石级。这里一共有两间地室,外面一间,空荡荡的没
有陈设,只放了一张方桌,和两条板凳,壁上点着一盏琉璃灯,里首一间就是卧
室,放着一张木床。万飞琼叫道:「索总管,我们来看你了。」

  索总管脚步沉重的从房中走出,拱手道:「万姑娘,在下多蒙老夫人收容,
但在下担心,只怕活不过今夜了。」

  万飞琼道:「那怎么会呢?」

  索寒心道:「在下有一种预感,好像有人要取我性命。」

  范子云道:「索总管只管放心,别说如今万松山庄全是我们的人,而且还有
九华神尼、游老人家和闭眼婆婆,太阴教的人再厉害,也没人敢来,何况这里又
十分隐秘,什么人都不知你住在这里,你还怕什么?」

  索寒心苦笑一声道:「大概在下作的孽太多了,一旦失去了武功,好像失去
了凭仗,就感到心虚不安。」

  范子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索总管已经觉悟前非,只要心地光明,
一切阴霾,自可一扫而空,用不着心虚不安。」

  索寒心道:「多谢范少侠的金玉良言。」

  夏玉容道:「索总管,我们是有一件事,来请教你的。」

  「大小姐这话太客气了。」索寒心耸着肩,笑了笑道:「有什么事,但请直
说,在下知无不言。」

  范子云拉开板凳,说道:「大家还是坐下来再说。」夏玉容、万飞琼各在板
凳上坐下,索寒心也在横头欠身落坐。

  夏玉容道:「我爹被人暗下剧毒,索总管知道是谁下的么?」

  索寒心道:「在下只知盟主中了一种剧毒,每隔三天,就得服药一次,至于
是谁下的,在下就不清楚了。」他怕夏玉容不相信,说完之后,又郑重的说道:
「在下落到今天这般地步,自身朝不保夕,只要在下知道,决不会有丝毫隐瞒,
这件事在下真的不知道。」

  夏玉容道:「那么每隔三天,那解药是哪里来的呢?」

  索寒心道:「每次都是夫人身边的翠环送来的,因为在下一直随侍盟主,这
药必须中午服用,盟主这时候不在上房,差不多都在书房里,所以都是在下侍候
盟主服用的。」

  夏玉容道:「那么有时候我爹出门去了呢?」

  索寒心道:「每次盟主出门,也都是由在下随侍左右,所以临出门前,翠环
都把盟主在路上所需要的东西,交与在下,盟主服用的药,自然也在内了。」

  「好。」夏玉容说了声「好」,又道:「那么这次爹到黄山来,翠环交给了
你几包药呢?」

  索寒心道:「一共是四包,除了三天前在路上服用过一包之外,昨天中午又
服用了一包,还剩下二包。」

  夏玉容道:「你把药交给我。」索寒心应了声「是」,伸手从怀中贴身取出
一个小小锦盒,道:「里面还有两包,每次服用一包,须得用茶水送下。」

  夏玉容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有两包很小的纸包,这就收入怀中,起身说道:
「好了,我们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问道:「索总管,如果真有贼人潜入,你可
有防身的东西么?」

  索寒心苦笑道:「在下一身真气被范少侠震散了,如今只是一个平常之人,
对方真要取我性命,在下也只好认了。」

  夏玉容从袖中取出一管黝黑的针筒,说道:「这是九华莲蓬针,每次可发一
针,共有九针,原是师傅当年给我们初练武时,防身之用,现在不妨暂时给你防
身,这里地方隐秘,对方就是有人潜入,也未必找得到,就算给他找到了,有这
九支针,也足可以应付一时,你收着吧。」索寒心喜出望外,连连称谢,双手接
过。

  万飞琼笑道:「我娘已经吩咐过仲叔,外面日夜也都有人巡守,只要发现贼
踪,我们立时就会赶来。」

  索寒心感激的道:「老夫人这份恩德,在下没齿难忘。」三人退出地室,万
飞琼把入口又恢复了原状,才开门出去,随手阖上木门又上了锁,才退出假山,
回到后花厅。

  范子云、夏玉容等三人走后,万老夫人含笑朝范大成说道:「范大侠,今天
你们父子重逢,骨肉团聚,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老身想给你来个锦上添花,喜
上加喜,你意下如何?」

  范大成只当万老夫人说的是儿子和夏玉容的婚事,心想儿子和玉容之事,已
成定局,此事再由万老夫人给两家说亲,自然是再好不过,当下双手一拱,呵呵
笑道:「但凭老嫂子作主」

  万老夫人回头朝站在百花帮主身后的艾红桃,招招手说道:「艾姑娘,你过
来。」

  艾红桃依言走了过去,躬身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万老夫人蔼然道:「孩子,范大侠就是你生身之父,还不快上去认了?」艾
红桃一呆,望望范大成,迟迟的没敢上去。

  范大成也不禁大为愕然,望着万老夫人道:「老嫂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万老夫人含笑道:「老身是受百花帮主之托,艾姑娘乃是你亲生骨肉,你们
父女也该骨肉团圆了。」

  「这……这……」范大成只说了两个「这」字,不由自主的目光朝花真真投
去。

  百花帮主花真真一双秋水般的凤目之中,已经含着满眶泪水,起身道:「范
大侠,这不能怪你,当年你我都是被害的人,花真真身受师恩,要把百花帮继续
维持下去,不然我早就一死了事,但红桃是你的亲身骨肉,我不能让她永远没有
父亲,所以我托万老夫人把昔年情形,向你作一解释……」她说到最后,已是哽
咽不能成声。

  万老夫人忙道:「事情是这样的,当年百花帮老帮主门下有两个得意门人,
一个是花双双,一个就是花帮主花真真,她们原是同胞姐妹,花双双比花帮主大
了一岁。」厅上众人,对百花帮一直都认为是一个左道旁门中的一个门户,很少
知道内情,因此大家都耐心的听着。

  万老夫人续道:「百花帮有一个规矩,帮中女弟子,都不能嫁人,更以万恶
淫为首的「淫」字,作为第一条戒律,那年老帮主病重时,为立一位继承人,照
说是应该选花双双的,但老帮主认为花双双生性逞强奸胜,如果接了帮主之位,
可能会给百花帮招惹许多麻烦,因此宣布花真真为帮主继承人,花双双认为师傅
偏心,一气之下,就离开师门,后来在金陵献花崖自立门户,号称扫花门。」大
家暗暗「哦」了一声。

  万老夫人续道:「自从花帮主继任帮主之后,双方也相安无事,不料十七年
前……」她看了范大成一眼,接着道:「范大侠有一至交好友,这人说起来大家
也可能知道,就是江西杨家的三才枪杨立茂杨大侠,当年三才镖局,在江湖上也
颇负盛名,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收歇镖局的……」杨家枪,闻名天下,提起三才枪
杨立茂,大家自然知道,只是没人知道三才镖局悄悄收歇,究是为了何事?

  万老夫人续道:「那年杨立茂保了一笔红货,据说是一箱珍宝,途经绩溪,
遇上一个少妇,正要投河自尽,为杨大侠所救,问起原因,那少妇连哭带诉,说
是受了翁姑的虐待,丈夫又是个赌徒,时常酗酒,把她打得遍体鳞伤,才逃出来
的。杨大侠也是一片好心,因当时已是傍晚,而且明天自己镖车正要经个那个村
子,准备把她护送回去,当下就要客店给他开了一个房间,那知当晚就着了人家
的道,杨大侠和一干趟子手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一箱红货被人取走,
那少妇自然也不知去向了……」

  万老夫人略为歇了歇,又道:「杨大侠自然十分焦急,但这少妇在讧湖上从
未见过,连一点根都摸不出来,在一筹莫展之余,想起了好友范大侠,请他帮忙
协助侦查,范大侠听他描述那少妇鬓边插着一朵红花。不禁想到安徽境内,只有
百花帮,在安徽九华西北的乌沙峡,帮中门人,就是以红花为记,而且也很少在
江湖走动,这就陪同杨大侠上百花帮拜山,再经杨大侠证实,他们看到的百花帮
门人,鬓上插的红花,果然和那少妇一般无二……」

  她看了百花帮主一眼,才接下去道:「花帮主一向不和外界往来,忽然听到
有二位江湖上的朋友去拜山,自然深觉诧异,交谈之下,才知竟然出了这样一件
大事,当时花帮主表示百花帮一向安份守己,帮中规矩,一向把「淫、杀、盗」

  三字悬为禁律,门下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同时想到花双双创立扫花门,她
门下同样以红花为记,可能是扫花门干的勾当,但这话她又未便向范、杨二位说
明。

  范大侠、杨大侠看她绝口否认,但百花门的人明明鬓边插红花,心中自然不
信,因花帮主说得极为婉转,事无佐证,只好辞出,但两人并未立即离去,准备
晚间进去查探,哪知两人走后,花帮主轻车简从,离开乌沙峡,这下更引起范、
杨两位的疑心,就一路悄悄跟踪,尾随了下去。「

  万老夫人说到此处,回头含笑问道:「花帮主,老身说的没错吧?」花真真
目含珠泪,点了点头。

  万老夫人道:「花帮主当时原是为了查究三才镖局失镖去的,目的地自然是
金陵献花崖的扫花门,但范杨二位可会错了意,以为花帮主果然劫持了红货,另
有藏处,就这样一路跟踪下去。花双双虽然自立门户,但对花帮主未正式翻脸,
花帮主继任百花帮主后,花双双依法自然成为百花帮的护法长老,因此百花帮仍
视花双双为护法长老,并不承认她的扫花门,花帮主到了献花崖,花双双以礼相
待……」

  老夫人停了下,又道:「献花陵遍植奇花异卉,不禁止游人赏览,但却有两
条禁例,一是擅入禁区,一是武林中人携带武器入内,范、杨二位跟踪花帮主到
了献花崖,心知已到地头,因时近黄昏,待得夜晚,就一起进入献花崖去,这下
正好犯了花双双两条禁例。

  但他们怎知献花崖早已有备,两人进入花林,就被「百花香雾」迷翻,倒卧
花林之中,唉,就因两人这一着失误,终于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大家都
听得渐渐入神,厅上静寂无声,只是听万老夫人一个人说话。

  万老夫人略为休息,喝了一口茶,续道:「三才镖局这一箱红货,自然是花
双双手下干的,但花帮主查询之下,花双双却矢口否认,一面亲切招待花帮主,
诿称自己还要严查。等到拿住范、杨二人,花双双忽然心生毒计,给他们灌下了
「花粉催情散」,同时也在花帮主的饮食中也下了此药,当时她准备让范、杨二
位玷污花帮主的,后来又,临时改变子主意,把范大侠送入花帮主的卧室,却命
她一个贴身侍女去伺候了杨大侠……」厅上众人听到这里,不禁觉得奇怪,花双
双此举,究竟有何阴谋呢?

  万老夫人续道:「那花双双当真恶毒已极,她把杨大侠和她侍女绑在一起,
连夜送到官府衙门,控以夜闯民宅,持械逼奸,被官府收押,一面却故意通知先
夫,还是先夫赶到金陵,把杨大侠保出,杨大侠吃了这场官司,一世英名尽毁,
保的红货,也只好自认倒霉,赔款了事,从此收歇了三才镖局。」大家听到花双
双手段如此毒辣,无不摇头叹息,也更关心青衫客范大成的遭遇。

  万老夫人续道:「她对付花帮主,是为了谋夺百花帮,因为百花帮的帮规,
第一条就是犯淫,范大侠被她灌下「花粉催情散」,自然也落入了她的圈套,等
到惊醒,已经铸成了大错,但范大侠却误认为是花帮主以身为饵,设下的陷阱,
一怒之下,掴了花帮主一个耳光,越窗而去,幸好那时花双双正在分派手下,把
杨大侠送官报案,她派去看守花帮主的侍女,武功不如范大侠,才被范大侠乘隙
逃脱,只可怜花帮主冰清玉洁之躯,平白受了玷污……」

  范大成听到她说到这里,不禁身躯颤动,如遭雷殛,木然道:「不是老嫂子
今日说出原委,兄弟还不知道当日竟然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兄弟对不住花帮主
啊,兄弟真是该死。」突然举手一掌,朝自己天灵盖上击去。

  夏云峰、羊令公二人站得最近,夏云峰一把抓住了范大成的手臂,大喝道:
「贤弟,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你的错。」

  羊令公也抢到他身边,说道:「万老夫人说出这段前情,目伪是为了促成范
兄父女团圆,你怎可如此鲁莽?」

  花真真在万老夫人述说当年经过之时,早已珠泪满脸,这时倏地站起身来,
含泪道:「范大侠,你这是何苦,花真真当年忍辱负重,并未怪你,那是因为你
我二人,都是被害之人,一个人武功再高,也抵不住药物乱性,前尘如梦,过去
的已经过去了,谁也没有对不起谁。花真真如今身入玄门,早已古井无波,只是
这孩子是你亲生骨肉,我不忍她身在百花门,受到帮规的限制,终身不能适人,
更不忍她不明身世,没有父亲作个私生女,你如念在当日无心铸错,心存悔意,
那就收留了她,如果不肯相认,那也无妨……」艾红桃听到这里,突然投入花真
真怀里,叫了声「娘」哇的哭出声来。

  范大成热泪盈眶,也跟着跪到地上,哭声道:「花帮主,在下对不起你,在
下该死,毁了你一生,你是个伟大的人,在下自当遵你吩咐,承认我的骨肉,你
请受我一拜。」

  花真真搂着女儿,说道:「范大侠快快请起,花真真不敢当此大礼,桃儿,
快去扶起范大侠,叩见爹爹,从现在起,你该姓范了。」

  艾红桃拭着泪站起走到范大成身边,说道:「爹爹,你请起来。」她扶着范
大成站起,然后又跪到范大成的面前,拜了下去,哭道:「女儿给爹叩头。」

  范大成热泪盈眶,一把抱着艾红桃,口中道:「乖女儿,爹对不起花帮主,
更对不起你……」

  花真真接着又道:「范大侠,桃儿和梅儿以及范少侠误闯献花崖,又被姐姐
「花粉催情散」所害,三人结下孽缘,我听说范少侠并非你亲生,是否确实?」

  众人一听,又是一惊。先是听到艾红桃、冷梅萼、范子云结下孽缘,接着又
听到范子云并非范大成亲生,怎能不惊。

  范大成怒极而骂道:「这妖妇,害了我还不够,还要害我的儿女,真该天打
雷轰。」说着又拉起怀中的艾红桃道:「乖女儿,你别急,子云并非我亲生,你
和冷姑娘就是我的儿媳妇。」

  万老夫人看他们父女相认,蔼然笑道:「好了,范大侠,父女团圆,好在老
天有眼,乖女成媳,没有造成人间惨剧。这是天大的喜事,你应该高兴才对。」

  大家也纷纷向范大成道贺,同时也对花真真表示钦佩之忱。

  正好范子云、夏玉容、万飞琼三人从地室回转。范大成问道:「孩子,你们
看到索寒心,他怎么说?」

  夏玉容道:「他身边还有两包解药,给我拿来了,他说解药都是邢氏身边的
翠环交给他的,我想那一定是邢氏下的毒,现在还有九天时间,我这就赶到老子
山找那邢氏去,爹,这两包药,你老人家收着。」

  夏云峰接过锦盒,嗔目道:「这贱人,好,为父和你一起回去,就凭咱们父
女,不相信毁不了她们太阴教。」说罢,虎的站起身来。

  「夏兄,且慢。」于化龙拦着道:「夏兄能够深明大义,及时醒悟,已是令
人十分欣慰,至于如何消灭太阴教,此事牵连甚大,好在夏兄还有两包解药,也
不急在一时,如今大伙都在这里,不妨从长计议……」

  范大成在他们说话之时,一手拉着艾红桃,朝范子云含笑道:「孩子,她是
你的妹妹。」一面又朝艾红桃道:「你快叫大哥。」

  范子云没想到艾红桃真会是自己妹妹,想起那晚在地室中的一幕,不禁心头
狂跳,范大成接着道:「好在你非我亲生,否则这事该如何收场?我已替你收下
了桃儿和梅儿这两房儿媳妇,你可不许欺负她们。」

  范子云心头暗喜,一张俊脸,登时像火烧一般,低低的叫了声:「妹子。」

  艾红桃也胀红了脸,低下头,叫了声:「大哥。」

  这时万选青悄然走到万老夫人身边,压低声音道:「娘,方才游老人家关照
孩儿,说今晚要娘大张筵席,给大家接风,同时也为夏盟主反正、范世叔父子团
聚庆祝,酒菜务必丰富,也务必使大家尽情喝酒。」

  万老夫人心中一动,她自然知道游老人家必有深意,这就点点头道:「这是
应该的,你去吩咐仲叔办就是了。」

  万选青道:「孩儿已经和仲叔说了。」

  万老夫人点头道:「如此就好。」

  母子二人说话之时,大家正在讨论夏云峰身中「附骨毒疽」之事,如今夏玉
容取来了解药,各大门派之中,用毒最有名的,莫过于四川唐门,在座的唐文焕
是唐门少庄主。其次则是华山掌门人商翰飞,博览群书,对医道也有极深造谐。

  其余如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精于丹药,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精于草药,丐帮
右长老伏虎丐连三省也精于草药,几个人把从索寒心那里取来的解药,研究丁半
天,依然说不出一点名堂来。

  于化龙大笑道:「诸位道兄,这解药,名为解药,实非解药,因服了此药,
只能暂时抑制毒发,过了三天,仍须再服,就是研究出来了,也只是治标之药,
无法真正解除夏兄身内之毒,依兄弟之见,觅取真正解药才是根本解决之道。」

  商翰飞道:「于兄说的原也不错,只是治本之药,一时无处可觅,而夏兄只
剩下二包解药,为期日迫,在没有找到真正解药之前,如能先找出治标的解药,
就可以缓和时日,只要有较长的时间,就不难取到真正的解药了。」

  八卦门封自清道:「商掌门人说得极是,但目前只有八天时间,实在太仓促
了。」

  「哈哈。」于化龙大笑一声道:「诸位道兄,该知道,咱们如果不知道谁下
的毒,不知道解药在哪里,那才是真正的难题,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下毒的是太阴
教,他们就在老子山,以咱们目前的人手、力量足够把他们一鼓擒下一网打尽,
还怕他们不交出解药来么?从这里去老子山,不需三天时间,又何须八天,诸位
道兄以为何如?」

  衡山掌门人陆宗元道:「于兄说得极是,咱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太
阴教一鼓荡平,不但夏盟主的解药,可以顺利取到,天下武林,也可以太平无事
了。」

  六合门齐子厚道:「不错,咱们就这么办。」

  夏云峰道:「兄弟惭愧,养虎贻患,不仅自身不保,反而危及诸位道兄,如
今诸位既有扫荡太阴教之意,兄弟愿作先驱。」

  商翰飞道:「盟主也毋须自责,这扫荡太阴教,仍是盟主领导才是。」

  夏云峰连连摇手道:「商兄,这个万万不敢,兄弟当选盟主,乃是太阴教一
手造成,兄弟只是个傀儡而已,如今大家已经完全复原,兄弟负罪之身,能幸全
性命,获谅于各大门派,已是幸事,这盟主早就废了,兄弟之意,如今趁诸位全
在此地,希望另选贤能,推举一位光明正大的盟主,才是道理。」

  于化龙摇了摇手,道:「夏兄,盟主暂时不用重选,兄弟说句不客气的话,
荡平太阴教,是夏兄无可推诿的职责,夏兄应该勇于负责才对。」

  夏云峰慨然道:「于兄说的是,兄弟绝不推诿。」

  「兄弟还有下文。」于化龙笑了笑道:「消灭太阴教既是夏兄应负的责任,
在任务未完成之前,你仍应担任盟主,才能统一指挥,换句话说,这是夏兄将功
抵罪的机会,对不?」

  夏云峰点头道:「是的。」

  于化龙大笑道:「等到一举荡平太阴教,夏兄的罪就没有了,夏兄既无罪,
而且又替武林出了大力,这盟主自该仍由夏兄继任下去了,又何用再选?」

  「不。」夏云峰坚决的道:「兄弟只望将功抵罪,盟主一职,兄弟绝不敢再
担当了。」

  「好,好。」于化龙含笑道:「那是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谈了。」

  商翰飞道:「于兄此言有理,目前先不谈另选盟主的事,兄弟觉得咱们应该
讨论讨论如何才能一举消灭太阴教?才是正题。」

  于化龙一手捋须,微笑道:「这个不难。」

  万老夫人道:「于大侠莫非已经胸有成竹?」

  「哈哈。」于化龙洪笑一声,说道:「老嫂嫂,请令郎令嫒先去外面看看,
兄弟这话,可不能泄漏一点风声。」

  万老夫人一挥手道:「选青、飞琼,你们到外面前前后后去看一遍,不奉召
唤,任何人都不准走近阶前一步。」万选青兄妹应了声「是」,双双走出。

  万老夫人道:「于大侠现在可以说了。」

  于化龙目光朝厅上一转,声音稍低,说道:「咱们这里一切都是现成的,夏
兄率领各大门派的人,原是祭奠老嫂子来的,明天祭奠完毕,是不是仍该回去?
各大门派的人,仍然装作神志受他们控制,自然可以仍随夏兄回老子山去了。」

  商翰飞点头道:「于兄此计大妙,咱们随夏盟主回去,他们自然不致起疑,
就可一举控制全局。」

  于化龙道:「老嫂子、兄弟、羊掌门人、花帮主、范世兄、夏姑娘,和咱们
这一千人,可以稍迟出发,在路上当然须要保守机密,但等到了老子山,就可堂
堂正正的向太阴教叫阵,有咱们一暗一明两拨人里应外合,还怕不把他们一举消
灭么?」他这番话,听得大家都觉得十分稳当,不致有什么差错,事情就这样决
定。

  万老夫人道:「只是索寒心已被废去武功,这该怎么办呢?」

  于化龙道:「这个不要紧,他只是武功被废,叫他稍为振作精神多注意些,
就不易被人瞧得出来,反正他只是随侍夏盟主身边,只要夏兄不差遣他,他无须
多走动,就可无事。」

  大家计议停当,时间已渐渐接近黄昏,万仲达指挥庄丁,在厅上摆上酒席,
万老夫人就请大家入席。于化龙问道:「老嫂子,九华神尼、游老人家、闭眼婆
婆和南离道长四位呢?怎么不请来入席?」

  万老夫人含笑道:「神尼早走了,南离道长难得到黄山来,方才上山访友去
了,闭眼婆婆是丐帮辈份最高的掌令长老,方才和丐帮四大名山长老一起走的,
剩下的只有游老人家一位,他是出了名的游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人找得
到他,方才选青去找过他,房子里只有两个空酒坛,没见到人,可能已走了。」

  于化龙脸上微有喜色,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四位前辈,能请到一位已是天
大的面子,这番若非他们四位莅临相助,天下武林,就会全落到太阴教的魔掌中
去了。」

  万老夫人再次抬手肃客,说道:「大家请吧。」大家自有一番谦让,方自入
席,不必细表。

  万老夫人等大家坐定,站起身举杯道:「老身今晚聊备淡酒粗肴,第一是庆
祝夏盟主毅然脱离太阴教束缚,重新为武林正义效力,第二是庆祝各大门派掌门
人、代表脱出魔掌,恢复清明,第三是庆祝丐帮凌帮主新膺重任,第四是庆祝范
大侠父子、父女团圆,除了这四点值得大家高兴之外,第五是预祝扫荡太阴教,
马到成功,为武林除害,江湖上从此可以永远太平无事,老身先干此杯。」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大家也纷纷举杯,和万老夫人对干了一杯,接着大家又纷纷向夏云峰、凌扛
涛、范大成父子,和各大门派的人举杯祝贺,这一席酒,自然吃得十分热闹,不
必细表。席散之后,夏云峰和各大门派的人,由总管万仲达陪同,在前厅宾舍休
息。

  当然万松山庄大门到大厅还是扎着白花的门楼,灵堂也并未撤去,好像万老
夫人真的仙逝了一般,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如此。于化龙、范大成、范子
云、羊令公、桂豪年,以及花帮主花真真、夏玉容,商紫雯姐妹等人,因不便公
开露面,依然住在后花园中。

  范子云在席间大家正在闹烘烘的敬酒之时,就听到耳边响起笑面神丐的声音
说道:「小子,饭后你一个人到假山顶上来,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了。」范子
云不知这位游老人家故作神秘,有什么事?他和爹合住一间,在房中打了个转,
就说有事要出去一下,悄悄朝假山奔去。

  这里,他白天来过,自然不须问路,因为后园住了不少宾客,而这些宾客,
又须极端保密,所以在后园,总管万仲达特,别要副总管万金城亲自率领庄丁,
加强巡逻,尤其这假山一带,为了保护索寒心,多派了几个岗哨。

  但以范子云目前的武功,对这些站哨岗的庄丁,自然轻而易举的就避开了,
一个人就像一缕轻烟般从树梢掠过,很快就登上假山。假山上有一个茅亭,几棵
老松,但亭中静悄悄的并无人影,他还没向四周打量,就听笑面神丐压低声音
「喂」了一声,叫道:「小子,我老人家在这里。」

  范子云循声看过去,笑面神丐蹲在茅亭后面的一方大石后面,急忙奔过去,
问道:「老人家,有事?」

  「快蹲下来。」笑面神丐身边还放着一个十五斤装的小酒坛和一只大海碗,
他喝了口酒,才道:「没事,我老人家会约你到这里来?」

  范子云依言蹲下身子,问道:「是不是有人想害索寒心?」

  笑面神丐点点头笑道:「你小子看来还不笨,其实这还用问?不是到这里来
守一个人,难道是喂蚊子来的?」他把海碗送了过来,说道:「小子,你也喝一
口。」

  范子云道:「晚辈不会喝,你老人家喝吧。」

  笑面神丐收回碗去,说道:「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喝酒,不然,陪我
老人家消磨长夜,该有多好?」

  「哦,对了。」笑面神丐好像忽然间想到什么,高兴得轻轻拍了一记大腿,
说道:「小子,你不会喝酒?是怕喝醉了对不?来,我老人家教你一手,保管你
干杯不醉,告诉你这是个秘密,你喝了酒,只须运气把它送出去就好了,譬如你
从中焦循手太阴维由大指出「少商」,循手阴明经出「商阳」,凡是手足六条经
脉,都可以把喝下的酒气送出来,不就喝不醉了么?」

  范子云道:「你老人家就是这样才不会喝醉的了?」

  「咳。」笑面神丐道:「我老人家是喜欢杯中物,当然要实实惠惠的喝到肚
里去,才舒眼,把酒气放出去了,还喝个屁,我只是教你不会喝酒的人,可以在
人面前耍花招罢了。」

  范子云看他一直说着酒活,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今晚到底有什么事?」

  笑面神丐笑了笑道:「待会你自会知道。」

  范子云知道游老人家游戏风尘,喜欢卖关子,也就不再多问,静静的等候着
事情来临,他相信游老人家是不会算错的。笑面神丐也没和他多说,只是剥着花
生,一个人独斟独酌,悠然自得,喝得极为痛快。

  时间默默的过去,假山上自然比屋子里凉爽多了,这就譬如在乘凉吧。如今
时间差不多二更将尽,依然不见一点动静。笑面神丐也开始怀疑起来,他放下酒
碗,侧着脸道:「奇怪,他怎会不来的呢?事情好像有些走了样。」

  范子云道:「老人家,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这人到底是谁?」

  笑面神丐摇摇头道:「这不能说,目前还不能告诉你。」

  「哦。」他忽然哦了一声,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小子,今天下午,他
们商量了些什么,有没有决定如何行动?」

  范子云就把大家商量好仍由夏伯伯率领原班人马回老子山去作为内应,这里
的人以极隐秘的行动,赶赴老子山,然后正式向太阴教叫阵,里应外合,一举就
可把太阴教扑灭了。笑面神丐点点头,问道:「夏云峰带原班人马回去,倒是一
个办法,只是索寒心被废去了武功,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道:「索寒心反正是随侍夏伯伯身边,只要夏伯伯不差遣他,别人是
看不出破绽来的。」

  「唔。」笑面神丐问道:「他们决定何时动身?」

  范子云道:「明天。」

  「你怎么不早说?」笑面神丐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这……咱们还
等个屁?」他说到这里,朝范子云挥挥手道:「你可以回去了,今晚之事,不可
跟人提起。」

  「哦,还有……」笑面神丐把他拉近了些,附着他耳朵说道:「你明天暗中
告诉万老夫人一声,说咱们仍依照预定计划进行,这话千万别让第三人听到。」

  范子云点点头道:「晚辈省得。」

  「还有。」笑面神丐又道:「咱们要到老子山再见,我老人家自会告诉你如
何做的,我要走了。」说完,双脚一顿,一道人影破空飞起,转身失去了影子。

  范子云觉得游老人家今晚说话吞吞吐吐,有些神秘,他如今江湖阅历多了,
前后略加思索,不觉心头一动,忖道:「莫非自己这边,还有内奸不成?这人会
是谁呢?」他逐一分析,又都觉得不对,看看时光,也就纵身掠起,赶回住处。

  范大成坐在床上,还未睡熟,看到范子云悄悄闪入,忍不住问道:「孩子,
你到哪里去了?」范子云自然不好瞒爹,只得把今晚经过,悄声说了一遍。

  范大成听得双目乍睁,诧异的道:「游老人家认为咱们之中,还有内奸?」

  范子云点点头道:「孩儿也是这么推想。」

  范大成分析道:「听游老人家的口气,他本认为此人今晚会对索寒心不利,
但因明天索寒心要随夏大哥回老子山去,故而不再下手,如此看来,咱们这计划
岂非全已泄漏了么?」

  范子云道:「此事既有游老人家插手,大概不会发生什么问题的了。」

  「但愿如此。」范大成道:「时间不早,明天一早大家就得上路,快早些睡
吧。」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万老夫人要万仲达把事情转告了索寒心。大家吃过
早餐,夏云峰仍以盟主身份,率同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以及总管索寒心、总
教习屈一怪(范大成),在前厅祭奠了万老夫人灵位,就行辞出。只有丐帮帮主
已非柯长泰,不好随他同去。

  万选青、万飞琼兄妹仍然身穿重孝,一直送到大门口,稽首叩谢。由夏云峰
为首的一行人,各自上马,疾驰而去。万松山庄大门,徐徐关闭。万选青兄妹,
急速脱下孝服,赶到后园。副总管万金城早已备妥了两艘篷船。

  因为此行十分机密,必须由后园下水,再转出叉港,进青弋江,由长江支流
直放洪泽湖。这一行人由三湘大侠于化龙为首,第一船为羊令公、桂豪年、范子
云、连三省、凌江涛、连三元、万选青、万仲达。第二船是女将,为万老夫人、
万飞琼、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姐妹、秋月、秋桂,和百花帮主花真真、总管
花香、门人冷梅萼、艾红桃和小玫。

  大家落船之后,立即起淀,缓缓驶出万松山庄后园。两拨人马水路并进,为
了在行动上互相配合,每日都有信鸽往返,作为联络。这天傍晚时分,船抵西高
庙,距离老子山不过六七十里路。这是预定行程的最后一站,因为若是再过去的
话,就太逼近老子山,对方在水路上,可能派有检查的人,不如在西高庙登岸,
改走陆路,夤夜直扑老子山的好。

  万仲达也在午后接到夏云峰最后一只信鸽,说他们早晨抵达龙王集,预计午
前就可以进入老子山去了。这样一来,在行程上,可说配合得十分恰当。两艘篷
船靠岸之后,大家在船舱里闷了几天,舍舟登陆;舒舒筋骨,就觉得精神为之一
振。

  这时天色向晚,暮霭笼罩,渐见苍茫。总管万仲达已在庙中安排好茶水,并
且也准备了两桌素斋,请大家人庙,到东院休息。和尚们在厅上四周张挂的明角
灯中点燃起儿臂粗的四支蜡烛,烛光照耀,登时把一座大客厅照得如同白昼。

  厅上同时也摆好了二席素斋,虽然只是山笋、青蔬和豆腐做的素斋,却也端
出六菜一汤,相当的丰盛。大家几日来身处船舱,吃的都是鸡鸭鱼肉,换上一餐
素斋,口味清淡鲜美,更是吃得津津有味。饭后,大家正计议着初更动身,直扑
老子山,如何分配人手,分作正面和左右两翼。座间突听百花帮主门下十四岁的
小玫忽然口呼「哎哟」一声,双手捧腹,蹲下身去。

  花真真怪她大声呼叫,转脸叱道:「你怎么?」

  小玫胀红了一张小脸,说道:「弟子……肚子……好痛……」

  她话声未落,艾红桃也接着道:「师傅,弟子也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哎哟,
不对……是不是……这素斋……有毒……」花真真方自一呆,丐帮连二元、
万飞琼、冷梅萼、花香、商紫雯等人也渐渐感到腹中作痛。

  万老夫人看出情形不对,忙道:「大家快运气试试,是不是真的中了毒?」

  大家经她一说,立即各自运气检查,这一检查,所有的人不禁全变了脸色。

  于化龙怒容满脸,哼道:「咱们果然着了人家的道,诸位且不用惊慌,快坐
下来运功把毒逼住,看看是否可以把食物吐出来。」

  羊令公道:「这里的和尚,可能和老子山有关,老子去宰了他们。」

  万老夫人忙道:「羊掌门人,此事也许和庙中的和尚无关……」万仲达赶忙
从身边取出万家「八宝解毒丹」来,正待分给几个喊着肚痛的人服用。

  万老夫人铁青着脸,虎的站起身来,喝道:「且慢,仲达,你说,这毒从何
来的?」

  万仲达一呆,惶恐说道:「老夫人怀疑是属下下的毒,属下从前一时糊涂,
但已真心悔过,怎敢……」

  于化龙怒声道:「素斋是你办的,不是你还是谁?」挥手一掌,当头击去。

  连三省慌忙举手一架,劝道:「于大侠且请息怒,此事不难查出真相来,目
前大家还是先运功逼毒重要。」

  花真真已从身边取出「百花解毒露」,说道:「万总管确已真心悔过,老夫
人,目前替大家解毒要紧,万松山庄「八宝解毒丹」,再配合敝帮「解毒露」同
时服用,任何剧毒,都可奏效,老夫人如果怀疑万总管的解毒丹,万世兄、万世
妹身边,也必然有的?」

  万选青道:「在下身边也带了一瓶。」说着从怀中取出。

  「如此就好。」花真真伸手接过,一面取过一只饭碗,倒一碗「解毒露」,
打开瓶塞,倒出「解毒丹」,迅速分与众人服用。

  这一阵工夫,所有的人,几乎全都感到腹内绞痛,内功精湛的人,还可以忍
耐得住,内功较差的已经痛得额角绽出豆大般的汗珠,口中也呻吟出声,连眼泪
都直流下来,大家都已盘膝坐下,运功逼毒。

  万松山庄的「八宝解毒丹」和百花帮的「百花解毒露」同时服用,果然颇具
神效,不过盏茶光景,立时止住了绞痛,大家但觉腹中一阵咕咕异鸣,登时内急
欲泻,纷纷急匆匆的去找厕所,有几个来不及的,已经忍无可忍,夺门而出,急
得胀红着脸,十分尴尬。

  万老夫人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吩咐万仲达,今晚只好暂时打消赶去老子山的
计划,在庙中僧房休息一晚,也好让大家更换洗涤。众人之中,如今范子云的内
功,已经数得上在三名之内,当然如论他修为年龄,自是不能和于化龙、万老夫
人、羊令公、连三省、花真真等人相比,但他练的「风雷引」,乃是道家玄门心
法,成就自然与人不同了。

  他在听了于化龙的话后,运气检查,立时发现毒物尚在胸腹之间,这就时时
运气把它托住。这是他第一次遇上的事,毫无经验可言,毒物已经被自己真气逼
住了,下一个步骤该当如何呢?一时心中感到没了主张?

  他想问问边上的人,睁目看去,于化龙、万老夫人等人均已闭目垂帘,运功
逼毒,开不得口,忽然他想到前几天晚上,游老人家在假山上说的话来:「喝了
酒,可以从十二经络把酒气引出去,自己逼住的毒物,自然也可以从十二经络引
出去了。」

  心念这一转动,立时缓缓吸了一口气,使用「引」字诀,把逼住的毒物,导
向「阳明经」,由喉咙膈上脘,循腹里下行,果然缓慢的从足次趾「厉兑穴」逼
了出去。他有了这一发现,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只是不住的催动真气,把滞留胸
腹之间的毒物,循「足阳明经」逼出体外。

  等到花真真喂他眼下「百花露」和「解毒丹」,体内毒物,已余留无几,再
经两种药物之力,很快就把毒物清除了。睁开眼来,发现大家服药之后,都在腹
泻,只当自己是运气把毒物逼出的,他们腹泻,是药力把毒物打下来了,这自然
也是正常的现象了。

  众人此去彼来,腹泻不止,初时大家都和范子云的想法相同,而且经过一阵
大泻,胸腹之间,确然也舒畅了不少,哪知堪堪泻完,刚回到厅上,又觉内急,
又匆匆忙忙的赶去上厕。你别小觑了腹泻,这是最伤元气的事儿,把你肚子泻得
胃徒四壁,一个人的气力也差不多也全泻完了。普通人如此,练功的人当然也一
样。

  不多一会,男女老少个个都泻得精疲力竭,登时脸色憔悴,连两个眼眶都凹
了下去,但大家还是来来去去,上厕和走马灯一般,忙个不停,独独只有范子云
一个人没有腹泻,也没上过一次厕所。于化龙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觉得奇怪,问
道:「范少兄,你好像没有腹泻?」

  范子云道:「是的,方才前辈要我们运气检查之时,晚辈发觉毒物似在胸腹
之间,当下就用真气把它逼住,从「足阳叫经」引出体外了,晚辈正想把此一方
法,告诉大家呢。」

  于化龙脸上似有不信之色,双目逼视着范子云,冷然道:「范少兄此话是真
的么?」言下之意,竟然怀疑起范子云就是下毒之人了。

  范子云道:「晚辈说的千真万确。」

  于化龙道:「老夫练了数十年功,自以为火候尚称上乘。也无法如范少兄所
说,能从「足阳明经」,把毒逼出,范少兄此言,实在令老夫觉得不无可疑?」

  范子云愕然道:「前辈如何觉得可疑呢?」

  于化龙目光掠过厅上诸人,洪笑一声道:「在场之人,个个都中了太阴教卑
鄙手段,身中毒药,惟独范少兄一人无恙,不令人觉得可疑么?」他此话显然会
引起大家的误会。

  羊令公正在运气,忽然睁目笑道:「兄弟方才听了范少侠的话,试图运气把
毒物从「足阳明经」逼出,但运行了一会,还未有效,这点兄弟推想,范少侠的
运气方法,也许和咱们有别,试想范少侠能把夏盟主的『雷火指』引开,咱们练
了几十年的功,是否能把『雷火指』引出呢?因此,兄弟认为范少侠说的当是实
情,于兄不可误会了。」

  万老夫人也颔首道:「羊掌门人说得极是,范少侠蒙游老人家传授,内功心
法,与众不同,于大侠这是多疑了。」

  于化龙哈哈一笑道:「范少兄与于某有恩,于某也不是不信任范少兄,只是
事有公私,于某既然发现了问题,心有所疑,不得不问个明白,范少兄不会责怪
老夫吧?」他因羊令公、万老夫人这一说,不得不赶快收篷自找台阶。

  范子云拱手道:「于前辈对晚辈心生怀疑,是应该的,晚辈怎会见怪呢?」

  桂豪年攒着眉,道:「咱们服了解毒药丸,经过这一阵大泻。本以为毒物以
药力打了下去,但在下刚运气检查,毒物竟然并未消失,只是全已散开,而且真
气也有随着消散之感,不知诸位可有这等感觉?」

  花真真接口道:「不错,我也有此感觉,真气虽然消散的很慢,分明是对方
在泻药之中,渗入了「散功散」一类毒药,如果只有一二种毒药,以敝帮「百花
解毒露」和万松山庄的「八宝解毒丹」合用,药效极强,足可化解,但以目前的
情形看来,只怕他们下的毒药,当在五种以上了。」

  羊令公道:「听花帮主口气,对解毒一道,颇为在行,只不知咱们中的究是
何种毒物,眼下该当如何解法?」

  花真真道:「羊掌门人夸奖了,花真真也是一知半解,据我所知,今晚他们
在饮食中下的毒药,至少在五种以上,一种是「麻衣散」,一种是「绞肠草」,
另外就是「散功散」。「麻衣散」令人流泪不止,泪尽流血。血竭而死,方才已
有几位在呻吟之中,流泪不止,「绞肠毒」发作最快,这两种毒药敝帮「百花解
毒露」均可化解,惟有「散功散」,另有专门解药,发作虽极为缓慢,但如得不
到解药,功力逐渐消失,最是可虑。」

  商小雯道:「太阴教的人这般可恶,不如趁大家功力尚未完全消散,直扑老
子山先把他们消灭了,还怕找不到解药么?」

  花真真微微一笑道:「咱们不动,真力还不至迅速消尽,如果稍微用力,消
耗也随着递增,从这里到老子山还有七十里路程,大概咱们奔到夏氏别墅,一身
力气也耗散得差不多了。」

  商小雯听得一呆道:「那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道:「我没有中毒,我去,咱们没有发动,夏伯伯他们也不会有什么
举动,那就不致泄漏了身份,我去找爹设法,也许可以把解药弄到手。」

  夏玉容道:「这办法倒是可行,只是你一个人去,太冒险了。」

  范子云道:「不要紧,这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一个人去,反而方便
些。」

  「唉。」万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舍此之外,也别无办法,但范少侠,你行
动可得特别小心。」

  范子云道:「伯母放心,晚辈省得。」一面朝大家拱拱手道:「在下那就走
了。」夏玉容、商紫雯二位姑娘一齐跟了出来。夏玉容低低的道:「三弟,老子
山目下高手不在少数,你千万留神。」

  商紫雯道:「以三弟的武功,自然不怕他们,只是太阴教有许多鬼蜮伎俩?

  手段卑鄙,防不胜防,你可要格外注意。「

  范子云笑道:「二位姐姐请回去吧,小弟如能得手,天亮前一定可以赶回来
了。」说罢,展开身法,急奔而去。

  夏玉容紧紧握住了商紫雯的手,幽幽说道:「二妹,那邢氏诡计多端,我真
替他担心。」

  商紫雯心头自然也放心不下,勉强道:「姐姐不用替他担心,他一身武功,
足可应付得了的。」

  夏玉容柔弱的道:「但愿如此。」

  只听身后有人嗤的笑道:「这就叫做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商紫雯回头道:「小鬼头,你来则甚?」

  商小雯咭的笑道:「我是不放心他呀。」

  商紫雯举手道:「小鬼头,你该打。」商小雯笑着躲了开去。

  商紫雯一拉夏玉容的手,转身说道:「大姐,我们进去,别理她。」

  商小雯正待跟去,只听身后有人叫道:「小雯儿。」商小雯一听声音,不觉
大喜过望,急忙叫道:「师傅。」

  「嘘。」来的正是闭眼丐婆,口中「嘘」了一声,低声道:「你快过来。」

  商小雯急忙奔了过去。喜道:「师傅,你老人家来得正好……」

  闭眼丐婆道:「为师此时无暇和你多说,对方三更之后就会有人来,为师目
前还不到现身的时候,你们身中慢性散功奇毒,可惜为师这,只有三颗雪莲子,
可以解毒。你先吞服一颗,其余两颗,就交夏玉容和你姐姐服用,今晚之事,就
要你们姐妹三个支持大局,虽有凶险,但到时也许会有解围的人,你快去吧。」

  说着把三颗雪莲子塞到商小雯手中。

  商小雯道:「范大哥去了老子山,他不会……」

  闭眼丐婆道:「他另外会有人相助,好了,她们来了。」商小雯还待再问,
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师傅的影子,她不敢怠慢,把一颗雪莲子吞入口中,但觉
一缕冰凉之气,直下胸膈,满口俱是清香。

  只听商紫雯的声音叫道:「小雯,你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回来?」

  原来商紫雯、夏玉容回进山门依然不见妹妹进来,今晚大家都中了散功毒,
功力大减,怕妹子不知厉害,遇上对方的人,因此又折了回来。

  商小雯喜孜孜的应道:「我在这里。」

  夏玉容道:「四妹你也太顽皮了,今晚情况特殊,你站在庙外作甚?」

  商小雯笑道:「今晚夜色很好,我在看月亮呀。」一面招招手,低声说道:
「大姐、二姐,快来,那边好像有一条人影呢。」夏玉容、商紫雯听说有人影,
慌忙走了过去,她们虽然中了散功毒,但功力尚未全散。

  商紫雯举目四顾,问道:「人在哪里?」

  商小雯把手中一颗雪莲子塞入她手中,低声道:「姐姐,这是雪莲子可以解
「散功散」的毒,你快吞下去了。」

  商紫雯奇道:「你哪里来的?」

  商小雯低声道:「师傅刚才来过,她老人家身边只有三粒,要我交给你和大
姐三人吞服。」

  商紫雯道:「只有三粒,也应该给于大侠、万老夫人才对。」

  商小雯道:「不,这是师傅交代的,你快吞下,我还有话告诉你呢。」

  夏玉容道:「你们两个咬着耳朵,在说什么呢?」

  商紫雯只得把雪莲子吞下,一面轻笑道:「大姐,你快过来。」夏玉容依言
走近,商紫雯附着她耳朵低低的把经过说了一遍。商小雯立即把雪莲子递过去,
夏玉容依言纳入口中。

  商紫雯问道:「老婆婆还说了些什么?」商小雯又把今晚三更,老子山会有
人前来之事说了出来。

  夏玉容一怔道:「这事要不要告诉于前辈和万老夫人呢?」

  商紫雯略为沉思,道:「老婆婆说过目前还不到现身的时候,那就是说在她
老人家不曾现身之前,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提起老婆婆已经来过,她老人家既要咱
们三个人担当一阵,我看不用说了,咱们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夏玉容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商小雯道:「只是我们三人都不曾中毒,于前辈不是又要怀疑我们了么?」

  商紫雯道:「这个不要紧,我们只说半个月前老婆婆曾给我们每人一颗雪莲
子,说是可以助长功力,大概是服过雪莲子的功效了。」

  夏玉容笑道:「二妹果然脑筋灵活,随便就编出话头来了。」

  商紫雯道:「我们快进去,时间长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三人回转东院,大家只当她们是送了范子云一段路,也没人在意。

  厅上众人因「散功散」已在发作,功力正在逐渐的消散之中,你运功也没有
用,索性就不再运气行功,大家围坐下来讨论着应敌之事。于化龙目光迥顾,轻
轻叹息一声道:「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咱们这些人等到明天早晨,大概一身功力
全保不住了,如果范少兄无法取到解药,太阴教只要派上一、二个人,就可以把
咱们全收拾了。」

  万老夫人感慨的道:「这只能说是天命如此了,老身满以为此番胜算在握,
哪知……唉,何须等到明晨,他们此刻若有人来,咱们同样已成瓮中之鳖了。」

  羊令公大笑一声道:「那倒未必,咱们这里,几位年轻人兄弟无法估计,年
纪稍长的,像于兄,万老夫人,连老哥、花帮主、桂兄和兄弟六人,目前至少还
保持了五成功力,来上几个人,还足可和他们一拼。」

  桂豪年道:「羊掌门人说得极是,与其坐以待毙,干脆合咱们几人之力,拼
个同归于尽,也未尝划不来。」

  花真真嫣然一笑道:「羊掌门人,桂掌门人说的豪气凌云,令人不胜钦佩,
只是事有轻重,咱们拼了之后,如若能补大局,就算值得,如若只和对方拼了几
个人,于太阴教一无损害,这就划不来了。」

  羊令公道:「那么依花帮主之见呢?」

  花真真淡淡一笑道:「事情不到完全绝望,咱们就不可轻言牺牲,范少侠去
了老子山,也许可以取到解药。」

  于化龙道:「万一取不到呢?」

  「那也不要紧。」花真真恬静的道:「游老人家和闭眼婆婆既然插手于前,
从救出于大侠,到替各大门派的人解禁,都有两位老人家相助,咱们大举出发,
他们自然已有耳闻,只要能赶来一位,就可渡过难关了。」接着笑道:「还有,
南离道长只是去黄山访友,并未离去,九华神尼也近在咫尺,咱们不是有大援在
后么?太阴教这点鬼蜮伎俩,只能说是一时狡计得逞罢了,何足道哉?」

  于化龙不禁一呆,继而呵呵大笑道:「花帮主高见极是,哈哈,这点兄弟倒
是没有想到。」

  「于大侠好说。」花真真道:「只是今晚当真有些难题,咱们要如何才能安
然渡过……」

  万老夫人道:「花帮主认为他们一定会派人前来偷袭么?」

  花真真道:「这是必然之势,他们既在暗中下了毒,自可算得出咱们功力正
在逐渐消散之中,所谓先下手为强,他们岂肯放过?据贱妾推想,今晚上半夜他
们是不会来的呢。」

  万飞琼道:「花姨,他们上半夜为什么不会来呢?」

  花真真道:「上半夜咱们还可保持五成功力,但过了三更,咱们已经只剩得
四成以下,那是强弩之末,只要一击出手,功力就会随着迅快消散,所以我想他
们极可能会在三更以后前来。」

  万飞琼道:「那该怎么办呢?」花真真道:「只可以智取,不可力敌。」

  万飞琼问道:「花姨,你已经想到办法了?」花真真嫣然一笑道:「办法是
有一个……」

  万飞琼眼睛一亮,问道:「花姨快说出来听听。」花真真含笑道:「法不传
六耳,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商小雯道:「那只有几个人可以知道?」

  花真真笑道:「待会,少不了你的。」一面朝万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只
想请万总管去办一件事。」

  万老夫人笑道:「花帮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仲达好了。」

  花真真叫道:「万总管。」万仲达连忙应道:「在下在。」

  花真真招招手道:「你过来。」万仲达依言走了过去,花真真附着他耳朵,
低低说了一阵。

  万仲达连连点头道:「在下遵办。」花真真一挥手道:「快去。」

  万仲达领命退下,一面朝连三元招手道:「连舵主,你随兄弟来吧。」连三
元答应一声,跟着万仲达走了出去。

  万飞琼道:「花姨好神秘啊。」花真真笑道:「我这办法,是跟诸葛武侯学
的,保管有用就是了。」

  于化龙大笑道:「花帮主跟诸葛武侯学的,那一定是空城计了。」

  「空城计怎么行?」花真真娇柔的道:「我要造的是木牛流马。」

  万飞琼回到万老夫人身边,说道:「娘,你知道花姨的计策么?」

  万老夫人蔼然笑道:「花帮主没有告诉娘,娘如何知道呢?」万仲达足足去
了一刻工夫之久,才和连三元一同进来。

  花真真问道:「万总管都办妥了么?」万仲达躬身道:「在下都办妥了。」

  「好。」花真真朝大家展齿一笑道:「贱妾要调度的全是女将,现在请万姑
娘、夏姑娘和二位商姑娘随我来。」一面回头朝花香、冷梅萼、艾红桃、小玫,
以及夏玉容的两个使女秋月、秋桂等六人道:「你们也来。」说完,举步走了出
去。十员女将也一齐跟了出去。

  这座东院左右两边,各有一排三间客房,方才万老夫人因大家中了毒,命万
仲达向庙中借下,准备大家休息之用,左边三间是男宾住的房间,右边三间则是
女宾住的。现在花真真把十员女将领到房中,立时掩上了房门,和大家低低的说
了一阵。不大工夫,她又领着十员女将,回到厅上来了。

  厅上诸人也不知道花真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她方才说过,这是机密,既
并没当众宣布,大家也不好询问,但看花真真回出来之后,她那春花般脸上,好
像更充满了自信。

  时间渐渐的过去,如今二更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更次。万仲达早已站到东院阶
前去了,和他一起站在阶前两旁的,还有二名丐帮的八袋弟子。这时,但见一名
丐帮弟子匆匆从大门外奔入,朝万仲达低声道:「万总管,有人来了。」

  万仲达问道:「有多少人?」

  那丐帮弟子道:「是一顶软轿,和四个打着纱灯的使女。」他刚说到这里,
只听山门外响起一个女子声音传了进来:「扫花门主特来拜会黄山万老夫人。」

  来的是扫花门主花双双。

  万仲达急忙迎子出去,果见一顶软轿已经在山门前停了下来,轿前站着四个
手提花灯的青衣少女,一共只来了五个人,心中不觉稍宽,急忙赶上前去,拱手
道:「在下万仲达,已在门前恭候多时了,花门主请稍待,容在下先进去通报一
声。」

  软轿中人道:「快去。」

  万仲达回转身,三脚两步奔入东院,躬身说道:「启禀老夫人,来的只是扫
花门主一人,和随同软轿来的四名使女,要兄弟进来通报。」

  万老夫人道:「你一切都听花帮主吩咐好了。」

  花真真听说来的是花双双,不觉冷冷一笑道:「万总管,你去说有请。」万
仲达答应一声,返身退去。

  花真真一抬手,这是暗号,万飞琼、夏玉容、商紫雯姐妹,和冷梅萼、艾红
桃、小玫、秋月、秋桂等九人迅快的分开来,站到大厅的四周。只有百花帮总管
花香依然伺立在花真真身后。东院廊前,有了脚步声,总管万仲达走在前面,引
着扫花门主花双双走了进来。

  在花双双的身后,紧随着四名青衣侍女扫花、葬花、锄花、摘花。扫花手中
捧着一柄镶嵌珠花的长剑,飘着淡红剑穗,正是花双双的珠花剑。厅上众人一齐
站起身来,这是江湖礼节,因为花双双是以「扫花门主」的身份来的。

  江湖之大,汇纳百流,江湖上也容纳了各门各派,不论门派大小,门主总是
一门之主,尊重对方,就是尊重自己。江湖上,并不是好勇斗狠的地方,相反,
江湖上最重伦常,最重礼节,也是最讲义气和最讲理的所在了。

  万老夫人首先含笑道:「老身不知花门主夤夜光降,有失迎迓了。」

  花双双目光一掠在座之人,说道:「万老夫人不用客气,花双双不敢当,于
大侠,诸位大侠,快快请坐。」

  花真真冷声道:「小妹没想到来的会是姐姐。」

  花双双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花真真凛然道:「小妹感到意外的是你自己封的扫花门主这个头衔。」

  「这有什么奇怪,历代帝王,哪一个不是自己封的啊?」花双双格的笑道:
「再说,我创立扫花门,就是给百花门扫花的呀,百花帮自己不管落叶飘零,落
花缤纷,日积月累,堆积起来,就成了藏污纳垢之所,扫花门可给你清理清理,
还不好么?」

  花真真脸色微变,叱道:「你胡说什么?」

  花双双冷笑道:「我才不胡说呢,古人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帮主不是
生了一个女儿么?帮里的女孩子偷汉子,生几个私生子,那也不足为奇了。」

  花真真气得花容惨白,颤声道:「姐姐,亏你还是本帮的护法长老,怎好如
此污蔑本帮?」

  花双双一偏头,傲然道:「我早就不是百花帮的人了,自从老鬼婆没死前,
我就脱离了百花帮,如今我是扫花门主,扫花,你懂么?就是扫荡百花帮……」

  「姐姐,你太放肆了。」花真真脸色铁青,气得一手按着胸口,颤声说道:
「我一再容忍,不愿手足相残,你真以为帮规无法奈何你了?」

  花双双也冷厉的道:「真真,你给我听着,你如果不是我嫡亲的同胞妹妹,
就是有十个花真真,十个百花帮,早在十年前就给我铲光了,你知道不?」

  万老夫人朝花真真摆了摆手,说道:「花帮主,今晚花门主远来是客,你且
莫要说了,还是让咱们听听花门主的来意吧。」一面抬手道:「花门主,有什么
话,请坐了再说。」

  花双双也不客气,大模大样的在万老夫人对面一张木椅上坐下,含笑说道:
「是呀,我是专程拜访万老夫人来的,我们姐妹见了面就绊嘴,倒像是我做姐姐
的专门和妹子过不去了。」接着回过头来,朝万老夫人含笑道:「夏盟主回去之
后,咱们才知万老夫人玉体无恙,二十天前传出的噩耗,只是江湖上传闻失实,
实在可喜可贺。」

  于化龙道:「花门主今晚是代表什么人的,还是只是花门主自己的意思?」

  「都可以说。」花双双含笑道:「我是手创扫花门的一门之主,代表自己,
也无不可,但今晚我代表了各大门派的意思。」

  「各大门派?」万老夫人微笑问道:「不知花门主代表了哪些门派?」

  花双双格的一声清笑,说道:「我自然是代表夏盟主和九大门派来的了。」

  万老夫人道:「夏盟主怎么说?」

  花双双道:「夏盟主和九大门派的人,得知万老夫人和于大侠诸位,身中剧
毒,故而要我连夜赶来相请,诸位在这里诸多不便,不如前去老子山休养,也好
为诸位调治……」

  「不用了。」万老夫人冷冷的道:「花门主大概是代表太阴教来的吧?」

  「老夫人要这么说,就算是吧。」花双双冷傲的一笑,接道:「其实太阴教
对诸位也并无恶意。」

  万老夫人重哼一声道:「这么说,花门主是替太阴教作说客来的了?」

  花双双又是格的一声清笑道:「说客用不着我来作,我只是想提醒老夫人一
句,万盟主逝世五年,老夫人独挑重任,为江湖武林已经尽了心力,再说老夫人
已在黄山大会交卸仔肩,正该悠游林泉,颐养天年,老夫人应该做的事,是儿婚
女嫁,不该再劳师动众,和太阴教作对了……」

  万老夫人道:「这是太阴教和江湖武林作对,并不是老身和太阴教作对。」

  「话是不错。」花双双道:「但老夫人如果不发动,天下不是太平无事么,
老夫人这一发动……」她目光一掠在座众人,接道:「不是连累了许多人都中散
功之毒,连带我妹子也遭了鱼池之殃……」

  花真真怒声道:「不用说了,你请吧。」

  「唷。」花双双冷笑一声道:「我的好妹子,姐姐我今晚是代表夏盟主,代
表九大门派,代表太阴教来劝劝万老夫人的,妹子,你不是也中了散功毒么,如
今这里的人,差不多已只剩下四成功力,尚未消散,只要一到明天清晨,这四成
功力,就全保不住了,我是一番好意,你可别弄错了。」

  于化龙道:「花门主要待如何?」

  花双双道:「我是奉夏盟主之命,来接诸位到老子山去的,只有到了老子山
才能替诸位解去身中之毒,诸位去不去呢?」

  万老夫人道:「老身如果说不去呢?」


            第三十八章  千钧一发

  「这怎么成?」花双双一笑,又道:「我奉命而来,若是万老夫人和诸位不
去的话,教我如何去向夏盟主覆命呢?」

  花真真道:「那你就不用回去了。」

  花双双看了她一眼,格格笑道:「听妹子的口气,像要把我留在这里了?」

  花真真冷峻的道:「我正有此意。」

  花双双道:「我的好妹子,你别逞强了,方才我已说过,这里的人都差不多
只剩了四成功力,如果合力一击,确可把我置之死地,但大家在全力一击之后,
一身真气必将尽泄,这许多人换我一个,你们划得来么?」她果然是计算好了来
的。

  花真真平静的道:「我们不用花力气,一样可以把你拿下。」

  「哦。」花双双又朝大家看了一眼,展齿笑道:「这个我倒看不出来。」

  花真真冷声道:「你马上就会看出来了。」话声出口,左手徐徐一挥。

  这一下,她姿势相当优美,但花双双当然不会去欣赏她的手势,她当然知道
花真真这一挥手,必是一种暗号,她要注意的当然是四周的人了,因此她两道神
光湛湛的凤目,不觉向四周扫去。花真真说得不错,她马上可以看到,现在她果
然看到了。

  就在花真真挥手的一瞬间,万飞琼、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冷梅萼、艾
红桃、小玫、秋月、秋桂九人,在众人中跨出了一步,正好把花双双和四个侍女
围在中间,九人手中各自从衣袖底下,露出了一截黑黝黝的铁筒,每一个筒口都
对准了花双双。扫花、葬花、锄花、摘花四人脸色一变,正待抬手拔剑。

  花双双没想到花真真有这一手,微微一呆,忙道:「你们不许妄动。」

  花真真道:「姐姐,你没想到吧?这些针筒,本来是准备对付太阴教的,但
却让你先碰上了。」她没待花双双开口,接道:「现在我不妨给你介绍一下,这
九管针筒有三管是「九华莲花针」,二管是长白派的「寒冰神针」,另外四管是
我百花帮的「花须绝命针」,你应该想得到,九管针筒齐发,威力之强,足可一
举歼灭数十名武林高手。」

  这点花双双自然清楚,她依然神色自若,淡淡一笑道:「好妹子,果然有你
的,姐姐算是服你了,你现在打算如何呢?」

  花真真回头道:「夏姑娘,你去点她的穴道,如果她妄想出手,只管给我格
杀无论。」夏玉容答应一声,举步走出。

  花双双听得心中暗喜,目光一瞥夏玉容,娇笑道:「我还当他是个标致的小
伙子,原来竟是夏盟主的千金。」

  夏玉容走到她面前还有三尺左右光景,她已快若闪电,从椅上一跃而起,手
爪一探,来抓夏玉容的脉门。她想来,夏玉容年岁不大,功力只剩下四成光景,
还不手到擒来?但这一下,她当真估计错了。夏玉容冷笑一声,没待她抓到,右
手化掌反向花双双抓来的右手脉门上斜切而出。

  花双双一身武功,甚是了得,哪会把夏玉容的一掌放在心上,口中笑着道:
「夏姑娘,你只剩下四成功力,哪会是我的对手?」右手一缩再出,迎着夏玉容
的手掌击去。双方手势何等快速,但听「啪」的一声,两只手掌接实,两人竟然
功力悉敌,各自后退了一步。

  于化龙看得暗暗惊奇,目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夏玉容右手硬接对方
一掌,左手突然凌空点出,一缕指风,直向花双双激射过去。花双双自然识货,
对方这一指,正是九华神尼独步武林的「拈花指」,她岂肯和你硬拼?身形轻轻
一闪,避开指风,人已闪到了万老夫人身边。她打算的原也没错,擒贼擒王,只
要扣住了万老夫人的手腕,九管针筒就不管用了。

  哪知她堪堪闪近,突听耳边响起一声轻笑:「现在轮到我了。」背上骤然一
紧,一个人就像鱼儿上钩一般,悬空被钓了起来。

  这举竿钓人的正是商小雯,口中咭的笑道:「她还跑得了么?」花双双大吃
一惊,急忙身形一弓,在半空中疾快的转身,左手疾出往身后挥去,但这一挣,
并未挣脱。

  花双双武功果然了得,一手已经握住了钓丝,用力一扯,但听「嘶」一声,
把背后衣衫撕破,一个人已如鱼儿脱钩,快若惊鸿,往门口飞射过去。哪知夏玉
容早已料到她有此一着,退守门口,一见她往门口冲来,口中冷哼一声道:「回
去。」振腕一指,朝花双双迎面点出。

  花双双自然不敢和她佛门「拈花指」硬打硬接,身形一偏,翩然斜飞开去。

  夏玉容一个箭步,欺身直上,双掌一翻,抢攻过去,就在欺近身去的刹那之
间,已经攻出了五掌,当真快得如同行云流水,轻捷凌厉,兼而有之。

  花双双几乎不敢相信,中了散功毒药,出手还这般厉害?她脚尖堪堪落地,
立即双袖一挥,舞起一片袖风,挡开夏玉容玉掌,突然从袖底伸出一双白嫩如玉
纤手,五指舒展如兰,似拿似拍,抢着朝夏玉容身前几处要害袭到,出手之快,
几乎使人目不暇接。

  原来她使出来的是她钻研多年的「落花掌法」,掌式出手,有如落叶缤纷,
中间更夹杂了「兰花拂穴手法」,掌式连绵,快捷无比。夏玉容是九华神尼门下
一名记名弟子,一直又没在神尼身边,她会的只是一套剑法,和佛门「拈花指」
神功而已。

  此时花双双双掌翻飞,一个人像穿花蝴蝶一般,飘忽不定,人到掌到,她连
续点出几指,都落空了,心头难免慌张,登时被逼得连连后退,要不是花双双对
她「拈花指」还心存顾忌,身上早就被对方掌势击中了。商小雯看出情形不对,
立即一个箭步掠了上去,手中青竹竿猛地朝花双双拦腰就抽。

  花双双正在着着进逼,指、掌齐施,眼看夏玉容业已面红心跳,呼呼气喘,
发出来的「拈花指」也没了准头,只要再有几招就可把她拿下,哪知突然「呼」
的一声,一条绿影横腰扫来。她久经大敌,自可眼观四方,这一瞥之下,发觉商
小雯手中拿的竟是闭眼丐婆的碧琅杆,心头不期一惊,闭眼丐婆把碧琅杆交给这
小子使用,她人可能就在这附近。心念闪电一动,急忙身形飘起,避了开去。

  夏玉容这下有了喘息机会,哪肯罢休,口中娇叱一声,振腕一指凌空点出。

  花双双堪堪避开商小雯一竿,眼看夏玉容又是一指,点了过来,她自然只好
退避。

  要知商小雯拜师虽然不久,闭眼丐婆既然送了她一支青竹竿,自然也教了她
几手「打狗棒法」,「打狗棒法」原有九九八十一招,传给商小雯的却只有一个
「缠」字诀,总共九个招式。

  商小雯一竿横扫,被花双双避开,此刻右手轻轻一抖,又是「呼」的一声,
朝花双双脚踝扫去。花双双本已胜算在握,不料被商小雯这一插手,使得夏玉容
缓过气来,自己已经接连避过二次,心头不由大怒。眼看商小雯青竹竿又贴地横
扫过来,这回她毋须闪避,只要轻轻一跳,就可使对方扫空,待得竹竿扫到,她
便微一吸气,身子上升了五寸光景。

  但哪知商小雯使的乃是「缠」字诀,你身子堪堪离地升起,她青竹竿忽然一
抖,往上翻起,竹竿尖头正好击中下她的脚踝。花双双但觉脚踝剧痛,一个踉跄
急忙跃出三步,才不致跌倒。夏玉容又是一记「拈花指」,迎面点了过来。商小
雯一招得手,抖手又是一竿,斜抽而至。

  花双双在二人抢攻之下,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心中又怒又急,四个
侍女,又因她平日驭下极严,方才喝阻她们不得妄动,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敢
出手。再说对方九管针筒,委实威力惊人,如不缠住夏玉容,她和四个侍女,就
难以脱身。

  花双双在仔细盘算之下,身形闪动,口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啸。这是她和侍女
约好的暗号,扫花捧着镶嵌珠花剑的右手突然一抬,五指一送,珠花剑登时脱手
朝花双双飞去。花双双伸手一捞,就接住了长剑,「锵」的一声抽剑在手,就一
个迥腰,使出「挥刀断水」,光剑一闪,朝商小雯青竹竿上砍去。

  商小雯看她挥剑砍来,口中哼了一声,右手抖动,一支青竹竿突然一紧,刷
刷刷、东一竿西一竿,像泼风般朝花双双抽去。夏玉容也不待慢,一下掣出彩虹
剑、剑随人发、奋身欺上,举剑刺出。花双双手中的珠花剑,也是一柄削铁如泥
的利器,但她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眼看夏玉容手中的彩虹剑,光华有异,倒也不
敢轻攫其锋,和夏玉容硬砍硬砸。

  须知花双双毕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内力武功,均臻上乘,对夏玉容、商小
雯二人,自然不会在她眼里。一柄珠花剑,剑光乱闪,专门对付夏玉容,左手剑
鞘或左或右,上下点出,正好截住了商小雯的远攻。三人倏忽进退,连拆了二十
几招,商小雯只会九招「打狗棒法」,反覆使用,已被花双双看出了破绽,因此
已可及时闪避,没有刚才动手时那般对花双双具有威胁了。

  夏玉容在心理上也和花双双一样,她发现珠光剑光如一泓秋水,一望而知是
一柄斩钉截铁的利器,自己彩虹剑虽能削铁如泥,但两把利剑相交,如果一样锋
利,谁也斫不动谁,一柄上好的剑上,留上几个缺口,也划不来。

  她武功原不及花双双,再在兵刃上有顾忌,剑法自然不能尽展所长,攻势也
就被花双双压制下来,再也无法逼近一步。动手相搏,形势是相对的,如果双方
实力相等,就是互相抢攻,或有守有攻,饵如果双方实力有了强弱,强的一方,
自然只攻不守,弱的一方只守不攻,甚至还守不住。夏玉容的攻势既被花双双压
制了下来,自然而然变成了花双双剑术愈来愈凌厉,夏玉容的剑势愈打愈见绌。

  三人斗到酣处,花双双招数又是一变,剑风迥荡,竟逼得二人连退数步,花
双双一声冷笑,剑势愈厉,夏玉容、商小雯竟迭遇险招。商紫雯看出情势不利,
迅速掣剑在手,晃身上前助战,加入战团。花双双心中暗暗惊疑,忖道:「他们
竟然这许多人没有中毒?」同时左手一扬,剑鞘划起,一下挡住了商紫雯。

  商紫雯一身所学,已得乃父亲传,剑势轻灵,一招「寒梅迎春」,倏化「月
移花影」从左侧转到花双双背后,左手紧跟着一记「穿云指」,朝花双双「至阳
穴」袭去。花双双方自一惊,急忙闪开,商紫雯又是一剑紧迫削到。

  夏玉容、商小雯有商紫雯的加入,压力为之一松,夏玉容振腕一指,凌空点
出,商小雯「刷」的一竿,抽上她肩头。花双双上身一偏,让开竿梢,但一件织
锦坎肩的肩头,却已被竿梢挑破,「嗤」的一声,撕破了一块。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门外一声大笑,一道人影飞射而入,洪笑道:「花门主
怎地被三个小丫头缠住了?」

  这人堪堪飞落,万飞琼一扬手中针筒,喝道:「你还不给我站住?莫怪我不
客气了。」这人一身灰色道袍,脸如青蟹,身材不高,但肩膀甚宽,肩头背一柄
阔身长剑,只要看他飞来时的身法,此人一身武功,就相当高明。

  连三省哼了一声道:「南天一雕卓南强。」

  卓南强冷冷一声道:「正是兄弟。」他根本没有把手握针筒的万飞琼放在眼
里,和连三省答话之后,才缓缓的回过头去,看了看万飞琼手中针筒一眼,突然
冷笑道:「你们这点玩意,也在卓某面前耍起花枪来了?几支漆上黑漆的竹管,
居然也来唬人?」

  左手一抖,从他大袖中扑碌碌滚出四支针筒,果然全是漆了黑漆的竹管,哪
是什么针筒?花真真看得脸色一变,她自然知道,这四支针筒是交给门口四个丐
帮弟子的,敢情都被南天一雕夺了下来,才发现是假的了。花真真假针筒之计被
人识破了,为了大家的安全,哪还顾虑南天一雕卓南强的来历,右手一扬,五指
向空作势,招了招手。

  这是暗号,但听同时响起一阵「铮」「铮」机簧之声。南天一雕卓南强笑声
未落,突然间,一张青蟹脸起子一阵痉挛,张张口连话声都未出口,咕咚一声,
扑倒地上。原来万飞琼等九位姑娘的九管针筒之中,冷梅萼、艾红桃、小玫三人
手中的三管「花须绝命针」和秋月、秋桂手中的两管「九华莲花针」都是货真价
实的针管。

  只有万飞琼、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手中的四管针筒才是假的。因为花真
真已经知道夏玉容和商紫雯姐妹的「散功毒」已经解去。另外门口四个丐帮弟子
持的也是假针筒,万一来人企图夺门而逃之时,四个丐帮弟子可以从门外堵住来
人去路。

  南天一雕作梦也想不到他识破假针筒,反而惹来了杀身之祸,他更想不到数
十年潜修苦练,练成一身上乘武功,竟会一招未露,丧命在五管针筒之下。厅上
诸人先前给南天一雕识破假针筒,方自一怔,接着耳中听到机簧之声,南天一雕
应声倒下,不禁为之一惊。

  于化龙脸色微变,接着捋须笑道:「花门主果然机智出众,针筒真真假假,
使人摸不清虚实。」

  花真真一笑道:「丐帮弟子四管假针筒,只是我诱敌之计,里面这九管,可
丝毫不假。」她在说话之际,朝总管花香,和三个门人冷梅萼、艾红桃、小玫使
了一个眼色,这自然又是暗号了。

  四人立时会意,趁射死南天一雕的余威,迅速转身,把手中针筒分别抵住了
扫花、葬花、锄花、摘花四个侍女的前胸。花真真更不打话,出指如风,点了她
们身后大穴,一下就把花双双四个侍女制住了。

  花双双正在动手之际,耳中听到一阵机簧之声,和南天一雕扑的一声跌倒地
上,心头不由一紧,急忙问道:「卓道兄,你怎么了?」

  花真真格的一声娇笑,轻松说道:「南天一雕已经成了死雕,你不妨停下来
检查检查,他身上只怕少说也有八九十个针孔呢。」

  花双双心头一震,哼道:「你果然辣手得很。」

  花真真笑道:「对敌人仁慈,岂不成了对自己辣手么?」一面玉手轻摇,含
笑道:「夏姑娘、商姑娘,你们可以住手了,我只是证明给她看看,散功散对我
们并不构成威胁,我早就已算准太阴教,贼人居心叵测,会使人暗中使毒,已经
有了准备。」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果然依言住手。

  花真真举起纤纤玉手,摸摸鬓边插着的一支珠花,这又是暗号了。万飞琼等
九位姑娘又迅快的把针筒一齐对准花双双。

  这下花双双有些色厉内荏,在她眼前,就横着一具尸体,老实说,南天一雕
卓南强的武功名头,并不低过于她,一招未发,就丧命九管针筒之下。如今九管
针筒又一齐指向她了,这自然使她心头惊颤不已,冷然道:「你要对我下手?」

  花真真脸上也一片肃穆,说道:「以你背叛百花帮,自称扫花门主,投靠太
阴教种种罪状,今晚本该饶你不得,但念在我们究竟是同胞姐妹份上,今晚就饶
你一次,这也是最后一次,你放下长剑,立时给我出去,今后如能洗心革面,重
新做人,我们还是姐妹,否则下次遇上之时,就是我替先师清洗门户之日了。」

  花双双气得脸色铁青,牙齿咬得格格作声,厉声道:「很好,真真,你也记
着,下次咱们再见面,看是你百花帮清理门户,还是我扫花门横扫百花?」

  花真真微哂道:「现在说狠话没用,你快放下长剑,去吧,别让我改变了主
意。」

  花双双果然不再说话,放下了手中的珠花剑,说道:「我四个侍女大概都给
你制住了,我要把她们带走。」

  「可以。」花真真回头吩咐道:「给我把她们身上兵刃留下,放她们走。」

  花香等四人答应一声,伸手从扫花等人身上,取下短剑,拍开她们的穴道。

  花双双喝了一声:「走。」当先往门外行去。扫花等四人紧随她身后,急步
行了出去。

  花真真俯身从地上拾起珠花剑,还剑入鞘,随手递给了花香,轻轻叹息一声
道:「师门不幸,出此叛师之徒,家门不幸,使我同胞姐妹手足相残……」说到
此处,二行珠泪,忍不住从她脸颊上挂了下来。

  范子云一路施展轻功,提气奔行,六七十里路,不过半个时辰,就已赶到老
子山。这条路他已是十分熟悉,因此不加思索,一下掠入树林,再一提气,飞越
围墙,轻悄的落到地上,依然不见一点动静,他目光迅速向四周一掠,身形跟着
隐入长廊。他的目的,是要找夏伯伯或是爹,只要找到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再商
量如何去弄解药。

  因此他一脚往第一进的东院找来,如今月洞门已经在望,进入月洞门,就是
书房了,看去总算没有惊动太阴教的人。身入虎穴,尤其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
败,他纵然胆大,也不觉全神戒备,迅快的穿行长廊,闪入月洞门。这时不过初
更多一点,书房还隐隐有灯光透出,只是四面长窗,已经放下了窗帘,一线灯光
是从虚掩的房门中透出来的。

  「看情形,留在书房里的,大概是夏伯伯了。」范子云心中想着,人已循着
花砖,穿行花丛,来到阶前,脚下略为趑趄,就举步跨上石阶,正待闪到门口,
隐住身形,先看看书房中的动静。

  突然两扇木门已及时呀然开启,一个瘦高人影从门中走出。这人范子云一眼
就认出是九头鸟索寒心,他步履显得有些沉重,在门口一停,就压低声音说道:
「来的可是范少侠么?快进来。」

  范子云迎了上去,问道:「夏伯伯在里面么?」

  索寒心点点头,示意他快些进去。范子云迅快跨入,索寒心随手掩上了门。

  从玄关穿过一间宽敞的客室,迎面又是一道圆形的门户,才是书房。范子云
不待索寒心引路,一脚跨了进去,目光抬处,敢情夏伯伯就坐在当窗一张紫檀雕
花高背椅上,面向着窗外,所看到的只是一张高背椅。范子云不疑有他,口中叫
了声:「夏伯伯。」

  「我不是你夏伯伯。」话声很冷,说话的竟是一个妇人声音,随着话声高背
椅已经缓缓转了过来。

  这下看清楚了,坐在高背椅上的是一个面貌妖娆的绿衣妇人,范子云心头猛
然一惊,脱口叫道:「是夏伯母。」

  这绿衣妇人正是夏云峰的继室邢氏夫人,她淡淡一笑道:「范贤侄请坐。」

  范子云面对邢夫人,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邢夫人蔼然笑道:「傻孩子,你发什么楞?到了这里,不和回到你自己家里
一样么?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说。」

  范子云退到左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抬目道:「小侄是找夏伯伯来的。」

  「我知道。」邢夫人点着头,说道:「你找夏伯父有什么事,和夏伯母说不
是一样吗?」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道:「你有什么困难,夏伯母也许一样帮得
上忙呢。」

  范子云听得心中不禁一动,说道:「夏伯母肯答应,自然最好了。」下毒之
事,她自然清楚,因此不用明说了。

  「我可以答应你。」邢夫人道:「不过你要依夏伯母一件事。」

  范子云道:「夏伯母有什么吩咐,只管请说。」

  邢夫人深沉一笑,说道:「夏伯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我不妨告诉你,我是
太阴教的人,在教内地位很高。」

  范子云试探着道:「夏伯母地位高到如何一个程度呢?」

  邢夫人缓缓说道:「一人之下,万千人之上。」

  范子云道:「副教主?」

  「差不多。」邢夫人接下去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身份么?」

  范子云道:「小侄不知道。」

  邢夫人徐徐说道:「让你知道夏伯母的身份,就是我要代表本教,向你表明
态度。」

  范子云道:「小侄明白了,夏伯母是代表太阴教和小侄谈判某一件事了?」

  「不。」邢夫人道:「我要和你谈的,是贤侄的切身之事。」

  范子云道:「小侄有什么切身之事?」

  邢夫人道:「范贤侄,自从你到夏家堡来了之后,不知你是有意还是无意,
一直都和本教作对,也破坏了本教许多措施,因此本教对你作了两点决议……」
她拖长语气,就不往下说。

  范子云道:「贵教对小侄的两点决议,小侄可以听听么?」

  「当然可以。」邢夫人微笑道:「第一、因为贤侄武功卓越,不失为武林后
起之秀,敝教网罗天下英才,贤侄自然是在争取之例。」

  范子云道:「小侄居然蒙贵教如此看重,实是荣幸得很。」

  「识时务者为俊杰。」邢夫人抬眼望着范子云,说道:「这么说范贤侄首肯
了?」

  范子云道:「小侄还想听听第二点如何?」

  邢夫人微笑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你想还会有什么吗?」

  范子云道:「这么说,小侄要是不答应,贵教就有把小侄除去之意了?」

  「也可以这么说。」邢夫人举手贴贴她耳后的钗钿,声音柔和的道:「范贤
侄不用马上回答我,不妨先考虑考虑,明天再告诉我不迟。」

  「我……」范子云心头一急,西高庙众人,身中「散功奇毒」,等到天明,
每个人一身功力,不是全报废了?他口中说了个「我」字,底下的话还未出口。

  「不用说了。」邢夫人一摆手道:「我听说你们阔别一十四年的父子,终于
重逢了,这是可喜可贺之事。」

  范子云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这事她如何知道的?」他没有说出口来。

  邢夫人淡淡一笑道:「你们在万松山庄的事,哪一件瞒得过我们?只是我没
想到屈一怪竟会是范二叔……」她没待范子云开口,接下去道:「所以咯,范贤
侄既然来了,就该去看看范二叔才对,年轻人,做事都只知道冲,没顾虑周全,
这是一个通病,你去看看范二叔,也好和范二叔商量商量。」

  范子云心中暗道:「她说的不错,先去找爹商量商量也好。」心念一转,这
就起身道:「家父现在哪里?」

  邢夫人道:「范二叔就住在西院,我叫人领你去。」说到这里,随口叫道:
「金萍。」

  只见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入,欠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邢夫人一指范子云说道:「你领范相公到西院去见见范二爷。」

  金萍应了声「是」,一双秋波朝范子云望来,道:「范相公请随小婢来。」

  范子云站起身,朝邢夫人抱抱拳道:「小侄告退。」随着金萍走出书房,行
丁一段路,范子云随口问道:「姑娘……」

  金萍冷冷的道:「小婢叫做金萍,范相公叫小婢名字好了。」

  范子云只说了两个字,就碰了一鼻子灰,不觉笑了笑,又道:「好,好,金
萍姑娘从前不是在书房里的吧?」

  金萍道:「这和小婢领你到西院去没有关连吧?」

  范子云笑道:「当然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因为我在书房里住过,好
像没见过你。」

  金萍微哂道:「范相公没有见过的人多着呢。」几句话的工夫,已经转过长
廊,西院的月洞门就已在望,金萍突然转过身来,低低的道:「凡事莫认真。」

  她这句话,似是自言自语说的,也好似和范子云说的,话声出口就一低头,
急步朝西院行去。

  范子云听得深感错愕,她似乎是劝自己不要太认真,这是什么意思?金萍走
在前面,已经跨进院落,他只好加快脚步,紧跟上去。两人刚跨上石阶,就见一
名青衣使女迎了出来,说道:「是金姐姐,噫,这人是谁?」

  金萍道:「这位是范相公,夫人要我领他来见范二爷的。」

  「啊。」那青衣使女连忙欠欠身道:「小婢见过范相公,只是范二爷已经睡
了……」

  金萍道:「你领范相公进去看看,范相公,小婢走啦。」

  西院的青衣使女一欠身道:「范相公请随小婢来。」

  范子云跟着她穿过一间客堂,进入另一个小天井,院子里种了两棵高大的桂
花树,一排三间,环绕着迥廊,甚是清幽。青衣使女放轻脚步,走近窗前,只听
房内响起范大成的声音说道:「什么人?」

  青衣使女忙道:「回范二爷的话,是小婢阿花。」

  范大成道:「有什么事?」

  青衣使女又道:「是范相公来了。」

  「范相公?」范大成一怔,隔着一层纸窗,矍然道:「是云儿?」

  范子云连忙接口道:「爹,是孩儿来了。」

  「哦,啊……」范大成惊喜的道:「云儿,快进来。」

  青衣使女推开房门,侧身道:「范相公请。」范子云急忙跨了进去。

  这间卧房,略呈长方,摆设简单而雅洁。范子云跨进房门,范大成刚好披了
件大褂拥被坐起,含笑问道:「云儿,你是怎么来的?」

  范子云道:「大伙都在西高庙……」

  范大成道:「你先坐下来,慢慢的说。」

  范子云依言在床沿上坐下道:「傍晚赶到西高庙,就集体中毒,先是腹痛如
绞,后来又大泻不止,大家在疲累不堪之际,发现还中了散功之毒……」

  范大成双眉蹙得很拢,问道:「现在如何了?」

  范子云道:「没有这里的独门解药,无法解毒,孩儿赶来就是找夏伯伯和爹
来的。」

  范大成问道:「你见到大哥了?」他口中的大哥,自然是夏云峰了。

  「没有。」范子云道:「孩儿刚才见过了夏伯母。」

  范大成问道:「大嫂她怎么说?」范子云就把刚才和邢夫人所谈的话,详细
说了一遍。

  范大成口中「唔」了一声,问道:「你的意思呢?」

  范子云道:「她要孩儿投靠太阴教,这是不可能的事。」

  「唉。」范大成轻唉了一声,说道:「但西高庙许多人,身中散功之毒,总
不能不顾虑吧?」

  范子云愕然道:「爹的意思,是要孩儿答应她?」

  范大成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孩子,你如果是别人的儿子,为父当
然不赞成,但你是为父的儿子,为父就不好反对了。」

  范子云听得一怔,爹,本来是他师傅,爹的脾气,他最清楚了,正直刚强,
威武不屈,今晚爹说的话,竟然和爹平日为人,大相迳庭。他望着爹,迟疑道:
「爹这话,孩儿不懂。」

  范大成蔼然道:「天下父母心。」不待范子云回答,一手抓住范子云的手,
压低声音说道:「目前太阴教声势之盛,如日在中天,连九大门派都已臣服了,
就凭万老夫人和有限的一些人力,又如何能和他们抗衡?」微微摇了下头,道:
「何况太阴教既对你作成了两点决议,你如果不先答应下来,他们很可能先要全
力对付你了,这教为父如何放心?」范子云心中深感迷惘,爹怎会劝自己向太阴
教投降了?莫非他老人家回到老子山之后,又受了他们的药物蛊惑不成?

  「啊。」他耳边仿佛响起了金萍那句话:「凡事莫认真。」

  「莫认真?」莫非是指?他突然从心底升起一缕寒意:「眼前此人,莫非不
是爹?爹从小教自己练武,爹的一双手,粗糙得有如麻袋一般,这人手掌较细,
好像从未做过粗活。对了,金萍这句凡事莫认真,岂非说是:莫要把假话认作真
的么?好个贼人,你胆敢假冒我爹,劝我投降太阴教。」

  范大成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看他只是沉吟不语,不觉微微一笑道:「孩
子,你在想什么?」

  范子云忽然抬头道:「爹,你怎么忘了,那天晚上跟孩儿说的话了?」

  范大成哦了一声问道:「哪一天晚上?」

  范子云道:「就是咱们出发的头一天晚上咯。」

  范大成微笑道:「那天晚上咱们父子说了很多话,你说的是哪一句呢?」

  「活见鬼,那天晚上爹只说时光不早要我早些休息了。」范子云心中想着,
依然不动声色,说道:「是爹告诉孩儿的,游老人家说过,他和闭眼婆婆来老子
山接应,要孩儿设法先混进来,你怎么忘了?」

  「哦,哦,他们会来。」范大成一怔,连连点头道:「为父说是说过,只是
据我看,九大门派大势已去,仅存游一夔和闭眼婆婆二人,也无济于事……」现
在可以确定他是假冒的人,因为爹根本没和自己说过这句话。

  范子云道:「你认为无济于事,我却认为有济于事呢。」他任由这假冒爹的
人牵着手,但却暗暗把「风雷引」神功由手掌心传了过去。他如今内力运用,已
练到如心所欲,这一下传过去的内力,震力奇强,范大成坐在床沿上的人,突然
「啊」了一声,整个人像触电一般,蹦起三尺多高。

  范子云道:「你老人家怎么了?」他赶忙伸出左手去扶,但这一扶范大成又
是「啊」了一声,身子触到他的手,又像触电一般往上直蹦而起,一下从床上跌
了下来。原来他拥被而坐,只是为了用薄被遮盖双脚,范大成右脚已残,他的右
脚却是好好的。

  范子云望着他,笑了笑低声道:「人之在患在好为人父,你大概没有福份,
所以我叫了你几声爹,你就消受不起了,这样好了,我叫了你几声,你叫还了就
会好的。」

  那假冒范大成的人,眼看形迹败露,心头一惊,目光不定,接着阴笑一声从
地上站起,冷冷道:「范子云,告诉你,我是假冒的,这也是为了你好……」

  范子云道:「那为你就不好了。」

  那人道:「你敢对我怎样?」

  范子云含笑说道:「我要你跪下来,磕上三个响头,叫我一声祖爷爷,然后
自残一脚,我可以饶你一命……」

  那人厉笑道:「好小子,你在做梦。」喝声出口,双掌突然排胸推出。

  范子云大笑道:「你要跟我动手,还差得远。」左手拂出,一下架住对方双
掌,右掌如刀,猛然朝那人左脚劈落。

  就在此时,突然邢夫人的声音在窗外叫道:「范相公住手。」范子云痛恨他
假冒父亲,哪还理他,掌下如风,「喀」的一声,把他左脚骨自膝切断,那人大
叫一声,摔倒地上,痛得昏死过去。

  适时但听房门砰然开启,邢夫人面含微笑走了进来。她身后紧随着名侍女,
正是方才警告自己「凡事莫要认真」的金萍,但当范子云目光朝她投去,她脸情
冷淡得几乎望也不望范子云一眼。范子云脸色很难看,愤然道:「夏伯母,你是
小侄的长辈,怎好如此戏弄小侄,叫人假冒家父,究竟是何居心?」

  邢夫人淡淡一笑,先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朝金萍吩咐道:「你去看看,罗有
才还活着么?」

  范子云道:「我只废了他一条腿,死不了的。」

  邢夫人缓缓说道:「金萍,罗有才办砸了事,你就按例办就是了。」金萍躬
身领命,走到那人身侧,举足就蹴。

  别看她只是个侍女,身手可不含糊,光是这用脚去蹴来说吧,她纤纤弓鞋,
居然认穴奇准,轻重恰到好处,而且足尖连点,快速不输手指,一瞬间就蹴了那
人身上七处大穴。这七处大穴,有的是止痛的,有的是止血的,也有使他神志清
爽的,总之这一蹴,就可以看出她居然竟是一位点穴的大行家。

  那人一下睁开眼,要待从地上站起,但左膝已断,不挣动还好,这一挣动,
不由得痛澈心肺,口中「啊」了一声,身不由己又跌扑下去。金萍冷冷的道:
「罗有才,你办砸了事,夫人要你按例自了。」话声说得比冰还冷。

  罗有才听得一怔,骇然道:「夫人要属下自绝,这是为什么呢?」

  金萍冷冷的道:「我只知道执行命令,不知道为什么?你如果不赶快办事,
那就由我替你办了。」

  罗有才嘶声道:「夫人,属下也是一名银章使者,就算被这小子认出来了,
也罪不至死……」

  范子云这才听出来那被自己认出是假冒之人,邢夫人就要办他死罪,心中忽
然感到有些不忍,正待开口,金萍眼梢冷冷的扫了他一下,冷声道:「你早就该
死,毋庸多说,快快自绝吧。」

  罗有才点头道:「不错,我是早就该死,我替你们太阴教做了许多丧尽天良
的事,这是报应,但你们太阴教的报应也快到了……」

  邢夫人叱道:「金萍,还让他胡说八道么?」

  「是。」金萍躬身应「是」。

  罗有才大喝一声:「姓邢的贱人,老子死……」他「咕」的一声,不知吞下
了什么东西,就不再作声。

  邢夫人吩咐道:「金萍,你去看看他死了没有?」金萍刚「唷」了一声,还
未举步。

  突听那罗有才大喝一声,从地上一个虎跳,跃了起来,张口喷出一口黑血,
朝邢夫人当面射去,人也随着扑了过去。邢夫人不防他有此着,急忙衣袖一挥,
身子迅快横移开去,她这衣袖一拂,恍如春云乍展,范子云自然看得出从她衣袖
上涌出一片劲风,把对方扑来之势,挡了回去。但饶你见机得快,衣袖还是被罗
有才喷出的黑血,溅上了几点。

  罗有才一个人砰的摔出了一丈开外,他喷出的黑血,也因被邢夫人劲气逼了
回去,洒落一地,但听地上登时响起一阵洒洒之声,冒起了一篷黄烟。范子云看
得目怵心惊,暗道:「好厉害的剧毒。」

  邢夫人低头看去,她衣袖上已被污血烧了几个焦孔,愤怒的哼了一声:「该
死的东西。」回过头来,冷然道:「金萍,你把范相公领到东院去,我要和他好
好的谈谈。」说完,身形一晃,倏然往外闪了出去。好快的身法,范子云要待问
话,都已不及。

  金萍回身道:「范相公,你随小婢来。」

  范子云跟着她走出西院,四顾无人,忍不住悄声说道:「金萍姑娘,真谢谢
你了。」金萍宛如充耳不闻,脚下突然加快,往前行去。

  范子云急忙紧跟她身后而行,快到东院,行近转身之际。金萍忽然压低声音
道:「快拿去。」转身疾快的塞过一个很小的纸包,又加快脚步,往前行去。范
子云不知她塞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但又不好多问,随手很快揣入怀里。进入书
房,金萍说了声:「范相公请坐。」便自退去。

  范子云只得在椅上坐下,等了一会,才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邢夫人敢情衣袖沾了罗有才的污血,回房换衣衫,盈盈走入,她大概喜欢翠
绿颜色,换了一件,还是绿的。范子云忽然感觉到邢夫人一身绿衣,显得有些怪
异,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邢夫人跨人书房,脸上依然带着蔼然微笑,说道:「范相公,你似乎有些坐
立不安?」

  范子云道:「不错,小侄觉得,夏伯母要那姓罗的假扮家父,其中必有些缘
故。」

  「你坐下了再说,和夏伯母还用得着客气么?」邢夫人微笑着,续道:「其
实罗有才这一假扮范二叔,对你却不无帮助。」

  「对小侄有帮助?」范子云愕然怔得一怔,摇头道:「小侄想不出其中道理
来。」

  邢夫人微笑道:「你再想想看?」

  范子云沉吟道:「小侄去见家父,见到的只是一个假冒家父之人……」

  「嗯。」邢夫人轻嗯一声道:「很接近了。」

  范子云突然心头一动,嗔目道:「莫非家父已被你们囚禁起来下?」

  「囚禁,这两个字多难听?」邢夫人淡淡一笑道:「不过范二叔确被送往某
个地方去了,不在这里,今晚你是无法见到令尊的,我才要罗有才假冒范二叔,
但我早就猜想得到,这出假戏,是很难瞒得过你的。」

  范子云听说爹被送到某一个地方去了,忙问道:「你把爹送到哪里去了?」

  邢夫人一抬手,笑道:「孩子,瞧你急成这个样子,夏伯母难道还会难为范
二叔么?」不待范子云开口,接下去道:「你不必多问,眼下有一件急于解决的
事情……」

  范子云道:「什么事?」

  邢夫人缓缓说道:「你夤夜赶到老子山来,是为什么来的呢?」

  范子云道:「小侄是看夏伯伯和家父来的。」

  邢夫人道:「还有别的事么?」

  范子云道:「一定要有别的事,才会来看夏伯伯么?」

  邢夫人微笑道:「你在夏伯母面前,说话不老实,难道你不是为西高庙那些
人来的?」

  范子云道:「既然夏伯母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邢夫人道:「好,这样,我们就可以谈谈正文了。」

  范子云道:「夏伯母要和小侄谈的究竟是什么呢?」

  邢夫人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来,屈指算道:「西高庙一干人中,论地位,有三
湘大侠于化龙、长白派掌门人羊令公、风雷门掌门人桂豪年、丐帮新任帮主凌江
涛,黄山万家的老夫人和百花帮主花真真,可以说那是江湖上的知名之士。论私
情吧,有你未婚妻夏玉容,你的妹子艾红桃,这些人都中了散功奇毒,到明日天
明,一身武功,均将尽散……」

  范子云愤然道:「夏伯母这是在威胁小侄么?」

  邢夫人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了。」

  邢夫人接着道:「散功毒并不可怕,武功因药力消失,并非真正的散去,但
他们中的奇毒,共有数种之多,其中有一种毒药,要在武功消失之后才会发作,
乃是几种毒药中最厉害的一种……」

  范子云道:「夏伯母这些话,还不是威胁小侄么?」

  邢夫人道:「不是,我告诉你这些话,只是让你知道有许多人的性命,悬在
你的手里,他们没有本教的独门解药,是无法解毒的。」

  范子云道:「听夏伯母的口气,好像答应把解药交给小侄了。」

  邢夫人道:「不错,我可以把解药交给你。」

  范子云道:「有条件?」

  「唔,也可以这么说。」邢夫人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本教要
争取的是你。」

  范子云道:「小侄可以告诉夏伯母,小侄是不会参加太阴教的。」

  「我知道你很倔强。」邢夫人一笑道:「你参加不参加本教,可以等你回来
再作决定。」

  「回来?」范子云讶异的道:「小侄听不懂这回来二字,作何解释?」

  邢夫人笑了笑道:「这还用解释么?等你回来,就是先把解药送去,再回到
老子山来。」

  范子云道:「夏伯母答应给解药了?」

  邢夫人徐徐说道:「本教对万夫人,对于大侠,并没有一定要把他们置之死
地而后已,这次下毒,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而已,只要他们不再和本教为敌,本
领自可给他们一个机会。」

  范子云听她话中似乎另有含意,问道:「夏伯母,机会二字又怎么说呢?」

  邢夫人道:「服过解药之人,一切均可与常人无异,惟有不能再闻到本教配
制的某一种香气,只要一闻到此种香气之后,就会立时毒发而死,所以永远都不
能再和本教为敌了,现在我可以把解药先交给你……」说到这里,回头叫道:
「金萍,你把解药取来。」

  金萍在里面答应一声,一手端着一个朱漆托盘,莲步细碎,悄盈盈的走了出
来,一直行到范子云面前,然后把托盘中放着的一个青瓷小瓶,和一杯色呈淡青
色茶水,一起放到几上,才行退去。邢夫人一指茶杯,说道:「范相公,把这杯
茶喝了,就可把这瓶解药取走了。」

  「唔。」邢夫人率直的道:「这杯茶水之中,下的是另一种毒药,你送到解
药之后,必须很快就赶回来,如果过了明午,就会七孔流血而死,也就是说,此
药不过中午,可以无害,过了明日中午,就无药可救。

  范子云道:「好,小侄就喝。」伸手端起茶杯,果然一口气喝了下去。

  邢夫人点头道:「你很勇敢,现在你可以把这瓶解药收好,我要金萍领你去
看看范二叔,就可以走丁。」

  范子云道:「现在不会再骗小侄了吧?」

  邢夫人道:「范二叔和你夏伯伯住在一起,你见到他们,自会知道。」一面
又吩咐道:「金萍,际领范相公到养心山房去一趟。」

  金萍躬身答应道:「小婢遵命。」

  邢夫人朝范子云挥挥手道:「你快去吧,但别忘了明日午前必须赶回老子山
来,耽误了时光,你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范子云道:「小侄记下了。」说完,随着金萍走出书房,一路往后进行去。

  范子云自然处处留意,但时当深夜,夏氏别墅四五进房屋,灯光已熄,一片
黑沉沉的,你休想看得出一点动静来。他当然不敢多问,只是跟着金萍身后一路
急行,不多一会,已经穿出后院。那是老子山的山麓,两边仍可看到傍山而起的
围墙,像长城一样,把一片山麓都围了起来。

  山麓间有树林,也有曲折的小径,现在他们就循着石级小径往山上行去。范
子云心中时时忖道:「他们把爹囚禁在山上。」他方才当着邢夫人喝下那一柄毒
茶,一直运气逼在胸口,此时四顾无人,就时时运气,依照笑面神丐说的逼酒的
方法,把一柄毒茶,从「手厥阴经」从中指「中冲穴」缓缓放出。

  山腰间,一片丛林,丛林间出现了一座小庙,庙门已关,横额上写的是「老
子庵」三个大字。老子山,当然会有老子「庵」,即或不是什么古迹,盖上一所
庵,也可应千景儿。金萍举手扣了三下山门,木门就呀然开启,里面走来的是一
个中年道姑,合掌道:「这么晚了,金姑娘有事?」

  金萍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钱,塞到中年道姑手中,说道:「这是香油钱,请收
下了。」

  中年道姑哦了一声,含笑道:「金姑娘请进。」

  金萍缩回手去,好像从道姑掌心拿回一件极小的东西,回头说了声:「范相
公请随小婢来。」举步往殿上走了进去。

  范子云自然知道,这座老子庵在夏氏别墅的范围之内,不用说也可以猜想得
到这老子庵必和太阴教有关,金萍和这中年道姑说的话,和塞给她一枚金钱,极
可能是用金钱交换了某一件东西,他细心察看四周情形,庵中和夏氏别墅一样,
静悄悄的生似毫无半点戒备。

  金萍脚下走得很快,从大殿右侧穿出一道月洞门,外面是一条长廊,从长廊
一直走到后院,已是一片草地。中间有一座石砌的亭子,对面就是一方十来丈高
的石壁,石壁很光滑,上面是石刻的一幅「老子骑牛」的画像。金萍一直走到画
像面前,她没让范子云看清楚,右手不知在画像的牛头上怎么按了一下。

  范子云跟在她后面,有她身子挡住了视线,没看得清楚,只是据他判断,她
右手按的部位,是在青牛的头部,也许是把方才中年道姑交给她的东西,投入了
什么地方,这地方不是青牛的鼻孔,便是青牛的口中。

  这时金萍已经后退了三步,但听石壁中响起「嗒」的一声轻响,过没多久,
石壁间忽然像门一般推开一道门户。

  从里面走出一个黑衣妇人,目光炯炯望着两人,一阵打量,冷声道:「金萍
姑娘,你来作甚?」

  金萍连忙欠身道:「小婢奉副教主之命,领范公子来的。」

  黑衣老妇道:「令在哪里?」金萍探手入怀,取出一面黑色三角小旗,中间
画着大半轮皓月,双手递了过去。

  黑衣老妇恭敬的道:「属下参见副教主。」躬下身去,再直起腰来,才双手
接过,说道:「金萍姑娘可以带他进去了。」

  金萍回身道:「小婢替范相公领路。」举步往洞窟跨入。

  范子云紧跟着她跨入洞窟,走了约莫丈许光景,地势就渐渐往上,大概走三
步,就有一道石级,好在每隔丈许光景,壁上就有一盏油盏,灯光虽不太明亮,
但在黝黑的山腹中间,已是可使你看清脚下石级了。这段路少说也有半里来长,
石级尽头,前面已有天风吹了进来。

  范子云心中暗道:「前面大概已是出口了。」这样又走了一、二十步路,前
面领路的金萍已然停下来。

  范子云问道:「到了么?」

  金萍直到此时,才理理秀发,娇声道:「还没有呢,我们要坐藤兜,渡过断
壁,到达对面的石窟,才真的到了。」

  范子云道:「过去走不通么?」

  金萍身子一侧,轻笑道:「你有两只翅膀,就可以飞得过去,不信,你来看
看。」范子云确实有些好奇,依言走了过去。

  金萍道:「小心些,一脚踏空,下面就是百丈深的湖水了。」

  范子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果然是一个天然的岩石窟窿,仰面看不到
天,俯视下去,也看不到下面的情形,但听涛声洪洪作响,所能看到的,左侧是
一片大削壁,上面隐有细流潺潺,看去滑不留足。对面有一片石崖,相距足有十
七八丈远,崖下也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窟,不是他目力好,黑夜之中,真还看不到
呢。

  范子云回头道:「我们要到对面石窟中去么?」

  「啊,范相公的眼力真好。」金萍点着头,说道:「堡主,范二爷,都住在
对面石窟之中。」

  范子云愤怒的道:「夏伯伯,我爹,都是被夏伯母囚禁在那里了。」

  金萍道:「怎么会是囚禁?范相公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范子云道:「我们如何过去?」

  金萍道:「范相公请退下来,让小婢把藤兜放好了,就可过去了。」范子云
依言退下。

  金萍走到石窟中,探出身子,伸手抓住一根绳索两手扯动,提起一只四方形
的藤兜,她结好绳索,双手握住中间一根主索,回头道:「小婢先下去,范相公
看着小婢的样,再跨进来。」说完,左脚先跨入藤兜,然后右脚跟着跨入,站停
身子。

  叫道:「范相公,你可以下来了,但必须放轻身子,慢慢的下来,才不会晃
动。」范子云学着她样子,双手握紧主索,跨入藤兜。

  这藤兜足有八仙桌那么大,四角有四根索子,结在中间一根主索上,主索上
有一个滑轮,只要扯动另一根索子,藤兜就会往前滑进。藤兜里面,空荡荡的,
大概一次可以站四个人。范子云跨入藤兜,才发现下面果然是足有百丈深,底下
波涛撞击,浪花汹涌,本来这浪花应该卷起很高,但居高临下,看去只是像一堆
泡沫而已。

  这里正好左右两边石崖突出,中间的石壁往里凹入,形成天然的缺口,藤兜
就是要从这边石崖,渡过二十丈左右的缺口到达对面的石崖。范子云心中暗道:
「下面的湖水,大概就是洪泽湖了。」

  只听金萍叫道:「范相公,你快蹲下来,小婢拉绳索了。」

  范子云依言蹲下,金萍伸出玉臂,缓缓拉动绳索,藤兜在悬空荡漾着缓缓朝
前滑行。只是藤兜离开石窟,山风吹得很猛,藤兜不住的左右晃动,滑行很慢。

  范子云忽然心中一动,想起金萍第一次出言暗示,后来又塞给自己一纸包,
看她行动,似是友非敌,此处说话不虑被人听去,自己正好探探她的口气。心念
方动,正待开口。

  忽然金萍低低的道:「范相公,小婢方才给你的乃是一包解药,此时快快服
下了,再迟就没有时间了。」她双手轮替,拉着绳索、自然面对着前面,说话之
时,也没有回过头来。

  范子云看她先开口了,而且给自己的果然是一包解药,心中一喜,急忙道:
「谢谢姑娘,在下已经好了。」

  「好了?」金萍忍不住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已经把解药服
下了?」

  「没有。」范子云一笑道:「在下已经把那杯毒茶逼出体外了。」

  金萍惊奇的道:「你用内功把毒茶逼出体外了,这不大可能……」

  范子云道:「在下说的是真话,方才在下只是把它运气逼住在胸臆之间,后
来上山间,在下已从「中冲穴」逼出体外了。」

  金萍欣然道:「范相公内功精湛,小婢钦佩得很。」

  范子云乘机道:「如果在下料得不错,姑娘应该是友非敌了?」

  金萍只轻「嗯」了一声,没有作答。

  范子云道:「姑娘隐身太阴教,为时大概很久了,不知是哪一门派的人,可
以见告么?」

  金萍别过头,低低的道:「范相公日后自知,何用多问?」她在说话之时,
双手不觉得一停,这时要待拉动,哪知连拉了几下,藤兜竟然一动不动。这下,
金萍不由得心里大急,口中轻「咦」一声道:「这绳索怎么会拉不动了呢?」

  范子云道:「要不要在下来帮你拉?」

  「不成。」金萍道:「力气用大了,会把绳子拉断,那就糟了。」她又拉了
几下,藤兜依然停在中间,一动不动。

  金萍已经急出一身香汗,发愁道:「不要是滑轮夹住了,这怎么办呢?谢大
娘又不在这里,连叫都叫不应,除非她一直不见我们回出去,下来看到,才能把
我们的藤兜拉回去。」

  只听身后石崖上响起那黑衣老妇冰冷的声音说道:「老婆子就在崖上,连副
教主也来了。」

  金萍听得猛然一惊,但立即惊喜的叫道:「谢大娘,藤兜上的滑轮夹住了,
你快拉我们回去。」

  「不用忙。」那是邢夫人的声音:「金萍,你还没有回答范相公问你的话,
你是哪一派的人,我也想听听呢。」

  范子云暗暗叫了声:「糟糕,方才自己二人说的话,都被她听去了。」

  金萍吃惊的道:「夫人,小婢一直忠心耿耿,追随夫人,怎会是哪一派的人
呢?」

  邢夫人道:「所以我也不相信咯,但事实俱在,又使我不得不信了。」

  金萍道:「夫人这是冤枉小婢了。」「我一点也不冤枉你。」邢夫人缓缓说
道:「我亲耳听到的,你告诉范子云「凡事莫认真」,这总不假吧?」

  范子云心中暗忖道:「原来金萍领自己到西院去的时候,她暗中一直跟在身
后,这女人果然可怕得很。」金萍没有作声。

  邢夫人接着道:「我要你在范子云茶里下「子午散」,也是故意试试你的,
因为只有你知道解药放在哪里,解药每服三分,我一瓶解药,共有四钱二分,如
今只剩下三钱九分,不是你瞒着我偷偷的取了三分,怎会少了三分的呢?」说到
这里,不觉娇声一笑,道:「金萍,我一向待你不薄,范子云你也是初次见面,
不可能是你情郎,自然不可能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甘愿冒生命危险,窃取我的解
药,那只有一个理由,除非你是他同党。」

  金萍忽然挺了挺腰干,说道:「夫人说我窃取解药,我承认,但我和范相公
素不相识,更不是他的同党。」

  邢夫人「哦」了一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暗中帮助他呢?」

  金萍道:「任何一个人,天生都能分得出善恶邪正,都是有正义感的,我觉
得太阴教作的坏事太多了,我个人能力有限,无法加以阻止,但你要害范相公,
要在他茶水中下毒,这一点,我还能尽我一分力量,所以我偷取了解药,把解药
偷偷的塞给范相公,我认为我这样做,做得很对。」

  「是做得很对。」邢夫人娇笑着道:「但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

  金萍道:「我既做了,就不怕后果如何了。」

  「好。」邢夫人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背叛本教的人,就得就地正法,
五刃分尸,不过你随我多年,我可以饶你不死。」

  金萍道:「那要谢谢夫人宽宏大量。」

  邢夫人道:「不过我不相信你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也许有人在暗中支使你,
你只要说出受什么人的支使,我可以原谅你一次。」

  「没有人支使我。」金萍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是我自己想到就做,夫人就
是杀了我,也问不出来的。」

  邢夫人缓缓的叫道:「范子云。」

  范子云道:「夏伯母可是想问小侄么?」

  「我不用问你。」邢夫人似在淡淡的笑下,说道:「你的来历,你的来意,
我都清楚,还用得着问么?」

  范子云道:「那么夏伯母的意思……」

  邢夫人道:「我想要你办一件小事,不知你是否愿意?」

  范子云道:「什么事?」

  邢夫人道:「给我把金萍杀了。」

  范干云怔了一怔道:「杀死金萍姑娘?」

  「不错。」邢夫人道:「你如果想活下去,最好听夏伯母的话。」

  范子云道:「看来你是有意安排,在这里要我杀死金萍姑娘的了。」

  「不错。」邢夫人道:「她背叛我,是为了救你,所以我要假你的手杀她,
好让她知道后悔。」

  金萍大声道:「范相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后悔的,后悔的应该是你,连
追随你多年的人,都会背弃你,那是为了什么,就是正义和邪恶,光明和黑暗,
太阴教太阴险毒辣,太恶毒了……」

  邢夫人怒喝一声道:「贱婢,该死。」一面沉声道:「范子云,时间不多,
你快作决定才好。」

  范子云朗笑一声道:「你以为范某会听你的么?」

  邢夫人冷冷的道:「你非听不可。」说到这里,朝那黑衣老妇吩咐道:「谢
婆子,你给我听着,从现在起,我从一数到十,范子云仍然不肯下手,你给我砍
断他们藤兜的绳索,让他们坠落百丈悬崖,去作同命鬼吧。」

  黑衣老妇答应道:「属下遵命。」

  邢夫人叫道:「范子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说罢就「一」、「二」、
「三」、「四」、「五」的数了起来。

  金萍神色紧张,低低的道:「范相公,你快抱住我,再迟就来不及了。」她
突然伸过手来,一把抓住了范子云的手。

  「九……慢点。」邢夫人示意黑衣老妇慢点砍绳,一面叫道:「范子云,你
爹还在我手里,只要我一挥手,谢婆子砍断绳索,你就永远见不到你爹了,难道
这丫头比你爹还重要么?」这话自然使范子云内心感到无比的震撼。

  范子云这一迟疑,金萍本来已抓住他手,缓缓放开,幽幽的道:「范相公,
小婢一命,轻如鸿毛,你就杀了小婢,小婢也不会怨你的。」

  邢夫人道:「范子云,你想通了么,快给我杀了她。」

  范子云突然胸脯一挺,洪笑道:「我若杀了金萍姑娘,就是不齿于世人的不
义之人,我爹是顶天立地的人,岂会有我不义之子?」金萍听到这里,娇躯一阵
颤动,左手又迅速紧紧的握住了范子云的手,她身躯、握着的手,都在颤抖。

  邢夫人厉声道:「你真是憨不畏死。」

  范子云大声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你要我妄杀一人,做不义之事,范某办
不到。」

  邢夫人怒道:「你真该死。」她话声方出,只听「绷」的一声,藤兜突然一
沉,往下疾落,这自然是黑衣老妇一下砍断了绳索。

  邢夫人急怒的叱道:「谢婆子,你怎么真的砍断了?」

  黑衣老妇道:「这姓范的小子又臭又硬,他决不会投降的,这种人留着也没
用。」

  邢夫人对着百丈悬崖疾落的藤兜,口中轻轻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息,道:「这
是教主特别交代的,无论如何,要争取范子云的,现在这计划给你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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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剑】【全】39-40

            第三十九章  杀子之恨

  藤兜上的绳索被割断,绳兜自然往百丈悬崖跌落下来,藤兜里的两个人,自
然也跟着跌落下来了。金萍一只左手,早已紧紧的拉着范子云,先前范子云只当
她心里害怕才拉着自己的手,但等到藤兜上的绳索被割断,两人往下跌落,他才
发现她拉住自己的手,却是为了救自己了。原来两人手拉着手,两个身子直坠到
十四五丈光景,金萍忽然间停住了,范子云下落的人,也被金萍一把拉住。

  只听金萍的声音急叫道:「范大哥,快抱住我,我才能腾得出手来呀。」

  范子云自分必死,这下居然能够死里逃生,没有往下跌落,心头一喜,这是
千钧一发,为了争取时间,依言双臂一环,紧紧的抱住了金萍的纤腰,一颗头几
乎就贴在她丰满的双峰之间。金萍腾出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扬腕朝石壁
上插去,她这柄匕首果然断金切玉,锋利非凡,一下就刺入石壁之中,这下两人
总算在空中固定下来。

  金萍被他抱得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这要换在平时,她被他这样抱着,
早就羞得手软心跳,娇喘无力了。但此刻情形不同,她右手紧紧抡着一根细如钓
丝的长线,左手执着匕首,固定了悬空坠落下来的身子,才轻声道:「这石岩下
面可以立足,你先下去。」

  范子云目能夜视,经她固定身子,就已看到自己两人停身之处的右方,虽是
削壁,但却是一方突出的巨石,岩石下面,大概有丈许宽的石窟,就好像亭子一
般,相距也不过数尺,这就双手一松,飘然跃落。

  金萍随着缓缓放线,然后轻轻一跃,落到石上,左手匕首往壁上一插,把手
中一圈细索,挂在匕首柄上,回过身来,举手掠掠鬓发,嫣然笑道:「范相公,
方才惊险极了,你怕不怕?」

  范子云这才想起藤兜没被割断绳索之前,金萍就要自己抱住他,原来她早已
有了准备。这就奇了,难道她未卜先知,早就知道邢夫人会割断藤兜绳索的么?

  唔,对了,这一定是邢夫人故意如此安排,要金萍舍身来救自己,又和自己
死里逃生,一同被困在这削壁绝处,想利用金萍的恩情,用美人计来诱使自己投
入太阴教。不然,金萍事先毫无准备,怎知这岩石下面可以歇脚?

  范子云愈想愈觉得自己料想不错,不觉冷冷笑道:「在下没有听邢氏的话,
杀了姑娘,姑娘总算也在紧要关头,救了在下,咱们之间,你没有欠我,我也没
有欠你,你说对么?」

  金萍看他一副冷漠的模样,心头不禁一怔,望着他道:「范相公怎么会说出
这样的话来呢?」

  范子云冷然一笑道:「金萍姑娘,你们玩的这一手,并不高明,在下不是三
岁孩子,还会受你的骗么?」

  金萍怔怔的道:「小婢骗你什么来了?」

  范子云道:「难道这还不是邢氏设计好的,一面砍断绳索,又故意要你救了
我,一同陷入绝地,好慢慢的劝我投效太阴教,在下在江湖上,这种骗人的把戏
可看得多了,姑娘这条苦肉计,要想打动我,那是注定要失败的了。」

  「我使的是苦肉计?」金萍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目,盯着他咭的笑出声来,说
道:「范相公你在江湖上看得很多,你看到过小婢么?」这句话,她声音似乎有
些变了,变得听来有些耳熟。

  范子云不觉一怔,他一双朗目,也不自觉的注视在金萍的脸上,一眨不眨的
看着她。金萍略现忸怩,说道:「干么这样看我?」

  范子云只觉声音越听越耳熟,只是想不起是谁来,口中说道:「奇怪,你说
话的声音,好像是在下一个熟人。」

  「熟人?」金萍披披嘴,轻笑道:「范相公从前认识小婢?」

  范子云突然心中一动,认真的道:「你不是金萍姑娘。」

  金萍道:「小婢不是金萍,会是谁呢?」

  范子云道:「我只是有些感觉,你绝不是金萍姑娘,但我却说不出姑娘是谁
来?」

  金萍披披嘴道:「也许我们是熟人,因为范相公认识的姑娘太多了,哪里还
会想得起小婢来?」

  范子云一把抓住金萍的手,说道:「你究竟是谁,快说。」

  金萍轻轻挣脱他的手,背过身去,说道:「我明明是金萍咯,你如果认为我
不是金萍,那你倒说说看,我会是谁呢?」

  现在,范子云可以确定她不是金萍了,但她说话的声音,一会柔软得听来极
熟,一会又冷冷的变成了金萍的口气,一时真摸不清她到底是谁?但现在,他也
可以确定,这不是邢氏设下的美人苦肉计,她真的在干均一发之际,救了自己。

  金萍听他没有作声,忽然幽幽的道:「看来你真的记不得我了。」她举手掠
掠长发,倏地转过身来。

  这下范子云看清楚了,心头不禁大喜,情不由己,双臂一圈,一把把她搂在
怀里,欣喜的道:「你是叶玲,好哇,小妹子,你逗得我好苦。」她就是叶玲,
不是金萍,她在这一瞬间,抹去了脸上的易容。

  叶玲脸上红馥馥的,任由他抱着,还轻轻的偎入他怀里,仰起脸幽幽的道:
「范大哥,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

  范子云惊喜的抱着她,含笑道:「小妹子,我早应该想到是你了,我听四弟
(商小雯)说过,你因祸得福,拜在闭眼婆婆的门下,四弟会使钓竿,可以把人
钓起来,你自然也会了。」

  叶玲奇道:「你说的四弟是谁呢?」

  「哦。」范子云不觉失笑道:「四弟,就是你师妹商小雯咯,我们这次到老
子山来,她改扮男装,叫她四弟叫惯了。」

  叶玲低低的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范子云一手抚着她秀发,轻笑道:「你是我小妹子,我是你大哥,怎么会把
你忘下呢。」

  叶玲娇躯扭了一下,说道:「我不要做你的妹子。」她没待范子云开口,接
着道:「我愿意一辈子当你的书童……」

  范子云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赶紧笑道:「别说傻话了,说真的,咱们不能老
待在这里,西高庙还有许多人中了剧毒,需要解药,要是等到天亮,他们一身功
力都散尽下,那就不得了啦,我得赶紧把解药送去才好。」

  叶玲眨眨眼,问道:「你相信邢氏给你的解药么?」

  范子云道:「她说过这种解药,虽能解毒,但不能再和太阴教的人作对,这
话似乎可信。」

  叶玲抿抿嘴,笑道:「她在解药之中,下了一种不能闻到他们配制的某一种
香味,这话倒是没有骗你,但你拿到的,已经不是她配制的这种解药了。」

  范子云道:「是你调了包,那么解药呢?」

  「唔。」叶玲点头道:「她这种解药,还是不服的好,所以我把它丢到山涧
里去了。」

  范子云急道:「但西高庙一干人,不能等到天亮,这解药虽然另有毒药,总
比没有好。」

  叶玲道:「他们今晚下的毒还有解药可解,她在解药中配进去的一种毒药,
是无药可解的,所以我把它换包,她给你的这瓶解药,只是面粉做的,颜色大小
和真的一样罢了。」

  范子云道:「那怎么办呢?」

  叶玲咭的笑道:「师傅要我来假扮金萍,已有好几天了,金萍是妖妇身边最
信任的使女,难道我会白来么?」

  范子云听得大喜,忙道:「你快把解药给我。」

  「给你有什么用?」叶玲笑道:「你另有任务,送解药去的差事,已经用不
着你了。」

  范子云道:「那是什么人送去了?」

  叶玲神秘一笑,道:「是黑衣老妇谢大娘老伴送去的,而且是真正的解药,
没有渗入任何毒药的解药。」

  范子云一怔道:「那谢大娘也是我们的人么?」

  叶玲道:「她是我师傅。」

  范子云道:「你说她就是老子山的副总管,她怎么会……」

  「你这人……」叶玲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可以扮金萍,难道师傅就不能
改扮谢大娘么?」

  「哦。」范子云喜道:「你说解药是游老人家送去的?」

  「谁说不是?」叶玲道:「邢氏收藏解药之处,只有金萍知道,我把真的解
药偷出来了,把假的放在原处,这样她就不会起疑心,但这妖妇果然厉害,我的
行径,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范子云道:「闭眼婆婆也来了三天了么?」

  「不,师傅晚上才赶来。」叶玲接着道:「因为我不敢太早把解药取出来,
为的是怕邢氏发觉,等师傅来了,才偷偷的交给师傅。」

  范子云道:「你说我另有任务,那要做什么?」

  叶玲道:「夏堡主和各大门派的人,从黄山回来,太阴教早有内线,但他们
却故意装作不知……」

  「内线?」范子云又是一怔,说道:「你是说咱们的人中间,有奸细了?」

  「唔。」叶玲道:「这人还在西高庙呢?」

  范子云吃惊道:「是谁?」

  叶玲道:「我听师公说,这人在太阴教的身份很高,但不知道他是谁,我问
过师傅,她老人家不肯说。」

  范子云道:「后来呢?」

  叶玲道:「夏堡主一行人,到了这里,吃过中饭的时候,就全体中了毒。」

  范子云道:「夏伯伯等人一点也没有防范么?」

  叶玲道:「太阴教善于使毒,毒也没下在酒菜里。」

  范子云道:「那是下在茶水里了?」

  叶玲笑道:「下在茶水里,和下在酒莱里不是一样么?太阴教使毒的手法,
哪会这么低劣?」

  范子云道:「那么下在哪里?」

  叶玲笑接道:「下在面巾里,等大家吃毕午餐,使女们送上热毛巾,就出了
问题,大家全被迷了过去。」

  范子云急着问道:「后来怎么了呢?」

  叶玲道:「后来就被送到对面的石窟中来了。」她口气微顿,接道:「这处
石窟,只有你方才来的一条出路,从右边石窟到左边石窟去,只能用藤兜悬空渡
过去,而且一次最多只能渡四个人,夏堡主等人,又被灌下「散功散」,武功全
失,自然插翅难飞,何况守右边石窟的谢大娘,又是太阴教中邢氏姐妹的死党,
武功极高,除了师傅她老人家亲自前来,化装成谢大娘,实在是不能把大家救出
去。」

  范子云道:「但这些人中全中了「散功散」么?」

  叶玲嗤的笑道:「我是做什么来的,西高庙的人,中了「七毒散」,都已经
把解药送去了,这里的人,中的只是散功毒一种毒药,还会弄不到解药么?」

  范子云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叶玲看了他一眼,娇笑道:「依你说呢?」

  范子云道:「好妹子,你干脆说出来吧,咱们时间宝贵,别耽误了事情。」

  「误不了事。」叶玲嫣然一笑道:「好吧,我就告诉大哥吧。」

  范子云笑道:「这才是好妹子。」

  叶玲又慢慢的偎了过去,肩膀斜斜的靠着他胸脯,说道:「事情是这样,师
公把解药送去,再等大家经过一阵调息行功,恢复体力,再从西高庙赶到这里,
差不多已是明天中午的事了,从现在到明天中午,你说还有多少时间?」她小鸟
依人一般,偎依在他身边。

  范子云也情不自禁一手搭在她肩上,半搂着她,问道:「那我们这边呢?」

  「你听我说呢。」叶玲抬起头整理了秀发,仰着脸道:「我们这边一件事,
就是先上养心山房去。」不待范子云发问,补充着道:「养心山房,就是右边那
座石窟了。」她在说话之时,一个人挨着他偎得紧紧的。

  范子云只觉她仰了脸说话,闻到她沁人的口脂幽香,不觉心头一荡,口中低
低的道:「我知道。」他心头一阵狂跳,脸上发热,一颗头缓缓的低了下去。

  叶玲仰着脸,并没躲开去,她接受他两片炽热的嘴唇,她虽然羞涩畏缩,但
她也充满了喜悦。这是她盼望的,她心甘情愿接受他的一切,因此她很大胆的轻
轻把舌头送过去。两颗心跳跃的速度愈来愈急迫,需求也随着急迫了,范子云两
只手,有了积极的活动,她没有峻拒,委婉的承受了一切。

  不到片刻功夫,叶玲已经一丝不挂地仰躺在铺在地上的衣服上,一身雪白的
嫩肉,丰满的乳房,圆美的嫩臀,下面是美妙的小穴。两片阴唇,紧紧的夹住雪
白的大腿间,芳草萋萋,诱人极了。叶玲的身体慢慢凑过去,双手抱住他颈部,
一额红唇送到他的唇边。他们忘情地吻着吻着,吻了一遍又一遍,像一对贪心的
孩子,舍不得放弃甜美的果实。

  叶玲秀目徵张,粉脸上升起了一片羞红,似笑还羞,那种诱人的姿态,挑逗
着范子云欲火如帜。范子云一面热烈的拥吻着叶玲的嘴唇,一面两手摸着她那团
软绵炙热的丰乳。她觉得他那两片嘴唇有不可说的魔力,不知不觉地一条柔软而
灵活的香舌,也丁香暗渡,伸进了对方的口中。

  在爱抚和调情之中,她娇喘嘘嘘,媚眼中放射出强烈的欲焰,她把他紧紧地
抱着不放。范子云见她已春情大动,不忍再逼弄她,同时自己也觉得不能再忍,
迅速地剥下所有的衣股,挺起粗壮的宝贝,朝着湿润的桃源洞口,用力一挺,屁
股向下一落,「滋」的一声,整根火辣辣的宝贝直抵花心深处。

  叶玲嘘了口气,哼说:「啊……好大……好硬……顶得好……好舒服……好
美……快……快抽插……喔……好舒服……啊……啊……」

  叶玲银牙紧咬的呻吟:「啊……啊……好……好狠……顶……顶得……这样
急……啊……好热……啊……好大……好硬……噢……喔……插……插吧……啊
啊……」范子云看着叶玲被挑起情欲后,娈得这样浪骚,胸中的那一股欲火烧得
更烈、更强。他将宝贝更用力的插抽,双手且狠狠地揉抚那高耸的乳房。

  「啊……啊……喔……喔……美……美……大哥……你……插死小穴了……
啊……用力……啊……用力……对……对,就是……那里……啊……痒……痒死
了……啊……用劲插……插深些……再插……深一些……喔……」叶玲不断的发
出浪叫,那柔软的腰身,不住的扭摇。

  「噢……噢……美死……啊……啊……大宝贝……插得……好舒……服……
啊……啊……哎呀……爽……爽死了……」两片阴唇,一吞一吐的极力迎合大宝
贝的上下移动。一双玉手不断地在范子云的胸前和背后乱抓。这又是一种刺激,
使他更用力的插,插得又快、又狠。

  叶玲她的浪叫声更大:「啊……啊……好哥哥……好……麻……大宝贝……
干得小妹……好……舒服……」宝贝直撞花心,使得阴道肌肉一阵阵的收缩。

  「啊……啊……撞到……花……心……啊……好……好……真好……啊……
噢……再来……用力……好美……好爽……我……我要……我要死了……啊……
啊……」嫩穴受到连续的攻击,已被干得酥酥麻麻的,宝贝狠起狠落,每一下都
发出「啾」、「啾」的声音。

  「啊……啊……磨……磨得好……好舒服……大哥……你太厉害……啊……
啊……大宝贝……干死人……干啊……死人了……啊……」

  范子云把插入穴中的宝贝,藉着腰力旋转了又旋转,一边喘着气,一边还问
道:「小妹子……怎样……小穴……快……快活吗……哦……」

  叶玲摇着屁股,呻吟着:「啊……啊……大宝贝……很……好……小穴……
小穴……给干得……爽死了……哦……啊……」

  「啊……啊……美……美极了……好……好舒……服……你……你真……真
厉害……我……我……啊……我舒服……啊……啊……好……好……用力……顶
顶花……花心……快……快……小妹……噢……我……要……被顶……顶死……
了……」

  叶玲的屁股,加速的上仰,一付细腰扭得像弹簧似的,死命的摆动。范子云
将宝贝「噗滋」、「噗滋」的又顶了二、三十下后。叶玲突然将阴户紧紧的抵住
宝贝的根部,身体一阵子颤抖,口中不断地娇喊。黏黏的阴精,冲出来包住范子
云粗硬的宝贝。

  叶玲紧紧地抱住范子云,香嘴凑近他的耳边,娇喘着说:「哥……你的……
大宝贝……好壮……好壮……」

  范子云见她一付欲言还羞的模样,双手用力,将她的娇体抱在怀中,让那羞
红艳美的粉脸轻偎胸前。一股如幽兰,如丁香的体香,轻轻飘入鼻中:「小玲,
你的身体好香,好柔……好滑……」

  「还说,还说,你……你坏死了……」范子云轻抚着她的嫩脸和秀发,无限
爱怜地说:「真的……小玲……你不知道……你惹得我……哎……」他的手不停
地在那动人的肉体上抚摸,低下头吻着香唇,又用指甲刮那小巧的红樱桃。

  叶玲嫣然一笑,鸡头肉在他胸前轻挺:「你呀,人家救了你,竟然乘机欺负
人家,天下没有比你更坏的人啦。」瞧着她的娇模样,欲火更灼烈,下体的宝贝
又挺得高高,他把她的小手拉过来,让她握着。

  「小玲,刚才插小穴,插得舒服吗?」握着宝贝,春情又动,骚心再起,叶
玲说道:「大哥,好有力、好强,又大又粗,好极了,插得真过瘾……」她玩弄
着宝贝,一副玉乳随着胸部的喘动,一起一伏的上下抖动,阴穴里又不住地痒起
来。该是春情亢奋的关系,淫水又自肉缝里汨汨的流出。

  「呀……大宝贝……真好……你的……好粗……好迷人……」用两条浑圆修
长的玉腿,紧夹住他的腰身。叶玲要求着:「啊……啊……哥……快……快给我
给小穴……来重的……重重的插……插痛快些……我好痒……里面痒死了……哥
哥……快插……求你……」

  叶玲用阴核和阴唇,不住地磨擦龟头,一丝丝的淫水黏满了宝贝头上。于是
范子云躺在她的身旁,笑着说道「小玲,我们换一个姿势。」说着,将叶玲一条
粉腿侧举,大磨大擦起来。右手也抚摸着她的那对乳房。磨磨擦擦了好一阵子,
淫水又龟头顺势顶住阴核。

  「哟……痒死了……酥酥的……」酸得叶玲吃吃地笑起来。

  「你侧身睡好……」叶玲自己也侧身,握住宝贝,对准阴户进来了。随着她
把阴户往龟头塞,想解决洞里的酸麻和痒,可是范子云就不让它进去。这时的叶
玲,经过这样的挑逗,只觉得下面的阴户那淫水又流满了。令她感到欲火难耐,
心里的酸痒很不好受。她将阴户再凑了过去,把两片阴唇,含住了他的龟头后,
便慢慢的轻磨慢搓。

  范子云感到像一团有温度,又暖热的棉花所擦着一般,被磨得酥痒起来,于
是屁股一挺,但见「滋」一声。她感到那阴道腔里,像插进一条粗大而烧红的铁
条,而且又觉得长长的,直达内里深处的花心上,叶玲不由自主的将身子一颤,
阴户里的淫水,更加春潮初涨般,由阴唇缝直流而下。范子云被那窄窄的阴户,
夹实了宝贝,在抽送时候,从龟头开始有一阵的酥爽感觉,直传到心里。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各自把屁股重重的摇动着,挺顶着,乐得叶玲口里含糊
不清的叫喊:「哎呀……哎呀……哥……哥……我的心……心头……被你……被
你……弄得……弄得……啊……啊……好爽……好舒服……哎唷……哎……乐死
人家了……你的……宝贝……怎……怎么这样……利害……把……花……心……
插得……痒……痒死了……」

  范子云听了她的娇喊,也是气喘喘的,低声说:「小妹子……你……你的花
心……也不错……像一朵花……触得我龟头……好酸……啊……好像吸……吸吮
着……全身……麻麻痒痒……」

  「哦……哦……你看……你看……这么多淫水……哈哈……把……把我的腿
也弄得……湿淋淋……」

  叶玲睨着眼,笑道:「哥……你……你也快乐……吗……」两人虽说着话,
可是下面的东西,仍然疯狂的抽插着,不,抽插得更快、更猛,插得阴户滋滋大
晌。

  叶玲又柔声的说:「哥,这样不行……我痒死了……哎呀……我的……我的
阴穴……要被……被插破……哎……哎……不要这样擦……擦得穴里……好……
好痒……啊……哥……有劲……有力顶……顶……啊……嗯……」

  原来范子云猛干,那大宝贝上下左右乱闯,就在嫩穴里,四周翘动磨擦。他
那浓密的性毛,也就不停地将叶玲的阴唇和阴核磨弄着。这种突来的刺激,更便
她乐得怪叫,淫水更是好像小河不断流呀又流呀地。叶玲挺着胸部,用丰满的双
乳贴着他的胸部,一双粉腿曲扭着,她闭上了眼睛,两片湿润的香唇微微开启,
一条香舌不断自己舐着嘴唇。

  「美……美死人家……我……我……你……你的……太……太大……我……
舒……舒服……好……舒服……」叶玲要小穴把整条宝贝吃进,一边挺着阴户,
这样,她才觉得「充实」方能满意。全身热得发烫,小穴又麻又酸,不可表达的
快感,使她更紧张、更放浪。

  叶玲梦一样的呻吟中,娇躯一阵又一阵的颤抖,屁股一次又一次的挺动,使
阴户和宝贝做密切的合作。她舒服透了,自从客栈中与范子云春风一度之后,被
老子山副总管擒住,又被「丐婆」所救,再无机会碰见范子云。今天旧梦重温,
太舒服,太畅快了,使她又陷于半昏迷中,她已被大宝贝磨得欲仙欲死,快乐似
神仙。

  「喔……好哥……我……我……我要丢……丢了……唔……唔……啊……」

  叶玲娇叫一声,娇躯乱抖,一阵舒适的快感,传遍全身,小腿乱蹬,双手紧
紧拥抱范子云,昏迷过去。

  范子云并没中止,他缓缓地抽,再慢慢地插进去,缓缓的,每次碰到花心,
有劲顶住,她哼着、呻吟着。叶玲本能地抬起粉腿,阴户挺,又挺、更挺。急促
的娇喘,美丽的娇脸蛋上,呈现出满足的表情:「好……哥哥……啊……唔……
我会……会给你……插死……干死……嗯……唔……」

  范子云又急速地猛插猛闯,次次尽插到底。叶玲只觉得小穴里,淫水如山洪
爆发,往外直流,两腿不断地缩张,全身蠕动,血液沸腾:「好……好……好哥
哥……不……不能动了……嗯……嗯……我……要死掉了……哎呀……哎唷……
你……你真……要……我命啊……」泄了又泄,讨饶休息。

  两人由呼吸急促而渐渐恢复平静,范子云双手环抱着她娇躯,低下头,用嘴
吮着她晶莹的泪珠,柔声道:「玲妹,你哭了。」

  叶玲没有避开头,眨眨眼睛,含着明珠玉器般的眼泪,嫣然笑道:「我是高
兴得哭了,大哥,我永远是你的人,我只要你心里头有几分之一对着我,我就够
了……」她一颗头忽然埋在他怀里,真的哭了,但一双玉腕,却抱得他愈紧。

  范子云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她秀发,说道:「玲妹,我不会辜负你的。」

  叶玲用力的点着头,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只要你有这句话,我就放
心了。」两人依然紧紧的互相搂抱着,不知过了多久,叶玲才轻轻推了他一把,
羞涩的道:「我们可以上去了。」

  范子云道:「你先上,还是我先上去?」

  叶玲脸上娇红未褪,双手拢拢散乱的秀发,嫣然一笑,说道:「这根钓丝很
细,你可以上得去吗,还是我先上去,把你钓上去好了。」

  范子云道:「只要有一点凭仗,我自可上得去。」接着问道:「我们是不是
要到养心山房去,那里怎么走法,我看还是你先上去吧。」

  叶玲道:「是了,你先上去也要等我开门呀,好,那还是我先上去的好。」

  范子云附着她耳朵,低低的道:「娘子请。」

  「你坏。」叶玲举手轻轻打他一下,然后一个飞旋,轻快的举手拔起匕首,
把一圈钓丝,交给范子云,说道:「我先上去了。」身子一纵,双手抓住钓丝,
迅快的揉了上去。

  范子云身上好像充满了活力,轻轻吸气,紧随着叶玲身后,沿丝而上。两人
凭着一口真气,双手轮替,揉升而上,十数丈距离,自然很快就揉到了。原来叶
玲早就把钓丝系在对面崖洞口子,这一揉到洞口,身子一弓,嗖的一声,窜子进
去。范子云跟在她身后,跃入崖洞。

  叶玲惊喜的啊了一声道:「大哥,你来得这么快。」

  范子云道:「我是不放心你,所以跟着你上来的了。」

  叶玲只觉心里一甜,回头撇撇嘴道:「当面说得这么好听,只要转过背去,
早就把我忘了。」

  范子云道:「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他扳过肩头,又要凑过头去吻她。

  叶玲轻轻把他推开,说道:「快别这样了,被人家听到了,多难为情。」说
完,扭动腰肢,迅快的往里行去,随手「嗒」的一声,打燃了一只精致的火筒。

  范子云目能夜视,自然并不需要火简,跟着她身后走去。这是一条黝黑的甬
道,约可二人并肩而行,走了约莫二十来步,前面果然有着一道黑漆的铁门,门
上锁着一把大铁锁。叶玲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铁锁,推门进入,但见一间宽敞
的大石室中,有不少人盘膝席地而坐,看到两人走入,纷纷站起身来。

  范大成一眼看到儿子,急忙叫道:「云儿,是你来了。」范子云慌忙地叫声
「爹」。

  夏云峰叫道:「贤侄,你是如何进来的?」

  范子云连忙替叶玲介绍道:「她叫叶玲,是闭眼老婆婆的门下。」

  叶玲裣衽道:「堡主不认识小婢,小婢从前是老子山夫人手下。」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叶姑娘,你是老婆婆门下,以后不可如此称呼了。」

  范子云又替她引见爹。

  叶玲粉脸上骤然飞起一片红云,低下头去,一面裣衽,一面低低的道:「晚
辈叶玲,拜见伯父。」她脸上这一飞红,似是不胜娇羞模样。

  范大成如何看不出来,心中暗自奇怪,忖道:「这叶姑娘和云儿似乎很好,
不然,见了我怎会如此娇羞?」一面忙道:「姑娘不可多礼。」

  范子云忙道:「小妹子,你快把解药拿出来,分给大家,再说不迟。」叶玲
答应一声,探怀取出一个天青小瓷瓶,倾出解药,分与大家。范子云就把闭眼婆
婆要叶玲假冒金萍,窃取解药,闭眼婆婆自己假扮谢大娘,就在对崖之事,简略
说了一遍。

  夏云峰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如此就好。」

  范大成道:「那你是如何进来的呢?」范子云又把一行人赶到西高庙中了贼
人暗算,自己如何夤夜赶来,以及方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把自己和叶玲
之事,略过不提。叶玲站在一旁,还是听得羞红了脸,低垂粉颈,不敢作声。

  华山掌门人商翰飞攒眉道:「于大侠一行,全体中毒,此事也刻不容缓,少
兄……」

  范子云道:「商伯父放心,解药已由游老人家送去了。」

  少林慧善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目前咱们这些人,都已服下解药,该当
如何行动?范少侠可曾听游老施主如何安排呢?」

  范子云道:「此事晚辈方才听叶小妹说过,西高庙的人,因所中奇毒,共有
七种之多,服了解药之后,尚须有一段时间,调息运功,方可完全恢复,才能赶
到,妖妇只当晚辈和金萍同时跌落百丈湖底,此处又有谢大娘把守,不会有什么
戒心,这里诸位前辈,今晚可以养足精神,待明日中午,再破壁而出,和西高庙
的人会和,就可把太阴教贼众,一网打尽了。」

  形意门掌门人祝立三道:「叶姑娘,你已经来了几天了,可知太阴教主脑人
物,究竟是谁么?」

  叶玲道:「晚辈虽然假扮金萍,来了已有三天之久,但金萍是邢氏的心腹使
女,掌管毒药,而且终日随侍邢氏身侧,除了见过邢氏姐姐之外,其他的事,晚
辈怕露子马脚,不敢多问,好像教主就是邢氏的姐姐,另外还有一位总护法,旁
的就不知道了。」

  「唉。」祝立三轻轻叹了口气道:「知彼知己,咱们这些人,枉自在江湖上
跑了大半辈子,连人家底细都一点不清楚。」

  夏云峰大笑道:「别说祝兄了,兄弟被他们利用了十多年,这老子山别墅,
还是兄弟的产业,兄弟连山后还有这处石窟,不是被他们迷昏了送进来,还一点
都不知道,说来真是惭愧之至。」

  衡山掌门人陆宗元道:「这也不能怪夏兄,总之太阴教处心积虑,经营了十
余年之久,江湖上居然会一点风声也没有,只此一点,可见太阴教办事,是何等
机密了。」

  形意门祝立三笑道:「兄弟所以还是佩服小兄弟,初出江湖,就一连串发现
了不少太阴教的阴谋,也揭发了太阴教不少活动,小兄弟,不是老夫替你说句大
话,再过十年八年,武林盟主就非你小兄弟莫属了。」

  范大成道:「祝老哥,你别夸奖他,小孩子家,懂得什么?」

  祝立三大笑道:「范老哥,令郎少年英俊,是武林后一辈中唯一杰出隽才,
兄弟可不是瞎说,将来几十年,江湖武林的安危,全落在他一人身上呢。」

  慧善大师道:「祝老施主这话不错,老衲也有此看法,范少施主老成持重,
英年有为,九大门派老实说已经渐趋式微,也只有少施主这样一位杰出之士,才
能担当重任。」叶玲听大家夸奖着范大哥,她自然内心喜悦,脸上山不期浮起了
甜甜笑意。

  这情形看在夏云峰眼里,心中暗忖:「看来此女和范贤侄的交谊极深了。」

  祝秀娥拉着叶玲的手,悄声说道:「叶姑娘,时间还早,我们也好休息一会
呢。」

  这许多人中,只有祝秀娥一个女的,如今来了叶玲,自然有了伴了。叶玲今
晚心头一直甜甜的,但究竟是折腾丁大半夜,难免有些娇慵,就随地在一旁席地
坐下,两人唧唧哝哝的谈得十分投契,直恨相见晚了。

  夏云峰,范大成等人,也各自席地坐下,大家围成了一圈,交谈的无非是明
天如何对付太阴教行动的事,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西高庙方面,自从花双双走后,虽然勉强应付过来袭的人,但众人之中
除了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三人之外,其余的人,因体内散功奇毒,正在逐渐
发作,功力随着时间的过去,逐渐递减。对方的人,虽然花双双铩羽而归,难保
不有第二批人继续赶来,心情自然十分沉重。

  尤其范子云走了已有一个更次,依然不见回来,也不禁使人替他暗暗担心。

  对方经营老子山,已有多年,不说高手如云,就是太阴教手法阴毒,一向神
秘莫测,范子云武功再高,究竟年事尚轻,江湖经验总嫌不足,单身只剑,进入
龙潭虎穴,该是如何危险之事?

  万老夫人心头好不焦急,但她看得出来,自己女儿、夏玉容、商紫雯这几位
姑娘,似乎芳心全系在范子云一个人身上,她纵然心头一直悬挂着放不下心来,
却不敢吐露只字,为的是怕几位姑娘着急。

  于化龙一手捋须含笑道:「夏姑娘和二位商姑娘,方才和花双双动手,功力
好像丝毫未失,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商小雯咭的笑道:「于前辈,我和大姐、二姐,方才送三哥出去的时候,师
傅给了我们一人一颗雪莲子,毒早已解啦。」

  「尊师?」于化龙一怔,大喜道:「莫非闭眼老前辈已经来了?哈哈,你们
怎不早说?」

  商紫雯看她已经说了出来,只得含笑道:「晚辈方才没跟大家说明,是老婆
婆不愿在此刻现身,怕被老子山的人知道了,所以一直不敢说出来。」

  于化龙眼神一亮,问道:「闭眼老前辈人呢?」

  商小雯道:「师傅已经走啦,她老人家说还有事去。」

  于化龙关心的道:「她老人家可曾说什么时候来么?」

  商小雯摇摇头道:「师傅没说。」

  于化龙轻咳一声:「范小兄弟单身入险,如有闭眼老前辈暗中相助才好。」

  商小雯道:「师傅说过,三哥此去,自会有人暗中相助。」

  于化龙眼神飞闪,问道:「不知她老人家有没有说,暗中相助的是些什么人
啊?」

  商小雯道:「没有,我问了,师傅连话都设有说清楚,就匆匆走了。」

  伏虎丐连三省大笑道:「老祖宗既然说过小兄弟有人相助,那就绝对错不了
啦,老叫化这下可放心了。」

  只听门外有人接口道:「你本来就该放心,谁又要你不放心来了?」

  连三省忽然眼睛一亮,大喜道:「老祖宗来了。」话刚出口,笑面神丐已经
嘻着嘴,像老猴精一般,一脚跨了进来。于化龙目中精芒飞闪,和万老夫人等人
一起站起身来。

  笑面神丐哈哈一笑道:「好,好,你们没事就好。」

  商小雯一下钻了出去,拉着笑面神丐的手臂,叫道:「师公,你老人家来了
就好,你知道三哥怎么了?」

  笑面神丐被她摇着手臂,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摆着,叫道:「小丫头,别急,
慢慢的说好不?再摇下去,我老人家的手臂,快被你摇断了。」

  商小雯道:「我才不急呢,我们的大哥、二哥可快急坏了呢。」

  商紫雯给她当着大家一嚷,粉脸飞红,叱道:「小雯,你不许对游老人家这
样没大没小,一点规矩也不懂。」

  「没关系。」笑面神丐嘻嘻一笑道:「我老人家就喜欢年轻人这样蹦蹦跳跳
的,没大没小才天真可爱。」

  商小雯朝商紫雯得意的扮了个鬼脸,咭的笑道:「听见不?师公就喜欢我对
他没大没小呢。」

  于化龙道:「前辈请坐。」

  笑面神丐道:「大家都不用客气,都坐下来。」

  商小雯嚷道:「师公,你老人家还没回答我呢,三哥究竟怎么了?」

  「嘻嘻。」笑面神丐伸手一指屋顶,说道:「你问范小子,嗨,他和堡主夫
人的贴身丫头金萍,坐在藤兜里,被邢氏手下的谢大娘一下割断了绳索,从百丈
高空,掉了下去……」夏玉容惊啊一声,几乎昏倒。

  商紫雯、商小雯、万飞琼、艾红桃、冷梅萼等人都像被人在脑门上重重击了
一下,脑子有些昏沉沉的,一双秋水般的眼睛中,也起了一层雾水。商小雯急得
睁大双目问道:「后来是不是师公救了他们?」

  所有的人听到范子云掉下百丈深崖。也全都感到无比的震惊,但给商小雯这
一说,心头不觉全都浮起了希望,目光也集中笑面神丐一个人身上,要听他的下
文。笑面神丐目光一瞥,叫道:「万总管。」

  万仲达忙道:「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笑面神丐低低的道:「这里有没有酒,我老人家口干得很。」

  商小雯没待万仲达回答,抢着道:「酒自然有了。」

  「那好。」笑面神丐道:「快去拿来。」

  商小雯道:「现在人家都要听师公的消息,你老人家快说出来了,马上就去
拿。」

  笑面神丐耸耸肩道:「一定要我老人家先说出来,才能去拿酒?」

  商小雯道:「万总管也要听师公的消息咯,他去拿酒,下文就听不见了。」

  「好,好。」笑面神丐摇着头道:「你这小鬼头偏和我老人家作对,我说,
我说。」

  商小雯催道:「那你老人家快说呀。」

  笑面神丐拗不过她,嘻嘻一笑道:「告诉你,那金萍就是你师姐改扮的。」

  商小雯道:「但藤兜的绳索给割断了,两个人不是全掉下去了么?」

  笑面神丐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屠夫谢东升的河东狮谢大娘,就是
你师傅乔装的。」

  商小雯道:「这么说,师傅没割断绳索了?」

  笑面神丐道:「邢氏也在崖上,绳索自然割断了。」

  商小雯道:「这不是白说,绳索割断了,两个人还不是掉下去了?」

  笑面神丐嘻嘻笑道:「你这丫头,平时鬼灵精,今晚怎么变得笨了,有你师
姐和范小子在一起,就是掉下去,也摔不死呀。」

  「哦,我知道了。」商小雯喜形于色,拍手笑道:「师姐早就把钓丝挂在崖
上了。」大家听到这里,心头一块大石才算放了下来。

  商小雯道:「但有师傅在那里,把邢氏一下制住就好了,何用再割断绳索,
多此一举呢?」

  「不多,不多。」笑面神丐道:「制住邢氏只是举手之劳,只是邢氏知道范
小子和金萍跌下去了,她就不会再有疑心,回转屋去,那里是一个山腹,本由谢
大娘守着的,邢氏走了,范小子和你师姐,就可从容救人。」

  「救人?」商小雯问道:「还要救谁?」

  「救的人多着呢。」笑面神丐道:「那是两座突出的山崖,中间相距足有二
十来丈宽,那边的崖洞里,被囚禁着夏云峰和各大门派的人,而且还全被他们下
了散功毒,是你师姐假扮邢氏贴身使女金萍才偷到解药,这些人要从对面山崖,
而且一次最多只能站四个人,这要多少时间……」

  说到这里,口中忽然「啊」了一声道:「糟糕,这是极端机密的事儿,你这
丫头真是多嘴,我老人家酒虫等着要酒喝,就口不择言,要是给太阴教的人听了
去,这还得了。」

  商小雯道:「师公,这是你老人家多虑了,这里又没有太阴教的人,会被谁
听去了?」

  「哈,你丫头知道什么?」笑面神丐脸色一沉,说道:「我老人家刚才从老
子山回来,就是听你师傅说的,她是听你师姐告诉她的,因为你师姐乔装金萍,
已经有三天了,她听到的消息自然不少,据说咱们这里就有太阴教的奸细……」

  这话听得大家又是一怔,这众人之中,竟然会有太阴教的奸细。万老夫人、
于化龙全都不禁脸色大变。

  于化龙道:「游前辈可知这人是谁么?」

  笑面神丐摇着头道:「我那老太婆也问过她徒弟,只知这里有他们的人,这
是机密事儿,她假扮金萍,内情不熟,怕露出马脚来,所以不敢多问。」他右手
握着拳头,朝左手心打了一下,嘻的笑道:「这个并不太难,我老人家只要有酒
喝,慢慢的一定可以查得出来。」忽然两眼一瞪,喝道:「万总管,你还不快去
拿酒来?」

  万仲达苦着脸道:「老人家,小的不瞒你说,这儿是和尚庙,哪来的酒。」

  笑面神丐顿着脚,气道:「混球,十万八千个混球,原来你是骗我的。」

  万仲达道:「游老人家……」

  「别叫我老人家,我酒虫发作起来,比你毒药发作还难受,你知不知道?」

  笑面神丐气呼呼的往外一指,说道:「这里附近就有村子,庄稼人家哪一家
没有酒,你不会去敲敲门,跟他们买一坛总可以吧,就是偷,也要去给我老人家
偷一坛来。」

  「是,是。」万仲达连声应「是」,拖着沉重的脚步,正待转身往外行去。

  商小雯叫道:「万总管,这是我惹的事,你剧毒未解,还是我去吧。」

  商紫雯怕妹子惹出事来,忙道:「小雯,我和你一起去。」

  笑面神丐点点头道:「你们两个去就好,哦,记着,村口第三家,姓程的老
太婆家酿的酒最好,只是他们不是卖酒的,一定不肯卖,你们非去偷不可。」

  商小雯道:「你老人家真的要我们去偷?」

  笑面神丐道:「买不到,自然只有偷了,嘻嘻,那程老太婆小气得很,我老
人家打这里经过,总得趁黑摸进去,偷偷的喝她半坛不可,她家的酒,都放在厨
房的隔壁,你们找到她后面厨房,就可以找到了。」

  商小雯道:「好,我们那就去了。」

  笑面神丐叮嘱道:「偷到酒就走,不可和人家动手。」

  商紫雯道:「晚辈会跟他们商量的。」

  笑面神丐双手使劲一摔,泄气的道:「你丫头真是老实,这姓程的老太婆,
软硬不吃,你这一惊动了她,我老人家的酒虫全完了,千万不可去敲门,只有偷
才行。」

  商小雯咭的笑道:「老人家只管放心,我们会把酒给你老人家弄来的。」

  笑面神丐连连挥挥手道:「那就快去,越快越好。」万老夫人虽不知笑面神
丐为什么一定要她们去偷酒,但心知游老人家必有用意,也就没有阻拦。于化龙
多年江湖经验,自然也看出来了,目中神光闪烁不定,同样没有开口,目送商紫
雯姐妹两人翩然往外行去。

  村子,离西高庙,不过里许光景,商紫雯、小雯抵达村口,就停下步来。商
小雯伸手一指,低声道:「就是那一家了。」

  商紫雯道:「我知道。」

  商小雯道:「那就快过去了。」

  商紫雯道:「游老人家指定要我们到这一家来,而且还说只能偷不可惊动他
们,更不可和人家动手,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商小雯道:「去偷他们的酒,自然不能惊动人家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然。」商紫雯道:「我虽然想不出道理来,但其中必有缘故。」

  商小雯道:「你就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东顾虑,西顾虑,那就不用去偷了,
和你一起出来,真没意思。」

  商紫雯沉吟道:「我想,这也许是游老人家派给我们的一件差使……」

  商小雯道:「来偷酒,也是差使呀。」

  「不对。」商紫雯摇着头,说道:「游老人家怎么会知道这家人家的老太婆
姓程呢?」

  「这有什么稀奇?」商小雯道:「你没听游老人家说,他每次打这里经过,
总要摸进去偷喝她半坛么。」

  商紫雯还是摇着头道:「不对……」

  商小雯急道:「我的大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进去?偷一坛酒,不要煞费心机
的去推详个老半天,你没和我一起来,我早就抱着酒坛子回到庙里去啦。」

  商紫雯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就是急性子,像你这样毛毛躁躁,不偾事才
怪。」

  商小雯道:「像你这样子,慢吞吞的,只怕到八十岁才会养儿子呢。」

  「你……」商紫雯被她说得粉脸一红,要待发作。商小雯早已「咭」的一声
轻笑,身子一扭,像一阵风般逃了开去。不,她双足一点,人如飞鸟投林,像一
缕烟般往第三家的墙边掠去,一下就隐入暗处,失去了她的踪影。

  商紫雯来不及喝阻,但看着妹子的身法,心中不禁点头,妹子只不过是闭眼
老婆婆的记名弟子,经老婆婆指点,也不过三个月光景,轻功造诣,就比从前精
进了不知多少。她不放心妹子一个人涉险,也立即跟着过去。

  这第三家是一幢古老的房屋,虽座落在村子里,墙外还有一片黄泥的空地,
围墙不高,此时三更已过,四更不到,主人自然正在梦乡之中。她略为瞻顾,轻
轻越过墙门,跃落庭中,这不过前后脚的功夫,商小雯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庭院不大,左右各种着一棵大可合抱的桑树。一排三间平房,左首还有一条
狭小园地,种着青菜,可以通向后院。商紫雯心知小雯已经抢先往后面去了,正
待跟去。只听屋中响起一个老婆子的声音叫道:「媳妇儿,外面好像刮风啦,你
窗户关好了没有,别叫大宝招了凉。」

  接着另一个妇人声音接口道:「婆婆,外面没有刮风呀,那只是有两片树叶
子飘落下来,你老人家睡吧。」商紫雯心头登时一惊,这婆媳二人好灵的耳朵,
自己和小雯飞落墙内,都瞒不过她们,还好她们只当作了树叶。

  只听那老婆子又道:「上了年纪的人,下半夜就睡不安稳,一点风吹草动,
都会往耳朵里直钻。」

  妇人声音道:「婆婆,现在还不到四更天,你老人家再睡一会咯。」商紫雯
不敢大意,悄悄从菜畦间绕了过去。

  转到后院,那是一个小天井,也有一排三间,中间一间,很浅狭,放了一座
石磨,两边各有一道门户,门都没关,右首是厨房,左边是柴房。她放轻脚步,
跨进中间一间,依然不见妹子的影子,也没听到一点声音,不禁暗自忖道:「这
丫头抢在自己前面进来,人会到哪里去了呢?」

  心中想着,先探首朝左首门内张望了一眼,柴房里一片黝黑,堆满了一捆捆
的稻草,不像是放酒所在。这就转向右首厨房,跨进门才发现厨房很大,除了一
座砖砌的大灶,靠北首窗下,还有一张板桌,和两条板凳,左首靠壁处是一座碗
橱,橱边还有一道门户,木门敞开着。

  商紫雯想起游老人家说过:「他家的酒,都放在厨房隔壁,找到厨房,就找
到了。」

  这三间房,相当深广,只要看厨房有这么大,就可以想到了,中间的磨房,
很浅很狭,可见磨房后面有很大的一间,正是藏酒之处了。心念一动,这就很快
的闪了过去。跨进门,鼻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香,黑暗之中,但见这间酒房果
然堆放着许多酒坛,而且一坛坛的叠得比人高。

  商紫雯凝足目力,才发现妹子在进门右首的墙角边,倚墙而立,心中觉得奇
怪,忍不住低声叫道:「小雯,你怎么了?」商小雯不言不动,站在那里,生似
没有听到一般。

  商紫雯心中不由一惊,迅快忖道:「莫非着了人家的道?」急忙走到面前,
只见商小雯闭着眼睛好像睡熟了,浓重的酒气,就是从她口中喷出来的,心中更
觉奇怪,暗自忖道:「妹子向来不会喝酒,当然不会偷酒喝的,怎会醉了呢?」

  就在此时,她觉得身后似有微风一飒,心头不觉一动,急忙一个旋身,转了
过去。

  她这一转身过去,才发现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一个白发婆婆,黑暗中,她一
双眼,就像两点星星一般,直注着自己,冷然道:「你们两个丫头,胆子不小,
你们进来之时,者身已经警告过你们了,还敢潜入我宅里来。」

  商紫雯略为躬身道:「前辈果然功力过人,舍妹大概是被前辈制住了?」

  白发老婆婆冷声道:「她敢来偷老身藏酒,老身就灌了她一碗陈酒,她是被
醉倒了。」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沉,哼道:「你们既然敢来,想必学过几招,
老婆婆有个规定,只要能够接得住我三招,或者能喝下我老婆子三碗陈酒不醉,
都可以自由离去,老婆子让你自己挑选。」

  商紫雯道:「老婆婆……」

  白发老婆婆截着她的话头,说道:「不用多说,舍此之外,说也没用。」

  商紫雯心中忖道:「这老婆婆好生怪癖?」她暗自寻思,妹子虽不会喝酒,
但一个练习内功的人,就算不会喝酒,喝上几碗,也绝不致于醉得不省人事。从
她口气听来,她的三碗陈酒,和三招武功并列,一定十分厉害了,自己也不会饮
酒,还是接她三招的好。

  白发老婆婆看她沉吟不语,催道:「你想好了没有?」

  商紫雯道:「老婆婆功力深厚……」

  白发老婆婆截然道:「不用说这些废话,你选择哪一样,就直接了当的说出
来。」

  商紫雯道:「晚辈那就选择接老婆婆三招好了。」

  白发老婆婆点头道:「好,你小心,那我就要出手了。」

  「且慢。」商紫雯道:「老婆婆就要在这里赐教么?」

  白发老婆婆道:「只要有一步迥旋,就可动手,你嫌这里地方不够大?」

  商紫雯道:「只是舍妹……」

  白发老婆婆不耐的道:「只要你接得下老婆子三招,我会给她一粒解酒丸,
让她随你回去。」

  商紫雯道:「那就多谢老婆婆了。」

  「不用谢得这么早。」白发老婆婆哼了一声,道:「你接着了,第一招。」

  喝声出口,右手突然平伸,朝商紫雯纤腰横扫过来,—指风飒然如刀,出手
第一招,正是华山派「飞云掌法」中「华岳流云」,你如果出手硬封,他就可以
迅速变为「岚烟流霞」,以五指飞弹,施展「穿云指法」,像飞瀑惊涛,一下可
以点你七八处穴道,这一手,正是「飞云掌」精奥之处。

  她自幼得乃父教导,自然识得厉害,就迅快后退半步身形微蹲,左手横胸如
托,右手五指轻舒,从下往上,疾托对方手腕。这一招她使的是「飞云掌法」,
叫做「仙人掌上玉芙蓉」,乃是专门化解「华岳流云」的手法。

  白发老婆婆口中嘿了一声,右手一缩再仲,喝道:「第二招。」突然五指一
敛,朝商紫雯当头疾落。

  商紫雯当然认得她这一招是「南峰落雁」,五指如雁敛翼,若是被她插中,
别说人的头盖骨,只怕连山石也可以一插两半。她看她两招使的都是本门手法,
心中暗自嘀咕:「不知这老婆婆和本门有什么渊源?」一面急忙身形轻旋,右手
五指张如龙爪,手腕转动,朝头上笔直伸起。这是一记「苍龙九转」,也正是化
解「南峰落雁」的招法。

  白发老婆婆这记「南峰落雁」刚施展到一半,看到商紫雯使出「苍龙九转」
来,她插下的手势,忽然停在半空,冷笑—声道:「小丫头,你可知道这一招如
果接实,你这条手臂,九转下来,就得被老身震为九截了。」

  商紫雯说道:「这是老婆婆功力胜过晚辈之处,但晚辈只有使这一招,才能
化解老婆婆的「南峰落雁」。」

  白发老婆婆脸色异样难看,哼道:「你是华山门下了,想不到堂堂华山派的
弟子,竟然也投靠了太阴教,好,老婆子看在历代祖师份上,前两招就算放你一
马,这第三招,老身可不再留情了。」话声一落,正待出手。

  商紫雯急忙喊道:「老婆婆慢点。」

  白发老婆婆凛然道:「他们知道老身是华山派的人,所以才派你来的,你还
有何说?」

  商紫雯道:「晚辈不是太阴教的人。」

  「你不是太阴教的人?」白发老婆婆目射异光,冷声道:「那你是什么人门
下,来此何事?」

  商紫雯到了此时,已知笑面神丐要自己姐妹前来,可能就是因自己是华山门
下的关系了,但不知此行究是为了何事?这就躬身道:「晚辈商紫雯……」

  她刚说出「商紫雯」三字,白发老婆婆目光一亮,问道:「你姓商,商翰飞
是你什么人?」

  商紫雯躬身道:「老婆婆说的乃是家父。」

  白发老婆婆神色稍霁,问道:「来此作甚?」

  商紫雯粉脸一红,说道:「晚辈是奉命偷酒来的。」

  「偷酒?」白发老婆婆刚霁的神色,不禁又寒了下来,沉声道:「你爹既然
知道老身在此,不亲自前来见我,居然叫你姐妹来偷酒,真是岂有此理。」

  商紫雯听她口气,这位老婆婆的辈份,显然比爹还高了,一面躬身道:「老
婆婆误会了……」

  白发老婆婆年岁虽大,竟是个火爆脾气,没待她说完,就截然哼道:「我哪
里误会了?」

  商紫雯道:「晚辈姐妹是笑面神丐游老人家要我们来的。」

  「笑面神丐?」白发老婆婆的脸上有了惊疑之色,问道:「游老人家还在人
世?」

  商紫雯躬身道:「是的。」

  白发老婆婆道:「游老人家怎么会要你们来偷酒的?」

  商紫雯道:「这次为了挽救武林浩劫,联合各大门派,进剿太阴教。是游老
人家在暗中策动,如今大家都在西高庙,因为庙里不备荤酒,游老人家心一动,
就要晚辈到这里来偷……」她说到「偷」字,粉脸不禁又红了起来。

  白发者婆婆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怎不早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青
瓷小瓶,倾了一粒白色药丸,纳入商小雯口中,举手在她肩上拂了一下。

  商小雯果然立时清醒起来,口中「啊」了一声,睁眼道:「我不喝。」原来
她这句话,是被白发老婆婆抓住她脖子,灌下一碗酒去之时,逼在喉咙里,一直
没说出来,这时酒醉一醒,第一句话,就是方才要叫出来的话了。

  商紫雯喝道:「小雯,快见过老婆婆。」

  商小雯眼睛转动,但她刚清醒过来,但酒房中一片黝黑,自然看不清楚,而
且她方才被人灌酒,也没看清楚对方的人,闻言问道:「姐姐,你在哪里?」

  白发老婆婆道:「这里大暗了,你们到外面来。」

  外面厨房中忽然亮起了灯光,一个妇人声音接口道:「婆婆,我已经把灯点
上了。」白发婆婆引着两人退出酒房,板桌上果然点燃起了油盏。

  一个青衣妇人含笑站在桌边,看她年龄,约莫四十出头,皮肤白皙,年轻时
候,一定是个美人胎子。白发老婆婆含笑道:「这是老身的媳妇翠娘。」一面指
着商紫雯姐妹说道:「这两姐妹是咱们华山派商掌门人的女儿。」

  青衣妇女颔首笑道:「二位姑娘请坐。」

  商紫雯道:「老婆婆,晚辈还不知你老人家的辈份,该当如何称呼呢?」

  白发老婆婆笑道:「算起来你娘就是老身的师侄,你们就叫老身婆婆好了,
我媳妇,你们就叫她声婶娘吧。」

  商紫雯、小雯连忙拜了下去,口中说道:「晚辈拜见婆婆。」

  白发老婆婆双手把两人拉了起来,笑道:「嘴里叫就好,何用行此大礼。」

  商紫雯、小雯站起身,又朝青衣妇人裣衽为礼,叫了声:「婶娘。」

  青衣妇人笑着道:「两位姑娘快坐了好说。」

  白发老婆婆已经拉开了板凳,坐了下来,说道:「游老人家要你们来这里偷
酒,可曾交代过你们什么吗?」

  商小雯跟着,在边上一张板凳坐下,抬头道:「姐姐,婆婆要我们坐下来说
呢?」

  商紫雯回身道:「婶娘,你也请坐咯。」

  青衣妇人含笑道:「两位姑娘请坐,我还要回房照顾小孩去。」

  白发老婆婆道:「那你就去吧。」青衣妇人朝两人点点头,回身往外行去。

  商紫雯和妹子并肩坐下,说道:「游老人家并没有交代晚辈什么呀。」

  白发老婆婆说道:「你方才说你们一行人是围剿太阴教来的,现在住在西高
庙,是不是人手还没等齐呢?」

  商紫雯道:「这倒不是。」她把众人中毒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白发老婆婆忽然咧嘴一笑道:「这就对了。」没待商紫雯姐妹开口,接着笑
了笑道:「游老人家要你们来,虽没交代什么,老身倒可以猜到三分了。」

  商小雯奇道:「婆婆,你老人家猜到什么了呢?」

  白发老婆婆笑道:「游老人家的意思,老身自然知道,第一、老身的老伴,
昔年人称终南醉叟、善于酿酒,他遍历五岳名门,采了不少灵药异材,泡了两坛
药酒,取名叫做「功力酒」,据他说,练武的人,如果真气消散,不能凝固,失
去了武功,此酒可以使之恢复功力,老伴把这两坛酒,视为天下第一奇酒。」商
紫雯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些明白。

  白发老婆婆接道:「有一年,少林寺黄石禅师,和五台山微尘尊者交手,连
拼三昼夜,微尘尊者中了一记「般若禅掌」,黄石禅师也中了一记「大手印」,
两人落得个两败俱伤。等到少林掌教和老伴闻讯赶到,俱已奄奄一息,一身功力
拼耗已尽,连少林「大梅檀丸」都失去验效,就是老伴用一坛「功力酒」挽救了
两人性命。后来老伴自己运气入岔,走火入魔,接连服用了半个月,也治好了,
剩下的半坛,就视若珍宝,老伴去世之后,这半坛「功力酒」,一直密封珍藏迄
今。」

  她微微一笑,接道:「你们一行人身中太阴教的「七毒散」其中的散功毒,
最是消耗真力,纵有解药,真气一时也无法复元,游老人家虽然没有明说,自然
是要你们来跟老身索取那半坛「功力酒」的了。」

  商小雯口中「啊」了一声道:「这就对了,村子里都是庄稼人家,哪一家都
有酒,游老人家偏偏要我们到婆婆家来偷,果然是要我们跟婆婆乞取「功力酒」
来的了。」

  白发老婆婆微微叹了口气道:「老身虽然珍惜这半坛酒,但一来游老人家武
林前辈……」

  商小雯道:「游老人家辈份化婆婆还要高么?」

  白发老婆婆笑道:「游老人家昔年和老身先父是朋友,后来又和老身老伴结
了忘年之交,老伴比他整整小了三十岁,算起来该是两代交谊呢?」

  商小雯道:「这么说,当今武林,是我师公的辈份最高了。」

  白发老婆婆惊讶的道:「你师公……」

  商紫雯道:「我妹子是闭眼老婆婆的记名弟子。」

  「啊。」白发老婆婆惊喜的道:「姑娘原来还是闭眼婆婆的记名弟子,你真
是天大的福缘,能得老婆婆垂青,这一来,老身和你这笔帐,真是永远也算不清
了。」

  商小雯道:「你老人家是我娘的师叔,永远是我们婆婆咯。」

  白发老婆婆笑道:「游老人家是老身先父的朋友,老身岂不又和你平辈。」

  商紫雯道:「游老人家和婆婆令尊只是朋友,婆婆是先母的师叔,自以师门
为重了。」

  白发老婆婆点头笑道:「好个师门为重,你们姐妹可真会说话,婆婆真是高
兴,商掌门人有这么一对掌珠,真好福气。」

  商小雯道:「婆婆一向住在这里么?」

  「搬来三年了。」白发老婆婆忽然切齿道:「还不是为了万恶的太阴教。」

  商紫雯道:「婆婆和太阴教有仇?」

  「杀子之仇。」白发老婆婆道:「方才老身的话,还没说完哩,游老人家要
你们来的另一用意,也许是要你们前来通知老身,十年血债,已经到了可以偿还
的时候了。」

  她不待两人再问,接下去道:「十年前,老身儿子程中龙在河南开设神龙镖
局,有一次保了一笔红货的暗镖,道经大洪山,一夜之间,红货竟然不翼而飞,
中龙也死在大洪山下一家小客店里,事后老身才知道当晚有一个单身女子也在那
小客店投宿,第二天已经走了,同时也发现,他是中了太阴教的『阴极针』致死
的……」

  商小雯惊啊道:「我娘也是死在『阴极针』下的。」

  「老身知道。」白发老婆婆点头道:「经老身几年明查暗访,才打听到太阴
教的巢穴,是在老子山,因此就悄悄搬到这里来,但这三年来,老身几经查证,
又毫无所获,由此可见他们如何隐秘了,直到上个月,终于给老身逮到了一个太
阴教的贼党……」商小雯要待开口,却被商紫雯悄悄拉了她一下衣角,意思是要
她不可开口,听老婆婆说下去。

  白发者婆婆续道:「那贼子找上门来,藉故盘问老身姓什么?老身看他来意
分明是已经对老身一家起子怀疑,老身也就不用客气,出手制住了他,逼着他供
出老子山太阴教的情形,可惜此人只是一个铜章剑士,知道的并不多,甚至连他
们教里的主持人是谁都不知道,老身看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也就放他走了。」

  商小雯道:「婆婆怎能放他走呢?」

  白发老婆婆笑了笑道:「老身在他身上,点子死穴,大概刚好走到老子山不
远,就会在路上暴毙,这样就不会怀疑到老身身上来了。」

  商小雯道:「后来就没人来过么?」

  白发老婆婆笑道:「此后,他们果然对老身一家起了怀疑,有两次派入夜里
来踩盘子,都没生事故,所以今晚你们潜入后宅,老身也只当老子山派来的了。
时间不早了,两位姑娘也该走了,老身这就去把酒拿来。」

  随着话声,起身往前进行去,过不一会,只见她手中抱着一个坛身满沾着泥
土的小酒坛走入,郑重地说道:「这就是半坛「功力酒」,大姑娘,老身这就交
给你了,路上小心些。」她目光何等锐利,早就看出商紫雯较为稳重,不像小雯
那样蹦蹦跳跳的。

  商紫雯双手接过,说道:「多谢婆婆了。」

  白发老婆婆蔼然笑道:「你还和婆婆客气作甚?」一面又朝商小雯笑着道:
「二姑娘,你也有件差使,游老人家尝酒如命,你给老身带坛回去,算是老身孝
敬游老人家的,今晚时间太晚了,老身明日一早,再去拜见老人家,追随大家之
后,参加剿灭太阴教的行列。」回身走入酒房,抱了二十五斤一坛的酒坛出来,
交给了商小雯。

  两人各自抱起酒坛,别过白发老婆婆,出了院子,就一路奔行,赶回西高庙
东院。只听笑面游龙沙着喉咙笑道:「好了,好了,来了,来了,你们两个丫头
不来,我老人家肚肠要给酒虫咬穿了。」商紫雯、小雯各自抱着一个酒坛走入。

  商小雯叫道:「师公,我和姐姐幸未辱命。」

  「我老人家知道。」笑面神丐抢着道:「你们两个各自抱着一个酒坛回来,
准是和程老太婆见了面,也吃了些小亏,结果还是抬出你们老子的名头,和她攀
上了亲故,又抬出我老人家的名头,说是我老人家要你们去偷的,程老太婆心里
一喜,才让你们捧着两坛酒回来的子。」

  商小雯咭的笑道:「师公,你怎么知道的?」

  笑面神丐没有理会她,一手从她手上抢过酒坛,直起脖子,大声道:「喂,
喂,我的小老弟媳妇儿,到了门口,怎么不进来见见我这老哥哥,喂,你快来,
别走了,我还有话和你说哩。」大家不知他大声嚷着,是对谁说话,但分明是外
面有人。

  外面来了人,这满屋子高手居然没有一个人发觉。只有于化龙、万老夫人、
花真真、羊令公、桂豪年、连三省等有限几个人,看出笑面神丐使的是「千里传
音」之术,这人可能还在庙门之外。笑面神丐话声一落,也不再说话,一手拍开
酒坛泥盖,撕开封口,两手捧起酒坛,对着口咕咕嘟嘟喝了起来。

  这一阵猛喝,有如长鲸吸水,几乎连气都没透一口,这样猛喝了一阵才放下
酒坛,举袖拭拭嘴角,嘻的笑道:「真痛快,真过瘾,嗨,你们这酒酿得真是不
错。」这句话,他又不知是对谁说的了。

  就在他话声方落,门前微风一飒,这回厅上许多人都已发觉有人来了。只见
一个青衣白发老婆婆,一脚跨了进来,朝笑面神丐裣衽一礼道:「晚辈本来要等
到明天一早才来拜见前辈的……」

  笑面神丐笑道:「你是不放心那坛陈酒,才一路护送两个丫头来的,但既已
到了门口,自得进来和大家见见面了。」大家听他口气,才知这白发老婆婆敢情
就是商氏姐妹去偷酒的程老太婆了。只是大家不知道「功力酒」的来历,心中暗
暗奇怪,这程老太婆何以会不放心半坛陈酒,要暗中一路护送来呢?

  白发老婆婆一笑道:「晚辈是因这里和老子山近在咫尺,怕两位姑娘万一在
路上遇上……」

  「唔。」笑面神丐口中唔了一声,用手一拍胸脯,嘻的笑道:「有我老人家
在这里,这里把路,还罩不住,我老人家只有买一块豆腐去撞死了。」说到这,
回头朝大家笑了笑,道:「这两个丫头走后,我老人家不是一直伸着脖子没有说
话么?不吹牛,我老人家的元神,就是出了窍,守在一里外的村子口,只要她们
遇上老子山来的匪人,我老人家焉得不知?」

  众人听他一说,回想方才情形,商紫雯姐妹走后,游老人家果然坐在门口,
一直没说过半句话。元神出窍,自然是骗人的了,想来他是在施展「天视地听」
之术,但「天视地听」最多也不过能听到一、二十丈之外,他居然可以听到
一里之外去,这位笑面神丐的功力之高,当真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

  万老夫人早已站起身来,笑道:「老人家,这位老姐姐远来是客,你老人家
还没给大家引见呢。」


             第四十章 兴师问罪

  「哦,哦,你看,我老人家几口老酒一喝,就糊涂了。」笑面神丐用手一拍
后脑,笑道:「来,来,我给大家引见,这位是我老人家小老弟的媳妇儿,我小
老弟,就是人称终南醉叟的便是,她可也不是等闲之辈,四十年前,江湖上出了
名的女煞星,大家都称她夺命麻姑程大娘,哈哈,你们现在都知道了吧?」

  程老婆婆道:「晚辈正要向游老人家讨令,明天进剿太阴教,晚辈十年杀子
之仇,终能得报,这是晚辈有生之年的唯一大事,要你老人家派个差使才好。」

  笑面神丐耸肩一笑道:「我老人家要她们前去偷酒,就是给你送信去的,太
阴教这些年着实网罗了不少高手,其中有一个老不死,出手歹毒得很,一提起这
个人,我老人家就头痛得紧,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你这小老弟媳妇才能对付。」

  程老婆婆道:「你老人家别开玩笑了,连你老人家头痛的人,晚辈如何对付
得了?」

  「我说的可是真话。」笑面神丐忽然正容道:「咱们的人手,我老人家都计
算好了,就只有这个老不死,还没有人料理。」

  程老婆婆问道:「这人是谁呢?」

  「哦,哦……」笑面神丐「哦」了两声,才道:「法不传六耳,天机不可泄
漏。」他说到这里,嘴皮微动,敢情是以「传音入密」和程老婆婆说话了。

  「晚辈遵命。」于化龙看在眼里,目中不禁神光闪动。

  笑面神丐一挥手道:「好了,你可以走了。」程老婆婆应了声「是」,又朝
大家一一作别,转身往外行去。

  「好了,好了。」笑面神丐双手一合,起身道:「现在大家都来喝一杯。」

  他拿起满坛泥巴的一个小酒坛,道:「这是我那个小老弟媳妇儿在土下埋了
有二十多年的好酒,天下第一奇酒,不喝可惜了,来,来,每个人拿个酒杯来,
最多大概也只能分得一杯呢,挨个儿来,我老人家给你们斟酒。」

  商小雯道:「师公,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我来给大家斟吧。」

  笑面神丐道:「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这小半坛酒,你知道多名贵,溅出一
滴,有多可惜,还是我老人家来倒的好。」

  万老夫人问道:「老人家,这酒有那么贵重么?」

  笑面神丐又接道:「你总听盟主老弟说过吧?这就是昔年「终南醉叟」酿制
的「功力酒」,功能大补真元,恢复功力,这有许多人中了散功毒,纵有解药,
但功力消散,没有两三天休养,休想复元,咱们明天就要和人家去全力相拼,功
力打了折扣,还能和人家拼个屁?所以这酒就成了大家的救命菩萨。」

  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青色瓷瓶,又道:「这是太阴教「七毒散」解
药,现在挨个儿来,一人一粒,用这酒送下。」商紫雯早已取了几只茶盅来,放
在桌上。笑面神丐一掌击碎酒坛上的泥盖,抓去封口,大家鼻中都可闻到一阵浓
郁的异香。

  羊令公道:「果然好酒。」

  笑面神丐哼道:「你想多喝也不行。」说着,举起坛来,在几个杯中倒满了
酒,催道:「来,于大侠,你先来。」一面把解药小瓷瓶递给了商紫雯,命她每
人分给一粒。

  于化龙道:「于某那就有僭了。」走到桌前,商紫雯倾了一粒药丸,递给了
他。

  于化龙伸手接过,就纳入口中,商小雯就递过一杯酒去。于化龙一饮而尽,
笑面神丐突然伸手一掌,击在他后背「灵台穴」上。于化龙蓦然一惊,变色道:
「游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

  笑面神丐朝他微微一笑道:「于大侠莫慌,你身中散功奇毒,我老人家这一
掌,是给你震开全身经络,使药力,酒力,能迅速的散开,循经运行,你现在可
以去坐下来运功调息了。」

  于化龙笑道:「原来如此,你老事前没有说一声,差点教于某大吃一惊。」

  笑面神丐嘻嘻一笑,说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快点去运
功吧。」

  于化龙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才退后几步,席地坐下,心中兀自有些放心
不下,偷眼看去,但见羊令公、凌江涛等人,都是用酒吞下药丸,笑面神丐也依
样葫芦,在每人背后拍了一掌,这才放心。接着万老夫人、花真真等一干女将,
也各人一杯,用酒吞下解药。

  笑面神丐又朝夏玉容、商紫雯姐妹道:「你们三个,服过老太婆的三位雪莲
子,每人再来喝一杯酒,功效更大,这是千年难得的好机会,莫要错过。」三人
依言也喝了一杯。

  笑面神丐随手把酒坛封好,叫道:「万仲达。」

  万仲达连忙应道:「小的在。」

  笑面神丐道:「你过来。」万仲达应了声「是」,走到他面前。

  笑面神丐朝「功力酒」酒坛一指,说道:「这里还有小半坛酒,从现在起,
你的任务,就是抱着这个酒坛子。」

  万仲达道:「明天大家不是都要到老子山么?小的也要抱着坛子去么?」

  笑面神丐道:「我老人家不是说了么,从现在起,一直到大破太阴教,别的
事你都不管,你的任务就是抱着这个坛子,但你可不准偷喝。」

  万仲达道:「小的遵命。」

  笑面神丐道:「好,你现在抱着它,去运气行功吧。」万仲达答应一声,抱
起酒坛,退了下去。

  全厅的人,服下解药,都在地上坐下运功调息、只有夏玉容和商紫雯姐妹,
依然分别站在门口,替大家护法。笑面神丐捧起身边酒坛,喝了一口,大叫道:
「喂,你们三个丫头,刚才喝了一杯「功力酒」,也该去坐息一会,这里有我老
人家坐镇,诸邪不侵,保管没事,用不着你们戒备了。」三人听他这么一说,也
就傍着老夫人等人,席地坐下,运起功来。

  偌大一座大厅,刹那之间,静得不闻一丝声音。不,声音是有,那是笑面神
丐不时捧起酒坛喝酒,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咕咕」之声。渐渐,那「咕咕」之
声,也听不到了。不,大厅上除了运功调息的人之外,方才还踞坐在木椅上喝酒
的笑面神丐,已经不见踪影,连那个酒坛子也不见了。

  现在已经四更天了,大概再过一会,天就快亮了。一个晚上,虽然都称之为
黑夜,但一夜之间,真正最黑最暗的时候,却是在天色将要快亮前的一段时间—
—四更天。月色已坠,参星已横,大地一片黝黑,西高庙像一只黑熊,峙立在黑
沉沉的夜雾之下,庙前,几乎对面看不清人影。

  这时突然像两只飞鸟一般,有两道黑影,从天空疾坠而下。是两个黑袍人,
但就在他们飞泻落地之时,突然右首那人脚下一绊,上身一个前冲,几乎倾跌下
去,他赶忙右脚一点,身子往上拔起,再飘落地面。左首那人同样在落地之时,
突觉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子斜倾,几乎往左倾跌,他也同时左脚向左跨出,站
住了桩。这原是两人飞身落地时,在一瞬之间发生的事。

  右首黑袍人身形一停,突然双目之中射出两道炯炯神光,盯住着左首那人,
嘿然道:「阎老哥,你是和兄弟争功?」

  左首黑袍人回过头来,冷冷的道:「龚兄这话什么意思?」

  右首黑袍人冷笑道:「这还用说,你老哥不是为了与兄弟争功,兄弟飞身落
地之时,你老哥就不会用脚横勾过来了,兄弟栽个跟斗,你老哥就脸上有光。」

  左首黑袍人怒哼一声道:「你胡说,方才明明是你趁兄弟飞落之时,冷不防
推了兄弟一把,兄弟还没问你老哥这是什么意思呢?」

  右首黑袍人听得更气,大声喝道:「阎子奇,你才胡说,明明是你右脚横过
来勾了我一下,我几时推过你了?」

  左首黑袍人怒声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是你左手推我,我会无缘无故
倾跌出去?」

  右首黑袍人道:「对了,这里没第三个人,你不勾我一脚,我会站立不稳?
明明是你勾了我还想胡赖兄弟不成?」

  左首黑袍人道:「龚山民,告诉你,别人怕你「横贯手」,阎子奇可没把你
放在眼里。」

  右首黑袍人忽然发出一个尖厉的长笑,喝道:「你一管铁尺,唬唬江湖同道
可以,也唬不倒我龚老三。」

  原来这二人,正是太阴教两个护法,左首黑袍人叫做阎子奇,陕西人,外号
一尺惊天;右首黑袍人叫做龚山民,山西人,外号横贯手,原是黑道中极有名头
的人。今晚扫花门主花双双铩羽回去,两人在教主面前争功,赶来西高庙。

  不想甫一飞身落地,就起了争执,这也没错,这时天色虽黑,但此地是一片
空地,并没第三个人,龚山民落地之时,被人勾了一脚,阎子奇被人推了一把,
这不是对方故意寻衅,还是什么? 阎子奇闻言不由得怒火大炽,嘿然道:「今
晚若不是公事在身,兄弟真想讨教讨教你老哥的「横贯手」,到底有些什么惊人
之艺?」

  「好,好。」龚山民听得更怒,尖厉的笑道:「谈到公事,这你老哥尽管放
心,西高庙这些人,别说都中了毒,如今早就功力全失,剩了几个小丫头,没有
中毒,凭咱们两个,还不手到擒来?咱们先不妨搁上一搁。」

  阎子奇冷然道:「你老哥的意思,是咱们先分个高下?」

  「没错。」龚山民道:「兄弟方才向教主讨令,你老哥就在教主面前,和兄
弟争功,兄弟就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划比划,看看谁比谁强,再定行止。」

  阎子奇大怒道:「原来你果然存心和兄弟争功,无怪刚才出手向兄弟偷袭,
好,好,这么说兄弟若是不让你见识见识惊天尺,倒显得兄弟小气了。」

  右手从腰间一掏,取出他插在腰上的一支紫铜尺来,沉声道:「龚老三,兄
弟让你先出手。」

  龚山民尖厉一笑说道:「一支铜尺,未必能胜得了兄弟一双肉手,阎老哥何
须客气,有什么绝招,只管使出来,也好让兄弟瞧瞧,你阎老哥的尺,是否真能
惊天?」

  「很好。」阎子奇越听越怒,突然大喝一声:「龚老三,那你就接着了。」

  右手挥动铜尺,「呼」的一声,朝龚山民拦腰扫去。

  他外号一尺惊天,这一尺光听声音,就可知道此入神力惊人,铜尺一挥之下
劲势奇大。龚山民和他相距不过二尺光景,待得对方一尺扫来,身子突然一个轻
旋,右手一伸,在转身之际,反手顺势朝他尺上抓去。

  阎子奇怒极,心想:「你竟这般小觑于我?」扫出的铜尺,突然回头,反向
龚山民手掌击去。这一下他变招极快,正好击中龚山民的手掌。

  龚山民外号「横贯手」,他手上功夫,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趁对方反击过
来,立即运功去抓。阎子奇但感铜尺犹如击在棉花堆上,柔若无物,心知不妙,
急忙收尺,哪知龚山民五指一拢,已把铜尺抓在手里。阎子奇只觉他抓住尺头,
往里拉夺,当即左手吐掌,朝他当胸击去。

  龚山民一下抓住铜尺,看他挥掌击来,口中忽然冷嘿一声,同样左掌如刀,
朝前迎出。但听「蓬」然一声,两掌击实,竟然秋色平分,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两个身子,同时被震得往后退出一步,但两人右手紧抓铜尺,却谁也没放。

  就在此时,阎子奇突然感到颏下奇痛,自己拂胸长髯,竟然被对方在震退之
时,硬生生拉断了几根。龚山民也在此时,耳中听到「呸」的一声,对方一口浓
痰,吐在自己鼻子上,竟然隐隐生痛。这下两人自然火上加油,怒火可遏,身形
又突然一凑而拢,右手死命不放,两只左手,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全施展出来,
狠狠的向对方要害大穴进攻。

  掌、指、爪、拳,只要能伤到对方的招术,无不尽情使出,恨不得把对方立
时置之死地而后快。四更天,天色黝黑如墨,两个人这一交上手,两团人影,几
乎纠缠在一起打得好不凌厉。可惜这时候没有星月,也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如果
有旁观的人在场,而又有些星月亮光的话,就可以发现翻翻滚滚纠缠在一起的两
团人影之外,还有一个瘦小人影,不知是在帮谁的忙,也拳脚交加,东闪西闪打
得十分起劲。

  可惜两个当事人气怒之下,谁也没有发觉,只觉自己肩、背、肘、腹、腿、
胫处,不是被重重击上一拳,就是被重重蹋上一脚,有时肩头衣衫被对方撕破,
有时背后衣衫被人手爪抓去。总之这一场激战,已经不是名家较手,有招有式,
而是变成两个无赖汉的缠斗,打了你一拳之后,收回手去,决不是空手,把你衣
服撕下一块也好,再不就是扯你头发,拉你胡须,无所不用其极。

  不消片刻功夫,两人身上黑袍,早已撕得稀烂,连内衣也都撕成一条条的,
露出了上身,而且各使利爪,连身上皮肤,都被对方指甲抓得绽出一条条的血痕
来。脸上更不用说了,两个人发髻披散,头发和长须,也被扯落了不知多少,脸
上也打得鼻青眼肿,遍体鳞伤,就是没伤到要害。

  越是如此,两个人越不甘心,右手抓着铜尺,越不肯放,左手也越发加紧,
打得更是猛烈。从四更到天亮,时间可并不太长,不多一会儿,东方渐渐吐露鱼
白。

  这时北首大路上,又有一道人影如飞而来。这是一个高仅中等身材,身上穿
着一袭长仅及膝的黄色布袍,须眉稀疏,左右双颊满是红白斑点的老人。

  这老人奔行之际,双足几乎离地数寸,身子好像在悬空浮着一般。就在他快
要奔进庙前之时,只见路旁慌慌张张钻出一头戴毡帽,帽檐压得很低的小老头,
双手抱着一个酒坛,一眼看到黄衣老者,赶忙迎着叫道:「龙老来得正好,快去
劝劝吧,那边两个老头,快打出人命来啦。」

  黄衣老者一楞,问道:「在哪里?」

  戴毡帽的小老头回头一指道:「就在庙门口。」黄衣老者随着他手指看去,
果见庙门口不远的一块空地上,正有两个人扭成一团,打得难分难解。

  此时天色已经黎明,他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已看清那两人正是教主派来的
一尺惊天阎子奇和横贯手龚山民。不知他们何以舍了正事不办,自己人却打起来
了? 突然他想到这戴毡帽的小老头何以知道自己姓龙?会称呼自己「龙老」的
呢?心中疑念一动,立即回头看去。

  就在这指顾间,哪里还有戴毡帽的小老头的踪影?举目四顾,这里除了二三
十丈外的西高庙,并无人家,除了路旁稀疏藏不住人的几棵柳树,根本连一点人
的影子也没有。这下直把黄衣老者看得心头不禁猛然一惊,暗道:「此人好快的
身法,他居然能在自己眼皮子下,毫无声息的遁走,这会是谁呢?」他一时无暇
多想,双足一顿,身形凌空飞扑过去,口中大喝:「还不住手?」一道人影,疾
然朝两人中间泻落。

  激战中的两人听到喝声,便知是副总护法来了,心头一惊,便各自松手,往
后跃退。原来这黄衣老者正是太阴教的副总护法龙斗星。说起这龙斗星,却也算
得是个奇人,他原是甘肃平凉县的孤儿,幼时替人牧羊,有一天,无意中在路边
摘食了一颗不知名的果子,回家之后,就寒热大作,烧得不省人事,而且脸上、
身上,发出红白斑点,主人看他已是不治,就把他弃置山下。

  也是他命不该绝,遇上一位异人,发现他吃的那颗果子,乃是人间可遇而不
可求的奇药,只是此药乃是纯阳之物,毒性也奇烈,必须配制其他药物,合成药
丸,方可服食,他小小年纪,如何承受得了?

  这就把他带回崆峒山去,一面喂以药丸,一面以本身真气替他全身推拿,这
样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把他一条小命挽救回来,从此也就做了这异人的徒弟,
因此他身上和脸上的红白斑点,一直没有消褪,异人因他脸上红白斑点,生得如
同星斗一般,就替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斗星,每天教他静坐练气和修道的功课。

  一晃十年,他年事渐长,自然耐不住山中枯燥无味的静静岁月,终于瞒着师
傅,偷偷下山。他服了那颗异果,又经十年练气,虽没学过武功,但内功造谐,
已是十分惊人,不久就渐渐闯出万儿来了。数年之间,就有不少武林成名人物,
折在他手下,大家因他生相怪异,给他取了个名号,叫做「生死判」,他也以此
自豪。

  尤其凭仗着他的天赋和悟性,凡是和他动过手的人,就把人家一招一式,牢
记在心,日积月累,居然给他记住了各门各派不少招式,去芜存精,融会贯通,
居然独创了一套杂锦拳掌。以他内功之高,与人动手,都不出一两个照面,因此
名头也就越来越响。

  龙斗星曾几次单独找上少林、武当,要去和当今领袖武林的两大门派较技。

  少林、武当的人,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自然不肯和他这样一位旁门出身的
野狐禅较技,婉言谢却。少林、武当二派越不肯和他较技,旁门黑道中人就把他
捧得越高,就这样,他也离正派越远,入邪道越深。

  不过他有一点好处,就是始终不忘恩师幼时训诫,不近女色,不乱杀无辜,
因此江湖上把他看成亦正亦邪,半正半邪的人物。现在他竟然被太阴教所笼络,
担任起副总护法来了。这是一位传奇人物,因此作者要把他来历,略为叙述了。

  闲言表过,却说生死判龙斗星泻落当地,龚山民和阎子奇慌忙躬着身,异口
同声的叫了声:「副座。」

  龙斗星目光严厉的望了两人一眼,沉哼道:「你们忘了此行任务?」

  龚山民气呼呼的道:「副座来的正好,属下奉命赶来,不料阎老哥和属下争
功,趁属下飞落之际,居然用脚横勾过来……」

  阎子奇抢着道:「副座,属下根本没有勾他,是龚兄先推了属下一掌。」

  「胡说。」龚山民道:「属下绝没出手推他,明明是他勾了属下一脚。」

  阎子奇道:「属下可以对天发誓,绝没勾他,是他先发掌推了属下一把。」

  龙斗星道:「二位都是成名多年的人了,如何在动手之时,像街道上的无赖
汉一般,乱撕乱扭,这要传出了江湖,岂不是个笑话、你们自己看看,身为本教
护法,竟然如此狼狈不堪。」

  龚山民接说道:「回副座的话,属下右手压住他惊天尺,左手和他左手攻拒
封拆,根本没撕他的衣衫。」

  阎子奇道:「副座,属下的衣衫,不是他撕的,还会有谁?」

  龙斗星朝阎子奇问道:「你呢,你有没有撕他的衣衫?」

  龚山民道:「属下右手使尺,被他抓住,并未放手,他左手发掌攻来,属下
和他正在互击,怎会去撕他的衣衫呢?」

  龙斗星想起方才捧着酒坛的小老头形迹古怪,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问道:
「当时你们可曾看到有第三个人在场么?」

  「没有。」龚山民道:「只有咱们两人是同时飞落的。」

  龙斗星朝阎子奇问道:「你也没看到第三个人。」

  阎子奇摇头道:「没有。」

  龙斗星道:「好,你们刚才把动手的情形,给本座详细说上一遍。」两人抢
着把方才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龙斗星口中忍不住沉哼一声,说道:「你们两个,在江湖上跑了半辈子,被
人家耍了狗熊,还一点都不觉得么?」

  龚山民道:「副座以为有第三个人在属下两人之间互相挑衅?这不可能。」

  阎子奇道:「当时确实没有第三个人。」

  龙斗星哼道:「据本座看来,用脚勾龚护法,用掌推阎护法的,分明另有其
人,后来你们两个各有一手,互握铜尺不放,以二位的武功,只有一只手可以和
对方互作攻拒,绝不可能去撕对方的衣衫。因为有机会撕破对方的衣衫,这一机
会,怎不狠狠的给对方一掌?可见这撕破你们衣衫的人,也就是在你们飞身落地
之时,勾你一脚,推你一掌的人了。」

  龚山民、阎子奇听得不禁一楞,说道:「此人会是谁呢?」

  「呵呵。」有人笑了一声,说道:「这位老哥果然把他们劝解开了,这样就
好,朋友咯,有什么大不了的宿仇,非拼到底不可,小老儿一看有人打架就怕,
我这几根老骨头,都发脆了,一下都碰不起,所以不敢上来劝解。幸亏路上遇上
这位老哥,才请他来给二位拉扯开,现在好了,已经没事了,二位还是快些回去
吧,洗把脸,换换衣衫,朋友总归是朋友,打过也就算了。」这说话的人还站得
老远。

  龙斗星回头看去,只见七八丈外一棵大树下,蹲着一个醉态可掬的小老头,
头上覆一顶毡帽,身边还放着一个酒坛,那不是方才要自己过来劝架,后来一转
眼失去踪影的小老头,还有谁来?一时心中有数,回头叮嘱道:「你们两个先回
去,本座还有些事儿要办。」

  这时晨曦已经出来了,龚山民,阎子奇身为太阴教护法,竟然闹得个鼻青眼
肿,衣衫破碎,自己也觉得狼狈不堪,闻言赶紧应了声「是」,两人同时掠身飞
驰而去。

  龙斗星脚步沉稳,缓缓的朝戴毡帽的小老头走了过去,冷然道:「老哥就是
方才要兄弟过来劝解他们打架的那一位了?」

  小老头眯着眼睛,笑道:「是啊!小老儿最怕有人打架了,看到他们打架,
就不敢过来,幸好遇上你,才请你来劝解劝解的……」

  龙斗星道:「你老哥知道我姓龙?」

  「你老哥姓龙?」小老头眨了眼睛,笑道:「小老儿怎么会知道呢?」

  龙斗星道:「但你方才明明叫我「龙老」,你忘了,龙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的。」

  「龙老,小老儿几时叫过你龙老?」小老头偏着头,忽然「啊」一声,笑出
声来道:「你老哥大概听错了,小老儿是苏州人,方才心里一急,就叫出依来,
侬,就是你,侬老,也就是你老了。」

  「真是如此?」龙斗星右手暗暗蓄势,嘿然道:「方才他们飞落之时,不是
你从中挑衅,勾了龚山民一脚,又推了阎子奇一把,他们如何会打起来的?」

  小老头蹲着的人,忽然站了起来,瞪着两颗眼睛说道:「你老哥说什么?我
几时勾他们一脚,推他们一把了,你……你这可冤枉好人了。」

  龙斗星冷然道:「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你老哥究是何人?」

  「光棍?」小老头听了这句话不禁有些发火,瞪大一双豆眼,气呼呼的道:
「你说小老儿是光棍?小老儿老伴还没死,家里儿孙有一大堆,告诉你,我有七
子八女十三孙,你怎么说我是老光棍?你……明明是咒我……你……你活了一大
把年纪,才是老光棍。」

  龙斗星明知这小老头是故意和自己夹缠,此人分明是个高人无疑,心中暗暗
冷嘿一声,突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本座不管你是谁,你既然看到我两个属
下狼狈而去,你就死定了。」

  小老头敢情最忌讳「死」字,听他说出「你死定了」这句话,气就更大,双
手叉腰,大声道:「你当小老儿好欺侮的,老实说我老人家的儿子都比你大了,
你敢咒我老人家死,我就和你没个完,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老人家先死?」他
双手掳掳衣袖,大有饱以老拳之意。

  龙斗星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心里暗自冷笑,忖道:「我正要试试你。」这
就右手一举,缓缓伸过去,口中嘿的笑道:「小老儿,你再敢对本座出言无状,
我就劈了你。」

  「你敢劈我?」小老头胸脯一挺,大声道:「我老人家活了九十八岁,还没
人敢碰我一下,你……你是什么东西,敢拿掌劈我?好,你劈、你劈。」他竟然
随着话声,挺起胸脯,硬是往龙斗星手掌亡凑去。

  龙斗星不知对方底蕴,掌上自然凝聚了八成力道,此时眼看他往掌上撞来,
还以为对方仗着护身真气,想乘自己不备,猛然下手,因此又增加了两成力道。

  哪知小老头胸脯撞上自己掌沿,才发现这小老头竟然只是一个没有练过武的
普通人。

  要知他此时掌上凝足了十成力道,小老头的胸脯虽是自己凑上去的,但一凑
之下,掌上立生震弹劲力,这还得了?等到龙斗星发觉对方不会武功,小老头口
中「啊」了一声,一个人就像猛力撞在弓弦上一般,呼的一声,凭空飞了出去,
一下震出一丈开外,再「啪哒」一声,背心着地,跌坠在地,四肢一伸,就没再
动。

  龙斗星没想到这小老头竟然不会武功,要待收掌都已来不及,他想起方才叫
自己过来劝架,忽然不见踪影。也许是真的怕看打架,他身子瘦小,躲到树身后
面去了也说不定,自己误把他认作了高手,心中不禁有些歉然。

  这就举步走了过去,正待伸手入怀,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喂他几粒,哪知
目光一接,那小老头眼珠凸出,脸如死灰,看情形已被自己掌力震毙了。再俯下
身去,一探鼻息,果然已经气绝,心中还有些不信,暗道:「自己掌力未吐,是
他自己凑上来的,最多也只是被震重伤,不至于死。」

  忍不住伸手往小老头胸口摸去,但觉他胸口软成一堆,胸骨已经全碎,不觉
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夫下山以来,五十年之中,从未误杀一人,你这位老哥实
在太逞强了,没练过武,怎好把胸脯往我掌上凑过来呢?」

  话声方落,突然身后像一个蚊子般轻的声音传入耳朵:「是你杀了我,还不
认帐,我要到阎王殿去告你一状。」龙斗星听得猛然一惊,急忙回身看去,身后
哪有什么人?

  再看地上,小老头直挺挺的躺着,分明已经气绝多时。死人当然不会说话,
何况小老头躺在自己面前,话声却是从自己背后传过来的。这真是怪事,而且此
时又是大白天,早晨的太阳黄澄澄的照在草坪上。生死判龙斗星一生从不信邪,
但方才听到的声音却明明是小老头的声音,这使他感到无比的震惊,但人死不能
复生,他内心深感歉疚的看了小老头尸体一眼,摇摇头,回身就走。

  说他走,当然有些不妥,他是双脚一顿,长身掠去,朝北奔行而去。就在他
腾身掠起之际,耳中突然听到一个极细的声音在身后,喊道:「喂,龙斗星,你
还我命来。」

  龙斗星腾身掠起,就像流矢掠空,身法何等快速,但就在他一路飞掠之际,
但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趿趿他他」的拖鞋之声,不徐不疾,一路跟了下来。龙
斗星听得奇怪,忍不住脚下一停,刹住身子,回头看去,哪有什么人影?连「趿
趿他他」的声音也顿告寂然。

  他自然不信邪,就继续腾身掠起,他才一掠起,身后「趿趿他他」的声音又
随着响起,他也就不去理他,继续奔行。只听耳朵边又有一个极细的声音喊道:
「喂,龙斗星,你跑得慢一点,我上了年纪,跟不上你呀,跟不上,又如何向你
索命呢?」

  龙斗星几乎怀疑是自己心里疑心生暗鬼,但又明明听得十分清楚,不觉又停
下步来。回头看去,身后实在没有半个人影,以自己的功力,若然有人,绝逃不
过自己的眼睛。而且只要自己一停,身后「趿趿他他」的声音也立即随着停止,
心头止不住暗暗惊异,忖道:「这到底是人是鬼?」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瞥见前见不远的一棵树根底下,蹲着一个醉态可掬的
小老头,头上覆一顶毡帽,身边放着一个酒坛子,那不就是刚才被自己一掌震碎
胸骨,已经身死的小老头还有谁来?这情形,不是和方才庙前一棵大树下,看到
的情景一般无一?

  龙斗星还当自己眼花,不觉用手揉揉眼睛,定睛看去。太阳直接照在大路旁
树下,那小者头果然蹲在树下,眯着眼睛笑道:「小老儿最怕有人打架了,看到
他们打架,就不敢过来,幸好遇上你,才请你过来劝解的。」这话,也正是方才
那小老头说过的话。

  龙斗星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他一个飞掠,落到
小老头面前一丈来远,便自停住。小老头抬起头,霎了下眼睛,笑嘻嘻的说道:
「你是不是又要问小老儿,怎么知道你姓龙的了?」现在已可证实小老头果然没
死。

  龙斗星心知遇上了高人,双目精光暴射,步履沉重的朝小老头走去,他每跨
一步,坚实的干泥巴地上,都陷下了寸许深的脚印,可见他已把全身力道都凝聚
到十二成了,左手按在腰际,右手隐在大袖之中,一直逼到小老头三步左右,才
嘿然道:「阁下真人不露相,果然是位高人。」

  小老头对他的逼近身前,似是毫不在意,依然蹲立如故,仰起头,嘻笑道:
「小老儿自然是真的人,绝对不是鬼,方才只是和你玩的,嘻嘻……哦,高,我
可不高,小老儿站起来,还不到你肩膀,你自然比我高得多了。」不待龙斗星开
口,眨着眼睛,又道:「你也跑得累了,要不要坐下来,喝一口酒,我这酒可比
一般酒店卖的,要好得多,又醇又香……」

  龙斗星那一袭长袍都像灯笼般鼓了起来。沉笑着道:「阁下还在龙某面前扯
淡?」

  小老头哦了一声,点着头道:「淡是淡了一些,但后劲可大得多。」

  龙斗星看他还在和自己缠夹,不由怒气勃发,仰首洪笑一声,喝道:「龙某
手掌的后劲也不见得小。」喝声出口,右手一振,一只巨灵般的手掌脱袖而出,
快若闪电,朝小老头直劈而下。

  双方距离极近,小老头蹲在地上,龙斗星身材较高,伸手之间,几乎已经到
了小老头的头顶。这一掌当真像迅雷乍发,一团掌风,轰然有声,劈了下去。小
老头骤不及防,不由得吃了一惊,抬头望望龙斗星劈来的手掌,嘴里嚷道:「你
这做什么?」这句话的工夫,龙斗星巨灵般手掌,压顶而下,离他头顶已不过数
寸光景。

  但听砰然一声巨震,掌风旋若雷劈,把小老头蹲立的地方打成了一个大坑,
泥土飞扬,黄尘弥漫,但龙斗星竟然打了个空。龙斗星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么近
的距离,会打不到小老头身上,但他发掌之时,两眼一直凝注着小老头,一眨不
眨,也看得清清楚楚!自己一掌劈落之时,他还抬头望了自己手掌一眼,又说了
一句话,才抢起酒坛躲开去的,这简直是不可能之事。

  试想自己这一掌,何等神速,掌势一出,就可击上对方头顶,就是武林中的
顶尖高手,在自己发掌之时,再出手封解,都已嫌迟了。小老头如何还能抬起头
来看自己手掌,再慢吞吞的说话,再抢着抱起酒坛,再举步跑开,要多少时光?

  这好像自己劈下的毒掌,等他离开了再劈下去的一般。事实当然绝不如此,
这自然是小老头的动作,看来十分缓慢,实则神速无俦。龙斗星心头突然一动,
忖道:「莫非此人精擅道家的「缩时之术」不成?」

  就在他一怔神之际,天风吹过,黄尘渐散,小老头居然一手抱着酒坛,就站
在他右首三步之外,歪着头望着他,神色不悦的道:「我老人家看你跑累了,好
心好意请你喝酒,你怎地跟我动起手来了,这下幸亏没打上,要是给你打上了,
我这几根老骨头,不是全拆散了?有话好说,何必动武呢?」

  龙斗星看他神情,分明是有意揶揄,心头更是怒恼,目射凶光,厉笑着道:
「老小子,你再接龙某一掌。」这回他觑定了小老头,右足猛地向右跨出,右手
箕张,一记「游龙探爪」,朝小老头当胸抓去。

  小老头「嘻」的一声,耸着肩笑道:「方才你使的「泰山压顶」,是泰山派
的手法,这记「游龙探爪」,是从华山派偷学来的,你怎么尽偷人家的?唔,看
来还有几分蛮力。」他右手抱着酒坛子,这回没再躲闪,随着话声,右手一推,
把抱着的酒坛朝龙斗星抓来的手爪上推去。

  他敢情只顾说话,忘了躲闪,等到龙斗星手爪到了身前,心头一急,才用酒
坛来挡一挡。试想龙斗星在江湖上,可以算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这一抓之势,
力贯五指,就是山石,也得被他抓下一把来,区区一个酒坛,如何抵挡得住,不
被他击成粉碎才怪。

  但怪就怪在这里,龙斗星这一记发招之快,比方才劈落的一掌,自然又加快
了许多,但小老头噜哩八嗦说了一大堆话,才把酒坛推出,龙斗星期到他面前抓
出的手爪,应该一发即至,却就像等着他把话说完,推出酒坛来的时候才抓到。

  但听「扑」的一声,五指钩曲得像铜条的手爪,抓在酒坛身上,不但没把酒
坛击碎,这酒坛好像生铁铸成的一般,反而震得他五指隐隐作痛。龙斗星究非等
闲之辈,出手奇快,右爪才发,左手随着一掌,朝小老头拦腰横劈过去。

  「嘻嘻。」小老头笑着道:「说你没出息你就没出息,这一记『天外飞虹』
又是偷学峨嵋派的,到底有没有一招半式,是你自己的?」龙斗星左手抬出时,
右手也刚好击上酒坛,此时突觉酒坛一滑,向左移去,又是「砰」的一声,左掌
也击在酒坛上。

  这回他只觉酒坛好像煨在火堆里的一般,奇烫无比,手掌击在上面,「滋」
的一声,就和皮肉烫焦了一般,痛澈心肺,心头不由大惊,急忙撤掌后退。

  心中兀自不信,暗道:「就算你练成「三阳神功」,能运起三昧真火,把酒
坛烤热,也绝非转手之间,就能办到,自己右手击上酒坛时,酒坛还是冰凉的,
如何能在滑到左首的一瞬之时,就把酒坛烤热了?这是哪一门邪功?」

  小老头依然没事一般,抱着酒坛,笑嘻嘻的道:「你怎么一直跟我这坛酒过
不去,叫你喝,你又不喝,偏要左一记,右一记的拍酒坛子,幸好你没用力道,
要是把酒坛子打碎了,岂不糟蹋了大半坛好酒,还害我老人家连瘾都过不成。」

  经过这两招攻击,生死判龙斗星自知绝非人家对手,不禁有些气馁了,望着
小老头,迟疑的道:「龙某自知不是阁下对手,阁下究是何方高人?」

  小老头望望他,忽然嘻嘻一笑,才道:「你问我老人家是谁?我有个故事,
你要不要听?」

  龙斗星道:「龙某洗耳恭聆。」

  小老头道:「好,我老人家被你两记重手法,逼出了我一身的气,现在浑身
没劲,先让我喝口酒,提提精神。」说到这里,两手捧起酒坛,咕咕喝了两口,
用衣袖揩揩嘴角,笑道:「我老人家站的时间多了,脚会麻,还是蹲着说吧。」

  龙斗星知道他故意如此,也就没有说话。

  小老头果然蹲了下来,笑了笑道:「大概……」他扳起指头算了算,才点着
道:「唔,这故事该有五十个年头了,我有个当道士的老哥哥住在一处山洞里,
他一生别无所好,就是喜欢喝酒,洞口,堆着许多酒坛子……」龙斗星听得神情
似乎一动。

  小老头没去理他,续道:「我就告诉他,要想做神仙,就不可喝酒,喝酒只
能成酒仙,成不了神仙,我那道士哥哥就说:上八洞神仙,汉钟离、铁拐李、吕
洞宾哪一个不喝酒的?他们不都是神仙么?他依然喝酒如故。」接着笑了笑道:
「我说这话,只是说明我那道士哥哥洞门口那许多酒坛子的来历罢了。」

  龙斗星没有说话。

  小老头续道:「就是五十六年前的春天,我上山去看他……」他口气微顿,
重又补充道:「哦,我该说清楚,我和这位道士哥哥,大概已有十二三年没见面
了,既然去看他,而且又知道他尝酒如命,因此特地在凤翔去买了两篓子最好的
西风酒……」

  他又举起酒坛,喝了两口,接道:「这十二三年没见面,我那道士哥哥居然
收了一个徒弟,那小子才十四五岁,却天生是个调皮捣蛋的坯子,他看我左右两
手抱着两个五十斤的酒篓子上山,正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当口……

  他说到这里,忽然朝龙斗星裂嘴一笑,问:「老哥,你当那小子有多淘气?
刚从他师傅那里学会了弹麻雀的本领,一眼看到我老人家抱着酒篓子上山,竟然
把我手上的篓子,当作麻雀来弹,幸亏那石子小。没把酒篓子弹破,我老人家一
生气,就大声嚷了起来:「好小子,你欺负我老人家,等下回上了山,我就去告
诉你师傅……」龙斗星听得脸色连变。

  小老头依然自顾自的说道:「那小子年纪虽小,却蛮横得很,听我要去告诉
他师傅,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虎的跳将出来,呼呼两拳朝我老人家当胸就打,
嘻,我老人家就是和方才一样,身子没动,只把酒篓子推过去,让他左边一下,
右边一下,击了两拳,那小子小拳头击在酒篓上,自然很痛,就哭了起来,你说
可笑不可笑?」

  龙斗星身躯一颤,叫道:「你……」

  「别打岔。」小老头嘻的笑道:「我故事还没说完呢,自从那年去看了我道
士哥哥,一晃眼又过了八九年,我老人家再上山去,那小子已经不在了。据我那
道士哥哥说,他是私自逃下山去了,我老人家听得很气,大骂那小子忘恩负义,
下山去非把他揪回山去不可。哪知我那道士哥哥因为抚养了他十多年,人总是有
感情的,他说:「他这里住不惯就由他去吧,反正人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够自食
其力,我也不用再为他操心了。」」

  「最后我那道士哥哥还再三托付我老人家,看在我们结交一场,务必要我老
人家多照应照应他,这小子,如今算起来,也该有六十四五岁了……」

  龙斗星目光直注,惊诧的道:「你……究是何人?」

  小老头伸手挺挺毡帽,又似乎觉得不对,索性一下把毡帽摘了下来,露出秃
得疏朗朗的尖顶,眯着眼睛,笑道:「你还记得?那就看看我老人家是不是还是
老样子?像不像?」

  龙斗星看了小老头一眼,慌忙扑的拜了下去,说道:「你老果然是游师叔,
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从前老样子,弟子有眼无珠,方才不曾认出是你老人家来,
还望游师叔……」他说了一大堆,哪知抬目看去,哪还有小老头游师叔的影子,
心头方自一怔。

  只听身后响起小老头声音说道:「我老人家最不喜欢看人家做磕头虫,你小
子还爬在地上不起来,我老人家一气就走啦。」这小老头不用说,自然就是笑面
神丐游一夔了。

  龙斗星慌忙站了起来,说道:「游师叔,恩师他老人家……」

  「死啦,他是醉死的。」笑面神丐摇着头道:「仙道无凭,但我这位老哥酒
仙是做到了。」突然面情严肃的道:「他仙逝的那天,正好我老人家在他那里,
他要我告诉你,崆峒一支要你继承道统……」

  龙斗星目蕴泪水,摇头道:「我不配,我无颜见到恩师,纵然他老人家已经
仙去,我不配继承他老人家的道统。」

  「你配。」笑面神丐沉着声道:「我老人家说你配,你就配。」

  龙斗星用力抓着他的头发,痛苦的道:「我真的不配。」突然转身奔去。

  「给我站住。」笑面神丐大喝一声,人已「呼」的凌空飞去,越过龙斗星头
顶,一下落到他面前,沉声道:「你放下手来。」龙斗星慑于他的气势,果然依
言放下掩面双手。

  笑面神丐又道:「你可知道我老人家为什么说你配吗?」

  龙斗星道:「弟子不知道。」

  笑面神丐嘿了一声,才道:「这就是你不对,既然不知道,就该问个缘故,
难道我老人家还会胡说八道不成?」不待龙斗星答话,接着道:「你师傅崆峒传
人虽然一生谨严,但崆峒派不在江湖各大门派之内,就是修练的内功,也不是玄
门正宗,所以你师傅也修不了仙道,嘻,其实玄门正宗,又有谁修成了真仙?」

  他说这些话,龙斗星自然不好插口。

  「咱们把话说远了。」笑面神丐耸耸肩,续道:「我老人家和你说这话的意
思,就是崆峒派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不是旁门左道,这就是说,你不用自
认为所作所为,不是正派而感到自卑,不肯继承你师傅的道统,你师傅的道统,
你不继承,还有谁继承?」龙斗星没有说话。

  笑面神丐又道:「再说,你下山五十年,你真以为你师傅不闻不问么?因为
你虽然妄自尊大,但一直不忘师训,不妄杀无辜,你师傅才算心安,否则以你这
点能耐,只要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你师傅不追回你的武功,废了你么?」龙斗
星听得惊出一身冷汗。

  笑面神丐接下去道:「再说,你师傅仙去之后,这三年来,我老人家受你师
傅重托,也一直在察看你的行为,若是我老人家看不过去,我会说你配么?」

  龙斗星道:「弟子听了游师叔的训诲,顿觉今是昨非,恩师养我教我,我竟
偷逃下山,从此置恩师于不顾,我实在是罪孽深重,弟子敬遵你老人家的指示,
即刻回山,面壁思过,以赎前愆……」

  「别忙,别忙。」笑面神丐摇着手道:「你自知罪孽深重,回去面壁思过,
就可以赎前愆了么?」

  龙斗星一怔,问道:「你老人家的意思……」

  笑面神丐朝他裂嘴一笑,道:「眼前就有一件天大的功德,比去面壁思过,
坐一百年,一千年还好。」

  龙斗星躬身道:「还望游师叔指点。」笑面神丐一手捧着酒坛,朝他低低的
说了几句。

  龙斗星恭敬的点着头道:「弟子受教。」

  笑面神丐嘻嘻的笑道:「那就快去吧。」龙斗星应了声「是」,双脚一顿,
人已破空电射而去。

  晨曦照在西高庙东院,一阵悠扬而有韵律的钟声,传到盘膝席地而坐,正在
调息运功的众人耳中,一个个睁开眼来。经过这将近一个更次的运气行功,奇毒
已解,再加「功力酒」补盛真元,此刻谁都感到全身真力充沛,气机流畅,比没
没有中毒以前,精力更加旺盛。万仲达双手抱着小半坛「功力酒」,首先一跃而
起。

  于化龙道:「这功力酒果然神效无比,当真是天下第一奇酒。」

  羊令公接口笑道:「兄弟等此间事了,也要遍历名山大川,采集灵药,浸它
一坛。」

  连三省道:「羊掌门人也不用泡浸旁的灵药,只要找到一支千年参王,浸了
酒,就和「功力酒」足可媲美了。」

  羊令公道:「千年参王,天材异宝,可遇而不可求,但二、三百年的野山人
参,却不难找得到。」

  万老夫人道:「天色已经大亮,诸位功力也都恢复了,咱们就可以商量商量
如何破老子山了。」

  花真真道:「夫人说得极是,咦,游老人家呢?」

  大家经她一说,回头看去,果然不见笑面神丐的踪影。

  于化龙道:「游老人家游戏风尘,有如神龙见首,他既然走了,老嫂子,这
破太阴教的行动,该由老嫂子来领头才是。

  万老夫人道:「老身女流之辈,怎敢当此大任,依老身看于大侠领袖群伦,
此次行动,自该由于大侠来领导了。」

  桂豪年道:「万老夫人说得极是,于大侠不用再推辞了。」

  于化龙一手捋须,巨目朝众人一抡,轻咳一声道:「消灭太阴教是武林各大
门派,干百同道求生存的唯一之道,自古道长魔消,邪不敌正,这也是千古不易
之理,兄弟忝为武林的一份子,为维护正义,消弥乱源,自是义不容辞之事。」

  「说得好。」众人突然听到这句话,正是笑面神丐的声音,急忙回头看去,
但见笑面神丐依旧蹲坐在昨晚坐的地方,他身边放着一个酒坛,好似一直没有动
过。厅上这许多人,竟然没有人看到他何时回来的?

  商小雯喜道:「师公,你回来了。」

  笑面神丐喝得醉醺醺的,眯着眼,打了个呵欠,说道:「我老人家一直坐在
这里,又没出去过。」

  商小雯道:「你老人家骗人,你没出去,我们这许多人,怎么会没看到你的
呢?」

  笑面神丐嘻的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们都在这里运功调息,我老人家
不是在替你们护法么?护法就是不能让敌人潜入,伤害到你们,所以我老人家摇
身一变,使的是隐身术,不让什么人看到我老人家,这样就可以监视奸人蠢动,
他看不到我,我可以看得到他,岂不妙哉?」

  商小雯眼睛一亮,问道:「师公,你老人家真的会隐身术?」

  笑面神丐道:「我老人家骗你作甚?」

  「啊。」商小雯喜孜孜的道:「师公,你教我可好?」

  笑面神丐道:「这是道法,你年纪还小一时也学不会,这样好子,待回咱们
到了老子山,我老人家在你顶门上画一道隐身符,你可以看到人家,人家就看不
到你了,你就可如入无人之境,东给他一拳,西给他一脚,没有人知道是你打了
他们。你看好不?」

  「好,好。」商小雯喜得拍手道:「这才好玩呢,师公,你现在就给我画好
不。」

  笑面神丐道:「这时不成,这可不能让人家看到的,现在有许多人看着,那
就不灵了。」

  商小雯道:「那师公,你什么时候给我画呢?」

  「这时还早。」笑面神丐道:「而且也不能让人知道,你先站到边上去,咱
们先商量正事儿。」商小雯信以为真,果然乖乖的站到边上去了。

  笑面神丐捧着酒坛,「咕」的喝了一口,用舌头砸砸嘴角,直起身,一下跳
到中间一把椅子,双手一摇,道:「现在大家都坐下来,听我老人家封神了,今
日一战,非同小可,不但是正邪存亡之机,也是每个人的生死关头,不论何人,
只要一个不巧,就身败名裂,那就是封神榜上有名了。」大家都知道他说话亦庄
亦谐,但有时也口没遮拦,有时也隐藏玄机,因此谁也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听
着。

  笑面神丐接着道:「我老人家方才说的是开场白,现在言归正传了,今天,
咱们进攻老子山,必须有个领头的人,如果没有,岂不成了群龙无首……」

  万老夫人道:「游老人家,我们大家都听你的指挥,你老人家就是我们领头
的人了。」

  「不成,不成。」笑面神丐双手连摇着说道:「我老人家捧着一个酒坛子,
终日酒不离口,喜欢喝酒的人,容易误事,你们浩浩荡荡的杀奔老子山,我老人
家半路里忽然醉倒,这该怎么办,所以一百个不成,一千个不成……」

  「嗨!你们别插嘴好不,听我老人家封神。」笑面神丐伸手一指于化龙,口
中「咄」了一声,喝道:「于化龙听令。」

  于化龙起身拱手道:「在下恭候老人家差遣。」

  「咳,你这就不对。」笑面神丐道:「我叫你听令,你就该朝上拱手说「末
将恭听将令」,那才像调兵遣将呀,来,再来过。」他果然装模作样的在椅背上
一坐,一指于化龙又「咄」的一声,喝道:「于化龙听令。」大家看得都忍俊不
禁,但谁也不敢笑出声来。

  于化龙平日是个规行矩步的人,但笑面神丐辈份甚高,不得不依着他,拱拱
手,道:「末将在。」

  笑面神丐半蹲半坐,屁股坐在椅背上,大声道:「老夫封你为征北大元帅,
统率全班人马,征讨老子山,荡平太阴教,不可心怀贰志,若有贰心,那就是封
神榜上有名的人了……」

  「啊,啊,不好……」原来他指手划脚的说话之时,一个不留神,屁股在椅
背上没有坐稳,一个元宝翻身,往椅后摔了下去。

  商小雯急忙问道:「师公,你没事吧?」

  笑面神丐已经很快爬了起来,自己解嘲的道:「没关系,这样摔一跤,还摔
不伤我。」他双手一甩,连连摇头道:「这不好玩,我不来啦。」于化龙给他方
才这几句话,说得脸上变了颜色,但因笑面神丐从椅背上摔了下来,大家只顾看
望笑面神丐,就没人注意到他。

  此时于化龙神色凝重,徐徐说道:「游老人家,咱们此行,关系重大,应该
好好计议计议,不可再以儿戏出之。」他说得义正词严,自然是对笑面神丐方才
的举止,大为不满,含有切责之意。

  大家也都知道笑面神丐游戏风尘,但绝不会信口胡说,方才他对于化龙说的
话,虽似戏言,但也未免过份了些,难怪于化龙面有不怿之色。万老夫人连忙接
口说道:「游老人家,时间不早,该如何分派,你老就派遣人手,我们也该动身
了呢。」

  「嘻,嘻。」笑面神丐耸耸肩,道:「我老人家方才不是已经派好了么?于
大侠是咱们这一行人的领头,统率大军,一切应对,都可由于大侠出面,你万老
夫人是副主帅,率领女将,一同直奔老子山,和太阴教正面对阵。」

  于化龙道:「游老人家呢?难道不和我们同行么?」

  笑面神丐笑了笑道:「我老人家自然也要去,只是你们是堂堂正正的从大门
去,我老人家却要偷偷摸摸的进去,才能里应外合。」一面朝着万老夫人拱拱手
道:「不过我老人家想跟夫人借调一个人,充充我的跟班。」

  万老夫人道:「老人家要谁跟你去呢?」

  笑面神丐一指万仲达道:「自然是万总管了,他好给我老人家捧酒坛子。」

  万老夫人道:「仲达,你就跟游老人家去好了。」

  万仲达大喜道:「小的能够追随游老人家,这是小的荣幸。」

  笑面神丐嘻的笑着道:「荣幸也没什么荣幸,只是我在你头顶画上一道「符
儿」,保管谁也看不到你了。」

  商小雯抢着道:「师公,你老人家答应过我的,怎么忘了?」

  「别急……」笑面神丐挥挥手道:「你不是要凑热闹,显显身手么,这是好
机会,过了今天,就算你学了一身武功,也没处用了,你若跟着我老人家进去,
隐了身,可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和人厮杀,你自己挑吧。」

  商小雯想了想,道:「那我还是跟万伯母去,好好的杀他一场,比跟你老人
家不能出声、不能厮杀要痛快得多了。」

  笑面神丐笑道:「就是这么说咯。」接着回头叫道:「万总管。」

  万仲达忙道:「小的在。」

  笑面神丐道:「咱们走。」一手抱着酒坛,当先往外行去。万仲达也抱着半
坛「功力酒」跟在他身后而去。

  于化龙等两人走后,才朝大家抱了抱拳,道:「老嫂子,诸位老哥,咱们此
去老子山,虽是一路同行,但也要有前后左右,互相策应,因此兄弟觉得大家应
该分作四起,才能灵活运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羊令公点头道:「于大侠说得极是,行军也有个先锋、后卫和左右翼之分,
才能互作策应。」

  万老夫人道:「于大侠看要如何分配?」

  于化龙一手捋须,看着众人,略为沉吟,道:「由兄弟和羊兄(羊令公)、
桂兄(桂豪年)和万贤侄四人领先,为中军。凌帮主(凌江涛)、连老哥(连三
省)率同丐帮弟子为左翼。老嫂子率令嫒(万飞琼)、夏姑娘(夏玉容)和二位
商姑娘(商紫雯、小雯)为右翼。花帮主(花真真)率同百花帮弟子为后卫;分
则可以单独作战,合则可以互相支援,在行动上就灵活多了,不知诸位有何意见
啊?」

  万老夫人点头道:「于大侠分配得宜,就这样好了。」

  连三省大笑道:「看来于大侠对行军布阵,还是大行家呢。」

  于化龙大笑道:「连老哥过奖了。」他日视众人,说道:「咱们这样分配,
只是在行动中求得方便,但到达老子山后,和对方见面之时仍须大家合在一起,
到了动手之时,又须分开来列阵,免得在对方包围之中,自己乱了阵脚,诸位都
记住了。」大家点了点头。

  于化龙又道:「那就可以动身了。」说完,就回身道:「羊兄、桂兄、万贤
侄,咱们该先走了。」率同三人,当先而行。其他的人也跟着一同走出西高庙,
大家展开脚程,一路往北奔行。

  从西高庙到老子山,不过五十来里光景,这段路虽非官道大路,却也是平稳
的泥路。一行人脚下均快,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已赶抵老子山夏氏别墅的庄前。

  一路上既不见有任何人拦阻。到得庄前,也不见庄中有何动静。

  于化龙脚下一停,示意大家停住,一面朝万选青低低的道:「万贤侄,你上
去通名求见。」万选青答应一声,独自走上前去,刚跨上石阶。

  就见中间两扇大门启处,走出一个青衣汉子,朝万选青身后打量了一眼,说
道:「诸位远来,敝主母已在厅上恭候,请诸位入内奉茶。」万选青一怔,一时
不知如何措词才好。

  于化龙呵呵一笑道:「在下于化龙和黄山万老夫人,是特来拜会太阴教教主
的。」

  那青衣汉子抱抱拳道:「回于大侠,咱们这里是夏盟主的别墅,敝主母是夏
盟主的夫人,夏氏别墅哪来太阴教教主?于大侠大概弄错地方了?不过敝主母方
才得报已知于大侠一行人驾临敝庄,因此才命小的前来相请,于大侠有什么事,
见下敝主母再说不迟,小的就恕难奉告了。」

  于化龙微微点头,含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夏氏别墅一位管家就口齿犀
利,应付得体,老夫好生佩服。」

  青衣汉子冷冷的道:「于大侠夸奖。」

  于化龙道:「既然夏夫人见召,那就请管家领路吧。」

  青衣汉子道:「小的替诸位带路。」他引着众人走入大门,但听身后砰然一
声,两扇大门,已经关于起来。

  花真真率领门下弟子走在最后,止不住暗暗冷笑,自己一行人既然敢来,龙
潭虎穴都要闯了,何在乎区区两扇大门?青衣汉子走在前面领路,等到一行人进
入二门,二门是两扇厚重门户,又砰然关起来。大家也并不在意,越过大天井,
但见三级石阶上,站立着一个一身绿衣,满头珠翠的邢夫人,她身后左右两边,
伺立着四名青衣使女。

  邢夫人看到众人,立即款步降阶相迎,含笑道:「贱妾方才据报,于大侠和
黄山万老夫人一行人宠莅老子山,贱妾因夏盟主不在此地,有失远迓,还望于大
侠、万老夫人,以及诸位多多原谅,快请入大厅奉茶。」大家深入夏氏别墅,仍
然看不到一点动静,每人心头,不禁都暗自怀疑,太阴教诡计多端,此刻摆出这
副空城计来,不知究竟有什么阴谋?

  于化龙大笑一声,拱拱手道:「夏夫人好说,兄弟一行,正有事要向夫人请
教呢。」

  邢氏淡淡一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诸位远道赶来,自然不会无因,有何
见教,且请入内奉茶之后,再说不迟。」她目光一转,望望夏玉容,点头笑道:
「啊,玉容也来了,你改穿男装,若非身佩彩虹剑,姨娘差点认不出来了呢。」

  夏玉容冷冷的哼了一声。

  邢氏笑道:「看,你这孩子,既然和大伙一起来了,也该帮姨娘招呼招呼客
人呀。」一面抬着手腕,连连肃客道:「于大侠、万老夫人请。」

  一行人进入大厅,邢氏一抬手道:「诸位请坐。」于化龙、万老夫人、羊令
公等人依次落坐,门人弟子则侍立众人身后。一时但见四名青衣使女手托朱漆木
盘,送上名盏。

  邢夫人含笑道:「诸位请用茶。」

  于化龙就起身抱抱拳道:「夏夫人可知咱们的来意么」「这话已是开门见山
了。

  邢氏道:「贱妾正要请教?」

  「那好。」于化龙就一手捋须,洪笑一声,于某那就直说了:「于某和黄山
万老嫂子、长白派掌门人、南海风雷门桂掌门人、丐帮凌帮主、百花帮花帮主等
人,前来老子山,是拜访太阴教教主来的,要请夏夫人替咱们引见引见才好。」

  在他们说话之时,万老夫人、羊令公、桂豪年、凌讧涛、花真真等人,一个
个站了起来。

  邢氏依然脸含微笑,坐着没动,一双俏目徐徐掠过众人,淡淡一笑道:「原
来诸位之中,还有两位掌门人、两位帮主,贱妾倒是奇怪得很,贱妾听夏盟主时
常说起九大门派,这几位掌门人、帮主大概不在九大门派之中的了。」不在九大
门派之中,自然是小门派了。

  她不待众人开口,目光转到万老夫人身上又道:「贱妾也曾听夏盟主说过,
在前任盟主万晓峰过世之后,万老夫人以未亡人身份代理盟主,统率九大门派,
有数年之久,今年端阳刚刚交卸仔肩,怎么又统率起二个不在中原武林的门派,
和两个不在九大门派之内的帮众来了,万老夫人要过盟主的瘾,统率几个帮派,
亦无不可,怎么反而到统率中原武林的夏盟主别墅中来寻衅呢?」这话说得很厉
害。

  万老夫人神色微变,凛然道:「你这里还是夏盟主的别墅么?」

  「怎么不是?」邢氏冷冷的道:「贱妾是夏盟主的继室,掌管老子山夏氏别
墅,天下尽人皆知,如何不是呢?」

  花真真道:「是不是夏氏别墅,你请夏盟主出来就可证明。」

  「夏盟主回夏家堡去了。」邢氏道:「我爱清静,所以住在这里,诸位要找
夏盟主,那该到夏家堡去才 对。」她词锋犀利,众人一时倒是无话可对。

  夏玉容冷声道:「我们要找的就是你,你难道不是太阴教的人么?」

  邢氏看了她一眼,脸色一沉,冷笑道:「大小姐,你怎么对继母可以这样说
话,我们古老相传,就有儒释道三教,信佛、信道各有自由,我并不否认我信仰
的是太阴教,这和外人有什么关系呢?王法也没有规定信太阴教要砍头呀。」

  「你承认就好。」夏玉容道:「太阴教就是你们邢氏姐妹所把持,搅得江湖
上一片乌烟瘴气,罪大恶极,难道还不够么广邢氏道:」你小女孩懂得什么?太
阴教如何罪大恶极?罪在哪里?恶又在哪里?「

  羊令公道:「太阴教企图颠覆各大门派,用迷药囚禁各大门派掌门人,和与
会代表,甚至连你丈夫都被你囚禁在后山,铁证如山你还想抵赖么?」

  邢氏惊异的道:「这些话,你们是听谁说的?」

  万老夫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阴教余孽潜伏老子山,总是不
假吧?」

  邢氏轻轻「唉」了一声,说道:「太阴教并没诸位想像中那么坏,而且昔年
大劫余生,留下来的也只有我姐妹二人,贱妾嫔归夏盟主,家姐终年茹素礼佛,
足不出户……」

  万老夫人道:「令姐就在这里了?」

  「不错。」邢氏夫人道:「她无处投奔,投奔贱妾,也是人情之常,因此贱
妾特地在后进给她设立了一个佛堂,让她青灯红鱼,礼拜三宝,如何会作恶呢?

  诸位如是不信,贱妾可以带诸位到后进佛堂去瞧瞧,就可证明贱妾说的不假
了。「

  万老夫人看她说话神情,似乎不假,心中不禁有些相信,点头道:「夏夫人
愿意领老身等人去见见令姐,自然是好。」

  邢氏这才盈盈站起,说道:「贱妾那就替诸位带路。」四个青衣使女不待吩
咐,立即当先走在前面。

  邢氏看了众人一眼,迟疑了一下,说道:「佛堂清净之地,诸位之中,最好
是于大侠、万老夫人和二位掌门人、二位帮主同去,去多了只怕不便……」

  于化龙点点头道:「夏夫人说的也是,诸位那就留在这里好了。」

  夏玉容道:「我们一共只有这几个人,分散了不好,太阴教手段阴狠毒辣,
留在这里,难保不为所乘,如是她姐妹别无异心,多去几位人又有何妨?」

  「大姑娘,你怎么会如此多心起来?」邢氏阴笑一声道:「如果我姐妹真有
异心,你们进了夏氏别墅,别说这几个人,就是再多来些人,也无济于事呀。」

  接着一抬手道:「诸位既然放心不下,那就一起进去好了。」说完,独自走
在前面领路,她也不怕万老夫人在她背后施袭。

  万老夫人、花真真率同女将走在前面,于化龙领着男的,紧随在她们身后而
行。大家走出大厅,由左首长廊,穿过两重屋宇,直达最后一进。只见两扇黑漆
墙门,紧紧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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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剑】【全】41-42

            第四十一章  烟消云散

  邢氏的四个使女,已在大门左右伺候,看到邢氏领着众人走来,其中一个立
即举手在铜环上轻轻叩了三下。只见两扇黑漆墙门开启,走出一个身穿黑布衣衫
的老婆子,看到邢氏,立即躬身为礼,道:「老婆子见过夫人,他们是……」

  邢氏道:「他们要来见庵主的。」

  黑衣老婆子为难的看了邢氏一眼,说道:「庵主还在念经,这……」

  「不要紧。」邢氏道:「庵主若怪罪下来,我会和她解释的。」黑衣老婆子
应了声「是」,只得退开。

  邢氏领着众人穿过大天井,跨上石阶,脚下一停回身道:「诸位进入佛堂,
务必放轻脚步,最好由万老夫人一个人和家姐谈话。」

  邢氏道:「诸位那就随我进去。」她依然走在前面,由万老夫人为首,女将
们都鱼贯而入。

  于化龙回头低声道:「羊兄咱们该留几个人在厅外才是。」

  羊令公点头道:「于大侠说得极是,桂兄,咱们就留在这里吧。」

  凌江涛道:「我们几个留在外面好了。」于是羊令公、桂豪年、凌江涛、连
三省、连三元和四个丐帮弟子都在厅外站住,只有于化龙和万选青二人大步跟了
进去。

  这座佛堂,等于一座大厅,中间是一座神龛,龛内供奉的是一尊观音大士神
像,龛前是一张佛案,案上香炉中香烟缭绕。神龛左首,靠壁处放一张方桌,桌
上点着一盏油灯,和一炷神香,和木鱼清磬等物,一个缁衣妇人面朝墙壁上挂着
的一幅佛像,右手轻轻击着木鱼,发出「笃笃」之声,口中正在哺喃诵经。

  邢氏放轻脚步,缓缓走了过去,低低的叫了声:「大姐。」那缁衣妇人依然
诵经如故,没有理睬。

  邢氏又轻轻的道:「大姐,有几位外客来看你,想和你谈谈。」缁衣妇人微
微摇了摇头,依然诵经如故,她似乎不愿和外人谈话。

  邢氏耐着性子凑过头去,低声道:「来的是黄山万老夫人,小妹已经答应她
了,才领她们进来的,大姐和万老夫人见一面,以后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了。」

  缁衣妇人略为颔首,右手敲着木鱼,左手朝外扬了扬。

  邢氏点点头,回身抬拍手道:「诸位请站到前面些,家姐不喜有人站近,亵
渎佛经,等家姐诵完这卷经,再和诸位相见。」万老夫人和花真真等人,虽然不
信她所说,但看到缁衣妇人在佛堂诵经,总是不假。

  念经的人,不喜外人走近她念经的桌子,也是常事。何况大家在进入佛堂之
时,也仔细察看过了,并无可疑之处,自然不疑有他。万老夫人也是信佛之人,
时常一个人在佛堂念经,因此听了邢氏的话,就微微颔首,轻轻拉了花真真一下
衣角,悄悄退到神龛前面。

  缁衣妇人依然右手轻敲木鱼,「笃」「笃」不绝。邢氏就站在她身边,似在
等着她把这卷经念完。佛堂上,一片平静,大家也在静静的等着。就在此时,忽
然轰然一声,起自众人脚底,刹那之间,有如天摇地动,大家都感到一时立脚不
稳,几乎栽倒,跌撞在一起。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等大家赶紧稳住身子,只感脚下站着的并非实地,而是
一块铁板,正在迅速下沉。不,整座大厅,连那神龛在内,都一起往下疾落。直
到此时,大家才知道上了邢氏的恶当,显然她是早已设计好的。

  万老夫人怒声道:「好个妖妇,果然心如蛇蝎。」

  于化龙大笑道:「老夫就怀疑她另有诡谋,所以要羊兄、桂兄、和丐帮凌帮
主等人,守在外面,现在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只听邢氏的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道:「于大侠,这个不用你操心,你留下
的区区几人,我早就派好了伺候他们的人,进入老子山来的人,一个也休想逃得
出去。」

  「哈哈。」于化龙大笑一声道:「夏夫人,你估计错了,咱们有一位笑面神
丐游老人家,早就进入你们夏氏别墅来了。」

  「什么?」邢氏冷笑一声道:「游一夔还敢来?」

  「岂止游老人家?」于化龙大笑道:「连你们囚禁在后山的各大门派的人,
都快要出来了。」

  花真真变色道:「于大侠,你这话如何能说。」

  于化龙还大笑道:「这话如何不能说,游老人家难道还怕区区太阴教不成?
咱们纵然被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上面邢氏不再作声。

  万老夫人攒攒眉道:「于大侠,这话的确是不该说的,这一来,岂不使他们
有了防范?」

  于化龙嘿然道:「老夫那就不说好了。」

  却说羊令公、桂豪年、凌江涛、连三省等人守在佛堂外面,眼看众人进去之
后,并未引起争执,几人心中虽觉邢氏此举,必有作用,但一时之间,却也想不
出她究竟有何诡计?桂豪年很少在中原武林走动,当然江湖经验也较为欠缺,忍
不住低声问道:「羊老哥,你看这妖妇使的是什么花招?」

  羊令公道:「太阴教诡秘阴毒出名,她此举必然有什么企图,好在咱们的人
只进去了一半,万一有什么不对,也只隔了一条门槛,他们可以冲出来,咱们也
可以冲进去,反正咱们是冲着太阴教来的,他们使出什么来咱们接着就是了。」

  连三省道:「羊老哥话是不错,据老叫化看,咱们一路进来,都看不出什么
动静,这是太阴教故作无备,好让咱们也疏于防范……」话刚说到这里,耳中但
听「轰」然一声巨震,两扇门忽然阖了起来。

  羊令公暗叫一声:「不好。」左掌疾发,一记开山掌,朝门上奋力击去。他
这一掌,凝足了十成力道威力何等雄猛,只听「砰」的一声,手掌击在厅门上,
不但丝毫未动,反而震得羊令公手掌隐隐生痛。

  连三省道:「怎么?这两扇门有这么结实?老叫化也来试试。」右手一举,
正待劈出。

  羊令公忙道:「连兄,这两扇门是铁的。」

  伏虎丐连三省洪笑一声道:「就是铁的,老叫化也要试他一掌。」猛地吐气
开声,扬手一掌朝铁门上劈子过去。但听又是震天价一声巨响,铁门当然没有被
他劈开,但经伏虎丐手掌劈过的铁门上,却微微凹了下去。

  羊令公看得暗暗点头,忖道:「这老叫化功力果然惊人,无怪他有伏虎之号
了。」

  突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连三省,看不出你掌上倒有几分力道。」

  连三省听他直呼自己姓名,心中不觉一怔,急忙转身看去,只见正有十几个
人,由东首廊间走出,朝阶前行来。当前一人,身穿一袭长仅及膝的黄衫,须眉
稀疏,面颊上满是红白斑点的老人,说话的就是他。这人连三省自然认得,正是
黑道中被公推为三大魔星之一的生死判龙斗星。

  随在他身后的四人连三省也全部认识,那都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横贯手龚
山民、铁扇子朱竹坡、秋风曹济川。曹济川「秋风」这个外号,算是江湖上最斯
文的外号。他可不是专门打朋友的秋风而出名的,他手中使的是一柄雁翎刀,刀
招十分古怪,以一招「秋风扫落叶」而成名,江湖上有不少和他动过手的人,被
刖断双脚,都是拜他「秋风」之赐,所以才叫他秋风的。这四人身后,还有七八
名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那是太阴教的徒众了。

  连三省看到生死判龙斗星,心头不期暗暗一怔,忖道:「这魔头怎么也被太
阴教网罗来了。」口中洪笑一声道:「龙老哥久违了,老叫化真想不到会在太阴
教贼巢里见到你老哥。」

  龙斗星嘿然道:「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哩。」

  连三省道:「这么说龙老哥是太阴教的人了?」

  龙斗星道:「不错,老夫是教里的副总护法。」

  「那真是失敬之至。」连三省冷然一笑道:「咱们那就不用多说了。」不用
多说了,就是手底见见真章了。

  哪知话声方落,突听一缕极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兄弟奉游老人家之命,在
此接应,连老哥派个武功较差的人过来和兄弟动手,你们把他们几个缠住,兄弟
好去救人,时机紧急,你不用和兄弟答话,免得露了破绽。」接着呵呵一笑,喝
道:「连三省,在老夫面前,还没有你冒大气的份儿,好,你给我过来,老夫倒
要较量较量你能不能伏虎?」这话自然是故意说的了。

  连三省听了他「传音入密」的话,心中大喜,也狂笑一声道:「龙斗星,你
们总护法呢?老叫化一向不和副字号的人物动手的。」说到这里,伸手一指龙斗
星,回头道:「三元,你过去接他几招。」

  连三元答应一声,举步走了上去,拱拱手道:「龙老哥请。」

  龙斗星哼道:「凭你也配和老夫动手?」

  连三省大笑道:「他是老叫化的堂弟连三元,你能胜得了他,再和老叫化动
手不迟。」一面回头叫道:「帮主、羊老哥、桂老哥,咱们时光有限,也该出手
啦。」

  他在和龙斗星答话时,早已盘算好了对方几人的身手,暗中以「传音入密」
向凌江涛说道:「帮主,你去对付一尺惊天阎子奇。」这时话声出口,人已朝秋
风曹济川欺了过去,口中大笑道:「曹老哥,老叫化来领教你的「秋风扫落叶」
如何啊?」声到人到,横手一掌,扫了过去。

  曹济川身形一侧,避开他的掌势,冷笑道:「连老哥大概不要这双掌了。」

  刷的一声,掣出雁翎刀来,左脚跟着跨上,刀锋直指,迳破中门。

  连三省要凌江涛去对付一尺惊天阎子奇,正因他使的是短尺,凌江涛的打狗
棒足有八尺来长,虽然江湖上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但凌江涛只要施展「打
狗棒法」,纵然未必胜得过阎子奇,自保应该可以无虑的。龙斗星也只是说要自
己几人,把对方几个人缠住就好。

  闲言表过,却说凌江涛青竹棒一挥,向阎子奇迎了过去,喝道:「在下向阎
前辈讨教。」

  阎子奇双目精光暴射,看了凌江涛一眼,嘿嘿干笑道:「你就是新任丐帮帮
主了?」

  凌江涛一抱拳道:「在下正是凌江涛。」

  阎子奇点头道:「老夫久闻丐帮「打狗棒法」威名,今日正好领教。」

  凌江涛道:「前辈好说,请。」

  阎子奇道:「老夫那就有僭了。」话声甫出,手中钢尺一举,风声飒然,向
凌江涛迎面欺进。

  凌江涛身子往右一避,青竹棒方自一拈,阎子奇的铁尺已闪电般迳向他胁下
点来。凌江涛竹棒一昂,身形右仆,已然扫了出去。阎子奇对闻名天下的「打狗
棒法」,早就留上了意,此时看他一棒横扫,立即轻轻一跃,避开对方的扫势。

  哪知凌江涛这一棒扫到中途,忽然改用「缠」字诀,往上一绊,去势之快,
出招之奇,全在敌人万难料到之处。

  阎于奇轻轻一跃,身子将落,瞥见竹棒往上挑起,这一下如果双脚落地,就
得被他击中脚踝。好个阎子奇,他果然不愧黑道中的名家,突然双手一划,趁着
跃起之势,一招「苍鹰攫兔」,身子直飞而上,到了一丈六七,再尺先人后,飞
扑而下。

  凌江涛竹棒原来只挑起半尺来高,但随着阎子奇飞身而起,变「缠」字诀,
一点棒影,迅疾飞向扑面而来的阎子奇钢尺封去。但听「嗒」的一声,钢尺和竹
棒相交,封个正着,阎子奇虽功力深厚,究是身在半空。何况八尺长的青竹棒,
本身就有弹性,再加「黏」字诀也是只含震力的招式。因此一接之下,一尺惊天
阎子奇一个人竟被凭空甩了出去。

  阎子奇心头着实吃了一惊,好在他经验老到,身子平飞出去一丈来远,就施
展千斤坠,飘落地面,双足一点,又倏然飞扑过来,口中大笑道:「凌帮主这一
招果然巧妙得很。」钢尺连点,迎面击到。

  凌江涛和他动手两招,已经发现自己学会了「打狗棒法」,和以前只会二十
四路之时,在运用之际更觉得心应手,神妙异常,他本来心怀戒惧,如今已放下
了心,精神不觉为之一振,手中青竹棒也就使得更纯熟了,点、拨、缠、封,源
源出手。

  再说羊令公在连三省朝秋风曹济川欺去的同时,也一下闪了出去,就近拦住
横贯手龚山民,笑道:「老哥还缺少一个搭子吧?兄弟凑个数如何?」

  龚山民也是老江湖了,他认不得这位长白派的掌门人,但他见多识广,眼看
羊令公穿着一件半长不短的麻布长衫,长统白袜,麻鞋,衣着已经十分古怪,再
加右臂空荡荡的缺一只手,脸上又前额下凹,鼻梁中断,生相更是怪异。

  行走江湖的人,遇上这等残废之人,都存三分戒心,因为这种人还能在江湖
上行走,必有奇技,因此他自然不敢轻估对方,拱拱手道:「老哥赐教,自然是
好,兄弟龚山民,老哥也亮个万儿吧。」

  羊令公深深一笑道:「不敢,兄弟长白羊令公。」

  龚山民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此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长白派掌门人羊令公,
不觉大笑一声道:「原来是羊掌门人,兄弟幸会,羊掌门人要待如何赐教?」

  羊令公道:「龚兄如果不使兵刃,咱们就试试拳也好。」

  龚山民道:「兄弟那就领教羊兄的拳掌了,请。」

  羊令公也道:「龚兄请。」两人各自向右跨出一步。

  龚山民道:「羊掌门人果然盛名不虚。」

  身子一个轻旋,右手跟着横扫而出,他这一转正好避开了对方直劈而来的掌
势,同时横扫的一掌,一股带着轻啸的掌风,像浪潮般涌卷过去。

  羊令公喝道:「好一招「横澜千里」。」突然欺身而上,右掌连挥,但见一
天掌影重叠而生,瞬息之间,掌影漫天,但却轻飘飘的,若有若无的拍击而生。

  龚山民心头暗自惊异,突然想到:「他身为长白派的掌门人,这自然是长白
「雪花掌」了。」一念及此,他立即双掌翻飞,迎着击出,他以横贯手成名,使
出来的,自然是内家重手法了。两人这番交手,一个轻如六月飞花,一个重如巨
斧开山,当真各有千秋,一时之间,绝难分得出高低来。

  桂豪年的对手是铁扇子朱竹坡,这两人使的兵刃,也都是奇门兵刃。桂豪年
使的是一柄短剑,长不过二尺,但剑刃却有手掌般阔,是南海风雷门的风雷剑。

  铁扇子朱竹坡,使的自然是铁扇子,一般铁扇子,大都是扇骨用精钢铸制而
已,扇却是和普通摺扇一般,但朱竹坡的铁扇子却有两尺长,中间是用二十四片
 铁板连缀起来的,扇子打开来,就有八仙桌那么宽。

  这两人原先不知对方兵刃竟有这般古怪,等到双方亮开招式,桂豪年大笑一
声道:「好极了,阁下这柄扇子,兄弟还是头一次遇上。」

  朱竹坡为人狂傲,冷哂道:「那就让你见识见识。」

  桂豪年听他口气狂傲,不觉气往上冲,也傲然道:「兵刃虽奇,不知你扇上
功夫如何?桂某倒要看看你能在我剑下,走得出几招?好,且让你先进招。」朱
竹坡冷笑一声,铁扇豁然打开,手腕一转,宛如一道屏风般朝桂豪年直劈过来。

  桂豪年同样冷嘿一声,身形急走偏锋,一下欺进身去,右手短剑一抖,化作
一道银虹,疾射对方面门。朱竹坡没料到对方剑法竟有这般迅捷,急翻铁扇,往
下压下,企图压住对方的短剑。桂豪年一步不让,掌中剑猛然向上翻起,一招「
拔草寻蛇」,剑尖竟向朱竹坡的手腕划去。

  朱竹坡大喝一声,身形一侧,铁扇倏收,当作铁尺使用则改压为截,使的是
「顺水推舟」横截过去。桂豪年忽然身子拔起,足尖在他扇头上一点,右脚一招
「魁星踢头」,朝朱竹坡当面踢了过去。这一招在旁人来说,该是险招,但桂豪
年风雷门的武功,原以腾跃见长,却正是取胜的奇招了。

  朱竹坡不防他有此一着,心头一惊,赶忙身向后仰。桂豪年大笑一声,身子
又腾空跃起,正待挥剑扑攻。但朱竹坡只是上身后仰,并不是往后退去,你再腾
空飞起,他铁扇又「豁」的一声打了开来,接着挥剑攻下,一支桌面大的扇影已
封住了四周半丈之地。

  这一下桂豪年身在空中,再也无法避让,在朱竹坡铁扇横扫之下,扇面锋利
如刀,只要身子再下落尺许,那么双足就得齐被削断,若是下沉三尺,那是齐腰
划成两截。这真是惊险万分,间不容发。哪知桂豪年竟然大笑一声,忽的一下跃
落在他扇面之上,还飞快的跨前一步,右手连挥,闪电三招,洒出一片剑光;朝
朱竹坡当头劈落。

  这回就像一个人跳上八仙桌,朝你挥剑劈来,你就站在八仙桌正面,比人家
矮了半截,连躲闪都来不及。不,你真要是站在八仙桌间,桌子上有人挥剑劈你
的脑袋,你纵然无法封架,还可以急速后退,只要远离八仙桌,就砍不到你了。

  朱竹坡吃亏的地方,这张八仙桌却是拿在他自己手里,你再往后退,人家还
是站在你扇面上也。本来是桂豪年惊险万分,现在变成朱竹坡惊险万分了。好个
朱竹坡临危不乱,口中暴喝一声,右手往下疾抬,突然便了一招「如来翻掌」,
扇面一下翻了过来,往下压落。

  这一招正是西游记孙悟空在如来佛掌上连翻筋斗云,如来佛一下翻过手来,
就把老孙压了下去,连老孙都没逃的出来,桂豪年又如何跳得开?但桂豪年毕竟
比老孙快得多了,朱竹坡扇面刚刚一侧,他身子已如飞鸟一般轻灵的斜飞出去。

  等到朱竹坡扇面下覆,他已一下掠到朱竹坡右侧,口中冷笑:「我说如何,
你这把铁扇子,也未免太笨重了些。」话声才出,一道森冷的剑锋,已朝朱竹坡
右肋刺来。朱竹坡急忙一个转身,铁扇再次收起,一道尺影,疾挥而出。

  两人再度交锋,大家都不敢轻敌。朱竹坡展开绝技,一面扇,点、打、劈、
划如龙蛇疾舞,鹰鹤迥翔,招数变化繁复。桂豪年一柄阔剑,霍霍展开,剑光飞
绕,竟似隐隐挟带风雷之声。

  这几个人分作了四对,这一动上手,当真掌风如涛,刀光如雪,尺影纵横,
棒势如山,扇招翻腾,剑气如云,直打得偌大一片天井疾风四卷。四个丐帮弟子
早已退到右首一角,手执青竹棒,结成了四象阵势。八名太阴教的铁章武士也被
逼退,身处左角,谁也插不上手去。

  就在大家动手之际,生死判龙斗星和连三元交手不过三招,就低低的说了声
:「你快退回去吧。」一把抓住连三元衣领,顺手一扔,把他摔到四个丐帮弟子
身边,双足一顿,一道人影,疾如飞隼,朝大厅长廊一闪而逝。

  连三元落到四个弟子结成的四象阵中,虽然被他扔得昏头转向,却居然好好
的站住了,只是连对方如何走的?都没看得清楚,只好和四个八袋弟子,一起守
在边上。

  于化龙、万老夫人等人,被沉落的大厅,囚禁在地底之下,已有一刻工夫之
久了。地底当然没有阳光,何况这一间沉下来的大厅,是厚重的铁板铸成,能让
你们呼吸到空气,已是叨天之幸了,伸手不见五指,是一项最大的威胁了,但这
项威胁,如今总算克服了。那是花真真从她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托在掌心,登
时从她手掌上放射出一片柔和的珠光,照耀一室。

  夏玉容喜道:「花阿姨,这座铁屋,你可有什么办法破吗?」

  花真真笑道:「我们都被困在这里,我有办法,不早就说出来了么?」

  万飞琼道:「可惜这是铁板,如果是砖墙,就可凿它一个洞,大家都可以出
去了。」

  商小雯道:「那也没什么容易,破墙出去,还是在地底呀,方才沉下来的虽
然很快,我看少说也有好几丈深呢。」

  「那有什么关系?」万飞琼道:「你不是有的丝么,可以慢慢的用钓丝爬上
去呀。将来传出江湖,你就成为大名鼎鼎的蜘蛛美人啦。」

  商小雯道:「你才是盘丝洞里的蜘蛛美人。」

  「啊,你说什么?」万飞琼一下欺到她身边,伸手往她胳肢窝里呵去。两个
人咭咭笑成一堆。

  夏玉容道:「你们快别吵了,我有办法了。」万飞琼、商小雯果然停下手来。

  商小雯急急问道:「大哥,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吧。」

  夏玉容挑着眉毛没有理她,却朝万老夫人道:「万伯母,侄女这支剑削铁如
泥,我们可以划破铁板出去了。」说着,呛的一声,抽出彩虹剑来,大家但觉眼
前光华大盛,彩霞耀目,把一座铁屋,照耀得光彩流动。

  花真真含笑道:「你看,你宝剑出匣,我这颗珠子就黯然无光了。」

  于化龙没想到她的宝剑竟有如此宝光,心知绝非寻常之物,不觉走了过去,
说道:「夏姑娘,这柄剑真能划破铁壁么?」

  夏玉容道:「晚辈一试就知道了。」说罢一举剑朝铁壁上刺去,但听「嗤」

  的一声,光华一暗,原来彩虹剑已经应手刺没。剑身都刺入壁中,屋中自然
看不到光华,大家只觉眼前骤然一暗。

  夏玉容大喜过望,叫道:「成功啦,成功啦,我一点也没用力气,就刺穿铁
壁了。」随着话声,轻快的抽回剑来,大家又觉光华大亮。

  于化龙眼看夏玉容的彩虹剑,果然神物利器,轻而易举的穿透铁壁,心中大
为惊异,走到她身后,说道:「夏姑娘,让老夫来试试,你把剑交给我。」夏玉
容依言把彩虹剑递了过去。

  于化龙接过彩虹剑,左手迅快一指,点了夏玉容的右腰「精促穴」。夏玉容
口中轻「唔」一声,就被制住了穴道,她虽然口不能言,但心中明白,急忙暗暗
运气,想冲开受制的穴道。

  商小雯叫道:「大姊,你怎么啦。」夏玉容依然没有作声,这下大家都看到
夏玉容神色木然,站立不动,一时不觉大吃一惊。

  商紫雯、小雯、和秋月、秋桂不觉都朝夏玉容立身之处赶来。于化龙神色凝
重,一挥手道:「且慢,你们莫过来,我看夏姑娘有些不对,花帮主见多识广,
还是你来看看?」

  花真真不疑有他,果然走了过来,仔细检视一遍,觉得夏玉容好像是穴道受
制,正待开口,于化龙在旁问道:「花帮主,夏姑娘怎么了?」他在说话之时,
左手迅快从大袖中弹出一缕指风,朝花真真身侧袭去。

  花真真发现夏玉容只是被人制住穴道,而且是在她彩虹剑交给于化龙之后,
那时只有于化龙和她站的最近。心念一动,不觉对于化龙起了怀疑,同时也有了
戒心,此刻于化龙左手虽然隐在大袖之中,但一股悄无声息的劲气,袭到花真真
身侧,花真真立时就察觉了,身形翩然斜飞而起,口中发出「格」的一声轻笑,
说道:「于大侠,想做什么呀。」

  但就在她闪出之时,于化龙右手又是一记指风,已暗然中袭到,是以话声甫
出,人已被他所制,再也作声不得。于化龙突然仰天一声狂笑,说道:「老夫现
在才知道咱们这里,果然有了内奸。」

  万老夫人吃惊道:「于大侠说的是谁?」

  于化龙一指花真真道:「除了这花帮主,还会有谁?」

  万老夫人疑信参半,说了声:「这……」

  花香大吃一惊,急急说道:「于大侠,你把帮主怎么了?」她这一出声,花
真真门下的冷梅萼、艾红桃、小玫等三人,全都凛然变色,每人忍不住伸手去按
剑柄。

  于化龙沉喝道:「百花门下听着,你们谁敢蠢动,老夫就一掌劈了你们的帮
主。」

  花香四人,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忘动。

  于化龙朝万飞琼道:「贤侄女,你去点了她们四人穴道。」

  万飞琼望望他,心里有些犹豫,突然一缕极细的声音传入耳际,说道:「不
要紧,你只管去点了她们穴道。」万飞琼听出这「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的,正
是花姨,一时心头纳闷,只得依言过去,点了四人穴道。

  商紫雯早已看出情形不对,但因她和小雯二人站得比较远,是以暗中知会妹
子,多作戒备,不可妄动。万飞琼堪堪点完花香等人的穴道,于化龙身形如电,
一闪而至,就扣住了万飞琼的右腕。万飞琼吃惊的道:「于伯伯,你……」

  于化龙轻轻一指,点了她穴道,大笑道:「老嫂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九大
门派,都已不足为恃,兄弟觉得你不该再和太阴教为敌了。」他制住了夏玉容、
花真真,目前这几个人,自是非他之敌了。

  万老夫人气愤的道:「你是太阴教的人。」

  于化龙深沉一笑道:「不管兄弟是什么人,兄弟和过世的万盟主,有数十年
交情,绝不会伤害老嫂子和贤侄女的,只要老嫂子适时而止,不可再与太阴教为
敌,老嫂子可以带了选青贤侄,和贤侄女回转黄山,兄弟可以保证太阴教的人,
绝不进入黄山万松山庄周围二十里之内,老嫂子意下如何?」

  万老夫人眼看自己女儿被他所制,不觉有些气馁,深深叹息一声,道:「看
来老身真不该多管闲事了。」

  于化龙得意的大笑一声道:「老嫂子想开了就好。」说到这里,突然回过头
来,朝商紫雯、小雯二人喝道:「你们两个丫头自己有何打算,也应该有个决定
吧?」

  商紫雯道:「你要待怎样?」

  于化龙接说道:「老夫和尔父乃是素识,你们也算是我故人之女,老夫不想
为难你们,只要听话就好。」

  商紫雯道:「你的意思,是要愚姐妹也投入太阴教了?」于化龙道:「正是
如此。」

  商紫雯沉吟道:「我不知道。」

  于化龙厉声道:「这么说,你们是不愿意了?」

  商紫雯道:「你既和家父是朋友,你去问家父好了。」

  于化龙道:「好,不过你们姐妹两个,诡计多端,不许趁机捣乱,目前老夫
要点了你们穴道,等见到商兄之时,自会给你们解开穴道。」随着话声,大步走
了过去。

  他当然知道商氏姐妹的能耐,尤其商小雯手中的一支青竹棒,不但能把人当
鱼钓,还精擅「打狗棒法」,他虽然不惧,但也深具戒心。商紫雯却很干脆,双
手一垂,说道:「好吧,于伯伯要点我们穴道,那就请吧。」

  于化龙几十年的老江湖了,他起初认为这批女将,十分难缠,自己纵然出其
不意,先制住一、二个人,其他的人,必然群起反抗。好在自己先取了夏玉容的
彩虹剑,就算万老夫人、商氏姐妹等人联手抗拒,也不足为虑。但却没有想到事
情竟有如此顺利,平日死硬的万老夫人,居然凭自己一番言语,就不再抵抗,最
难缠的商氏姐妹,也愿意束手就范,这简直太出他意料之外了。

  「难道她们有什么特别主谋不成?这不可能,眼前诸人差不多全已制住了,
她们还有什么计谋可使?」于化龙一手提剑,但依然小心奕奕的走近商氏姐妹身
侧,左手食中二指,轻而易举点了她们姐妹二人的穴道。现在只剩下万老夫人一
个人了,纵然她武功再高,也已无济于事了。

  就在此时,这座沉落地底的大厅,忽然起了一阵轻震,已在逐渐往上升起,
不大工夫,但听砰然一声,两扇厅门重启,一片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大家方
觉眼前大亮,同时只见一条人影,迅快的走入。于化龙倏地转过身,横剑当胸,
沉声喝道:「什么人?」

  进来的那人朝他拱拱手道:「总护法,是兄弟龙斗星。」原来于化龙竟是太
阴教的总护法。

  于化龙道:「这里全已解决了……」

  龙斗星点头道:「兄弟知道。」目光一抬,说道:「兄弟要告诉总管一声,
此时已是日直午时了。」

  于化龙愕然道:「日直午时?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万老夫人接口说道:「于大侠大概还不清楚吧,日直午时,就是你一身
功力完全被封闭的时候了。」

  于化龙一惊,大笑道:「谁能封闭老夫的功力?」

  「自然是游老人家了。」只听花真真格的一声娇笑道:「因为游老人家早就
知道你的身份,太阴教的总护法,所以昨晚在你喝下的「功力酒」的时候,在你
身上拍了一掌,这一掌名为「限时封经」,应在今天日直午时,你看,凡是被你
点住穴道的人,这时不是全都自动失效了么?」

  于化龙还是不信,自己数十年修为,被人在身上做了手脚,岂会一无所觉?

  但眼前的事实却不容他不相信。因为经他亲手点住穴道的花真真、夏玉容、
商紫雯、商小雯、全以最快的身法,闪到了他身前。万飞琼也以迅快的手法,拍
开了花香等四人的穴道。

  万老夫人蔼然一笑道:「于总护法,识时务者为俊杰,太阴教瓦解在即,老
身觉得你不应该再和天下武林为敌了。」这话,正是方才于化龙劝万老夫人的,
只是稍为变动了几个字而已。

  于化龙目射凶光,大笑一声道:「你们纵然自解穴道,要想冲出这座大厅,
只怕还不容易呢。」

  夏玉容冷然道:「于总护法,我的剑可以还我了吧。」纤手一伸,来取彩虹
剑。

  于化龙大喝一声:「夏姑娘,你不要这条手臂了?」右手长剑一转,正待朝
她伸来的手臂削去。

  哪知夏玉容出手比他还快,一下就从他手中把彩虹剑夺了过去。于化龙想不
到夏玉容出手会有如此快法,居然从自己手中把长剑夺了过去,心头不禁大怒,
沉嘿一声,左手劈面一掌,直击过去。

  三湘大侠于化龙一生修为,功力何等深厚,这一掌劈击过去,武林中能接得
下来的人,已是屈指可数!但他掌势甫发,一张脸登时变了颜色,因为这一掌竟
然一点力道也没有使得出来。

  花真真嫣然一笑道:「于总护法,你认了吧。」飞出一指,点了他的穴道,
回头朝冷梅萼、艾红桃二人吩咐道:「这人交给你们了。」

  纤腰一扭,身法美妙,往厅外掠了出去。

  夏玉容、万飞琼、商紫雯、小雯、花香、小玫、秋月、秋桂,全都跟着她像
一阵风般冲出。万老夫人看着她们微微一笑,由冷梅萼、艾红桃押着于化龙也跟
出了大厅。

  大天井上,羊令公和龚山民、凌扛涛和阎子奇、桂豪年和朱竹波、连三省和
曹济川、捉对厮杀,正打得难分难解。一片剑、扇、刃、尺幻起的重重光影,锐
风如刀,差不多已激战了百招之外,依然铢俩悉称,谁也无法占得半点上风。

  连三省和四个丐帮弟子,结成了阵势,眼看双方打得势均力敌,就是无法插
得上手去。就在此时,但见从大厅上飞出一道黄影,身法之快,几乎连人影都看
不清楚,一下投入战场之中。不过晃眼之间,只见一团人影突然从战场中飞起,
又朝丐帮弟子结成阵势中投来。

  连三元正待出手,那团人影落到地上,竟然「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定睛
看去,那不是横贯手龚山民还有谁来?他似是被人制住了投过来的,已经失去抵
抗之力。连三元急忙一挥手,命一名丐帮弟子把他提了过去。哪知转瞬之间,又
有一道人影投了过来,那是铁扇子朱竹坡,也同样被人制住了穴道。

  不,人影就像稻草人一般,接二连三的投来,一尺惊天阎子奇,秋风曹济川
也相继落到了丐帮阵势之中。连三元弄不懂这四个人如何被人制住的,他只是忙
着指挥丐帮弟子抓人。等大厅上花真真率领的女将像猛虎出柙,一阵衣香缤纷,
一个个掠到阶前,大天井上一场激烈的大战,已经烟消云散,很快的结束了。羊
令公、桂豪年、凌讧涛、连三省都已愕然停下手来。

  只听连三省洪亮的声音呵呵大笑道:「龙老哥,真有你的。」

  四人当中,站的正是刚才首先从大厅上飞射出来的黄影生死判龙斗星,朝大
家拱手一笑道:「连老哥好说,兄弟只是奉游老人家之命,替武林同道稍尽棉薄
而已。」原来龚山民等四人,都是他出手制住的,此人功力之高,出手之快,确
是非同小可。

  羊令公大笑道:「生死判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万老夫人也已走出大厅,含笑道:「今日之事,若无龙大侠出手,咱们
还很难脱困呢。」

  龙斗星道:「万夫人过奖,兄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话声甫出,突听一声长笑道:「龙兄怎么中途变卦,向敌人卖身投靠了?」

  笑声入耳,三道人影疾泻而下。

  说话的三人是中间一个身形高大、脸如锅底的黑袍人,这人生得浓眉如帚,
连鬓胡子,看不出他的年纪。左边一个脸如黄蜡,瘦长身子,看去只剩一把骨头
架子。右边一个大家都认识,她是手提珠花剑的扫花门主花双双。这三人后面紧
跟着十几个人,有几名是黑衣汉子,也有几个身穿蓝布劲装的,另外四个美艳少
女,那是扫花门的扫花、葬花、锄花、摘花四弟子。

  万老夫人这边,眼看对方三人同时飞落,其中除了扫花门主,其余两人,只
有久走江湖、见多识广的丐帮伏虎连三省认识。原来脸如锅底的黑袍人,是屠夫
谢本升,黄蜡脸是蝗神霍大元。这两人都是黑道上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江湖上
把他们和生死判龙斗星,号称为黑道三大魔星。也同时为太阴教所罗致,畀以副
总护法的名义,而且也是太阴教倚若长城的三大砥柱。

  龙斗星嘿然道:「谢兄这是什么话,兄弟并未投靠什么人,只是不想待在太
阴教而已。」

  屠夫谢本升冷冷的道:「龙兄不想待在太阴教,人各有志,咱们管不着,但
龙兄把总护法和四位护法,出卖给敌人,咱们都是江湖人,龙兄这么做未免太不
顾江湖道义了。」

  万老夫人道:「太阴教倒行逆施,贻害武林,龙大侠受笑面神丐游老人家的
劝化,弃暗投明,改邪归正,这有什么不对?诸位之中,有人觉今是而昨非,毅
然脱离太阴教,江湖同道,同样欢迎之至。」

  她口气微顿,接着道:「至于于化龙外蒙大侠之名,内实奸险之徒,游老人
家听说他被太阴教幽囚地室,千方百计把他营救脱险,江湖同道对他备极推戴,
不想他包藏祸心,一意妄图颠覆各大门派,不惜自贬身份,投靠太阴教,是游老
人家识破他的身份,才以「限时封经」手法,使他在今日午正,失去武功,为我
所擒。

  四位护法和羊令公等四位激战多时,才为所擒,那只能怨他们学艺不精,武
功不如人家,这与龙大侠何干?老身要奉劝诸位,太阴教覆亡在即,诸位何必助
纣为虐,淌这场浑水,江湖道上,是有黑白之分,天下武林,源出一脉,诸位此
时洁身而退,正是时候,还望诸位三思。「

  屠夫谢本升双目精光投注如电,怪笑一声道:「你是黄山万盟主夫人了,嘿
嘿,万盟主是九大门派的盟主,老夫不是九大门派的人,老实说,九大门派干日
自以为名门正派,好像天底下除了九大门派,都是旁门异端,所以九大门派的覆
亡,与老夫无关,老夫是江湖人,江湖上讲的是义气为重,老夫等人既然应聘担
任太阴教副总护法,自然要与九大门派为敌。万夫人方才说的,仍然成见极深,
认定了九大门派是正,咱们这些人是邪,正派覆亡,就是大事,邪派灭亡,理所
当然,这种论调,就有欠公正,你教老夫如何听得进去?」

  蝗神霍大元阴森一笑,道:「谢兄说得极是,咱们的目的就是要扶邪灭正,
万夫人现在听清楚了么?」

  万老夫人还未过口,羊令公大声道:「万老夫人好言相劝,二位依然执迷不
悟,要替太阴教卖命,真是愚不可及。」

  「住口。」谢本升暴喝一声道:「尔是何人?」

  羊令公道:「老夫羊令公。」

  花双双脆笑道:「他是长白派的掌门人。」

  蝗神霍大元道:「这么说,你也不是九大门派的人。」

  羊令公道:「但老夫并不是旁门左道,邪派中人。」

  就在此时,只听大厅上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喝道:「教主驾到。」

  万老夫人还站在阶前,听到声音起自身后,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两排玄衣劲
装少女一对对从大厅正门走出,急忙率同众人,退到阶前左首。两排玄衣少女由
一人领头,后面一共五对,每一个人都是腰插双剑,体态婀娜,年龄不过十七八
岁,她们在阶上分两排站停。

  接着才见一个脸长如驴的黑衣瘦高老妇人随后走出,同样在左首阶上站定。

  接着并肩从厅门中走出两个身穿翠绿衣裙的妇人,右边一个是满头珠翠的邢
氏,左首一个面覆绿纱,神态从容,却使人有神秘之感。邢氏身后随侍两名翠衣
使女,那面覆绿纱的妇人身后,也有两名身穿翠衣的使女,一个手捧一柄绿鞘绿
穗长剑,一个手捧一柄绿柄绿尾拂尘。

  只要看情形,那面覆绿纱的绿衣妇人,必是太阴教教主。果然,那屠夫谢本
升、蝗神霍大元和扫花门主花双双等人一齐朝面覆绿纱的妇人躬下身去道:「属
参见教主、副教主。」

  此时忽听远处传来一个尖沙声音,大声嚷着边跑边道:「你别老追我了好不
好?我脚都跑酸了,说不和你打,就不和你打……」

  说到最后一句,人已跑了过来,那是一个手捧着酒坛子的糟老头,慌慌张张
朝阶前跑来,一下闪到夏玉容身边,口中叫道:「快、快、等那和尚来了,就给
他一剑。」他自然就是笑面神丐了。

  这原是眨眼间的事,他刚刚说完,突然一声大喝:「老小子,往哪里逃?」

  一道红影,宛如大鹏展翅,飞扑而来,疾风飒然,势道奇速。

  正好笑面神丐从夏玉容身后探出头去,一眼看到红影飞扑而下,口中「哗」
的一声,急忙缩头,叫道:「来了,来了,快,快,给他一剑……」夏玉容连对
方人影都没看清楚,右手抬处,一剑凌空划出,化作一道彩色长虹,光芒四射,
疾挥而出。

  那飞扑过来的红影,堪堪追到夏玉容面前,陡觉眼前奇亮,一道耀目彩虹,
宛如神龙掉尾,寒锋砭肌,直逼而来,一看即知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利器,一时赶
紧从横里飘移开去,落到地上。原来这红影正是五台二尊的老大,大达尊者也,
此时怒气匆匆的说道:「老小子,你还不快说,把老衲的金轮禅杖放在哪里?」

  笑面神丐又从夏玉容身后探出头来,说道:「我真的没拿,你看我一手还捧
着酒坛子,怎么会拿你的什么金轮禅杖呢?刚才也只是凑巧,在你窗下探个头,
你就追出来了,你那金轮禅杖,头上那个轮子,如果真是金子的,那可能是别人
偷去了。」

  大达尊者怒声道:「你还胡说八道,老衲明明看到你在窗前草地上胡乱的舞
弄着老衲的金轮禅杖,不是你还会是谁?」

  「啊唷。」笑面神丐攒着眉,说道:「这真是冤枉,你看到我的时候,小老
儿不是捧着这坛酒么,怎么会舞弄着你的禅杖了?那一定是小老儿的哥哥了,他
和小老儿是孪生兄弟,唉,这一辈子小老儿老是替他背黑锅,他一向从没做过好
事儿,最近听说他收了一个什么太阴教的教主当干孙女儿,听说那干孙女儿对他
还挺孝顺,一口一声的叫着他「公公长」、「公公短」的,所以小老儿才赶来找
他的。」

  说着伸手一指面覆绿纱的妇人道:「喂,你就是太阴教的教主娘娘了,你快
叫你那干公公出来,把禅杖还给人家,别开玩笑了。」

  就在他说话之时,但见又是一道红影,飞泻而下,那是大达尊者的师弟大德
上人,一手提着镔铁降魔杵,大声道:「大师兄,那老头子滑溜得很,小弟追了
一段路,就被他溜掉了。」

  笑面神丐又探出头来说道:「对不,你现在相信不是我了吧?」

  面覆绿纱的妇人冷笑一声道:「他就是笑面神丐游一夔,大家把他拿下。」

  她喝声出口,大达尊者、大德上人已经一左一右朝夏玉容身后包抄过去。另
外屠夫谢本升、蝗神霍大元、扫花门主花双双也采取行动,朝夏玉容身后包围过
去。万老夫人、花真真、羊令公、桂豪年等人,也纷纷手掣兵刃,正待迎去。

  笑面神丐大声叫道:「你们快别过来了,有夏姑娘帮着我老人家就够了,这
些饭桶,还用不着我老人家亲自出手呢。」大家给他一嚷,只得停了下来。

  只听笑面神丐大声叫道:「夏姑娘,不得了,你快替我发上两剑,把这两个
和尚逼退了再说。」

  夏玉容听了他的话,右手圈动,使了一招「左右逢源」,划出两圈彩虹般的
剑光,剑势乍发,虹光暴涨,森寒剑气,扩及一丈以外,果然逼得两个和尚各自
后退了一步。夏玉容心中暗自觉得奇怪,自己亲眼目睹这位五台山的红衣和尚,
武功奇高,不说自己一人力敌两个,就是对方两人中任何一个发出一招来,自己
也未必接得住,如今居然一招之间,就把两人逼得后退不迭,岂非奇迹?

  屠夫谢本升冷嘿一声,左手劈出一掌,右手迅快翻起宽大的黑袍取出一柄隐
泛蓝光,二尺长的牛耳尖刀,刀尖一指,正待进招。笑面神丐叫道:「不好,那
杀猪的要动刀啦。」

  伸手一指,夏玉容右手彩虹剑不由自主的随着朝谢本升指去。

  这一指不打紧,但听「嗤」的一声,只感剑尖射出去的一缕精芒,竟然从屠
夫谢本升劈来的一团凌厉掌风中直穿而入。谢本升右手牛耳刀还未发招,就已发
觉不对,急急往后跃开。大达尊者被逼后退了一步,心头不禁大怒,以自己的身
份居然被一个小女娃一剑逼退,岂肯甘休。他脚下并未再往前欺去,左手凌空一
掌,拍了过去。

  他这一掌含愤出手,使得正是他密宗最厉害的「阿罗汉大手印」,手掌堪堪
凌空印出,就有一道内家罡气应手而生。看不出掌势的凌厉,也没呼啸的掌风,
但却有一股无形的气流,使得周遭三丈,风云丕变,站立稍近的人,都感到气压
骤低,有令人窒息之感。

  笑面神丐叫道:「不得了啦,大和尚使出狗爪印来了,快发剑挡他一挡。」

  夏玉容手中握着彩虹剑,但自己已然失去了主宰,因为不用她去思索应敌,
她右手就若有神助,会自动的挥了出去,这回也是如此,笑面神丐叫声方起,她
右手长剑已经嘶然有声,横挥出去。剑光如匹练横卷,精虹乍现,内家罡气自然
挡不住剑气的锋芒,两下里骤然一接,就可听到一阵阵嗤嗤细响,密宗「阿罗汉
大手印」劈出来的掌劲,已如汤沃雪,被剑气一扫而空。

  大达尊者没想到夏玉容居然会使剑气,心头一凛,又被逼得后退了一步。就
在大达尊者发掌的同时,大德上人也一举降魔杵,欺到右侧像泰山压顶般劈下。

  笑面神丐躲在夏玉容身后,又叫:「这小和尚坏得很,你迥手给他一剑。」
夏玉容彩虹剑堪堪把大达尊者逼退,果然剑势一迥,往右扫去。

  她彩虹剑只要一划动,带起来的光芒,就足有寻丈来长,这一迥剑,剑锋横
扫,身子已然向右转了过去,正好避开大德上人降魔杵下击之势,但一道锋芒毕
露的剑锋,如果他不赶快跃退就会拦腰扫过,大德上人自然非以最快行动跃开不
可。

  屠夫谢本升大喝一声,趁机逼近,牛耳尖刀一转幻起一片刀光,密集截到,
但他身形堪堪逼近!就听笑面神丐说:「这杀猪的不用和他使剑,给他一指也差
不多了。」

  夏玉容左手抬处,但觉一股内力,忽然从自己身后传来,由臂而指,从食、
中二指冲了出去,又是「嗤」的一声,一缕「拈花指」力,居然直逼刀光之中,
对方幻起的刀光,登时击散。不,一下击到谢本升牛耳尖刀之上,几乎震得他握
不住尖刀,脱手而出。谢本升大吃一惊,急急跃开。

  夏玉容以一柄彩虹剑力敌三个天字号高手,依然从容自如,毫无半点怯意,
相反的,大达尊者、大德上人和屠夫谢本升三人,却被彩虹剑发出来的剑气,逼
得不时往后跃开,这可直把双方之人,看得无不耸然动容。这秘密当然只有夏玉
容一个人心头有数,每一记出手,都非自己之力,而是笑面神丐游老人家使的内
功。

  但在外人看来,笑面神丐一手抱着酒坛,只是躲在夏玉容的身后,指指点点
的叫喊着,丝毫也看不出他有帮助夏玉容的痕迹来。大达尊者和大德上人,是五
台山密宗的两大高手,也是太阴教敦聘而来,倚若长城的两大支柱。

  本来是希望对付笑面神丐游一夔的,如今他们两个再加上屠夫谢本升,才和
夏玉容打成千手,怎不叫太阴教的人为之气馁?大达尊者早已气怒得双目圆瞪,
一件大红袈裟也鼓得像灯笼一般,一个人倏然飞掠,快若惊飚,每一跃起,就劈
出一记「阿罗汉大手印」。

  大德上人同样纵跃如飞,降魔杵使得像雷公打雷一般,电光缭绕呼啸有声。

  谢本升一柄牛耳刀,在武林中名列三大魔星,数得上是顶尖,但在这两位密
宗大和尚的一旁出手夹功,也每每有褡不上的感觉。夏玉容在三大高手夹击下,
依然应付从容,一柄彩虹剑,势若彩虹,矫若游龙,每一招都划起寻丈光芒,剑
气嘶嘶,寒锋砭人。

  有时一招逼退一人,有时一招逼退两个,反正任你武功再高,也不敢轻撄她
剑芒犀利的锋镝。这一战几乎吸引了敌我双方所有的目光,也几乎把大天井边上
另外两场精彩的打斗给忘了。另外的两场是什么人呢?和屠夫谢本升一同现身的
还有蝗神霍大元和扫花门主花双双二人。

  在面覆绿纱妇人喝出:「他就是笑面神丐游一夔,大家把他拿下了」这句话
之后,三人是同时朝夏玉容身后包围过去的。何以向夏玉容出手的只有屠夫谢本
升一个呢?那是因为蝗神和花双双都被人家截住了。

  截住花双双的自然是百花帮主花真真,她手提长剑一下拦在花双双面前,面
情显得特别严肃,凛然道:「大姐,我们又见面了。」

  花双双冷声道:「妹子,你可是要和我动手么?」

  花真真道:「大姐可记得小妹在西高庙说过的一句话么?」

  花双双格的笑道:「你说过什么来着,我却想不起来了。」

  花真真柳眉挑动,一字一字的道:「我告诉过大姐,那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如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们还是姊妹,否则下次再遇上之时,就是我替先师
清理门户之日了,可惜今天我们又在这里遇上了。」

  花双双一手按着珠花剑,冷笑道:「不错,我们又遇上了,你待怎的,你又
能如何呢?」

  花真真神色微黯,叹息一声道:「大姐,你真是要我替先师清理门户么?」

  花双双披披嘴道:「你别再用老鬼师傅来压我了,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花真真脸色一沉道「我们是同胞姐妹,我不忍你……」

  「少废话。」花双双一抬手,呛啷一声掣出她的珠花剑,冷声道:「妹子,
我看你该让开了。」

  花真真道:「大姐,你真……」

  花双双冷然道:「你是百花帮主,我是扫花门主,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我
可要辣手摧花。」长剑一转,「嗡」的一声,一道秋水般剑光,直向花真真面前
漾起。

  花真真变了脸色,黯然道:「看来你是无可救药了。」她斜退一步,紧接着
喝道:「花总管,请出花令来吧。」

  花香答应一声,手捧青玉花瓶,瓶中插一支牡丹花,缓步走出。花双双只知
「花令」是百花帮的令法,也是帮中处置逆徒的刑令,但却不知「花令」如何使
法?威力如何?但不管如何,自己总得先下手为强,一念及此,不待花香走近,
手中珠花剑一抡,突然飞扑而起,一剑朝花香当头劈来。

  就在此时,但听「嗒」的一声,插在青玉瓶中的一支牡丹花突然爆散开来,
花瓣缤纷飞舞,有如天仙散花一般。花双双扑过来的人,忽然身躯一震,已有七
八处穴道,被红宝石雕琢而成的牡丹花瓣击中。不,一下嵌入肉内,全身一麻,
手中珠花剑「哨」然一声坠落地上,人也跟着「扑」的双膝一屈,跪倒地上。扫
花、葬花、锄花、摘花四婢,睹状大惊,不约而同双手掣剑闪身抢出。

  「绷。」又是一声机篁响起,一大篷牡丹花蕊像雨丝般飞射出去,四婢虽然
手握双剑,但哪想闪避得开,双双扑倒下去。牡丹花蕊飞出之后,花蒂中间突然
裂开,金光一闪,电射而出,花双双一声惨叫,仰面倒下。

  大家定睛看去,只见花双双胸口,品字形插着三支金色小剑,小剑不过三寸
许长,剑尖刺入肌肤还不到一寸,但花双双却已中剑气绝,敢情这金色小剑上,
准是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了。花真真目蕴泪水,早已别过头去?

  花香缓步走到花双双身边,验明她确然身死,就收起金剑,收回七十二支细
巧的花蕊。再从花双双身上起下牡丹花瓣,然后躬身道:「启禀帮主,花双双背
师叛帮,犯上作乱,已予追回武功,金剑正刑。」

  花真真点头道:「很好。」这两个字说出口来,紧接着哭了声:「大姐。」

  朝花双双尸体扑了上去,号啕大哭起来。

  再说蝗神霍大元身子刚一移动,突见一道人影从墙头飞泻而下,落到他的面
前,那是一个身穿青布衣衫的白发老妪,目光炯炯,喝道:「你就是蝗神霍大元
么?」

  霍大元不识这青衣老妪是谁,不觉一怔道:「在下正是霍大元,请问……」

  青衣老妪冷笑道:「不用问我是谁,老婆子听说你一手「飞蝗阵」,天下无
与伦比,你且使出来给老婆子瞧瞧?」原来她就是夺命麻姑程大娘。

  「凭你,本来还不配要霍某施展「飞蝗阵」,但霍某……」霍大元忽然哈哈
一笑,接着道:「正要使「飞蝗阵」也。」双手突然朝前一放,从他大袖中飞出
一大群飞蝗,为数不下数百只之多,争先恐后的朝夏玉容,万老夫人等人站立之
处飞扑过去。

  原来他外号蝗神,豢养子数百只喂毒蝗虫,不论人畜,只要被蝗虫螫一口,
就会毒发无救,的确厉害无比。程大娘冷笑一声,双手同时往空一抓,登时飞出
干百缕彩丝,每一根彩丝头上都有一点极细的寒星,映日闪光。

  就在程大娘出手的同时,墙头上又是一声清叱,现出一个青衣女子,她就是
程大娘的媳妇戚翠娘,同样双手扬处,飞出一蓬彩丝,宛如网罟一般,朝蝗神霍
大元当头罩落。霍大元放出去的三百只蝗虫中有六十只是喂毒铁翼毒针制成的铁
蝗,堪堪飞出,就遇上程大娘的彩丝飞针,一针一只,全都被击中腹部,纷纷落
到地上,连铁蝗都被飞针穿腹而过,程老娘双手一招,连同被彩丝穿着的蝗虫一
齐收了回去。

  霍大元目光凝注在「飞蝗阵」上,眼看不对,心下方自一惊,不妨戚翠娘一
蓬彩丝当头罩落,再待闪避,已是不及。这蓬彩丝,同样每一根上都穿着一支飞
针,专打人身三十六处穴道,专破敌人气功,她跟婆婆苦练二十年,为的就是要
报杀夫之仇。

  这回婆媳二人是奉笑面神丐之命,专门对付蝗神霍大元来的,霍大元武功再
高,被这三百六十支「破穴飞针」打入穴道,一身气功,立时尽泄,一个人被三
百六个根彩丝缠成一团,有如泄了气的皮球,痛得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瘫
痪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只听笑面神丐躲在夏玉容身后叫道:「程大娘,好啦,这姓霍的不是首恶,
刺他几针,叫他清醒清醒,以后好好做人,放他去吧。」

  程大娘朝她媳妇道:「翠娘,游老人家既然说了,就放了他吧。」

  翠娘双手一松,收回彩丝,冷冷的道:「姓霍的,饶你一命,还不快滚?」
霍大元但觉全身一松,但已功力全废,哪敢多说,站起身脚步踉跄往外就走。

  这时大厅右首一条长廊上,又急步走出一大群人来。那正是被囚禁在老子山
石穴中的各大门派的人,由淮南大侠夏云峰为首,接着青衫客范大成、华山商翰
飞、盛锦堂、少林慧善大师、武当玉清道长、衡山陆宗元、八卦门封自清、六合
门齐子厚、齐子绥、形意门祝立三、女婿唐文焕、女儿祝秀娥、峨嵋青云道长、
娄树棠、金毛吼姜子贞、流星樊同、吕秀、和失去武功的夏家堡总管九头鸟索寒
心,捧着酒坛子的黄山总管万仲达。面蒙绿纱的太阴教主和妹子邢氏,眼看情形
危急,正待转身退入大厅。

  只听厅上有人冷笑一声道:「老丐婆在此,你们不用进来了。」那是手持八
尺长碧琅杆的闭眼丐婆,她左首是手持青霓剑的范子云,右首是手握青竹棒的叶
玲,挡住了去路。

  太阴教主脚下微一趑趄,右手突然扬起,从她大袖中飞出一蓬黑丝,直朝闭
眼丐婆师徒迎面电射过去。那蓬黑丝一出衣袖,就扩散开来,化作千丝万缕,暴
涨成丈许长短,向闭眼丐婆当头罩了下来。闭眼丐婆双目如缝,进射出两道如线
精光,嘿然道:「黑眚丝。」

  她对这蓬黑丝,似是极为忌惮,左手一推,把叶玲向左推出去一丈之外,身
形一个急旋,右手碧琅杆猛地朝阶石扫去。这一记碧琅杆拍在阶石上,发出惊天
动地的暴响,无数碎石,被一阵旋风卷起,像龙卷风般,冰雹如雨,旋卷飞起,
朝那一蓬黑丝迎着洒去。

  闭眼丐婆身形一晃,已经滑出寻丈,一手提着叶玲,飞掠出大天井下。那一
团被旋风裹着的无数碎石,正好迎上了千百黑丝,一下被罩落的黑丝包住,只听
一阵「嗤」「嗤」细响,冒起无数黄烟,一大片碎石立时化成粉碎,随风飞散,
消失不见。这一下,直看得各大门派的人,莫不悚然变色。

  闭眼丐婆嘿然道:「这妖妇果然练成了『黑眚丝』。」

  叶玲问道:「师傅,『黑眚丝』很厉害么?」

  闭眼丐婆道:「黑眚丝是他们太阴教最厉害的邪门东西,据说是用剧毒喂养
的毒蛛丝所练成,人畜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化成一滩浓血,毛发无存,你方才不
是看到了么,连一大片碎石,都被它化蚀得只剩一片黑烟?」

  叶玲骇然道:「那是没有东西可以破它的了?」闭眼丐婆道:「天生一物,
自然有破它的人了。」

  叶玲道:「那是什么人呢?」闭眼丐婆道:「破它的人,也快来了。」

  闭眼丐婆闪身飞出之际,太阴教主和邢氏二人也已迅快的闪入了大厅,两扇
厅门也随着阉起。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但听笑面神丐忽然大笑一声道:「他们都
出来了,我老人家不要再和你们玩了,夏姑娘,好好的发一剑给他们瞧瞧。」

  喝声甫出,夏玉容手中的彩虹剑,突然精光暴长,一道奇亮耀目的彩虹,霞
光万千,盘空而起,这一霎那,场中所有的人几乎被匹练般虹霓强烈的光芒照得
睁不开眼睛,也在这一霎那间,但听半空中响起一声裂帛般大响和「哨」「哨」
两声,金铁交鸣。等到大家定睛看去,剑光、人影,刹时静止下来。

  大达尊者充满真气,鼓得像灯笼般的一件大红袈裟,胸前已被剑光劈开,只
是没伤到人。大德上人的镔铁降魔杵,屠夫谢本升的牛耳刀也同时被剑气扫上,
绞成了几截,跌落地上。

  笑面神丐一手捧着酒坛从夏玉容身后钻了出来,拍手笑道:「两个大和尚,
一个杀猪的,你们现在该清楚了吧,要不是我老人家手下留情的,你们三个脑袋
瓜早已摘下来给我当杯子了呢?还呆在这里干么,快些回去吧。」

  大达尊者、大德上人这才知道他以气使剑,假夏玉容的手和自己三人动手,
这份功力,岂是自己三人能敌?一念及此,两个和尚双脚一顿,飞身纵起,屠夫
谢本升也一声不作,长身掠起,往外飞射而去。太阴教的党羽,全已肃清,但太
阴教主和邢氏却已逃入了大厅。

  两扇厚重的铁门已关起,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硬攻进去。各大门派的人,都
已齐集在大厅前的大天井中,有些性子急的人,已经发掌击门,发出了震天价蓬
然巨震。笑面神丐连连摇手道:「用不着,用不着,她们自己会开门出来的。」

  众人听他一说,不觉住手。

  笑面神丐嘻嘻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接着高声喝道:「万总管。」

  万仲达急忙趋了过去,躬身道:「小的在。」

  笑面神丐道:「我老人家要你把酒分给各大门派的人,每人喝一杯,你分了
没有?」

  万仲达道:「小的都已分了。」

  「很好。」笑面神丐道:「现在我老人家还有一件差使,要你去办。」

  万仲达道:「老人家请吩咐。」

  笑面神丐道:「我要你当监斩官,把那盗名欺世,勾结太阴教匪徒的于化龙
就地正法,然后再攻打进去,活捉太阴教主。」

  「是,是。」万仲达应了两声是,耳中却听到笑面神丐「传音入密」的声音
道:「你要装模作样,装得逼真才行。」

  万仲达暗暗点了下头,立即放下酒坛,双手举掌一拍,大喝道:「来人哪,
把那盗名欺世,勾结太阴教的帮凶于化龙押上来。」他这一喝,立时有两个庄丁
押着于化龙上前。

  万仲达喝道:「于化龙,你出卖武林同道,勾结太阴教匪徒,知罪了吗?」

  于化龙黯然垂头道:「于某确实罪有应得。」

  万仲达道:「好,现在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都在这里,判你死刑,你服
是不服?」

  于化龙道:「于某死而无怨。」

  「好。」万仲达高声喝道:「行刑!」一名庄丁「刷」的一声,抽出钢刀,
高高举起。

  大厅两扇铁门,砰然开启,太阴教主急奔而出,哭喊道:「慢点。」

  笑面神丐道:「教主娘娘,你怎么了?」

  太阴教主一手撕去面纱,大哭着扑下跪倒地上,朝众人哭拜着道:「诸位大
侠,我是太阴教教主,一切罪孽,都由我一人承担,你们要杀要剐,我都死而无
怨,我丈夫是无辜的,都是我不好,求求你们,放了他吧,他一世英名已毁,但
一生中也做过许多仗义行侠的事,一生之中,只做错了这一件事,难道你们都放
不过他么?」

  万老夫人间道:「你丈夫是谁?」

  笑面神丐哼道:「还有谁?就是我老人家要万总管行刑的那个叛贼。」原来
太阴教主的丈夫,竟会是三湘大侠于化龙。

  万老夫人道:「你且请起,可否把太阴教的经过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只要
可以原谅,大家自会释放你丈夫的。」

  太阴教主感激的道:「多谢万老夫人,多谢诸位大侠。」

  她盈盈站起,道:「贱妾姐妹,原是昔年太阴教主邢昆仑的女儿,贱妾叫做
飞凤,妹子叫做飞鸾,太阴教覆亡之时,贱妾姐妹由奶娘带着逃出,后来奶娘打
听到于大侠丧偶,辗转托人把贱妾嫁给了他作为续弦,奶娘独自调教我妹子,伺
机以『阴极针』害死夏大侠夫人,又把妹子嫁给了夏大侠,利用夏大侠老子山的
别墅,收罗扛湖上的人,作为太阴教基地,因为于大侠前妻留下一双子女,奶娘
教人劫持到老子山来,威胁于大侠担任本教总护法,一面又以慢性毒药,威胁夏
大侠,就这样在老子山创立了太阴教……」

  就在此时,只见夺命麻姑一手提着一团彩丝网住的一个人,匆匆走来,厉声
喝道:「我的儿子程中龙是谁害死的?」

  原来那脸长如驴的黑衣妇人在太阴教主和邢氏逃入大厅之时,趁人没去注意
她,悄悄从长廊溜走,被程大娘发现,追踪跟出,双手一扬,三百六十根彩丝穿
着「破穴神针」脱手飞出,罩个正着,活捉回来。

  太阴教主道:「是奶娘出的主意,她希望劫持程中龙能使你投到太阴教来,
不想程中龙威武不屈,乘机给了奶娘一掌,奶娘一怒之下,用『阴极针』点了他
死穴……」

  戚翠娘听得尖叫一声:「好个恶婆子。」

  双手一抖,三百六十支「破穴飞针」直刺进去,全没入身体内。黑衣婆子惨
叫一声,戚翠娘双手再抖,把彩丝一阵绞动,再一招手,飞针离体,黑衣婆子三
百六十个穴道,成了三百六十个血泉,血全都溅了出来,登时气绝而死。

  夏玉容倏地跨上一步,挥手一剑把她一颗头砍了下来,仰首向天,流泪道:
「娘,女儿总算给你老人家报了仇了。」

  商紫雯也随着跟了上去,切齿道:「贱人,你也有今天报应临头的一日,我
也要给娘报仇。」长剑朝黑衣婆子胸膛直划而下,来了个开膛剖腹。

  这时只见两名侍女匆匆奔出,跪地说道:「启禀教主,夏夫人服毒死了。」

  太阴教主黯然道:「这些祸都是妹子闯出来的,但她死得好苦……」突然往
里奔去。

  万老夫人一抬手,示意万飞琼把她拦住,说道:「死者已矣,你既已悔过,
放下屠刀,尚可成佛,今后只要真心向善,也就可以尽赎前愆了。」

  笑面神丐走到于化龙身后,伸手一拍,说道:「饶你不死,我老人家只留下
你三成功力,以后不可妄求再练,可保无事,你们夫妇进去找到你的儿女,可以
回去了。」一面又伸手替龚山民、朱竹坡、阎子奇、曹济川四人拍开了穴道,道
:「你们也只剩下三成功力,可以保身,不可再妄练武功,自可平安无事,若是
妄练武功,就得呕血而死,你们也可以走了。」四人唯唯应是,相继离去。于化
龙满脸羞惭,和他妻子谢过众人,相偕找他们子女去了。

  笑面神丐朝闭眼丐婆笑了笑道:「老丐婆,咱们也该走了。」

  「哦。」他回过头来,朝范子云裂嘴一笑道:「小子,你别忘了该请我老人
家喝几杯喜酒才对,到时,我老人家和老丐婆准来。」

  这话听得范子云和夏玉容、商紫雯、叶玲、万飞琼、商小雯等人,不禁都飞
红了脸。


            第四十二章  花好月圆

  夏家堡中,张灯结彩,因为三天之后,就是范子云与夏玉容、商紫雯、商小
雯、万飞琼、叶玲、艾红桃、冷梅萼的成亲之日,堡中诸人,自然是忙得不可开
交,倒是几个当事人,悠闲得不得了。这不,这晚夏玉容又找上了范子云。

  才一进范子云房门,她就急急地和范子云拥吻着,范子云也很知趣地在她那
小巧的菱唇上深深地吸吻着,吻得夏玉容娇哼不已地道:「嗯……弟弟……姐姐
受……不了……要……我要嘛……」她此时因为月经刚过,动情激素大量分泌,
加上好几天没有狠狠地吃个饱了,显得有些欲火如焚,小穴痒得受不了,非插入
范子云的大宝贝无法解决。

  范子云边吻边安慰着她道:「玉容姐姐……弟弟一定给你……」范子云抱着
她放在床上,先脱光衣物后,上床也把夏玉容脱得一丝不挂。

  夏玉容伸手握住了范子云的大宝贝捏弄着,几次的经验已把她教的逐渐懂得
床上的媚术了。她妖冶又妩媚地望着范子云,轻呼了声:「好弟弟……」范子云
接到她发起攻击令的讯息,便爬上她的胴体压着她,同时也把嘴唇堵住她饥渴的
双唇上,俩人紧密地搂抱抚摸着。

  夏玉容下体开始不安地乱扭着,玉手也握住范子云的大宝贝,引领着它导向
她的小穴口。尚未进入,光在她穴口的阴核上揉着,夏玉容已梦呓般地呻吟了起
来。范子云的大宝贝对准小穴的入口,勇敢地向内挺进,夏玉容咬紧了牙根,有
些痛楚地承受着范子云的干弄。范子云把玩着夏玉容的两个乳房,吸吮着奶头,
柔情地抚着她的肌肤。

  一会儿,夏玉容嫩脸生春,淫水也流湿了范子云干进她穴内的龟头,细腰微
扭,大白屁股也开始向上挺着,范子云知道她需要了,于是渐渐加重了干送的力
道。范子云向她阴户中进攻着,龟头顶着她花心一阵磨转,夏玉容舒服得叫道:
「哼……哼……啊……啊……」的呻吟声不绝如缕,把范子云抱得更紧。

  范子云甩动大宝贝干弄着小穴,每一次碰到了她的小花心,夏玉容的神经与
肉体便会抽搐一下,连续插弄了一阵子,夏玉容大声浪叫着道:「好弟弟……姐
姐……美……死……嗯……云弟弟……姐姐爽……爽死了……好舒服……哟……
弟弟……啊……姐姐……忍不住要……浪了……啊……啊……嗯……」

  夏玉容舒爽爽地丢了一次精,范子云的宝贝被她的淫精浸润着,夏玉容娇弱
地躺在范子云身下,已经是浪喘连连,香汗淋漓了。范子云继续操动,这时小穴
内已被她的淫水润滑了许多,用劲顶插也松动多了。范子云大力地抽送,使夏玉
容歇斯底里地浪叫着,娇躯又扭,又磨,又抖地爽透了。

  夏玉容紧抱着范子云,一对既挺又硬的小乳房压贴在他和她之间,旋转地磨
擦着。随着范子云的猛抽强插,夏玉容又开始浪吟着:「云弟弟,姐姐的……小
穴……舒服死了……哦……抱紧姐姐……美死了……啊……弟弟……姐姐……又
要……泄了……啊……啊……啊……嗯……」

  这一次,夏玉容真是泄得全身瘫痪,两手两脚无力地垂软在床上,娇躯久久
还是不停地抖动,她是舒服得浑身都松散了。范子云伏在夏玉容的胴体上,温柔
地吻着她,虽然他没有爽得泄精,但能使夏玉容获得了二次高潮,让她舒服得如
此痛快,也算是尽到了他努力了。

  夏玉容喘着气,喃喃地道:「舒服……死了……舒服死了……云弟弟……你
真好……姐姐爱你……」

  范子云道:「玉容姐姐,你累了就在这里睡吧。」

  夏玉容发觉,范子云插在她小穴里的大宝贝还没有软下来,于是道:「云弟
弟,你还没泄吧?姐姐可以再让你插穴,再泄一次没什么关系的,弟弟,你说好
吗?」

  范子云怜惜地吻着她,道:「不必了,姐姐,你真的累了,就不要再干了,
真没有办法时,我还可以去找别人呀。」

  夏玉容眼珠一转道:「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怎么样?」

  范子云讶然地问道:「听姐姐的口气,似乎是个新人耶?」

  夏玉容笑着点点头道:「算你聪明,你还记不记得如玉?你既然已经收了秋
月、秋桂,为什么不收了她呢?你总该记得当初为了你,还受了皮肉之苦呢。」

  范子云点点头道:「我怎么会忘呢?只要姐姐不吃醋,我自然乐意。」

  夏玉容娇笑一声道:「你放心,我才不会那么小心眼呢。我们姊妹有七个,
秋月、秋桂加上如玉才三个,我会再帮你物色四个,到时候我们姊妹七个,一人
一个,你看可好?」

  范子云笑着亲了她一下道:「姐姐怎么说怎么好了,我只希望你们姐妹能够
和睦相处。」

  夏玉容娇笑道:「放心,我是大姐,我一定带领好几位妹妹,把你服侍得舒
舒服服的,现在去找如玉吧,她可能已经睡了。」范子云想起如玉那娇美的脸蛋
儿,剪剪秋水般的媚眼,水蛇样的纤腰,玉臀肥翘,是个已具有半成熟风味的女
体。心中不禁食指大动起来,恨不得马上趴上去,把大宝贝干入她的小穴,逞欲
一番。于是吻吻夏玉容的俏脸,要她好好歇息,就悄悄地来到如玉的卧房外了。

  范子云来到如玉的房门口,轻轻地开门,藉着床边油灯的微弱灯光,依稀可
以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身穿睡衣的女孩,肌肤雪白柔嫩,那小小的屁股也肥肥圆圆
地翘着,此时的她正安详地进入梦乡,好一付少女熟睡图。

  范子云心跳加快地走到床边,一只手缓缓地伸进了她睡衣内,摸着了她那一
对香暖鲜嫩的奶球儿,她不自觉地「嗯」了一声,翻动一下之后,又再沉沉地睡
着了,范子云只觉得触手滑酥,像一团绵花似地,软棉棉的,硬实实的,香滑滑
的。

  范子云轻轻地摸着弄着,两座峰顶的乳头渐渐地浮凸了起来。她身上那沁人
的香气,幽幽地弥散在房中,闻之令人心爽神怡。范子云快速地把身上唯一的内
裤给脱了下来,就爬上床去和她并卧在一起。范子云轻轻地在她耳边呼唤着她的
名子。她醒过来时,还睡眼朦朦地以为范子云是秋月或者秋桂,叫范子云不要吵
她,她睡得正浓呢。

  范子云用双手搂着她的香肩,低头轻吻着她的红唇,接着一手摸她的乳房,
一手抚着她的嫩臀,她这才如大梦初醒般地看清楚了是范子云。她睁开睡眼,惊
讶地道:「啊……公子……是你……」

  范子云轻柔地道:「如玉,是我,让我好好爱你。」

  范子云继续抚摸着她全身的肉体,如玉娇喘着道:「唔……公子……不……
不要……不要这……这样嘛……」

  范子云接着道:「如玉,让我好好爱你,乖,别乱动,让我亲亲你。」这个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被范子云挑逗得不禁微微启开了樱唇,把条丁香小舌深入范
子云的口里,品尝初吻的滋味,这种吸吻的快感,使她昏昏迷迷地陶醉其中而不
可自拔。

  趁她尚在迷离之中,范子云伸手插进睡衣内的亵裤里头,轻柔地抚摸着她肥
凸微生短毛,又暖又滑的处女阴户,一会儿又将中指慢慢地插入那紧窄的膣道,
轻轻地扣挖起来。如玉抖着娇躯,颤颤地道:「啊……哎……公子……不……不
要扣那里……快把手……拿开……我……好怕……」

  范子云道:「如玉,你别乱动,不然会痛的哟。」

  范子云有力地紧搂着她,又重重地吸吮着她的香唇,如玉乳房及阴部被范子
云抚摸着,又轻轻地拨弄着她的肉缝,膣道,阴核,使她酥麻麻地起了一阵莫名
的快感,媚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在她眼皮子上颤抖着,小肉缝里流出了湿淋淋的
淫水。

  范子云见时机成熟,抱起她的娇躯,脱去她的睡衣和窄小的亵裤,先欣赏了
一番,白中透红,柔嫩细腻的肌肤,胸前一对乳房,圆尖尖的奶头像草莓一般腥
红上翘,肥白的乳峰,圆软香嫩,细窄的腰枝恰可一握,肥隆的玉臀结实浑圆,
小腹平滑紧绷,阴阜高耸,布满浓密约寸许长的阴毛,两片阴唇掩蔽在阴毛里,
呈鲜艳的腓红色,中间夹着一条细缝,紧密地合着。

  范子云欣赏了好一阵子,如玉也娇羞地窥视着范子云的大宝贝。范子云伸手
抚摸着她一双紧绷绷,弹力十足的乳房,再抚摸着她全身细腻的肌肤,真嫩,真
滑,这才是女孩子最上品的身材哪。再低下头去吻遍了她全身每一处,最后擘开
她的双腿,拨除阴毛,舐吻那红通通,娇嫩嫩的小穴及那粒艳红滑嫩的核心。

  弄得如玉周身剧颤,嫩脸娇红,春意渐升,禁不住道:「公子……小婢……
好难受啊……」大股的淫水自她的阴道里流出,范子云见她浪水大泄,阴户润滑
了,便翻身上马,叉开她的大腿,露出那粉红色而湿淋淋的小春洞,握着大宝贝
就用力地插进去,只听如玉哀叫一声:」啊……痛……死……小婢了……」

  范子云的大宝贝,也已过关斩将地塞进了她的小穴之中。如玉痛苦地用小手
推拒着范子云,道:「公子……不要……动……啊……好痛……」

  范子云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她道:「如玉,女孩子开苞的第一次总是很痛的,
不要怕,如果第一次不搞到底,以后再搞的时候还会更痛的。乖乖,把手拿开,
听话,我不会骗你的。」

  如玉迟疑地道:「嗯……公子……你要……轻一点……哦……」

  范子云道:「好的,我知道。」范子云再把大宝贝挺进三四寸,用力一插,
齐根而入。

  如玉哭叫着道:「哎……哎呀……痛死小婢了……」破瓜之疼使她痛得原本
娇红的嫩脸都发白了,全身也直抖着。她用手摸了摸阴户,摸到了一手红红的鲜
血,吃惊地叫道:「公子……我流血了……」

  范子云安慰她道:「如玉,不要紧的,女孩子第一次是会流血,等下子你就
会快乐了。」范子云开始轻抽慢送,她还是痛得哼声不绝,香汗霪霪。范子云揉
着她的乳头,好增加她的性感,渐渐地她由痛苦转为快乐舒服了。见到她双眉舒
张,范子云问道:「如玉,你现在还痛吗?」

  如玉深情地望着范子云,柔声道:「好点儿了,公子,小婢……好痒……」

  范子云一边插干着她的小穴,一边不时用手把玩着她的玉乳,或低下头去舐
吮着她艳红的奶头。大宝贝抽插的速度也渐渐快了起来,磨转挑弄着阴核,搞着
花心,使她舒服得阴户里一阵阵搐动,穴中淌着她滚烫的淫水,夹带着些微的血
丝,潺潺流出,弄湿了一大片床单。

  如玉摇乳摆臀,披头散发,快乐地浪叫着道:「啊……公子……小婢……感
到……舒服了……你顶得……小婢……好麻……喔……捣死我了……小婢……尿
出来了……啊……「范子云见她这种骚媚的模样,大宝贝更是狠猛地操了起来,
干得她欲仙欲死,臀浪直抛,她刚叫完尿出来了,那一股热烫的淫精,由她子宫
内直泄而出,手滑到床边,琼鼻里气咻咻地娇喘着。

  范子云知道她已经爽出精水来了,但是自己尚未射精,于是急急地又直操着
她那精水横流的小穴,拿出全身力量,又狠又猛地插着她,一边又舐吮着两颗小
奶头,摸捏揉抚肥嫩的乳房,用范子云所有的感官去享受这处女美穴的滋味。

  如玉任范子云干了一会儿,又被范子云的大宝贝给奸得娇躯扭动,双手又紧
缠着范子云,摇摆着小嫩臀迎挺抛送,浪声叫道:「啊……公子……你插得……
真好……小婢……又……又要开始……舒服……了……真痛快……小婢的心……
融化……了……公子……你插死小婢了……啊……小婢又……又要……尿了……
又……来了……啊……「一阵热液又直冲而出。

  范子云被她这一冲,烫得又酸又麻,阳精也把持不住地飞射进她的子宫内,
如玉受到这股精液的射击,也用尽力气,死命地紧抱住范子云。两人互相拥抱了
许久,见她回复了精神,才问她说:「如玉,我插得你舒服吗?」

  如玉娇媚地吻了吻范子云的嘴,道:「嗯,好舒服呀,想不到插穴是这么美
妙和爽快。公子,你让小婢享受到了人生的欢乐,小婢还要你以后再插,好嘛?
如玉爱你,公子。」

  范子云吻着她道:「如玉,我也会好好爱你的。累了吧,睡吧……」就这样
赤裸裸地拥在一起,双双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全文完】
                              
  发者语:再次感谢驻版edenboy兄弟的精彩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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